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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重生在女官之路上在線閱讀 - 第79節(jié)

第79節(jié)

    如今女帝年老體衰,只怕是懶得跑回去,何況又以什么由頭去呢?

    周弘低眼看了陽平一眼:“此事不必你勞心,只有一點你要記住,若是當(dāng)晚起事不成,你與趙毅記得護(hù)住三哥,他是太子,若是當(dāng)夜不能受陛下退位詔書,總還有機(jī)會登基,收復(fù)周氏河山。”

    凡事有萬一,周弘素來也沒有肯定過什么事兒,臨到此刻還是想著太子的。

    周維有些猶豫,像周弘踏了一步:“七郎,其實......”

    陽平快拉了一把周維,厲聲道:“你還要退讓不成?看看周家都被逼成什么樣了?你還不是周家的子孫不成,憑什么要讓別人來坐江山!”

    這“坐江山”幾字一出,周維臉上堅定下去,朗聲道:“好!就這樣辦!”

    湘君在一旁看著,始終心有不安,但又說不出哪里不對勁兒,只能跟著他們對著牌位叩了頭。

    夜燈冉冉,湘君睡在床上,感覺身邊有些動靜兒,伸手摸了摸,空空蕩蕩的,她又醒來去找周弘。

    湘君披了件袍子,趿拉著鞋子,提著盞八角燈,朝書房走,夜來寒風(fēng),將八角燈刮得有些晃動,她輕輕嘆息一聲,加快了腳步,暗嘆一聲“多事之秋”。

    書房門輕輕合著,從門縫里看見桌上一陣油燈,周弘披著袍子,正在看掛在書架上的“地形圖”。

    湘君略略一笑,他現(xiàn)在不怎么打仗了,卻還愛看這些圖,這么些年也沒個變化的,只是這樣深夜起來看倒是極少的。

    周弘偏頭看了看門,嘴角有些寵溺:“門外就不冷么?和誰學(xué)的看門縫了?”

    湘君推門而入,攏著袍子,俏生生眨了眨眼:“我看七爺是在書房看書還是看美人,這天下的女人沒誰愛看門縫,都是男人們逼出來的?!?/br>
    周弘次次取笑她,她就次次刻薄他,總是要把周弘吃的死死的。

    周弘輕輕一笑,伸手招呼她過去,待她走了兩步靠近,就被他一把攬進(jìn)懷里,用袍子裹著,兩人兒像是穿了一件袍子似的。

    湘君窩在他懷里鬧騰他,被他捏了捏腰:“別鬧,咱們這叫與子同袍?!?/br>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于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于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這鼓舞士氣,領(lǐng)兵打仗的幾句詩經(jīng),怎么就讓他這樣說出來了?還真是...別有一番趣味。

    她低低笑出聲兒:“難道咱們要打仗了不成?”

    周弘攬著她的脊背抱著,抓著她的手,沿著大商的邊疆劃動:“咱們要收復(fù)河山,收復(fù)河山?!?/br>
    湘君難得看他這樣高興,就如同一個少年一般,也順著他咯咯笑起來:“吾之王,吾與汝同袍也?!?/br>
    她很會許諾人,周弘哈哈一笑,將她摟得更緊,頭擱在她的肩上:“豈曰無衣,汝與吾同袍也?!?/br>
    湘君應(yīng)承著,分手摸上他的臉頰,兩人這樣溫存了一會兒。

    “周弘,你是不是有事?”他若沒有事,很少露出這樣年少志氣的一面。

    周弘輕輕“嗯”了一聲,將她攏在懷里,細(xì)細(xì)親吻她的耳際:“過兩日,陛下要去洛陽,你必然隨行,把寧娘和敏娘送到玉兒那兒去,什么都別說?!?/br>
    湘君手指有些僵,卻依舊明白他,低低應(yīng)到:“好,是地宮么?”

    那日周弘說洛陽逼宮的時候,她就想到了地宮,可周弘沒有說出來,她也沒有說出來,或許這真的是最后一手,一旦沒有了就會全部崩盤。

    周弘輕“嗯”一聲,繼續(xù)道:“成了,咱們就接他們回來,沒成,玉兒受了你我的恩德,也能想法子保住他們性命?!?/br>
    湘君方想問,既然連成不成都不敢確定,又何必去冒那個險,話到嘴邊,又生生咽了回去,成不成又如何?

    周弘身上擔(dān)子重,這事情是必須得做的。

    周弘輕輕嘆息,鼻息落在她的耳際,有些憐惜:“只是苦了你了?!?/br>
    他是苦了她了,她兩世為人也不容易,本來靠他的賞識混個女官已經(jīng)挺不錯的了,可他成天地來撩撥她,這會兒連命也要撩撥了去。

    她冷嗤嗤一笑:“也就是我蠢,你換做其他女人,才不給你做這些事兒?!?/br>
    周弘輕聲感嘆:“是啊,我眼光好,從不會挑錯?!?/br>
    從不會....湘君轉(zhuǎn)身就來罵道:“你還挑了誰?”

    這兇神惡煞的樣子,把周弘驚了一驚,又連把她摟在懷里,哄道:“沒有,誰也沒你這樣聰慧。”

    又俯身在她耳邊細(xì)語一陣子,末了捧著她的臉:“記清楚了么?”

    湘君點頭道:“清楚了,知道怎么開門怎么走。”

    兩人話定,周弘又抱了她一會兒,指著圖上的地形,教她哪座山叫什么名字,那條河該如何越過才好,又說哪個地方有近道,只有他和破云軍知道.......

    湘君越聽越難受,周弘也是怕再也不能去那些地方了,才來教她的吧?這聽著聽著,就流眼淚,半晌也沒吭聲。

    十月初,女帝越發(fā)病重懶怠,平日里也就鄧衛(wèi)和湘君近身服侍。

    某日女帝睜開眼看著帳子頂子,歡歡喜喜叫湘君和鄧衛(wèi)去:“朕精神大好!”

    湘君看女帝面色紅潤光彩,卻也不覺得高興,這兩頰潮紅,分明是病重之相,怎么會是精神大好?

    鄧衛(wèi)則上前賀喜女帝,女帝笑盈盈起身出閣,又見閣內(nèi)門出花架子上擺了一盆盛開的茉莉花,有些好奇,指著那花兒道:“朕睡了半年不成?怎么茉莉開了?”

    湘君才想起那開了的香茉莉是鄧衛(wèi)今兒提來的,女帝睡在榻上并不知道。

    鄧衛(wèi)逢迎女帝:“怎會睡了半年?是春神來到了,還喚醒了陛下呢!”

    他話里奇幻逢迎,女帝聽后頗為愉悅,連帶湘君給她拿的袍子也不披了,扔下一句:“屋中甚暖,披袍子作甚?”又問鄧衛(wèi):“哪里的春神?”

    鄧衛(wèi)道:“這是洛陽舊宮送來的茉莉,說是有宮人送來的,既然是舊宮送來的,那這春神定然是先帝了~”

    女帝乍一聽先帝,面上變幻不定,終是留下一片哀傷:“朕想先帝了,他去時依舊是美人姿儀,可惜朕這面容是回不去了?!?/br>
    先帝本就是出了名的美男子,又因早逝,去世時也才五十來歲,應(yīng)該風(fēng)姿未減,女帝掛念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摹?/br>
    鄧衛(wèi)眼中精光,討好出口:“那不如今年陛下去洛陽舊宮過年節(jié),聽人說洛陽舊宮每年修葺,清河王爺也常去命人粉刷妝扮,臣...也還沒見過舊宮呢?!庇钟行┾钼鯆趁穆冻鰜怼?/br>
    女帝坐在榻上沉思了一會兒,笑轉(zhuǎn)過臉去:“也是,如今太子監(jiān)國,朕也不必太過勞心了?!毕肓讼胗謱ο婢溃骸白寖蓚€丫頭也去,朕好久沒見他們了?!?/br>
    湘君道:“寧娘和敏娘送到皇孫那兒去玩了,說是想念兄長,要在那兒過年節(jié),咱們?nèi)ヂ尻柧统??!?/br>
    女帝眼中閃過一絲失望,嘆道:“那就懶得管他們了,咱們?nèi)ゾ统闪?。?/br>
    湘君高高興興應(yīng)下,又同女帝說了許多洛陽舊宮里的事情,極力激發(fā)女帝前去舊宮之中。

    沒到時日,女帝便急不可耐地朝洛陽舊宮趕去,路上行了五日,到了舊宮,安頓下來之后洛陽的官員們又來拜訪,讓湘君一一打發(fā)了。

    十二月初,女帝身體又開始不好,這一病就像是真的病得起不了床,成日里躺在榻上,時不時將鄧衛(wèi)認(rèn)作先帝,嘴里喚著“五郎”,時不時又有點精神,坐在床上給湘君講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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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初六,看似毫不特別的一天,陽平公主和周維都趕來了,像女帝請安后又借機(jī)出去走走,帶領(lǐng)了兩隊人馬將幾個宮門堵起來。

    湘君和鄧衛(wèi)哄了女帝入睡,兩人立在殿外,湘君想要脫身,又不敢直說,倒是鄧衛(wèi)先開了口,對她恭恭敬敬一拱手:“還請舍人快去,這里有鄧衛(wèi)看著?!?/br>
    “你是七爺?shù)娜耍俊毕婢膊皇呛茉尞?,畢竟是鄧衛(wèi)引了女帝來洛陽舊宮的。

    鄧衛(wèi)眉眼清正,低聲道:“七王爺與我有恩,我自該報答,還請舍人快去?!?/br>
    湘君點頭,提著裙子,入了她和周弘曾經(jīng)居住的那個宮殿,按周弘所教,打開了地道門,舉燈入內(nèi),一路上加緊腳步,終是出了地道口,來到了書房之中。

    一出地道,正見那日的老伯立在書房之中,老伯喚了一聲“夫人”便疾步而出,打開書房門,唯見書房外面是個寬敞的大院子,周弘領(lǐng)著一隊人馬正立在院子中,約莫有兩三百人。

    周弘見她來,急忙踩腳前來:“如何?”

    湘君點頭道:“此時正好?!闭f罷,便引著一群人進(jìn)入書房。

    地宮中腳步聲疊疊,男人腳步快,行了約莫大半個時辰就到了宮殿,這隊人從地道中鉆出,各自捏緊手里的佩劍,成幾隊,跟著周弘朝女帝所居的霜華宮去。

    腳步聲齊響,殿門被推開,殿內(nèi)珠翠閃爍,映襯著佩劍上的冷光,不過片刻便將這殿團(tuán)團(tuán)圍住。

    屏風(fēng)內(nèi)女帝悠悠轉(zhuǎn)醒,受鄧衛(wèi)扶起,出了屏風(fēng)打量著這殿內(nèi)圍滿的侍衛(wèi)。

    女帝問周弘:“你要做什么?”

    周弘抬手一禮:“還請陛下寫退位詔書!”

    話一出,侍衛(wèi)彈開腰間的長劍,嘩嘩幾聲響......

    女帝哈哈大笑起來,指著周弘道:“這才是朕的好兒子!朕的好兒子!”忽而臉色一冷:“可你這是謀逆!”

    周弘面不改色,冷硬著面龐,再次朗聲道:“請陛下書寫退位書!”

    女帝輕蔑一笑,將湘君和鄧衛(wèi)一一看了:“你們也背叛了朕?連你們也背叛了朕?”

    湘君跪下叩首:“謝過陛下知遇之恩!”

    “看看,你還是會討巧?!迸蹏K嘖一笑:“可朕是你們能拿下的么?”

    周弘振臂,長劍出鞘。

    門外嘩嘩嘩盔甲撞擊聲響起,片刻間,涌進(jìn)來一大鐵甲,周弘瞪大了眼,轉(zhuǎn)身過去看。

    周維和陽平、孟庭軒三人進(jìn)門行禮,女帝哈哈笑起來:“看看,這才是朕的兒女們!”

    湘君看去,還有什么不明白,這是周維和陽平合著孟庭軒來給周弘施的一個圈套,周弘額上青筋凸起,抽出長劍來朝三人劈去,劍落在陽平頭頂,門外鐵甲拉弓要射箭。

    陽平手一按,勒令停止,昂著頭對著周弘,冷笑道:“你要?dú)⑽颐??你不是口口聲聲為了周家么?現(xiàn)在你要?dú)⒅芗业娜耍俊?/br>
    湘君也呆住了,緩過神來,將周弘攔住,只聽得長劍落在地上叮當(dāng)作響,周弘氣得一口血悶出來,直愣愣朝后倒去。

    湘君樓主周弘,掐他的人中,喘著氣哭求:“來人,快來人,周弘,我求你,我求你別丟下我?!?/br>
    女帝也張大嘴驚了一下喊了句:“來人!”

    一頭手忙腳亂之中,鄧衛(wèi)眼光一狠,抽出袖中匕首,抵在女帝脖子上,兵甲大驚,女帝也驚了一下。

    “娘!”

    陽平要來阻攔,鐵甲異動,孟庭軒抬手,將鐵甲制住,鐵甲沒有動作。

    孟庭軒指著鄧衛(wèi)道:“你要做弒君之人?”

    兩者僵持許久,陽平罵道:“你可以走,放了我娘?!?/br>
    鄧衛(wèi)臉上冷抽抽一笑,看向陽平眼里一片死寂:“陽平,我總以為你是不一樣的...我們李家三十二口人全是被你這個娘殺了的!”他刀尖在女帝脖子上刮了刮。

    女帝咬緊了牙關(guān),額上有些青筋突出。

    “陛下,你知道嗎?三十三口人,只有我逃脫了,我等著七王爺替我洗刷冤屈,現(xiàn)如今看來,你們是真的毫無心肝的豺狼虎豹!親兒子可殺!”又將眾人巡視一遍:“親兄弟可殺,親兄長可殺,和一個臭皮囊圣人合謀弒親!”

    一段話將人都罵了個干凈,又死死盯著陽平:“公主,我是真喜歡你,總覺得你和他們有那么一點不同,可你和他們一樣!”

    “不,鄧衛(wèi),你放下匕首,我放你走,你放了我娘!”陽平已經(jīng)面色慘白,不知該怎么辦。

    鄧衛(wèi)呵呵一陣笑,臉上淚水涌出,低下頭湊近女帝:“是,我會放了您,您年老體弱,受盡病痛折磨,我怎么會讓您死得這樣痛快呢?我要您看著您的大商被毀,您的兒女一個個死去.......而我,已經(jīng)不指望誰能給我翻案!”

    話停,匕首反抽,在那年少的脖子上一劃,鄧衛(wèi)砰一聲倒地,嘴上掛著譏諷笑容。

    陽平面上呆滯,猛然沖去抱著鄧衛(wèi),大哭道:“不是的,鄧衛(wèi),你跑啊,你怎么不跑,你怎么就不跑......”

    女帝筆直的身軀一下就佝僂了,朝屏風(fēng)上一靠,又哭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