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想笑便笑了。”穆清回一句,跪起來伸手去收拾皇帝散著的頭發(fā)。 “喝了藥高興成這樣?!被实鄣?。 “嗯,苦笑的?!蹦虑迕γβ德凳掷锊煌?,同皇帝絮絮叨叨,半天勉強將他散著的頭發(fā)收攏到一起,便心滿意足的湊在皇帝跟前“你要時常哄著我知道不,不能動不動罵人。” 皇帝表情未動目光灼灼看湊在自己跟前的臉蛋,真是不如之前好看,見她已經(jīng)將方才哭著喝藥的樣子撇到腦后這時候一派直接坦然的同他說要他哄著她,想要說一句你怎么不哄著我驀地想起這人不若以往模樣,便就沒言語只點了點頭。 穆清方才說了這話也不知怎的她自己就是個滿臉通紅的樣子,眼睛里還帶著先前的水汽,她自己同別人說要哄著她,她卻是好像后知后覺不好意思起來,簡直要將自己藏起來,似乎不相信自己說了叫皇帝哄著她的話,便又要翻身躺下去裝睡。 皇帝原本眼神還是個冷硬的樣子,見她這個模樣便柔軟下來,伸手去擰四處找尋將自己藏起來的人臉蛋一把,聽她悶著聲音叫疼便收手,收手時候抹了一把眼淚,將埋頭縮腦的人翻過來,她雙眼緊閉像是羞恥的淚水橫流。 “怎的眼淚這樣多?!被实鄣酪痪洌乱凰菜憔褪兆×搜蹨I,睜開一雙水洗過的眼睛看皇帝,她道一句“緝熙,你喜歡我喜歡的不得了罷。”然后羞的沒臉看人可又有細細笑聲滾出來。 皇帝身體一僵沒言語,半晌問“你喜歡我也喜歡的不得了罷”穆清翻過身去耳朵都通紅連脖頸往下都紅了一片沒說話,皇帝又問一句,她卻是翻身爬起來,不等皇帝動作要跑出殿去。 皇帝沒拉著她,她就徑直跑出了殿,此時已經(jīng)過了晌午時候,太陽快要升到正空,殿里便投不進太陽,垂拱殿無端有點陰冷黑暗,穆清已經(jīng)跑出去了,殿里就只有皇上一人坐著,還穿著明黃朝服的皇帝垂膝坐在榻上,看起來莫名就有些惆悵寂寥。 過不多時,殿門口有低低聲音傳來“我也喜歡你喜歡的不得了?!被实垓嚨靥ь^,就見殿門口出溜了一個腦袋迅速撤回去,紅色的門檻上被白色的裙擺“刷拉”一下滑過,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就遠去了,皇帝心下一緊兩三步走出殿,便見不遠處一顆巨大的牡丹花下那人抱著膝蓋將頭臉埋在膝蓋里,像個孩子一樣蹲著,只露出的雙耳通紅。 不由扯出一點笑意來,皇帝叫一聲“穆清啊……”尾音無限醇厚綿軟。 穆清埋著腦袋一轉(zhuǎn)身鉆進了牡丹花叢里,是徹底的將自己藏起來了,剛剛同別人說她也喜歡他喜歡的不得了人這時候同個情竇初開表露心意的小女兒一樣沒臉見人。 嚴五兒已經(jīng)不知如何言語了,他站在一邊瞧著皇上同靜妃兩人,覺著兩人都不正常,皇上向來不正常便就算了,可這靜妃卻是極度不正常,神態(tài)穿衣且不說,方才的靜妃一忽兒像是原來的靜妃,一忽兒又不像,竟然在正常的靜妃與不正常的靜妃之間來回搖擺,仿佛她身體里住進了兩個人,兩人互相干仗,誰干贏了誰便就冒出來同別人說話,莫不是靜妃跟皇帝在一起之后也瘋了,控制不住自己了該找找院首看看了,嚴五兒心想。 “嚴五兒,去叫清豐過來?!眹牢鍍赫@樣想著,還站在殿門口的皇上開口,嚴五兒看皇上一眼,心道原來皇上也發(fā)現(xiàn)了這靜妃的異常,便趕忙撒腿往太醫(yī)院跑,他可是不愿意皇上將靜妃給連帶瘋了。 第57章 踢鞠 “皇上,這是……娘娘自己?!贝构暗罾?,清豐聽皇上一番話之后小心措辭,半晌憋出了這么一句話。 皇帝挑眉,蕭鐸是個怎樣的人他心里有數(shù),他生出的女兒除卻了老是端著之外該不會有這樣的性子才對,那女人到底像誰,一忽兒羞澀一忽兒直接還愛使性子,都叫他懷疑她體內(nèi)是不是被養(yǎng)蟲子的主人占走了。 “你確定眼下的她還是她自己,不會她體內(nèi)叫另一個人占走了?”皇帝問。 “皇上,人是世間最復(fù)雜的生物,一個人有多種性子不奇怪,只是看你平日里露出哪一種,那真的是靜妃自己無疑?!鼻遑S無奈,還靜妃體內(nèi)被另一個人占走呢,眼下皇上自己也跟當初他見到的那個手撕活人的人不一樣了,誰還能看出他體內(nèi)住著一個陰暗嗜血的人? “三個月以內(nèi)她身體真的毫無影響?”皇帝問。 “三月以內(nèi)她身體毫無影響?!鼻遑S最不耐別人懷疑自己醫(yī)術(shù),只有皇帝這里卻是時時被懷疑,這時候很是沒多少好氣回答。 皇帝卻也是不在乎清豐語氣如何,將人揮下去之后就不知琢磨什么,三個月能讓個狗崽子長成一只巨物,即便那女人是個瘦骨嶙峋的樣子,可看眼下她沒心沒肺的模樣,三個月該是能長出些rou來,且先讓她身體長好,旁的往后再說,至于她自己意愿他是顧不上,總不能叫她一直瘦骨嶙峋病病哀哀的,這當口,沈宗正卻是進宮了。 穆清不知去了哪里,皇上沒顧上找她,沈宗正便一臉沉色進了垂拱殿。 “皇上,舅爺被人擄走了。” 皇帝霍的抬頭,這世上竟然有人能擄走寶和,“知道是誰么?” “舅爺十天前從京里出去,本欲去黃淮一帶,不知怎的最后轉(zhuǎn)道涼州,在涼州城出現(xiàn)過一次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樓里接信兒,舅爺最后出現(xiàn)的地方見了沖天雷,眼下還不知道是誰叫舅爺放了沖天雷?!?/br> 沖天雷是鎖兒樓的求救信號,但凡看見沖天雷,鎖兒樓里的人半刻鐘就要趕到,涼州城設(shè)有鎖兒樓暗樁,等暗樁的人去了什么都不見,全樓上下只有寶和和御天二人的沖天雷是紅色其余人是黃色,看見紅色沖天雷眾人立時趕過去,然還是不見寶和蹤影。 “涼州?!被实勰钜宦暎樕沧兂?,“那野夫是幾時出城的?” “那晚夜里就出了城。”那晚便是穆清出宮的那晚。 皇帝頷首,如果他所料不錯,倘若寶和真的是在涼州消失,那便暫時性命無憂,一時半會沒人能奈他何。 “下月初一便是各屬國進京的日子,京衛(wèi)營多注意些?!被实壅f一句便叫沈宗正下去了,轉(zhuǎn)身攤開一張地圖,涼州六谷藩部卡在西夏和遼之間,也不知什么時候被圈了一圈紅,正醒目的躺在地圖西北角,西北往下西南地方也被圈了個紅,墨色的地圖上兩只紅圈便格外扎眼,皇上細看良久,好長時間才將攤著的地圖收起來,該是用午膳時候了。 午膳是在倦勤殿用的,用膳時候皇帝是一如既往的大嚼大咽,穆清一直候在邊兒上給他布菜,嫻靜端莊的不得了,皇帝看她幾眼她也沒什么反應(yīng),照舊給皇帝布菜,只是吃的確實比往日里多上不少,如此皇帝也就沒再言語,看她飯后不及將膳桌撤下去就急急忙上床是個困的不得了的樣子,皇帝從棉被底下將人強行挖出來如同早間時候哄了她將午時的湯藥喝下去就去了垂拱殿。 從今往后,你便想吃了就吃,想睡了就睡,時常高高興興的,管好自個兒便是。 騙人,根本就不能想吃了就吃,穆清拱著被子出神片刻,嘴里的苦味一時難消下去,她怔怔坐半晌,終還是倒頭就睡。 皇上終究是皇上,他干自己想干的事情的時間有限,大多時間他被大堆的折子定在垂拱殿里,嚴五兒瞅著皇上停筆的空檔想要同皇上說說靜妃的事情,可皇上臉上帶了疲色這會正閉目養(yǎng)神,嚴五兒便沒有同皇上說,只自己從殿里跑出去。 倦勤殿原是冷宮,殿外有大片的空地,自打皇上登基之后這里鮮少有人聚集,這會兒卻是聚集了不少人,有后妃有奴才,圍城一圈吵吵嚷嚷亂成一團,嚴五兒老遠便看見這一堆的人,捂著額頭跑過來,本想將所有人都勸回去,可他站著站著卻是情不自禁混進人堆里去,也開始同周圍人一樣,吵嚷起來了。 人群最中心,倦勤殿靜妃連同倦勤殿的奴才們還有幾個眼生的后妃正脫了襦裙穿著裙褲踢鞠呢,已經(jīng)踢了好長時間,嚴五兒初初被告知靜妃娘娘正要著幾個奴才一起踢鞠他還不相信,當朝踢鞠不論男女都盛行,可是后宮里誰都有可能去踢鞠總之不可能是靜妃,靜妃連走路衣服都不會動,怎的會去同別人一道踢鞠。半信半疑跟著傳話的小太監(jiān)去了倦勤殿,竟是真的看見靜妃穿了一身裙褲勁裝站在樹蔭下點人,邊兒上還有幾個這次秋選剛進宮的小御侍也被聲音吸引過來仿佛是個要一道踢得樣子。 哎呀我的天爺,這一個個主子們都是折我的命來的么,嚴五兒簡直想要仰天嘆一聲,靜妃那么個紙糊的身體,步子邁大一些就要大喘,怎的開始要踢鞠,她要是出個好歹,到底怪別人還是怪她自己。連忙上前勸說了幾句,豈料一向待他有禮溫和的人竟然柳眉倒豎將他斥走,嚴五兒見勸說無效,趕忙跑去垂拱殿要同皇上說,皇上卻是頭都不抬雙眉緊皺,他還哪里敢打擾,這一耽誤,等他再回來時候這場里就聚集了更多的人,場內(nèi)也有不少后妃已經(jīng)開始踢起來。 秋日下午的陽光明亮也灼熱,穆清在場里橫沖直撞,頂著太陽肆意奔跑,感覺自己腔子里心臟都要跳出來她還是一陣猛跑,球跑到哪里她便跟到哪里,不管能不能摸著球,她就是一頓跑,頭發(fā)松了胡亂一團又開始跑,也偶爾學(xué)一句對方叫罵的話,總之全場就她最積極。 “娘娘,往北邊踢,往北邊踢!”嚴五兒站在場邊恨不能自己下去代替靜妃,他可算是看出來這位壓根就不會踢鞠,也不知怎的起了興將人攢起來,她在場里一通的跑,累的她自己汗水跟雨似的的往下流,對她自己這方卻是毫無益處,他急的恨不能跳起來,各宮的奴才們也為自己相識的奴才亦或伺候的主子們跳腳,一時間這后宮簡直就同個擂臺一樣,不知情的以為宮里要發(fā)生宮變。 始元帝的后宮,從來都是安靜了無生趣的,這是頭一回這樣喧鬧,起頭的還是最最端莊板著的靜妃。 累的下一刻就能倒下,可是還是不愿意停,穆清仿佛沒了明日一樣的在跑,終于碰著球一次,她便是一陣亂嚷嚷,場里混亂,誰都管不上誰這會兒出了什么丑態(tài),一群婦人女兒家在一起,踢起球來比丈夫還生猛,好勝心簡直就要竄上天去,激的各家的奴才們也是越來越激昂,這一通喧鬧,宮里有腿的都往這方走來,就連皇后都叫人抬著躺在最外圍看場里的情形。 既然要踢鞠,被球砸到被人踢到自然是難免,穆清渾不管那些,被球砸了也就砸了,總之是要踢個不休。 前朝離后宮有點距離,況且倦勤殿在宮里最深處,他初時自然聽不到,等太陽西沉余暉投在他案上的時候皇上終于從奏折里抬頭,叫一聲嚴五兒,嚴五兒不應(yīng),叫誰誰都不應(yīng),起身出殿一看,檐下沒一個奴才,走了兩步耳里隱隱灌了點聲響進去,辨了辨方向心下一緊,大步往倦勤殿走,隔了老遠的距離他看見聚集了那樣多的人眉頭已經(jīng)皺起來,他走的時候她是個困得不得了樣子,仿佛一覺都二日,這時候殿外聚集這樣多人是干什么。 再往前走走,皇帝的臉已經(jīng)徹底黑了下來,他身量高,隔了老遠就看見倦勤殿外那一幫人在干什么,一眼瞅見場里頭發(fā)松散滿臉通紅的人,沒言語往前走,是時剛剛好看見那鞠擦著一個過去直直打在她臉上脖頸處,但見她軟著雙腿竟是被鞠打的癱坐下去,不禁大喝一聲“你們在干什么”一句話人已經(jīng)到了近前。 皇帝一聲喝,外圍的奴才們最先發(fā)現(xiàn),然后立時跪下來,里層還興奮的人一回頭險些嚇暈也跪下來,瞬時場里就鴉雀無聲。 穆清張著嘴大喘氣,一抬頭就見皇帝黑著臉從人群里過去,眼睛往四周一溜,周圍人臉都嚇白了,先前還鬧騰的小馬駒一樣的幾個御侍這時候臉煞白仿佛下一刻就要被皇帝嚇死,畢竟她們幾個是頭一回見皇上。 “你這個……”皇帝三兩步到了穆清跟前,垂眼看渾身水洗過的人正要開口。 “抱我一下。”穆清雙臂張開搶先道。 周圍人大氣也不敢出,聽見靜妃也不給皇上請安還大剌剌說話,縮著腦袋后悔的腸子都青了,作何今日豬油蒙了心跑到這里來。 第58章 賽后 皇帝臉色陰沉看四周一眼,再低頭,腳下的女人臉色通紅渾身是汗依舊張著雙臂,“還不站起來?!被实鄢庳?zé)一聲。 “腿沒勁兒了。”穆清仰著腦袋看皇帝,此時太陽西沉,落日的余暉正正投在她臉上,她抬眼看人,眼睛黑白分明,臉頰絨絨,便是一通的水汽與靈氣,將將渾跑一氣的人此時癱坐在地上是真的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從身底下還覺出了些涼氣來,不覺顫著脖子打了個冷顫,皇帝臉便徹底沉了下來,周圍的奴才大氣都不敢出。 皇帝眼見著她臉上紅色慢慢褪去仿佛又要發(fā)白,終是俯身“方才不瘋了也似的在跑,這時候怎的就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彼庳?zé),卻是一把將人抱起來,兩邊的奴才們自動分道跪著,他便抱著穆清旁若無人的去了倦勤殿。 圍著的一干奴才還有后妃們從皇上來到皇上走,心情過了幾道彎,慶幸皇上沒有怪罪在后宮大聲喧鬧的事情,然看著他將靜妃抱進倦勤殿還是各種情緒都有了,皇后從皇上抱起靜妃的時候便著人抬起轎攆也走了,不少站著的后妃神情復(fù)雜,只最后都叫嚴五兒打發(fā)回去。 穆清被皇上抱起來走兩步的時候仿佛才看見后妃一眾人眼睜睜看著她被皇上抱著走路,眾目睽睽之下邀寵這是后妃的大忌,立時掙扎要下地,皇帝卻是沒松手,她板著要下地,皇帝稍稍緊了一點力她就動不了了,這會她才覺出脫力來,低頭看自己衣衫,竟然是穿著中衣,衣衫濕透身形都要被看出來,因為出了一下午汗緣故不動之后發(fā)白的臉色驀地就變紅,簡直羞愧的不得了,怎的在人前那樣了。 走了幾步路之后她不板著了,開口道“你選進宮的孩子可真善良。”穆清蜷在皇帝懷里仰頭說話。 皇帝徑自走路沒搭理她,但聽她又道“要不將殿前的這一塊地方劈出來專門作踢鞠的場地,若非不是我拿了靜妃的架子,連個踢鞠的人都招不來,有個專門的場地她們就知道踢個鞠是你同意過的呀。”她流流利利的說她是靜妃。 皇帝眼里一閃最后忍無可忍終于開口“下次要是再這么渾跑便試試?!被实坳幹?,穆清正看著他聽他說話仿佛受驚似的睫毛一顫,一會就又梗著脖子道“哼?!北闶窃贈]言語。 皇上將人抱進殿里放床上,這時候她臉色已經(jīng)開始發(fā)白,元氣還沒歇過來的人那樣一陣不要命的跑出的汗過多這會兒身體才要發(fā)虛,可將她放床上她還在說專門批個場地云云,直將皇帝氣的甩袖便要從殿里出去。 “哎呀,我動不了了,我好累,我要換衣服,我快要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皇帝才將將走了兩步,躺在床上的人開始邊說話邊在床上翻滾,邊滾邊說,壓根是不管皇帝走了還是沒走,她自己在床上打滾玩,渾身有股脫力的舒爽感,仿佛壓在身上的所有都消失了,只剩下一股發(fā)虛的暢快,發(fā)虛的暢快也是暢快啊,要是我身體長好,這股暢快便就只是暢快了,穆清打著滾兒心道,下決心要在后宮拉起一支專門踢鞠的隊伍! 她那樣道,皇帝回頭看她一眼,她是真的散著頭發(fā)衣服亂七八糟兩腳的襪子都不見蹤影的在床上打滾,發(fā)絲撒了滿床,光裸的雙腳在空氣中亂蹬,便就是天塌下來也未見她除了洗澡時候脫過襪子,這時候她就那么個模樣。 “哎吆,頭暈。”穆清在床上打滾了好幾番便扶著腦袋哀叫停了下來,隱約聽見皇帝道一句“活該。”便掙扎將臉上散著的頭發(fā)撥開瞪皇帝。 “怎的是個這樣的壞心腸?!彼f,烏發(fā)披散,側(cè)眼看他,滿臉生動。 皇帝便就止了出殿的步伐,叫一聲著人給她收拾收拾,濕衣服穿身上該是要長病,奴才們從殿外進來,她卻是手忙腳亂翻坐起來要穿襪子,找了半天又停了動作面朝里坐著,對皇上道一句“你出去,我要換衣服?!?/br> 皇帝沒動,她就氣急,從床上翻下來行至皇帝跟前要將人搡出去,“你出去呀,我要換衣服?!?/br> “你還有哪里我沒看見過?!被实鄣酪痪洌话丫蛯⑷藠A起來扔到床上,穆清臉通紅突然安靜下來,遮遮掩掩的叫奴才們給自己將干衣服換上,臨到換內(nèi)里的衣服她非要自己穿,還要將床帳都放下來,皇帝站在外面看著,沒管她讓她自己鬧騰。 要不催著將濕衣服換下來,她自己能磨蹭大半天,實在是她思維這里一點那里一點跳的太快。 好容易將周身都收拾干爽,床帳里半天都毫無聲息,奴才們退下去之后殿里只有皇上和靜妃兩人,靜妃在床帳里還沒出來,皇帝在外面等了半晌,揭開床帳一看,穆清一手扯著衣領(lǐng)一手撒在身前已經(jīng)閉眼睡去。 皇帝俯身看半天,將她系緊的衣領(lǐng)子給解開,已經(jīng)睡著的人不勝其煩的動動手腳下一瞬又熟睡,兩頰上還殘留了下午瘋跑的紅暈,像個吃飽喝足什么煩惱都沒有的小狗崽子,一通瘋玩之后累了就睡,醒了再玩,仿佛這天底下就這兩樣大事。 皇帝有一身的煩惱與事情,可敵不過眼前人安靜躺在棉被里的模樣,禁不住俯身在她雙眼間親了親,他起身要出去的時候,驀地發(fā)現(xiàn)他現(xiàn)在好像開始多愁善感了,用嚴五兒的話說他好像是像個人了。 轉(zhuǎn)念便是冷哼,嚴五兒這個狗崽子知道些什么,盡是滿嘴的胡咧咧,皇帝拂袖從倦勤殿里一步跨出去。 晚些時候皇帝一直在垂拱殿里忙活,一連招了好幾個大臣進宮,等驀地回神時候才想起來要回倦勤殿看著穆清吃藥。他將將起身隨口問了嚴五兒一句,嚴五兒卻是說靜妃已經(jīng)將晚間的藥吃了。 “沒有摔碗?”皇帝問道。 “沒有。”嚴五兒回道。 皇帝便抿嘴站著,她的生命里他參與的仿佛是太少了,她從來都是個自立自強的樣子,先前的時候他也不過是每日里去昭陽殿將她氣的發(fā)瘋,這后來她更是什么都不跟他說,算起來他是真的沒有參與過她的生活。這兩日她才鬧騰起來,他不過將將哄著她吃過兩回藥就已經(jīng)形成了習(xí)慣,乍一聽她沒有鬧騰自己吃了藥皇帝一時間還有些悵然若失。 皇帝的悵然若失連嚴五兒都看出來了,嚴五兒一方覺著情之一字著實可怕,一方覺著皇上真是個賤皮子啊,不錘不軟和,沒人鬧騰他還不習(xí)慣! 哼,別人的情應(yīng)該是不可怕,只有皇上的才可怕,他應(yīng)該是不懂“情”之一字,只是固執(zhí)執(zhí)拗而已,他看上一頭老母豬,哪怕那老母豬既老又笨還不能生崽子,只要他看上便是天塌地陷都不松手,他對靜妃也是這樣,要不然怎的先前他問皇上到底為什么抓著靜妃不放到底喜歡靜妃哪里,皇上想了半天是說不上來反倒將他踢了個跟頭。 嚴五兒這邊廂想著想著想起皇帝將他踢個跟頭生起氣來,方才一瞬間覺得皇上有些可憐想安慰一句,這時候也不安慰了,自己回了話就垂著膀子站著,看皇上重新坐在案后開始看奏折便就沒管打算出殿去,卻是燈影一閃,殿門口有人進來了。 穆清披著大氅提著食盒從外面進來了,如同昨日她聽見書房里靈均出事時候的打扮一模一樣。 皇帝一抬頭有些發(fā)愣,門里進來的人卻是開口“這么晚了不傳膳是做什么,不吃飯哪里能行。”她氣呼呼的從門里進來,同先前她提著食盒進來說的話大體一樣,卻是神情完全不一樣。 皇帝沒說話,她自己徑自去桌上將食盒打開擺吃食,見皇帝還干坐著不動彈,“快過來吃飯?!被实郾闫鹕?,走過去拿筷子開始吃飯,穆清在邊兒上給他忙著布菜。 嚴五兒偷偷瞧了半天,發(fā)現(xiàn)這靜妃性子變得恐她爹娘都不認識了,可很統(tǒng)一的對于皇上起居上心是沒變,之前她是伺候皇上吃飯更衣,今日也是皇上吃飯的時候她總是給皇上布菜,瞧見皇上哪一個菜多吃了一點她就下一筷子給多夾點,哎,皇上是嚼不出好賴來,每次吃飯就跟餓死鬼一樣,他都糾正過來了皇上還沒糾正過來,真是不能叫別人看見。嚴五兒看半天,竟然覺得那兩人吃飯的時候看起來很好,一搖頭將自己搖清醒就趕緊出去了,他怕他不出去也傳染成不正常。 “你叫別人給我三哥去收尸去罷?!被噬弦呀?jīng)吃完飯,穆清驀地這樣說。 殿里無人,她垂眼端坐著說一句,皇帝一驚也看她,穆清溫溫坐著還是垂著眼睛“我留在宮里哪里也去不了,總不能叫我三哥橫尸曝野。” 皇帝坐著沒言語,燭火閃爍皇帝表情看不清,穆清道“你若是不給我三哥收尸,我便自己去?!彼呎f眼淚邊往下流。 “不過是流言,還不知真假?!被实鄣f一句。 “那你著人也去看看呀,要是活著便好,萬一人已經(jīng)不在了呢?!蹦虑逡琅f邊哭邊說,惆悵的不得了。 “嗯,我著人去看看。”皇帝允諾。 穆清便就沒言語了,只掉了許久眼淚,半晌她道“你真好?!狈路鸬昧嘶实墼手Z便是極度的心滿意足。 皇帝看她一眼,起身去案后繼續(xù)看奏折了。 第59章 唯禎 前兩年后宮的安靜這幾日是完全被打破了,靜妃娘娘時常領(lǐng)著奴才們在后宮招搖,要么就是找地方踢鞠,要么就是看奴才們相角,還著人在倦勤殿外釘了了一個秋千,總之嚴五兒這幾日老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聽見哪里有個響通兒便趕緊跑過去將靜妃勸回倦勤殿里。院首都說了,以靜妃眼下的身體狀況多走動走動是好的,然萬不能那樣一通瞎跑,清豐初初聽見靜妃踢了一下午鞠瞪著眼珠子不相信,最后嚴五兒都說是真的,清豐便將皇上好一通罵,皇上回頭將靜妃好一通罵,又將嚴五兒好一通罵,著嚴五兒看著靜妃,叫她除了走路散步再不要瘋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