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jié)
她來不及多想,走下臺階,“侯爺?!眲傄卸Y,蕭錯已擺手示意不必,轉(zhuǎn)而陪了長平郡主一眼,問: “怎么回事?” 裴羽卻不能在人前廢了禮數(shù),轉(zhuǎn)向崔振斂衽行禮。 崔振拱手還禮,意態(tài)是完全合乎禮數(shù)的謙恭。 裴羽站起身形,一臉無辜,“妾身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長平郡主進到府門、來到書房院之前,便是這個樣子了?!?/br> “胡說八道!”長平郡主這時候恨不得掐死裴羽,可是在那兩個男子面前,她真不敢辱罵裴羽。 蕭錯凝了裴羽一樣,唇角微揚。 崔振則是側(cè)目望向長平郡主。因著裴羽的語聲柔和又透著誠摯,他方才險些就信了。細究長平郡主的神色,才知是蕭夫人睜著眼說瞎話。 他險些笑出來,繼而道:“長平郡主這般的頭腦,用苦rou計也是情理之中?!?/br> 這就是默認了裴羽的說法。她聞言心頭一松,完全確定崔振存著善意前來的,隨后對蕭錯道:“侯爺已然回來,妾身先回內(nèi)宅了?!睔w根結(jié)底,這是需得他出面料理的事情。 “嗯。”蕭錯對她頷首,眼里卻存著擔憂之色。 裴羽對他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蕭錯這才一笑,溫聲道:“去歇息吧。” 裴羽一笑,轉(zhuǎn)身步出院落。 這時候,已有小廝自室內(nèi)搬出茶幾和兩把太師椅,安置在廊間。 蕭錯抬手對崔振做個“請”的姿勢,“看看熱鬧?” “本就是這個意思?!贝拚褚恍?,同蕭錯一起轉(zhuǎn)到廊下落座。 “盡量?!笔掑e喚益明,“把林順拎過來,喚方浩、江夏王世子來一趟?!辈幌喔傻呐?,他不屑理會,要算賬,只找與她相關(guān)的男子。 益明稱是,快步離開。 長平郡主掙扎著站起身來,雙眼里的恨意幾欲燃成火苗,“蕭錯!你若不是懦夫,今日就殺了我!” 蕭錯對她投去淡漠一瞥,“我只殺人。” “我倒是不大計較這些?!贝拚竦?,“你處置完了,把這個畜生交給我?!?/br> 蕭錯就笑。 “放心,看在你的情面上,不會讓她斷氣。” “行啊。”蕭錯輕描淡寫的道,“你那筆爛賬,也是該清算一番。至于今日之事,你好歹做個旁證。” “這是自然?!?/br> “蕭錯、崔振!”長平郡主切齒道,“天子腳下,你們也敢這般囂張跋扈?!” 蕭錯玩味地笑了,“我二人囂張跋扈的年月,早過了。” 崔振緩聲接道:“現(xiàn)在,我二人慣于鈍刀子磨人?!?/br> ☆、87|10.09@|086¥ 087 長平郡主冷笑,“真是奇了,你二人本該是見面眼紅的仇家,今日竟是打定主意聯(lián)手刁難我。” 兩男子相視一笑,異口同聲:“兩碼事?!?/br> 遇到共同的且是下作的敵人,若情勢需要,他們自然要聯(lián)手。這類事過了,遇到向?qū)Ψ较率值臋C會,也絕不會心慈手軟。這正如曾經(jīng)在陣前要聯(lián)手殺敵,下了沙場還是要針鋒相對。 有些事根本不能混為一談。 蕭錯吩咐小廝:“沏一壺廬山云霧來?!庇謫柎拚瘢捌饺帐侵缓冗@類茶吧?” “嗯?!贝拚褚恍?,“沒料到你還記著。” “應(yīng)當?shù)??!彼掑e記性奇差的,都是與女子相關(guān)之事,相熟的、敵對的、交好的人的大事小情,都了如指掌。今年因著他們家笨兔子總是揶揄他,對女子的事情也能盡量留心并記在心上。 長平郡主不再言語,垂眸沉思。錯看了裴羽的性情,意味的便是錯算了事態(tài),要為此付出代價。 要怎樣才能避免再一次付出慘痛的代價? 她心念數(shù)轉(zhuǎn),卻無分毫把握,因為從來不知道蕭錯、崔振行事的章法。不為此,她又何需對他們身邊的人下手? 蕭錯念及韓越霖,喚來清風(fēng),道:“派人去知會國公爺一聲,我已回府?!迸c其麻煩韓越霖管閑事,不如讓他在家好好兒哄孩子。 清風(fēng)自是明白,所指的韓國公,稱是應(yīng)下,到院外交代了一名護衛(wèi)兩句。 林順由人帶到書房院,瞧見在廊下悠然品茶的蕭錯、崔振,三魂早已沒了七魄,登時面無人色。 “抓賊抓到我府里了?!笔掑e睨著林順,“有膽色?!?/br> 林順忙忙跪倒,磕頭如搗蒜,“侯爺饒命,侯爺饒命!下官知錯了,再也不敢了……” 清風(fēng)看著他前后言辭、態(tài)度不一的德行,嫌惡地蹙了蹙眉。 蕭錯轉(zhuǎn)頭詢問崔振:“這人以往當值可有過失?” 崔振道:“那倒沒有?!绷猪樅蒙钦娴模€沒娶妻,就在家里招攬了幾個小妾,可那是私事。這類貨色,在官場上一抓一大把。 蕭錯又問清風(fēng):“他對管家、管事和你們惡言相向?” “是?!鼻屣L(fēng)應(yīng)聲道。 “可曾對府中女眷出言不遜?” 林順已慌忙搖頭,“沒有沒有,下官雖然不知禮數(shù),卻沒敢冒犯府上的女眷。尊夫人出言教訓(xùn)了下官,下官定會銘記在心!”他如何不知道,蕭錯意在詢問他有沒有開罪蕭夫人。 清風(fēng)則是想了想才回稟:“這人雖然不懂禮數(shù),跟夫人謊話連篇,倒是沒有直言頂撞?!?/br> 蕭錯頷首,涼涼的視線掃過林順:“想公了還是私了?” 林順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道:“私了,下官自然想私了?!?/br> “行?!笔掑e爽快地道,“先讓我看看你有無誠意——去外院走一趟,跟你開罪過的人磕頭賠禮?!?/br> “……”林順瞪大了眼睛,張口結(jié)舌。讓他向蕭府的下人們磕頭賠禮?那他豈不是這輩子都要抬不起頭來?最要命的是,這只是讓他在私聊之前表示一下誠意。 “不需勉強?!笔掑e微微側(cè)身,一臂搭在太師椅靠背上,意態(tài)閑散,唇畔的笑意卻涼薄之至,“不同意更好?!?/br> 林順抬頭望了蕭錯一眼,即刻道:“同意!下官同意,下官這就去給各位爺賠罪!” 崔振喝了口茶,神色愈發(fā)舒緩,唇角微揚成愉悅的弧度。 長平郡主恨恨地凝視著林順,林順只在起身時回看了她一眼,便匆匆錯轉(zhuǎn)了視線。 清風(fēng)心下好笑不已,命人帶著林順去給管家、護衛(wèi)磕頭賠禮去。 過了一陣子,林順回來了,額頭已經(jīng)紅腫了一大塊——磕頭磕的。 蕭錯摸了摸鼻尖,用下巴點一點長平郡主,問林順:“她跟你是怎么回事?” “她……”林順垂下頭去,“長平郡主身邊有一個絕色丫鬟,前些日子,那個丫鬟蓄意勾引……下官那時不知她身份,便與她私相授受,允諾要娶她,交換了信物…… “后來,長平郡主找到我門上,說我如果不照她的話行事,便要讓丫鬟到官府告狀,說我平白勾引官家婢女,并且做出了茍且之事;而若照她吩咐行事的話,她便將那個丫鬟送給我做妾室。即便此事不成,也能保我去江夏王封地做個四品官…… “我從本心是不想答應(yīng),可當時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稀里糊涂就同意了,還在一份能毀掉前程的文書上簽了名字……” 到了這份兒上,比起性命安危,美色算什么? 落到蕭錯手里,也等于是落到了韓越霖手里——這兩個心狠手辣的,怎樣的人在他們面前,都不可能嘴硬到最后。更何況,旁邊坐著的看熱鬧的崔振,亦不是善類。 三座大山壓在頭上,他不說實情不是找死么? 蕭錯、崔振聞言釋然。 長平郡主的催眠術(shù)、迷藥對很多人毫無施展的余地,對林順這種人卻能輕易出手算計。 蕭錯頷首,“把這件事寫下來,簽字畫押。” 林順沒有反對的余地,等到小廝給他備下矮幾、筆墨紙硯,便蹲在矮幾前,勉強定了定神,提筆書寫。事畢,他怯懦地望向蕭錯。 “不急,也別怕?!笔掑e示意小廝將證供放在茶幾上,“等一等。” ** 師庭迪與方浩先后腳來到蕭府。 進到院落,看到形容狼狽的林順、長平郡主,師庭迪便已明白了幾分。 方浩一見長平郡主那個樣子,面上又驚又怒,沉聲道:“濟寧侯,這是怎么回事???” 先前在宮里,他彈劾蕭錯越權(quán)干涉工部的事情,自己長篇大論一番,卻被蕭錯斥責(zé)滿口胡言。 繼而,蕭錯就說還有要事,先行告退。 皇帝不但即刻讓蕭錯先行離開,還不輕不重的敲打了他幾句,連稍加查證的意思都沒有。 他滿心火氣,覺得皇帝未免太偏袒蕭錯、崔振這類人了。與他們有關(guān)的事情,從來是慢吞吞地處理。先前蕭錯下屬被彈劾的事兒,皇帝根本沒讓蕭錯避嫌;如今南疆那些原是崔耀祖下屬的官員一事,崔家也該避嫌,可皇帝還是照樣讓崔振在兵部行走。 讓他服氣的話,根本不可能,從本心里就想看看,他們能依仗著皇帝的偏袒囂張到幾時。 眼下見長平郡主分明是被人掌摑了,如何能不怒火中燒。 師庭迪卻沒火氣,笑笑地詢問:“濟寧侯喚我前來,是為何事?” 蕭錯懶得搭理方浩,對師庭迪倒是和顏悅色,起身拱手行禮:“長平郡主今日有驚人之舉,我不得不請世子爺過來一趟?!?/br> 崔振亦隨之起身,對師庭迪拱手一禮。神色平靜,仿佛以前打江夏王世子的是別人,根本不關(guān)他的事兒。 師庭迪拱手還禮,瞥過崔振,嘴角一抽。他這輩子都不想看到這個人了,偏生沒法子,同在京城,哪里能全然避開碰面的機會。 崔振微微一笑。 蕭錯命人給師庭迪搬來茶幾、座椅,上茶點。 師庭迪指一指臺階下,“我是客,又是閑人,坐這兒就行?!庇謱κ掑e道,“愿聞其詳?!?/br> 蕭錯命小廝將林順的口供拿給師庭迪,“世子爺一看便知原委?!庇种敢恢噶猪槪坝胁幻髦?,只管問他?!?/br> 這期間,方浩已轉(zhuǎn)到長平郡主近前,低聲詢問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長平郡主卻似傻了一般,只站在原地,一言不發(fā)。 方浩無法,只得轉(zhuǎn)頭去問林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