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地方居然有個飯店，也不知道是國營的還是私人辦的，估計是國營的，這會兒還沒開放讓私人公開辦飯店呢，不過基本沒什么人會進去吃飯，從門口看進去里面只坐了稀稀拉拉的幾個人，里面的營業(yè)員閑得拍蒼蠅。

    大部分人都是自己帶的干糧和水，找個地方一蹲，隨便吃點兒就算一頓了。

    趙曉明看著干巴巴的米餅，完全沒有胃口，擺了擺手，表示不要吃。

    張?zhí)炝林绷耍骸耙蝗ワ埖昀锍?？?/br>
    趙曉明看了看那飯店油膩斑駁的門窗：“不要了，我真的吃不下?！?/br>
    “不吃東西怎么行呢？咱們這才走了一半路，還得再坐一個下午的車呢！”

    趙曉明聽他那么一說，腿更軟了，省城有那么遠嗎？

    張?zhí)炝镣蝗话咽掷锏臇|西一收：“你等一下，我就回來?！闭f完大步走了出去。

    趙曉明順著他走的方向看過去，那邊有一個小攤販，看那樣子像是當(dāng)?shù)氐霓r(nóng)民，守在一口鋁鍋前，鍋里的東西露出來一點兒，看樣子像是煮玉米。

    趙曉明想跟他說不想吃，讓他別去買了，可實在是沒有力氣，只能任由他去買了一根玉米棒回來。

    “吃這個吧，還是熱的呢！”張?zhí)炝僚d奮地說。

    趙曉明不忍心打擊他的積極性，只好伸手去接：“這玉米多少錢一根?。俊痹谵r(nóng)村生活了大半年，原本對金錢完全沒有概念的趙曉明同學(xué)現(xiàn)在也學(xué)會買東西之前先問一問價了。

    張?zhí)炝羺s不給她：“有點燙，我?guī)湍隳弥?，你就這么咬?！卑咽掷锏挠衩渍{(diào)整到一個方便她下口的方向，“不貴，一毛錢一根?！?/br>
    “還不貴呀，上次阿嬌到縣城去賣玉米，才八分錢一斤呢！”趙曉明聞著鼻端傳來的玉米清香，漸漸地也恢復(fù)了一點食欲，張嘴咬了一口。

    這個時代還沒有后來那種清甜脆嫩的甜玉米，這些玉米雖然聞起來很有玉米的香味，但其實顆粒很硬，嚼起來也沒什么甜味，趙曉明吃了幾口就不想再吃了，張?zhí)炝林缓冒延衩琢兿聛?，哄小孩似的哄著她一粒一粒地吃著玩?/br>
    直到司機吃完飯出來，招呼這輛車的乘客趕緊上車的時候，才想起來張?zhí)炝凉忸欀段顾?，他自己的干糧都還沒吃幾口呢！

    趙曉明有點懊惱，這段時間她一直在學(xué)著要多關(guān)心體貼人，但經(jīng)常都會忘記，一不小心就光顧著自己了。

    “你還沒吃好呢，別管我了，快點吃些干糧吧！”

    “沒事，我一會到車上吃一樣的，你到車上吃不下東西，趕緊先多吃些。”

    趙曉明趕緊把玉米接過來，三口兩口塞進嘴里努力地咀嚼，一邊在司機的催促下上車，由于吃得太投入了，竟然也沒感覺到太大的不適。

    張?zhí)炝粱氐阶簧?，拿出干糧，大口大口地填飽了肚子，喝了幾口水，然后繼續(xù)抱著趙曉明，盡量擺出一個讓她可以靠得舒服的姿勢，開始閉目養(yǎng)神。

    破破爛爛的中巴車繼續(xù)哐當(dāng)哐當(dāng)?shù)赝伴_，每遇到一個溝溝坎坎都要抖上三抖，一直走到天色昏暗，才堪堪跨進了省城的地界。

    趙曉明早就醒了過來，正懶懶地歪在張?zhí)炝辽砩希瑐?cè)著頭看窗外不住變換的風(fēng)景，看著它從廣袤無邊的田野慢慢變成稀稀落落的房屋，然后房子越來越密，黃墻黑瓦的平房漸漸變成灰黑色的水泥樓房，她就知道，總算是進城了。

    這個時候的省城，自然是跟她印象中那個高樓大廈鱗次櫛比的現(xiàn)代化大都市有著很大的不同，如今的這個地方，在趙曉明看來，更像是某個落后的小城市。

    但畢竟整個城市大致的輪廓還是在的，那種如影隨形的親切感揮之不去，讓趙曉明的心里酸酸漲漲的，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感受。

    相較之下第一次來省城的張?zhí)炝恋母惺芫蛦渭兊枚嗔?，一向沉穩(wěn)的他也忍不住帶著驚訝和雀躍的目光四下張望，由衷地感嘆一句：“大城市果然就是不一樣?。　?/br>
    他們在不一樣的省城汽車站下了車，跟隨著人流出了站，趙曉明表現(xiàn)得像是一個第一次出遠門的小孩，好奇地東張西望，真是太有趣了，原來幾十年前的汽車站是這個樣子的啊，廣場上居然還拉了一條巨大的橫幅，上面寫著“實現(xiàn)四化統(tǒng)一祖國振興中華”十二個大字。

    廣場上人不算多，三三兩兩都是手提行李的，形色匆匆，如今的社會風(fēng)氣還比較保守，大街上看不到男女牽手同行的，張?zhí)炝烈矝]好意思一直拉著趙曉明的手，只好囑咐她：“別光顧著高興了，注意看路，跟緊我別丟了。”

    “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辈坏皇切『?，這地方她還熟得很呢，就算是閉著眼睛也不會走丟了。

    張?zhí)炝岭m然是第一次來省城，但他骨子里就有一種說一不二的領(lǐng)導(dǎo)風(fēng)范，只抬頭四處看了看，就認準(zhǔn)了一個方向帶著趙曉明往前走去。

    “我們現(xiàn)在去哪兒呀？”

    “找間旅館先住下來。”

    “那我們?nèi)プ∧睦镅?？東方賓館、白天鵝酒店還是花園酒店？”這三個都是省城知名的老字號高級賓館，不過在這個時代究竟開起來沒有，其實趙曉明也不知道。

    張?zhí)炝翛]理她的胡言亂語，徑直帶著她走到汽車站旁邊的街巷中，在一家看起來比較干凈的門面前停了下來：“你等著，我進去問問?！?/br>
    趙曉明打量了一下這家旅店，淺黃色四開木門，門的一側(cè)掛著一個木制招牌，上面用紅漆寫著“金泰旅館”四個大字，旁邊還有幾個小字，分別是“住宿風(fēng)扇熱水”。

    門里面是一個高高的接待臺，一個女同志站在里面，只露出來一個頭，張?zhí)炝磷哌^去跟她說了幾句，然后朝門外的趙曉明招招手：“進來吧！”

    趙曉明小跑進去，只見張?zhí)炝聊贸鼋榻B信，給那女同志登記，登記完了以后，女同志拉開抽屜，從里面一堆鑰匙中找出兩枚，轉(zhuǎn)身上了身后的樓梯：“跟我來。”

    木制的樓梯僅容兩人擦肩而過，兩人的房間在二樓，巷道也是窄窄的，僅靠頭頂上一盞昏暗的燈光照明，兩人的房間緊挨著，房門上掛著老式的那種搭扣的鐵鎖，服務(wù)員用鑰匙開了鎖，把房門推開，一股潮濕的霉氣涌了出來，嗆得趙曉明打了個噴嚏。

    張?zhí)炝令H為內(nèi)疚地說：“下次賺了錢再帶你去住好點的地方?！?/br>
    服務(wù)員“啪”地拉了一下門邊的燈繩，屋頂中央亮起一盞昏黃的白熾燈，然后麻利地走到床邊，拉開窗簾，打開窗戶通風(fēng)，指著床頭柜上一個大紅色的熱水壺說：“要喝開水下一樓打，洗澡的熱水在走廊左邊的盡頭，洗澡間在右邊?！闭f完把鑰匙交給趙曉明，“有什么事就下來叫人。”

    接著帶張?zhí)炝寥ラ_另一個房間的房門。

    趙曉明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就一個四四方方的小房間，靠墻一張床，一個床頭柜，一張椅子，還有床頭柜上一個大紅色熱水壺、一個白色搪瓷杯和床腳下一個錫桶，之外就什么都沒有了。

    還好床上的床單被套都是白色的，看起來也還算干凈，趙曉明覺得自己的忍耐下限早已被無限刷新，這個環(huán)境對她來說已經(jīng)算是可以接受的了，于是把行李放在床尾，拿出換洗的衣服準(zhǔn)備去洗漱。

    第63章 唱歌

    咦，不對，剛剛那女服務(wù)員說了什么“洗澡間在右邊”？趙曉明原地轉(zhuǎn)了一圈，終于確認這個房間里確實是沒有獨立衛(wèi)生間的，她頹然地坐了下來，還以為省城會有所不同呢！

    這時張?zhí)炝烈惨呀?jīng)安頓好了，過來拿她的熱水瓶一起去打熱水，看見她無精打采的模樣，擔(dān)心地問了一句：“你怎么了？”

    趙曉明有氣無力地搖搖頭：“沒事，就是有點累了?！?/br>
    張?zhí)炝两o她順了順毛：“待會先出去吃點東西，回來再洗個澡就舒服了?！?/br>
    “你帶了糧票嗎？”趙曉明突然想起這個重要的問題。

    “帶了，夠用，你放心好了。”其實農(nóng)村人的糧票不容易得到，以前張?zhí)炝敛还苋ツ膬恨k事，一般都不會去外邊的飯店吃飯的，就吃干糧，面餅什么的，做得干一點，水分少一些，放上兩三天不成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