竟收藏得這般嚴實。林霂有些小小的驚訝，這時新的微信消息出現(xiàn)在手機屏幕上：“等我回家？”

    “嗯？”

    “等我回家，一起看照片。”

    林霂在短短一瞬間做出回答：“好。”

    “可是晚宴暫未結(jié)束，或?qū)⒊掷m(xù)一小時?！?/br>
    “沒關(guān)系，我等你。”

    蕭淮的狀態(tài)是“正在輸入”，然后又變成正常。就當(dāng)林霂以為他無話可說之際，幾個表情符號彈出來：[疲憊][思忖][咖啡]

    林霂想了想，也回復(fù)表情符號：[ok]

    她放下手機，集中精神觀看了半個多小時的電視節(jié)目，然后去了廚房。

    煮咖啡，打奶泡，一切井然有序的忙活著，竟聽到由遠及近的車輛行駛聲，接著是城堡入口大門徐緩地開啟聲。

    林霂知道老管家會去迎門，頭都沒抬，專心致志地在咖啡表面拉出一朵栩栩如生的郁金香，正打算把散發(fā)著nongnong奶香的拿鐵咖啡端出去，一折身，就見到蕭淮出現(xiàn)在眼前，立在她的身旁。

    等待著的人，忽然之間回來了。

    他脫下藏青色西服外套，搭在手臂上，安靜地望著她。廚房里的吊頂燈投射出橘色的光線，光與影映落在他的五官輪廓，顯得那張英俊好看的臉龐愈發(fā)生動柔和。

    林霂不知道他打量她多久，主動寒暄：“晚宴結(jié)束了？” 他提前了十幾分鐘回來。

    蕭淮輕輕淡淡“嗯”了聲，并沒有談?wù)摴ぷ鳎骸耙换氐郊揖吐劦搅丝Х鹊南銡?。?/br>
    他的嗓音有些暗啞，似乎是說了太長時間的話而導(dǎo)致的。林霂打算為他倒杯溫水，他卻兀自端起咖啡嘗了口，再說話時，嗓音浸潤了水汽，恢復(fù)了幾許明朗潤澤的質(zhì)感：“我發(fā)現(xiàn)，你煮的咖啡很好喝?！?/br>
    林霂淺淡地笑了笑。

    “你今天早晨詢問我是否回來用晚餐，是計劃和我一起慶祝生日？”蕭淮說著，看了看手表，“還沒到十二點，我還有機會陪你過生日。”

    林霂想起了出門前的打算。

    她了解德國文化，知道德國人看重生日，一定會在生日當(dāng)天好好慶祝，婉拒道：“沒關(guān)系，我……”

    她突然被他輕輕摟了一下，沉沉的、帶著笑意的祝福隨之在耳旁響起：“生日快樂，林霂?！?/br>
    整個過程不足一秒，林霂的心臟陡然重跳一下。

    她知道外國人為了表達親近感會擁抱對方，但是當(dāng)她被蕭淮摟在懷里，猝不及防地對上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睛，聞到從他唇舌間吐出的咖啡香氣，那燙燙的、暖暖的溫度，仿佛從她的心尖拂過，勾起特殊的感受，讓她的腦子空白了一瞬。

    男人和女人胸口相貼時的觸感，太清晰。

    “親愛的hermann，您有常客來訪，小山美智子女士?！?nbsp;老管家突然出現(xiàn)在廚房的門口。

    蕭淮抬手按壓了下太陽xue，嘆口氣：“林霂，請你稍等片刻，估計是工作?！?/br>
    蕭淮離開廚房徑直上樓，林霂平復(fù)會兒，穿過起居廳準備回客臥，恰好遇見美智子從大門走了進來。

    林霂曾經(jīng)和美智子有過兩次照面，對后者的印象停留在“精簡干練”，可是美智子今天的妝扮完全不一樣，火紅色的收腰晚禮服十分優(yōu)雅地襯托出她玲瓏有致的體態(tài)，雪白的酥胸呼之欲出，簡直勾人魂魄。

    林霂看了好幾眼，才收回視線。

    她猜到美智子也參加了晚宴，也猜到對方在回去休息的途中接到工作任務(wù)，然而身為高級助理穿得如此性感，委實讓人驚訝。

    美智子對林霂有著比較深刻的印象，卻是不好的印象，撞見林霂穿著家居服出現(xiàn)在蕭淮的家中，立即停下腳步，用生硬的漢語問：“你住在這里？”

    林霂一時間難以道明因果關(guān)系，只好簡單地概括：“我遇到了些難題。”

    美智子勾起唇，似笑非笑：“我猜也是?！?/br>
    林霂曾經(jīng)聽見過無數(shù)含沙射影的說辭，乍然聽到美智子的冷諷，內(nèi)心頗有點微妙，表面佯裝不懂，單單提醒：“蕭先生在書房等你。”

    “我知道?！泵乐亲拥膽B(tài)度十分冷漠，折身上樓。

    在林霂看來，美智子的一舉一動都非常熟悉大宅里的一切，與蕭淮的關(guān)系也似乎不是單純的上下級這般簡單，然而這倆人并沒任何親昵的舉動，看起來又不像情侶。

    湊巧老管家端著一壺紅茶從廚房走了出來，林霂按捺不住好奇，拐著彎兒問：“蕭先生和他的助理，經(jīng)常工作到這么晚？”

    老管家古怪地看了林霂一眼：“hermann和美智子小姐經(jīng)常一天工作十四個小時。”

    林霂正要往下問，老管家如有預(yù)見：“林女士，我知道您想問什么?！?/br>
    “美智子小姐是唯一一位可以直達五樓書房并且允許睡在五樓客臥的貴客?！?/br>
    “所有愛慕hermann的未婚女性，都視美智子為競爭對手?！崩瞎芗疫@回說話語氣終于不再端著，反而充滿了憐憫，“美智子小姐與hermann相識整整六年，情誼匪淺。林女士，您最好不要視美智子為勁敵，因為您一定戰(zhàn)勝不了她?！?/br>
    如果是平時，林霂聽聽就罷。

    但今夜不同，心情本就糟糕，先遭遇小山美智子的冷諷，又被老管家斷章取義“勸降”，她回答道：“曼施泰因老先生，蕭先生是一個待人接物大方得體的紳士。一間客臥而已，也許他根本沒有想過用樓層高低來挑明親疏遠近?！?/br>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模仿了老管家的腔調(diào)，把每一個德語單詞都咬的很重，話落，竟聽到高跟鞋踩偏的聲音——

    “啪嗒”一聲，無比清晰，直擊心靈。

    林霂閉嘴。

    不妙，被小山美智子聽到了。

    第10章 暫別離

    兩小時后，城堡外響起車子引擎的發(fā)動聲，小山美智子走了。

    林霂一看時間這么晚，猜測蕭淮需要休息，決定明天再找他。

    剛躺下，敲門聲響起。

    林霂起身開門，看清楚門口的蕭淮，微微一愣：“蕭先生，你要出去？”

    三更半夜，蕭淮換了身西服，高級羊毛面料的深灰大衣沒有一絲褶皺，像是即將出門工作。

    蕭淮解釋道：“事出突然，我需要即刻飛往柏林。”

    “可能在柏林停留三天或更久，行程暫不確定，我無法告訴你準確的歸期?！彼恼Z氣帶著深深的歉意，“管家也有事傍身，十六號開始休假，屆時家中只剩下你。”

    林霂望著他，反應(yīng)過來：“我現(xiàn)在就收拾?！?/br>
    她折身回去飛快地把個人物品往隨身小包包里塞，轉(zhuǎn)眼就收拾妥當(dāng)，最后從枕頭底下翻出手機，搜索附近的酒店。

    蕭淮欲言又止，走近她，大手輕輕地按在她的手背，修長的手指遮住屏幕，所有的動作連貫流暢，卻不顯得強勢。

    林霂抬起頭。

    “你誤會了?！彼穆暰€渾厚低沉，透出一種冷靜與沉穩(wěn)，“我希望你住在這里，直到我回來。”

    “可是主人不在家，我作為客人不方便久留?！?/br>
    “我說過，你是朋友，不是客?！?/br>
    “不，我們相識尚淺，這樣太叨擾了?！绷蛛帉嵲拰嵳f，“何況你出門在外，管家也休假，我一個人……”

    “正是因為你一個人，我非常在乎你的人身安全。如果你堅持離開，我來為你訂家可靠的酒店。”

    林霂沉默了。錢包里的現(xiàn)鈔根本不夠住酒店，除非使用蕭淮給她的歐元，但這和住在蕭淮家里沒有本質(zhì)區(qū)別。

    她點點頭：“蕭先生，我聽你的安排，不走了?！?/br>
    說完，她瞄了一眼蕭淮的左手。

    蕭淮的手由始至終搭在她的手背上，暖暖的溫度從他的掌心傳遞到她的肌膚，不算曖昧，但也讓她感覺過度親昵。

    蕭淮注意到林霂的表情有一瞬的細微變化。

    他沒有突兀地收回手，反而從她手中抽走手機，整個過程再自然不過：“我留個聯(lián)系方式，如果有突發(fā)狀況，你隨時打給我?！?/br>
    林霂看著蕭淮按開通話記錄，輸入前幾位數(shù)字，一個被她標(biāo)記為“詐騙”并且列入黑名單的手機號碼自動顯示在屏幕上。

    蕭淮輸入號碼的動作一滯，抬眸瞥向她。

    林霂迎著他的目光，一臉莫名。

    倆兩對望，過了幾秒，林霂忽然反應(yīng)過來，蕭淮也在此時開口： “我曾經(jīng)嘗試聯(lián)系你，始終聯(lián)系不上，卻不知你已經(jīng)把我劃入黑名單，理由是……”

    他看了看手機屏幕上的備注，唇輕輕揚起一絲弧度，嗓音低醇溫柔：“你做的對，女孩子要有保護自己的意識。”

    林霂尷尬極了，趕緊撤銷黑名單，當(dāng)著他的面把手機號存入“朋友組別”。

    她緩和氣氛笑了笑，岔開話題：“這么晚了，慕尼黑機場還有飛往柏林的航班？”

    “我有一輛私人飛機托管給空客公司?！?/br>
    果然是大人物，還有私人飛機。林霂不擅攀談，有些接不上話。

    蕭淮問道：“你喜歡聽音樂？五樓客臥里有許多古典音樂的黑膠唱片，你可以自取?！?/br>
    五樓客臥……林霂不假思索道：“不麻煩了，我用手機聽音樂也一樣?！?/br>
    蕭淮沉默了幾秒：“林霂，你有個特點，時常對朋友說不，包括對最好的朋友關(guān)怡。”

    說完，他話鋒一轉(zhuǎn)：“當(dāng)然，這說明你獨立，有主見。”

    林霂知道蕭淮最后的評價并不全是褒贊。也許是因為今日感觸太多，內(nèi)心不斷翻涌著什么，她用克制平靜的口吻回道：“蕭先生，我是個平凡的人。平凡的人更要學(xué)會獨立自主，否則哪天失去了依靠，很難在無人噓寒問暖、無人幫助支持的日子里生活下去。”

    見蕭淮神色一怔，林霂又說：“我的意思是，并非所有的人都像你這么包容。換位思考下，我能不給人添麻煩，就盡量不添麻煩。”

    “親愛的hermann，專車已經(jīng)抵達，你可以啟程?！崩瞎芗业穆曇魪姆块g外傳了進來。

    林霂客氣道：“蕭先生，我送你?！?/br>
    外面天寒地凍，蕭淮不同意林霂送，但她堅持走出城堡，目送他上車。

    寒風(fēng)徹骨，又下起了細雪，她的臉幾乎凍僵，勉強擠出一抹微笑，對著頂級奔馳車里的蕭淮揮手告別。

    車子漸遠，她哆哆嗦嗦地走回屋子里，一條微信消息出現(xiàn)在手機屏幕上。

    hsiao：“我把密碼箱的臨時密碼告訴你?！?/br>
    林霂的手指凍僵了，發(fā)語音代替：“不著急，我等你回來?！?/br>
    她聲線顫抖，聽上去像是凍壞了。車里的蕭淮也改用語音回答：“抱歉，讓你久等?！?/br>
    林霂覺得這話頗為耳熟。兩年前，男朋友從德國回來，在機場抱住她的時候，也曾經(jīng)說過同一句話。

    那一刻，她滿心歡喜。

    現(xiàn)在才知道，不過是一場空歡喜。

    她的神情變得黯淡，很快又恢復(fù)正常，將手機湊到唇邊，按下微信語音的“小方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