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時節(jié)，天氣本來就冷，此時縈繞在他們之間的氣氛冷得可以凍死人。

    袁一發(fā)覺大人的世界好復(fù)雜，見個面扭扭捏捏的，說個話也吞吞吐吐的，然后就大眼瞪著小眼傻站著。唉，就不能大方爽快一點嗎？

    “爸，你們站在這里又不說話很奇怪好不好！”袁一覺得自己是時候該跳出來打圓場了，免得老耗著這兒，半天走不出醫(yī)院的大門，“我們先出去吧，老待在醫(yī)院多不好啊，正好我們沒吃晚飯，要不一起去吃飯吧？你還可以和陸叔敘敘舊?！?/br>
    袁清遠看了看陸越澤，怕他感到為難，正想拒絕，又聽袁一說道：“爸，你反正把菜都準備好了，就去我們家吃吧？回去了我來弄，你們等著嘗我的手藝?！?/br>
    “……”對上袁一期待的眼神，袁清遠拒絕也不是，答應(yīng)也不是。

    不過說實話，他希望他們一家人能夠在一起聚一聚，也許過了今天，他們今生很難再次相遇，還是珍惜這次重逢吧。

    他抬眼望著陸越澤，小心翼翼地問：“你、要去嗎？”

    陸越澤轉(zhuǎn)過頭就看見這對父子睜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直勾勾地瞧著他。

    父子倆眼睛都大，清澈明亮泛著水光，仿佛天生自帶無辜色彩。

    一個“好”字鬼使神差地從嘴里蹦出來，等陸越澤反應(yīng)過來，只有省略號才能表達他此時的心情。

    調(diào)整了一下情緒，他問道：“去你們家會不會太打擾了？”

    袁一：“不會啊，既然邀請你去我們家玩，說打擾不是很見外嗎？”

    陸越澤無語，他發(fā)覺他們的思維完全不在同一個平面上。

    認命地嘆了口氣，“你們家在哪里？我開車帶你們過去?！?/br>
    袁一：“很近的，不用開車，十分鐘就走到了。”

    陸越澤：“家附近能停車嗎？”

    袁一：“可以的?！?/br>
    “跟我去取車?！标懺綕烧f完，邁開了腳步。

    “哦?！笨粗麑捄竦谋秤?，袁一發(fā)覺他的氣場好強大，舉手投足間自然而然地透出一股非凡的氣魄，讓人甘愿被他牽著鼻子走。

    開車從醫(yī)院到小區(qū)也就五分鐘左右，停好車，三人乘電梯上樓，其間就袁一一人嘰里呱啦地講個不停，另外兩人很少開口說話，簡直是一個比一個沉默寡言，有時候甚至連附和都省掉了。

    袁一感覺和他們說話好累，還是鐘滿比較好，你說什么他都會回應(yīng)你，他不會讓你感到尷尬，不會讓你無話可說，和他在一起有聊不完的話題，他能給你帶來無限的快樂。

    哎，袁一暗自嘆息，說到底依然是大人的世界太難懂……

    回到家里，袁清遠首先去處理身上的血跡，他囑咐了一下袁一，要他好好招待客人，接著徑直走進了臥室。

    袁一從廚房里擰著一壺茶出來，入眼便看見陸越澤正站在客廳中央打量著他們的屋子。

    袁一把茶壺放在桌上，順便給他倒了一杯茶，“陸叔，喝茶，要看電視嗎？”

    陸越澤接過茶杯，客氣道：“謝謝。”

    “謝什么謝啊，多大點事兒。”袁一打開電視問他，“你要看什么節(jié)目？”

    “隨便?！?/br>
    “那就看搞笑綜藝節(jié)目吧，你平時肯定很少看這個?！?/br>
    陸越澤：“……”

    “我去做飯了，你先看會兒電視吧?！痹粨Q好臺，把遙控板遞給了他，轉(zhuǎn)身朝廚房走去。

    沒走兩步，突然聽到他在身后“喂”了一聲。

    袁一回過頭，疑惑地問：“怎么了？”

    眼前的人蹙了蹙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袁一奇怪地瞧著他，“陸叔，有什么話你就說吧。”

    話音尚未落盡，低沉暗啞的男音隨之響起。

    “你媽不在家嗎？”

    作者有話要說：　　圓圓滿滿才是豬腳哦！爸爸們的故事一點一點地往里面穿插，基本上以袁一的視角為主。

    目前cp就這兩對，主cp甜甜蜜蜜，爸爸們先虐后甜，再就是他們一家三口割舍不斷的親情了。

    第21章 融洽

    “我媽？”袁一稍稍一怔，“我從沒見過我媽?！?/br>
    看見陸越澤露出詫異的表情，他又說：“我一出生我媽就走了，到現(xiàn)在還沒有回來?！?/br>
    坐在沙發(fā)上的人猛地抬眼直視著他，顯得更加驚訝。

    沉默半晌說，“抱歉，我為我的冒失向你道歉?！?/br>
    “沒事的，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痹恍α诵?，“再說我還有我爸啊，我爸對我那么好，別人有的，他都會給我，從小到大我從不覺得我缺過什么?！?/br>
    袁一說的是真心話，袁清遠對他的好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也許是覺得不能給他一個完整的家庭，袁清遠幾乎是傾盡一切在寵愛他。當年為了照顧他，推掉各種大型商演，甚至有可能成名、跨向大舞臺的機會，從而守著他、守著一間舞蹈室過了小半輩子。

    原來還不懂事的時候，袁一會納悶為什么別人都有mama，他卻沒有？

    可是自從他長大了，了解到袁清遠對他的付出后，他便發(fā)覺他們家只是缺一個外人認為不可或缺的重要成員，而正常家庭該有的溫暖、快樂和愛，他們并不缺少。

    所以他是滿足的，袁清遠給他的愛，足夠他一輩子享用不盡。

    ……

    陸越澤看著他，那張紅潤的臉上笑意盈盈，柔和的燈光悄無聲息地傾灑而下，為他鍍上了一層淡淡的暖光。心，倏然間變得柔軟，他大概是陸越澤見過的最溫暖的孩子。

    也許是他的身上帶著一股讓人忍不住想要親近的溫潤氣息，陸越澤從沙發(fā)上站起來，走到他身邊，用一種輕松隨意的語氣問道：“晚飯吃什么？需要我?guī)兔幔俊?/br>
    袁一雖然很訝異他態(tài)度上的轉(zhuǎn)變，心里卻是真正的開心。

    “就是一些家常菜，有rou絲，有雞丁，還有魚，符合你的胃口嗎？”

    “我不挑食，什么都吃?！?/br>
    “那就好，你能吃辣嗎？”

    “能?！?/br>
    “其實也不會很辣，我爸胃不好，不能吃太辣的東西?！?/br>
    “……他原來也是這樣。”

    “哦，你們是老同學(xué)嗎？”

    “不是，他沒跟你提過？”

    “他就大致說了一下，還是因為我把你們的合照給翻出來了，他才說的?！?/br>
    “合照？”

    “嗯，就是你和他勾肩搭背站在校門口拍的那張?！?/br>
    陸越澤眼神一黯，聲音極小地說道：“那照片他居然還留著……”像是在喃喃自語。

    袁一沒聽清楚，“你說什么？”

    “沒什么?！标懺綕苫剡^神來，“你是通過照片才認出我的？”

    “是啊。”袁一得意地揚起下巴，“我是不是很厲害？”

    陸越澤配合著點頭，“還行。”

    兩人聊著天，一起走進了廚房。

    把準備工作做好后，袁一負責(zé)掌勺，陸越澤就在旁邊幫他打下手，時不時的還陪他聊兩句。廚房里不光有飯菜的香味飄出來，還有一種溫馨和睦的氣氛慢慢彌漫開來。

    袁清遠換好衣服走到廚房門口，看到的就是這樣融洽的一幕。

    一大一小的兩個男人一邊做飯，一邊閑聊，明明才認識沒多久，卻沒有一點生疏的感覺，這大概就是血濃于水的緣故吧。即使他們不知道彼此的身份，但這層血緣關(guān)系是割舍不掉的。

    有那么一刻，袁清遠恨不得沖上去將所有的真相一股腦地全說出來，可他終究還是咬牙忍住了。

    他承認他懦弱、膽小，他如果敢說，早在二十年前就說了，也不會等到現(xiàn)在。

    在他看來，眼前的畫面實在太過美好，像是在夢中才會發(fā)生一樣，令他感到很不真實，他舍不得摧毀這份來之不易的溫情時刻。

    他靜靜地看著那對父子，兩道身影映進眸子里，化成一汪熱淚。

    也不知是不是上了年紀的原因，他發(fā)覺自己的淚點變得越來越低，平時看一些悲情電影他都止不住心酸難耐，更何況像現(xiàn)在這樣，生命中兩個最重要的人同時出現(xiàn)在一個畫面里，這可是他多年來夢寐以求的事情。

    菜似乎快要炒好了，怕他們察覺出異樣，袁清遠趕緊走進洗手間把自己收拾了一下，再出來時，那兩人已經(jīng)坐在餐桌前等著他開飯了。

    吃飯時的氣氛忽然變得微妙起來，仿佛又恢復(fù)成之前那個相處模式，還是袁一一人講個不停，另外兩個只聽不語，埋頭扒飯。

    袁清遠一直在悄悄地打量陸越澤。

    二十多年，足以讓一個青澀的少年變?yōu)橐粋€成熟的男人。

    歲月是一把鬼斧神刀，同樣的一個人，早已不是記憶中的樣子。

    時光在他的眼角刻下清晰的紋路，在他的發(fā)間染上些許白霜。

    袁清遠看著看著，心里就開始泛酸。

    四十歲的年紀，說老也不算太老，怎么就白了頭發(fā)……

    一頓飯吃下來，除了偶爾附和一下袁一，兩人之間一句話也沒講。

    袁清遠倒是挺想和陸越澤聊上幾句，只是長期養(yǎng)成的被動性格，令他變得沉默少語，不善于主動與人交流。況且，陸越澤對他來說是個很重要的存在，越是在乎，越無法把他當成普通人來對待，面對他時，會緊張、會不知所措，或許一開口還會語無倫次。

    哎，袁清遠在心里安慰自己，能默默地看著也是好的。

    ……

    時間悄然流逝，袁清遠還沒想好該怎么打開與陸越澤之間的話匣子，對方居然要回去了，那也意味著這次分別后他們今后估計很難再見。

    三人站在門口告別，袁一熱情地邀請陸越澤改天再來他們家玩兒，陸越澤嘴上應(yīng)著，表情卻是淡淡的，袁清遠完全看不出他是真心還是假意。

    不過，不想理自己，倒是真的。

    因為袁清遠發(fā)現(xiàn)他的視線由始至終都沒有在自己的身上停留一下。

    伴隨著關(guān)門聲，這次聚會終于落下帷幕。

    陸越澤走后，一切好像塵埃落定，他們又要回到原來生活的軌跡中。

    不知為什么，袁清遠突然感到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