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所謂的烈士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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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飄飄的,風(fēng)一吹就要飛走,就像天上的云朵一樣,林茉爾的話就這是這樣,一溜煙兒地就飛進(jìn)了楊澍耳朵里。 在聽見那幾個字之后,他明顯感覺,身體某個生銹已久的部分,竟然有了些松動的痕跡,隨后撕爛流血抽離,再之后,他整個人變得很是空落落。 在陸衡朝他耀武揚(yáng)威前,他落荒而逃,一個油門便踩到了派出所。 縣公安局坐落在城市中央,與縣政府一起建在了半山腰上,走兩步就是富民廣場和縣醫(yī)院,算是嶺城建設(shè)得最好的一塊地盤。而他工作的派出所,便是緊挨著富民廣場的那一個,也是全嶺城上下最忙的那一個。 剛走進(jìn)辦公室,新來的小男生就哼哧哼哧地跑到他面前。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立正敬禮之后,他開口道:“楊哥,剛才有個電話找你?!?/br> “不是說了見到我不用敬禮了嗎,來多久了怎么還搞形式主義那套?”楊澍叉腰皺眉,教訓(xùn)完這小子才問:“誰找我?” “還能有誰?” 這邊正說著,那頭就來了個扎馬尾的女人。她規(guī)規(guī)矩矩一身警服,眉眼間滿是熬夜帶來的戾氣。她把資料往楊澍桌子上一放,又說: “除了你媽還有誰?” 楊澍揉揉太陽xue,問:“她又說了什么?!?/br> “還能說什么?”女人雙手抱胸,身子半靠在桌子上休息,“無非就是確認(rèn)你的安危,讓我們勸你別老是什么時候都跑在前面。” 女人說完,才注意到楊澍的狼狽。她上下掃了他一通,問:“你昨晚又去蹲點(diǎn)了?” “昨晚?xiàng)罡缒悴皇菦]有排班嗎?” “他可不看什么排班不排班的,恨不得天天在外面跑,把我們卷死了才算完?!迸斯緡9緡:攘丝跍夭?,“我是真的不行了,我受不了這樣連軸轉(zhuǎn),我拜托你了我親愛的楊哥,別再到處開怪了好不好?別再開了!我們連送上門的都忙不過來!” “哎喲喲,我們金女士怎么又發(fā)脾氣了?”所長搖搖晃晃地從樓上辦公室下來。在看到楊澍時,他立馬瞪著雙眼睛,罵:“你小子!又跑去哪里鬼混了!你昨天晚上沒回家,搞得你媽一個電話都打到我這里來了!” “昨天上午碰見個阿姨,說回家路燈的電池裝了又丟裝了又丟,已經(jīng)不知道修了多少次了。那地方是監(jiān)控死角,不去現(xiàn)場蹲著根本不行。”楊澍用袖子擦擦汗,接著道:“對不起梁所,對不住大家,又給大家添麻煩了?!?/br> 所長聽完,長嘆口氣,說話語氣變得柔和了不少,“你這樣拼又是為了什么呢?你媽那里不松口,我要怎么給你簽名,把你送到刑偵那里去?” 話說到這里,楊澍也不好再說什么。他只能朝包括所長在內(nèi)的各位同事上司鞠鞠躬,說:“實(shí)在對不住。” 所長聽到,哎喲喲地出聲,“你這話說的,我們所有你這個烈士之子,那是我們所的福氣啊,你們說是不是?是不是?哈哈哈哈!” 在開車回家的途中,林茉爾的話仿佛還在楊澍耳邊回蕩。而“烈士”這兩個字,又是另一把插在他心里的刀。 綠燈滅紅燈起,他慌忙踩下剎車片,一個不小心就差點(diǎn)被交警同事叫去喝茶。他用力眨眨眼,強(qiáng)撐著才回到了家。 剛把車停在樓下,母親就小跑著從樓上下來。她一邊檢查著他身上的傷,一邊埋怨他對自己不管不顧。 “你整天這么拼命,簡直是在要我的命啊。”她說著說著就要流眼淚,“警察妻子的命,我認(rèn)了,可是我究竟是為什么,做完警察的妻子還要做警察的mama啊?!?/br> 快十年的時間,楊澍終于習(xí)慣了母親這幅患得患失的樣子。從開始的極度抵觸,到現(xiàn)在的麻木習(xí)慣,過了叛逆年紀(jì)的他,終于開始試著牽起母親的手,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把她往家里帶。 一步兩步,聲控?zé)綦S著他們的腳步聲一盞接一盞地亮起。打開家門,里頭又是一團(tuán)糟。 自從外公外婆去世后,母親的精神狀態(tài)愈發(fā)的糟糕,她時常忘記換衣服忘記吃飯,卻總不忘給他單位打電話,一天一通,偶爾一天兩通,只為了確認(rèn)他的安危。 把垃圾扔下樓,把東西放回原位,把臟衣服放進(jìn)洗衣機(jī),又把洗碗池里的碗筷洗干凈瀝干之后,他剛得了點(diǎn)空,母親便招招手把他叫到了沙發(fā)前。 母親握著他的手,嘴巴開開合合,日復(fù)一日,不厭其煩地說著同樣一句話: “阿澍,聽mama的話,咱們辭職,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