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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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炟便知她不欲多提那日的事。遲疑了一瞬,俯下身體,壓低聲音道,“對啦,我此行要去河內(nèi)郡整一月,想來趕不上憲表哥的好事了,你回去后代我向他祝好。” 這話說的沒頭沒尾,可眾人聽了心中都是一驚。禁軍們是心中發(fā)緊,確認(rèn)了竇憲果然要右遷,在心中后悔素日得罪他太過,又想著要如何同他修補關(guān)系。 履霜是震驚。她抬起頭驚疑不休地打量五皇子,對方給了她一個友善的微笑。那張溫文爾雅的臉上,看不出任何多余的表情。她心中半是發(fā)寒,半是感激與慶幸。腦中亂紛紛的,攥著帕子,好半天才勉強的擠出了一個微笑,“多謝殿下。” 劉炟點點頭,同她告辭。 他一走,禁軍們頓時對視了一眼,同履霜賠起罪來,“今兒個吃了幾口酒,說話做事都瘋癲起來了。萬望姑娘恕罪?!辟r禮的賠禮,作揖的作揖,一個兩個地親自扶著車架,好說歹說送了她出去。 竇憲先前和履霜分了手,獨自出宮。因不耐煩在宮門口和李超、王晗幾個說話,遠遠地站到了離宮門有些遠的大槐樹下。正百無聊賴地踱著步,等履霜出來呢,眼角瞥見李超幾個恭恭敬敬地扶著一輛內(nèi)廷的翠幄青油車走出來??匆娝?,恭恭敬敬地躬身,喊竇大人。 他一愣,幾乎以為自己聽錯。然而李超幾個很快便扶著車向他走了過來?!傲蠲糜P見中宮完畢了。聽說還沒用飯呢,快回去吧?!?/br> 說話間,履霜自己掀開了馬車的簾子,跳了下來。她甩簾子甩的用力,一下子打到了李超臉上。他沒防備,正打在眼睛上,痛的哎喲直叫。 按他的脾氣,是要大鬧的。竇憲忙把履霜拉到了身后,渾身戒備。不想他只是揉著眼睛,訕訕地一笑,口中客氣道,“竇大人還沒用午飯吧,快回去吧。”其余幾人也喏喏附和。 竇憲大感奇異,剛想問,便聽履霜催促“還不走?”他忙道“這就走”,帶著微微的疑惑,攬著她轉(zhuǎn)身離開了。 第17章 收服 時至五月,天氣漸漸炎熱起來。因竇憲向來耐不住熱,府里早早地就用上了冰。 松風(fēng)樓里的書桌下,擱著一個小銅盆,里頭放了滿滿一盆子冰。后面的木制風(fēng)車對著它緩緩轉(zhuǎn)動,把涼氣全吹了過來。 竇憲一手拿著兵書,一手在沙盤上擺弄著各色陣法。履霜坐在他對面的軟榻上繡著一塊帕子,時不時抬頭活動一下酸痛的脖頸。 兩人同處一室而靜默無言,整個房間,只有風(fēng)車的轉(zhuǎn)動聲響。 “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竇憲忽然放下手里的木塊,笑。 履霜含笑問,“明白什么了?” 竇憲興沖沖地拉她過來看,“你瞧這個陣法,好不好?” 履霜凝神細看,沙盤上的木塊被擺放成了一個圖案,似乎是隨手放置的,但又仿佛有一定的規(guī)律。她仔細看了幾遍,仍看不懂其中門道,抿嘴笑道,“我哪里懂這些?只這木塊擺的像天上的星星,瞧著怪好看的。” 竇憲笑了一聲,指著沙盤道,“這隱隱連成一排的,是匈奴常擺的陣法“拐子馬”。剛才你說的像星星一樣的木塊,是我軍的人。若我為主帥去抗擊匈奴,定會把陣法擺的散而不聚,好叫敵人大意撲空。等他們撤走時,我軍再聚攏過來,猛力撲擊,并用刀??绸R腿...”洋洋灑灑地說了許多。 履霜雖聽不懂,但見他說的眉飛色舞,也覺得歡喜。不想他說著說著,聲音漸次低落下來,“...算了,講這些做什么?!?/br> 他大約又想到自己的身世了。 履霜在心中嘆息。當(dāng)日遇刺何等兇險,竇憲卻孤身一人斬殺了二十余位刺客。那樣的武藝至今令她記憶猶新。若非他是廢后的外孫,如今怎會這樣不得志?勸道,“你如今已是列將軍了,何必妄自菲???”拿起桌上的茶盞遞給他,“說了好一會兒子話了,潤潤嘴?!?/br> 竇憲接過,把那盞酸梅湯飲的干干凈凈。等茶盞見空,履霜才發(fā)現(xiàn)里頭擱了不少冰,蹙眉道,“這才五月呢,你房里擱了冰也就罷了,怎么喝的東西里也加了?仔細傷著胃。”見竇憲只是敷衍地點頭,她有些氣,道,“再則這冰是外頭買的,不一定干凈呢??傊闵儆?..” 忽然門上傳來輕叩聲。竇憲如蒙大赦地叫道,“進來吧”。竇順躬著身子走了進來,面帶無奈稟道,“二公子,禁軍里的李超大人,又來啦?!?/br> 竇憲煩悶地嘆了口氣,“怎么又來了?” 履霜問,“又?” 竇憲苦著臉道,“這幾天,也不知他們是吃錯藥還是怎的,每天當(dāng)值也不巡邏了,酸話也不說了,成日介地纏著我說親切話。下了值,又一氣兒地約我上酒樓?!?/br> 履霜抿嘴笑道,“大約是見圣上召見了咱們,心里忙慌,怕你說出什么來,這才上趕著巴結(jié)?!?/br> “我猜也是?!?/br> “他們這樣纏你,你都是怎么回的?” “我可懶的回他們,每次撞上了都是自己走開。若他們托人見我,一概推說不在。” “就該這樣驚嚇驚嚇?biāo)麄?。依我看呢,你越性連下午的值班也別去了。天這樣的熱?!?/br> 竇憲搖頭道,“那怎么使得?我晾著他們是一回事,擅離職守又是另一回事了?!?/br> “做點姿態(tài)給他們看看嘛?!甭乃咽职吹剿缟希p言細語地說,“聽我的。你才進宮去拜見過帝后,趁這會子作勢是最好的?!?/br> 竇憲仔細想了想,笑道,“也好?!敝赜帜闷鹗诌叺哪緣K來。 履霜便道,“我去廚房看看,甜湯熬好了沒有?!?/br> 竇憲頭也不抬地說,“仔細太陽曬著你,叫竇順或者桔梗木香去吧。” 履霜笑道,“哪里就這么矜貴了?我也繡了夠久的帕子了,出去散一散心吧。”帶著竇順一同出了房門。 等走到樓下,履霜隨口道,“勞煩你了,要跟我一起去趟大廚房?!?/br> 竇順?biāo)斓卣f哪里話,“端湯的活計,原就不該是姑娘干的。” 履霜贊道,“怪道二哥總說你忠心、不偷懶兒。果然呢。我很想賞你,可惜今日出門急,沒帶荷包?!?/br> 竇順聽她這樣說,滿口推辭著,“姑娘夸我,已經(jīng)是天大的福分啦?!?/br> 履霜歪頭看著他,“這么著吧,我這兒有個巧宗兒,你愿不愿意聽?” 李超在成息侯府前已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守門的人一問三不知,始終都說“不知道二公子去哪兒了”。 他氣不過,指著那幾人罵道,“你們都是守侯府大門的,竇大人進進出出的,你們會不知道?”又吊著眼睛說,“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我是東平王的內(nèi)弟,當(dāng)今尚和我沾親帶故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