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則居明明聽得認(rèn)真，可有時候會突然沒聽清似地，問他“你方才說什么？”

    他說了好幾遍。才總算是回完話。但忍不住問“殿下為甚么探聽田家的事？”他最近總覺得九王好像漸漸疏遠(yuǎn)了自己，忍不住有些疑心。凡事都要多問幾句。

    楚則居本想打發(fā)他走，抬頭與他四目相對，便改了主意。既然自己已經(jīng)有了計(jì)劃，在這里也要有能用的人。說“青非，本王想娶周氏阿芒為王妃，你覺得如何？”

    那個叫青非的人，沒想到主家連這種事都會問自己，九王以前雖然待他至重，可很少與問他的看法。一時即驚又喜，不知道如何應(yīng)答，躬身說“奴見識淺薄。不敢妄言。”

    “怕什么?！背t居態(tài)度和藹可親，叫他坐下，給他斟了一杯茶。“父皇忌諱世族，所娶后妃都是寒門。我母妃與皇后在家世上難分仲伯，即外家不足為靠，若想謀得皇位，只能在娶妻上打主意?！?/br>
    青非誠惶誠恐，坐也不敢坐實(shí)，雙手捧著茶杯，一口灌下去。

    “眾世族中，劉，關(guān)，李，許，各有長短。可樹大根深，恐怕若是這幾家里再出一個皇后，日后我也拿他們沒法子。雖眼前有助于我，日后卻是一大禍根。思來想去，只有田家。”

    楚則居又給他倒了一茶，見他又雙手捧起來，伸手按往，笑說“這又不是酒?！?/br>
    青非紅著臉放下，想起來說：“可田家已敗……于殿下又有什么益處呢？”

    “確實(shí)?！背t居點(diǎn)頭，說“但田家雖然被頂了閣老的位子，在朝上無人得力。可田家與其它三家關(guān)系最為緊密。田中姿這些年雖然胡鬧，認(rèn)真想想，到也并不是全無章法。便是對言官那一件，就得足了世族的好感。再加之，他身份特殊?！?/br>
    青非遲疑“可周家四娘是周家的人……田氏是出嫁女……”

    楚則居抱袖，揉揉額角，笑了笑“你看田中姿待田氏等周氏小郎和周氏阿芒如何？”

    青非便不說話了。

    “周氏阿芒即是田氏之女，又是寒門之后。”

    青非硬著頭皮說“若是田氏與周有容和離，聽那口氣必然是要把孩子也帶走。不論她是清修，還是改嫁。周氏小郎和周氏四娘都要改姓的。到時候周家四娘與周家又還有什么關(guān)系呢？”

    周有容跟田中姿又不同。田中姿對出嫁的meimei有情有義，兄妹感情深厚，可周有容嘛……哪怕嘴上是說得熱鬧，但豈會因?yàn)榫磐跞⒘艘粋€不跟自己姓的女兒，就帶著寒士轉(zhuǎn)投九王——何況他一向是死忠皇帝的，從來不摻和皇子間的爭斗，就算是田氏不跟他和離，他也未必會因?yàn)榕畠罕阆蚓磐跣е摇．吘顾麘T會拿“我也有苦衷”做借口，自私行事。

    到時候九王得了世族，卻失了寒仕，以皇帝來說，怎么能讓他得皇位？反而更加穩(wěn)固了太子的地位撩個豪門對象。

    自家王爺想一手世族，一手寒仕又豈是那么容易。他真是憂心。

    楚則居卻笑，到?jīng)]說什么。只拍拍他的肩膀“你也累了。我們明日就要出發(fā)往順州去。去好好歇息吧。”

    這時候田府里頭，齊田正聽椿回話。

    椿一早出去，在九王府沒蹲到人，打聽清楚人是進(jìn)宮去了，就跑到宮門口蹲“九王出宮見了我，半點(diǎn)也不奇怪。老遠(yuǎn)就叫我過去說話。好像就知道我要去一樣?！?/br>
    說完就有點(diǎn)遲疑了，因?yàn)榫磐踅兴龓У脑捰悬c(diǎn)奇怪?！熬磐跽f，你告訴張多知，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還說讓他們把耳機(jī)拿了，說是快吵死了?！彼刖磐醺约倚∧镒诱媸瞧婀?，編的什么暗語。耳雞又是什么？不過小娘子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一準(zhǔn)兒不會錯。

    齊田聽了先沒會意，隨后就忍不住笑。她就知道不是真問吃豆腐腦的事，就像上次，也不是說章子的事兒。

    應(yīng)聲“我知道了。”想起椿別的沒什么就是愛吃，賞了她一碟子點(diǎn)心“知道你喜歡吃這個，給你留了些?！彼锸蠒r間久了，知道叫人辦事就要賞罰分明，也未必要什么貴重的東西，得因人而異。

    椿得了賞，便知道今天自己辦得好。好不歡喜，拿了吃的分給同屋的吃。只分一塊。

    同屋的打趣她“就是點(diǎn)心而矣，看把你高興的。當(dāng)寶貝一樣”

    椿說“我辦事辦得好。小娘子才賞我的。”她能辦事兒，能為主家盡力了，也不再像以前只會在院子里頭干點(diǎn)蠻活，現(xiàn)在曉得出門，曉得變通，曉得見了貴人要怎么行禮說話，長了本事了。東西也吃得有底氣。

    躺在床上還竊喜。小娘子記得她愛吃什么呢。她待小娘子用心，小娘子待她也用心。

    那邊齊田在自己臥室醒過來，便給張多知打電話。

    學(xué)了一通“吃葡萄不吐葡萄皮”

    張多知聽了也好笑。

    傳話到楚則居病房那邊：“別把耳機(jī)老給楚先生戴著，楚先生發(fā)脾氣，說要聾了?！?/br>
    這下便是刑律師也吃了一驚。

    兩個年紀(jì)大的連忙幫楚則居把耳機(jī)拿了，三個人面面相覷。這房間這一天就他們?nèi)齻€進(jìn)出，那個小丫頭還真能通靈！

    刑沉心不服，立刻打電話叫了人過來，把病房里一點(diǎn)一點(diǎn)查，但并沒有監(jiān)聽裝置。本來以前為了楚則居的安全，就是查過的。

    年紀(jì)大的那個摸摸光腦袋，笑一笑說“這下服氣了？天下之大，無奇不有?！?/br>
    另一個說“這樣也好。以后有很多事，可以讓則居自己拿主意?！?/br>
    對他們來說，楚則居當(dāng)然是活著比死了好，能說話比不能說話好，哪怕不能說話，有意識也比無意識好。

    刑沉心雖然前面一直質(zhì)疑，可現(xiàn)在既然確定了，也就不再糾結(jié)放下成見，不管她是通靈也好，見鬼也罷，能做得到就行“二老說，這婚怎么結(jié)？”向兩位年紀(jì)大的問盛寵難為，盜妃萌于虎。

    怎么結(jié)，在哪兒結(jié)，如何做到滴水不漏。都還有得計(jì)劃。但時間已經(jīng)不等人了。

    于是這天下午，張多知就拿了協(xié)議書過去找齊田。

    上面楚則居那邊已經(jīng)蓋了章，按了指印。一份離婚協(xié)議，一份婚前協(xié)議，一份保密協(xié)議。

    齊田正要簽，張多知心里一跳，伸手按往她的筆“你可想清楚。”異常認(rèn)真。

    齊田靜坐了一分鐘，點(diǎn)點(diǎn)頭“我想清楚了。”唰唰幾下就把字簽了。

    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張多知笑了一聲，摸摸下巴。有些悵惘。但這點(diǎn)悵惘很快就消失了。簽了協(xié)議張多知就打開了手機(jī)。

    畫面上三個畫面，一個是楚則居的病房，里面有兩個年紀(jì)大的人在。還有一個畫面是刑沉心看樣子是在飛機(jī)上，不知道為才能能通訊。

    齊田猛地看到楚則居還有點(diǎn)認(rèn)不出來。眼生，好像是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畢竟在她的印象中楚則居已經(jīng)完全是九王的樣子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適應(yīng)。

    那邊也在觀察齊田。

    三個人都看過齊田的資料，也看過她的照片。但是看到真人的時候，還是有些意外。因?yàn)樗麄兛吹降恼掌?，是齊田剛進(jìn)楚則居投資的公司時照的，照片里身上穿的衣服，還是那一套剛出山時的衣服，客氣一點(diǎn)說，是一個很有質(zhì)樸的小姑娘，不客氣地說，完全是乞丐。

    可現(xiàn)在，站在他們面前的不說是個白富美吧，起碼是個大城青春少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