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女，主母說路上要小心?！币粋€侍女走出來，對著鄭媛低眉順目道。

    鄭媛要出去，自然得和薛任說一聲。告訴她自己去哪里去，這不僅僅是為人的禮儀，更是為了防止路上出事。要是出事了，薛任知道自己去哪里了，到時候也好來找她。

    “嗯，叔姬出去，若是時久不歸，還請阿嫂多多擔(dān)待?！编嶆抡f完，扶著另外一個侍女的手就上了帷車。上了帷車，原本的踏幾撤去，十多名武士跟隨在帷車前后。

    出了宮邸，鄭媛才真正看到這里是個什么樣子。前幾天來的時候，鄭媛被顛簸的兩眼快要翻白，在車內(nèi)無精打采，只想著趕緊到宮邸內(nèi)好好休息。所以也沒怎么看過外頭的模樣，她記得在這里最好不要撩起帷裳，這里只是邊邑，而且靠近楚國，和楚國幾乎是挨著了，這里的民風(fēng)自然也受到了楚人的影響。

    甚至她在車內(nèi)隔著一層薄紗都能看到外頭有不少裝束不同于中原的人。

    中原人束發(fā)，但是外頭的那些人只是束了一半的頭發(fā)，前頭的頂在腦袋上，后頭的全部披散下來，帶著一股蠻荒的氣息。

    鄭媛在車內(nèi)看著這樣的人還不少。鄭國和楚國相鄰，加上去年和楚國結(jié)盟，成為楚國的附庸，這楚人也就越來越多了。

    “公女，小心啊。”寺人俠看那些披頭發(fā)的楚人和看怪物似得，跟在鄭媛車邊小聲叮囑。

    “我會小心的，不過楚國應(yīng)當(dāng)不會所有人都這樣吧？”隔著一層薄紗，她在車內(nèi)也能將外頭看了個大概，那些楚人絕大多數(shù)是來鄭國交換做生意的。甚至還有些楚國農(nóng)人把自個捕獲的魚也拿來販賣。

    楚國之內(nèi)水澤豐富，盛產(chǎn)魚蝦，中原就不一定了，所以這交界的地方，常常會有楚人過來賣魚賣鱉，守城門的那些士兵們，對此也是不管的。

    寺人俠還是頭回瞧著那么多的楚人，忍不住脖子伸長了。對于中原人來說，楚人，尤其是平常的楚人那可是很少能看到的。

    寺人俠平日就在鄭媛身邊服侍，見過的楚人，伸手一算，也只有屈瑜一個。

    道路旁有楚人在販魚，有人前去詢問，彼此之間指指畫畫，楚人從桶子里頭把魚抓住來，嘴里嗚哩哇啦的，聲音之大簡直能將人耳朵給弄疼。

    “這楚人說話聲可真大?！彼氯藗b嘀咕著。

    “公女想要去哪里？”寺人俠在車外問道。

    “就去城郊外吧，這里人太多了。”鄭媛看了一眼外頭，這會的確挺熱鬧的，蚤食才過去不久，外頭的人也開始多了起來，一開始覺得挺熱鬧，但是久了就覺得吵鬧。

    “也是?！彼氯藗b吩咐御人向城郊行駛?cè)?，城郊外是大片的田地，綠色的莊稼在地里頭生的不好不壞。風(fēng)浪拂過，綠色的波浪就在田野上如同浪花一般，一層層翻卷而來。田野的盡頭是幾座高山。

    田地里頭能見著幾個野人在勞作。

    說野人，并不是指叢林里頭那種類人非人的生物。而是此時以國人和野人劃分大致的等級，居住在城邑里頭的商人貴族內(nèi)統(tǒng)稱為國人，而田野里頭的，自然就是野人了。

    鄭媛令御人放緩了速度，此時天氣并不炎熱，甚至還帶了幾分涼爽。

    一行人也沒有個目的地，基本上就是在郊外一陣瞎晃悠。

    鄭媛到了一處比較平緩的山坡上，就讓御人停了車，自己從車上下來。那邊人聲嘈雜，寺人俠前去打探消息回來，“公女有鄉(xiāng)學(xué)在那里學(xué)御車呢！”

    御乃君子六藝之一，只要是貴族，哪怕是最低一級的士，都必須學(xué)。在沙場之上能夠上戎車的幾乎全是國人，野人和奴隸才會去做戎車周圍的步兵。

    鄭媛一聽頓時就來了興趣，她自己帶著幾個人就過去了，御人守在原地不動，馬兒也正好可以休息休息吃草。

    鄉(xiāng)學(xué)乃是依照周禮設(shè)在近郊處，供國人子弟學(xué)習(xí)的地方。鄉(xiāng)學(xué)里頭主要教的還是六藝，年紀(jì)小的時候就學(xué)書算等，到大了就學(xué)御，御車需要有寬廣的地方，尤其是貴族御車要求并不是把車轉(zhuǎn)起來就完了，還要有一定的規(guī)矩。如果是戎車那還要學(xué)習(xí)攔截沖殺。

    鄉(xiāng)學(xué)生們在戎車上，身上穿著兵甲，手里拿著戈矛等武器。要不是他們的面容上過于稚嫩，鄭媛還真的以為是哪支大夫手下的私兵出來了。

    戎車車右為長，車中為御手，車左則是手持戈矛，隨時準(zhǔn)備對呼嘯而過的敵軍進(jìn)行勾殺。

    車從山坡上呼嘯而下，照著命令在在平地上進(jìn)行演陣和沖殺，沖殺是假的，不過是拿著戈戟在那里喊喊做樣子，主要的還是讓人熟悉怎么在戎車上作戰(zhàn)。

    戎車上顛簸的厲害，但是上頭的人卻絲紋不動，似乎感受不到那股顛簸一樣。周邊那些女子見狀哈哈大笑，有女子直接沖著車上的人就把籃子里頭的果物丟出去。

    這下可真的熱鬧了，純男人的話，這些年輕人或許能夠好好的演練，可是見著青春的女子，這可真的是雙方春心萌動。

    心散了，這隊伍就不好帶了。

    鄭媛瞧著年輕人們打打鬧鬧，哪怕戎車上的人不敢過于放肆，但是這火辣辣的眼神可真的勾人的很。

    “這些人的師傅估計快要?dú)馑懒恕！编嶆驴粗腿滩蛔⌒?，一邊笑，她瞧著那邊其樂融融的模樣，“這哪里還cao練的下去啊?！?/br>
    “……*（……*……”鄭媛話音才落，那邊就冒出一串兒嘰里咕嚕不知道是哪里話的語言出來。

    鄭媛聽在耳里有幾分耳熟，記得以前似乎在哪里聽過。

    太子呂和伍韜站在那里，太子呂看到了鄉(xiāng)學(xué)生的演陣連連搖頭，“我曾經(jīng)聽說鄭國的莊公曾經(jīng)小霸諸侯，還曾經(jīng)一箭射中了周天子的肩膀。”太子呂一邊說，一邊往自己的肩膀上戳了戳。

    楚人不服周，從周昭王開始，周人伐楚，楚人也絲毫不示弱，到了楚武王時候，讓隨侯去向周天子要提升爵位，周天子不肯，楚武王干脆自立為王，公然把周天子的臉面丟在地上一個勁的往死里踩。

    強(qiáng)悍如楚人，都還沒有射中過周天子的肩膀。最多送周天子去喂鱷魚。

    “如今莊公的風(fēng)采怕是見不到了。”太子呂彎腰扯過一段草和平常的鄉(xiāng)野小子似得咬在嘴里，他嘴里一動一動的，要不上他身上的衣裳，恐怕也沒有幾個會認(rèn)出他竟然就是楚國太子。因?yàn)檫@么一副吊兒郎當(dāng)?shù)哪樱褪窃诔情T口的那些鄭兵，也只是認(rèn)為他是哪家楚國士人家里不成器的兒子。

    伍韜想起那時候鄭人的目光，他就氣不打一處來，偏偏太子呂自己又不當(dāng)做一回事，見著伍韜生氣，他還會拍拍伍韜的手，讓他稍安勿躁。

    能稍安勿躁么！

    伍韜很想對太子呂吼上這么句，從郢都跑到楚鄭邊界，要是還不停下都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去了！

    “太子，既然鄭師如此不堪，那么還是早些回郢都吧？”伍韜道。

    “不急，我都來這里沒有多久呢?！碧訁嗡麤_伍韜笑，太子呂看了一眼那些和鄉(xiāng)學(xué)生們調(diào)笑的鄭女。

    鄭女們撐死也只能算得上面貌整齊，稱不上貌美兩個字。那些個鄉(xiāng)學(xué)生們也是差不多，不過眉來眼去的，都開心的很。

    這些鄉(xiāng)學(xué)生的師傅一聲令下，令旗往著另外的方向一指，這下原本徘徊在平地上的戎車們立即改換方向，對著和女子們相反的地方?jīng)_去。自然原先的那些柔情蜜意自然都如同被水沖刷過一樣，沒了個干凈。

    太子呂見狀大笑，“這師傅還真是絕！”

    年輕男女相互吸引，這原本就沒什么，春日里頭就算是野獸也會□□為樂，何況是人呢。這事他在云夢澤里看了不少。不過中原里頭這些調(diào)情他看著還真的覺得不夠味，云夢澤里頭看到的，那基本上是看對眼就直接手牽手，還別說都邑之內(nèi)還會有巫女和男子扮演神女和戀慕神女，或者是云中君和愛慕仙人的凡人女子，在大庭廣眾之下，生生的演出如何生育子嗣。

    看過楚人的，再見中原的這種，太子呂只覺得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