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臭屁再次從頭到腳打量了她一番，沒頭沒腦蹦出一句：“續(xù)弦的？”

    王荷荷臉埋在郭子儀官袍中，沒忍住，笑抽了。

    郭子儀撫著她的背，嚴(yán)肅正經(jīng)一字一句道，“太原王氏，嫁我已過十載，是我的正室夫人。”

    “……”

    李臭屁再次以一副難以置信的眼神打量窩在郭子儀懷里瑟瑟地抖著肩膀的小女子，感到自己的智商受到了玷污。

    李臭屁內(nèi)心獨(dú)白：一個十七八的小娘子十幾年前就嫁給你了？你逗我玩呢？就算是童養(yǎng)媳也不可能啊，太原王氏十幾年前可正風(fēng)光的時候，多少人掙著搶著娶，怎么可能淪為你童養(yǎng)媳……

    郭子儀見這場面尷尬，而且酒席也差不多要散了，便帶著笑抽的王荷荷先行告辭：“安兄，對不住，我夫人剛生產(chǎn)完，受不了累，今日我先帶她回去了，改日在家中設(shè)宴，請務(wù)必賞光?！?/br>
    “好好好……”安大爺也喝得臉頰紅撲撲，還一個勁兒安慰躲在郭子儀懷里狂笑的王荷荷不要往心里去。

    王荷荷笑得眼淚汪汪，憋著不笑癟嘴皺眉的樣子的確有點(diǎn)像受了驚的小娘子，直到郭子儀帶著她離開了酒樓，上了馬車，她才終于憋不住了，捶著郭子儀狂笑：“李臭屁好好玩……哈哈哈哈哈哈哈……”

    “又給人亂起外號，”郭子儀拍了拍她的背，放心地嘆了一聲，“下次我可不帶你來了，這頓飯吃的，我一直緊張你說漏了嘴。”

    “你還有心思擔(dān)心我呢？”王荷荷拽了拽他的小胡子，“安大爺雖然看起來對你們兩個手下一視同仁，但他是向著李臭屁的！你說要離開，他笑瞇瞇地都不留你，肯定現(xiàn)在和李臭屁說悄悄話呢！現(xiàn)在李臭屁雖然和你同級，可咱們安大爺可有意思要把他培養(yǎng)成接班人。別忘了，李臭屁和安大爺都是異族，而且李臭屁的爹爹還當(dāng)過朔方節(jié)度副使呢！他爹原來也是個契丹酋長，歸順武皇后被賜了李姓，李唐王朝，就憑這個姓，李臭屁就比你占便宜……”

    “好了好了，”郭子儀將喋喋不休的小女子攬入懷中，想她為自己擔(dān)心，自己心里也暖洋洋的，柔聲道，“當(dāng)個太守已經(jīng)夠忙的了，也好歹算個父母官，而且不必有事沒事就出征，我還可以多陪陪你和孩子們。李光弼出征經(jīng)驗(yàn)多，能力在我之上，我也承認(rèn)，而且安兄也有安兄的考慮，再說我現(xiàn)在更愿意和你趁著太平盛世，多生幾個孩子，才不會羨慕他升官呢！”

    “討厭！說著說著又開始不正經(jīng)了！”王荷荷酒席上吃了幾杯酒，有些上頭，暈暈糊糊地被他沒野心的言論逗樂了，“褻衣的事兒還么完呢！”

    “生產(chǎn)前三個月你不讓我碰你，生產(chǎn)后又傷了身子，養(yǎng)了快五個月了，算起來我都大半年沒碰你了，”郭子儀有些委屈，附耳小聲求歡，“我也是個男人，總有忍不下去的時候……”

    “誰讓你挑食！活該！”

    “我就獨(dú)鐘一味，怎么辦？”

    酒氣上頭，周身燥熱。突然的表白讓王荷荷飄飄然，又被他煽風(fēng)點(diǎn)火亂了心神，嚶嚀地嗯了一聲。

    “真的？！”

    郭子儀喜出望外，大聲催促甄伯加速趕回家，生怕她反悔，一進(jìn)家門就抱著她直奔臥房。

    剛下過兩場春雨的庭院中，散發(fā)出特有的泥土清香。春初的風(fēng)還有些涼，風(fēng)聲貫耳，醉得暈乎乎的王荷荷被他抱著，朦朧地只能勉強(qiáng)看清他的側(cè)臉，看他猴急的神情，不禁莞爾。因顛簸而滑落的一縷鬢發(fā)輕輕地劃過她的臉頰，男子有些急促炙熱的喘息也打在臉上……她的臉更紅了，埋在他肩頭，掩飾時隔多日后親密的慌亂。

    見她這樣乖巧不掙不鬧，郭子儀心里這個后悔，心里盤算著應(yīng)該早點(diǎn)誘她吃酒，可惜她堅(jiān)持給晞兒喂奶，一直沒有機(jī)會……

    回到家，王荷荷還沒來得及看上一眼晞兒，就被扔到了床上。根本不給她機(jī)會拒絕，老不正經(jīng)就撲上來解她的衣裳。

    “你輕點(diǎn)啊……”她感覺自己聲音都軟了。

    “不要怕，我會很溫柔的，都做娘親的人了，還這么容易害羞怎的叫我不喜歡！”他撫摸著白里透紅的臉蛋，看著她迷蒙的眼，高興得都快升天了，“田田，你真好……”

    王荷荷迷迷糊糊地被他親得也挺舒服，意識還算清楚，知道自己死不了，又見他忍的辛苦，就心軟了，大不了以后就不生了……

    想的正美，身上突然刺痛讓她回到現(xiàn)實(shí)。王荷荷臉色慘白，酒意全消，拽著郭子儀的頭發(fā)大喊：

    “疼！停停停停?。?！”

    兩個人同時直了眼，異口同聲：

    “我/你怎么又變成處子了？”

    ☆、教主的冰雪奇緣

    這天晚上不止王荷荷和郭子儀沒睡，孫飄渺也沒能睡。

    三個人紅著眼睛爭論了一夜。

    直到凌晨，終于得出結(jié)論——王荷荷中獎了。

    對于每次生了孩子以后就恢復(fù)成處子這種簡直奇葩副作用，在王荷荷看來，簡直就是男人的天堂，女人的地獄。

    只要看憋著壞笑的老不正經(jīng)和一臉羨慕的孫飄渺就知道了。

    王荷荷之前還以為自己產(chǎn)后身材恢復(fù)這么好是因?yàn)槭а?，受了勞累，又餓了好幾天……現(xiàn)在看來完全不是！她這副身體已經(jīng)被秘藥和蠱蟲控制，完全脫離了她的控制與常識。

    在赤月教中，她也曾經(jīng)幾次中毒瀕死，但最后都硬挺過來了。

    然而這次……

    這不是她第一次對自己的身體感到恐懼，但絕對是第一次對自己的身體感到絕望。

    又長出來那層膜，意味著以后自己要謹(jǐn)慎謹(jǐn)慎再謹(jǐn)慎，因?yàn)樗词蛊屏恕陮殞氁策€是會長出來的！

    鑒于此，王荷荷打算終止和老不正經(jīng)造娃，開始正兒八經(jīng)地推行計劃生育，優(yōu)生優(yōu)育。

    生一排孫子的任務(wù)，就留給孩子們吧！

    當(dāng)然，造娃這兩個人的互動活動，也不是她單方面叫停就管用的。

    接下來一年的時間里，王荷荷都在和身邊一個天天膩著要同房的老不正經(jīng)斗智斗勇。白天不但要給晞兒喂奶，張羅一家人的吃食，照看幾個孩子的功課，注意郭旰的心理健康，晚上還要守護(hù)貞cao……王荷荷真算得上勞心勞力。忙著忙著，一年的時間嗖地一下就過去了。

    年關(guān)將至，晞兒開始斷奶，她也需要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來放松放松。

    冬夜微雪。

    王荷荷抱著招財正坐在暖爐旁烤火，琢磨著是否趁著春暖花開的時候去一趟洛陽看牡丹，老不正經(jīng)就進(jìn)門來了。

    還沒看見人，先感到一股涼氣。王荷荷轉(zhuǎn)身見他肩膀上都積滿了雪，抓起一旁的雞毛撣子給他掃，“冰天雪地的這是去哪了？”

    “去了趟邊關(guān)，”郭子儀解下披風(fēng)，用銅盆里的水仔仔細(xì)細(xì)地凈了手，站在火爐旁烤熱了，才與她并肩坐在榻上，拉過她的手，“回紇有一路商隊(duì)路過九原，其中有人像是染了疫情，好多人發(fā)了高熱還咳嗽，官衙將他們扣住了，我?guī)O大夫去看了看?！?/br>
    “嚴(yán)重嗎？”聽說有疫情，王荷荷也不免擔(dān)心，摸了摸他被風(fēng)吹紅了的臉，“這種事你去也無用，交給小飄吧！”

    “孫弟說只是尋常傷寒，無妨。”郭子儀拍了拍她的手背，依舊緊皺眉頭。

    “那你還擔(dān)心什么？”王荷荷伸手抓住他的小胡子，讓他看著自己。

    “還是瞞不過你，”郭子儀輕輕地捏她的手，若有所思道，“有兩個人受了外傷，我看著不似尋常匪徒冷器所傷，倒像是契丹常用的長矛?！?/br>
    “哦？”

    回紇歸契丹附屬族。這倆族都還是奴隸制?；丶v在契丹地位不高，基本上被捅了也不敢跑，因?yàn)榕芰司褪莻€死。現(xiàn)在回紇人被契丹人捅了，卻跑到九原來……這里面看來有故事??！

    王荷荷來了興致，拉著老不正經(jīng)的手，兩眼放光：“你帶我去瞧瞧唄！”

    郭子儀捧著她嫩得能掐出水來的小臉，哪里舍得她去外面吹冷風(fēng)？

    “外面天寒地凍，還在飄雪，雖然現(xiàn)在雪勢不大，但看天色還是要下許久的。我將他們安置在幾公里外的驛站，帶你去今夜就回不來了。等明日雪停了，你若還想去，我再帶你去……”

    “不！我現(xiàn)在就要去！”王荷荷拉著他的胡子直搖，“你信不信，明日你再帶我去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跑沒影了？”

    郭子儀踟躕地看了她半晌，憋出一句話差點(diǎn)讓她笑噴，“你讓我親個嘴，我就帶你去?！?/br>
    為了守護(hù)貞cao，她這一年嚴(yán)防死守，也就讓他拉拉小手，抱抱而已，從來不讓他親。生怕他親著親著，自己先繃不住了。

    但深諳老不正經(jīng)經(jīng)常說話不算話，王荷荷連忙捂嘴，“你先帶我去，我才讓你親！”

    “好吧。”美色當(dāng)前，餓了一年半的郭子儀到底沒忍住，但還是擔(dān)心她會惹事，語重心長地囑咐，“帶你去可以，但是我們要約法三章。你要乖乖的，不能亂跑，不能亂說話，不能……不能……不能看上人家！”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荷荷捂著肚子笑到岔氣，但見老不正經(jīng)一臉嚴(yán)肅，還是憋著笑和他勾了勾手。

    郭子儀居然擔(dān)心她看上回紇人？這說明那回紇商隊(duì)中有美男子啊！

    那就更要去了！

    趁著雪還未下大，王荷荷去房里挨個看了一圈孩子們，囑咐了木桃木李兩句，就披了件披風(fēng)，與郭子儀騎馬向邊郊的驛站趕。這新披風(fēng)是教徒們一針一線集大成之作，繡著的牡丹一朵朵嬌艷，金絲銀線花蕊溝邊，低調(diào)奢華，內(nèi)里還墊滿了西門燕親手拔的鵝絨毛，輕巧又暖和。只是尋常在家穿不上，難得出個遠(yuǎn)門，自然要穿上顯擺顯擺。而郭子儀又擔(dān)心她一個人騎一匹馬會跑沒影了，將她抱在身前，兩人同騎本就抱在一起，她還裹了件羽絨披風(fēng)，所以一點(diǎn)也不冷。

    難得下雪趕路，王荷荷穿著新衣，心情自然好，而且一路上都流著口水，想著如果真的是能再她兄弟們中脫穎而出的美男子，那一定要拉到紅日樓去當(dāng)招牌，畢竟西門燕那朵醒目的大紅花太扎眼，換朵異域風(fēng)情的花兒更容易勾起那些官老爺們獵奇的心……

    王荷荷心情猶如五月春光明媚的艷陽天，郭子儀心情可是相當(dāng)遭，陰云滿布還飄著冷兮兮的雪。今日他來回顛簸，本想著晚上吃娘子做的可口飯食，抱著娘子睡個好覺，明日休沐抱著娘子洗個澡，順便看看娘子心情好不好，好的話再試試能不能造個娃……哪知道好事兒都沒了，還要冒雪帶著自己娘子去看美男，郭子儀心塞塞，但低頭見她笑得開心，也就忍了。

    二人各懷心事，終于到了驛站。

    其實(shí)離著驛站還差幾百米，郭子儀和王荷荷就都覺得不對勁了。

    雪下得又小又緩，并沒有掩蓋住地上密密麻麻的腳印。

    驛站兩旁都是荒山，無路可走，只有中間一條小路可到。

    就是王荷荷他們來的這條路。

    王荷荷兩眼放光，握緊了腰間的紅日。

    郭子儀沒有多話，只是加快了速度，帶她入了驛站。

    驛站悄無聲息。待他們?nèi)肓碎T，縮在臺子下的驛站小二嗖地一下鉆出來，嚇了王荷荷一跳。看到店小二抱郭子儀大腿求救命，王荷荷順著小二顫抖的手指明的方向三步并作兩步入了門。

    “田田！小心點(diǎn)！”

    郭子儀想拉住她，但又被掌柜的抱住另一條大腿……

    這頭王荷荷正激動，哪里管他阻攔，一腳踹開房門，舉著劍就進(jìn)了門，左看右看，除了被綁成球扔在床角的孫飄渺，屋子里一個人也沒有。

    沒見到美男的王荷荷頗為失望，用紅日挑斷了孫飄渺手腳上的麻繩，抱臂斜睨哭得梨花帶雨的孫飄渺：“不就是被綁了么？哭什么？他們非禮你了不成？”

    “你說的輕巧！”孫飄渺用袖子拭著眼淚，抽泣凝噎，“一群蠻子，我又聽不懂他們說什么，誰知道會不會把我殺了吃rou??！郭兄！你終于回來了！”

    王荷荷看著撲倒郭子儀懷里哭得哆嗦的小白衣，突然覺得自己好像電燈泡。她這位老不正經(jīng)真的很討男人喜歡，剛進(jìn)門小二抱，掌柜抱，小白衣也抱……

    小二和掌柜：收起你yin穢的思想！我們只是要房錢！那群蠻子也不交錢就跑了！再放跑了這位官爺！我們老少吃什么！

    “田田，”郭子儀終于拉開了孫飄渺，左右環(huán)顧了一圈房間，拉起她的手，“他們突然離開，我有點(diǎn)不放心。趁著他們還未走遠(yuǎn)，我想去看看，你……”

    “我就不去了！”王荷荷坐在圓椅上，倒了一杯水，擺擺手，“這大冷天的，他們一群病號還亂跑，根本就是找死，想死就去死好了，還節(jié)省糧食。”

    王荷荷許久未運(yùn)動，騎了一個時辰的快馬，腿還有些酸，屁股有些疼。驛站用的是最便宜的煙煤，燒起來煙挺大，雖然和她家用的銀骨炭云泥之別，但至少暖和。一暖和她就犯懶，不想動。

    “田田……我不出一個時辰就回來，你，你好好的，別亂跑……”

    見老不正經(jīng)還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王荷荷起身推了推他，“我?guī)е鴦δ?！你快去快回，沒事兒的！”

    “郭兄，你放心吧，我也在呢！”

    站在一旁眼睛紅腫的孫飄渺見郭子儀滿臉擔(dān)心的樣子，很是不解：這位看起來嬌滴滴的小娘子可是心狠手辣的邪教教主??！郭兄你擔(dān)心個甚??！

    “我走了。”郭子儀一步三回頭。

    “走吧走吧！”王荷荷擺手，順便招手，“小飄飄，來，給我捶個腿！這個酸的呦……”

    孫飄渺蹲在地上一邊捶腿，一邊期冀地望著郭子儀的背影，“郭兄，你快些回來?。　蹦慊貋?，她就不使喚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