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傳來興奮的低笑聲。

    ——很刺耳。

    不論是昨天還是現(xiàn)在，這個人都讓夏兔覺得非常奇怪。

    他不斷地想靠近她，說是“討好”又不像，因為他的行為已經(jīng)令她很不舒服了。

    可夏兔沒有選擇奪門而出。

    她一如既往地沉默，與進門時的沉默理由相同。

    ……

    與此同時，小白正在步行街的街頭表演。

    他站在那塊晚上會有“悲傷情歌”表演的平地上。

    因為沒有吉他袋，他面前放的是夏兔的午餐袋。

    頭發(fā)用小兔子發(fā)圈扎得好好的，睡衣也特地選了他現(xiàn)有的最好看的；那首情歌他來聽過很多次，早就會唱了。

    “找一個最愛的、深愛的、想愛的、親愛的人，來告別單身?！毙“渍局敝钡?，調(diào)子平平的。

    買完菜回家的老婆婆看了他一眼，受驚嚇地拎著菜籃子疾步而走。

    “一個多情的、癡情的、絕情的、無情的人，來給我傷痕~~~”

    顫音部分小白不是很熟練，只能靠上下?lián)u頭達到預(yù)期的效果。

    騎自行車過去的母子看了他一眼，后座的兒子新奇地拍著兒童座椅喊叫：mama、mama，那里有一個笨蛋耶！

    收到負.面評價的小白垂著腦袋，無精打采：“孤單的人那么多，快樂的沒有幾個，不要愛過了、錯過了、留下了單身的我，肚子唱情歌……”

    一陣冷風(fēng)吹過。

    “咕嘟——”被點名的肚子應(yīng)答了。

    這和說好的不一樣，表演完為什么沒有錢？

    看著空曠的街道，小白腦子里全是問號和感嘆號。

    他要是沒有錢給夏兔買拴在身體上的東西，他就不能當(dāng)“哥哥”了……那怎么行呢？

    ——夏兔說，表演是公開展示自己的特長，特長是你比別人做得更好的事。

    ——那是他唱歌不夠好嗎？

    小白聰明地發(fā)現(xiàn)了問題的根源。

    好吧，換比別人更好的事的話……他比夏兔好在哪里呢？

    比夏兔吃得多、比夏兔吃得快、比夏兔不愛洗澡、比夏兔學(xué)東西快，比夏兔能忍痛。

    ——前幾個都不好表演，但比夏兔能忍痛……

    “蹦?。。　?/br>
    路過的上班族被突如其來的響聲嚇了一大跳。

    有那么一個白白軟軟的東西，在他經(jīng)過時飛速彈起，接著悶悶一聲落回水泥地。

    他完全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投去目光，正好與躺地上的那人對上視線。

    那人看看他，又看看自個兒前邊的午餐袋，再看看他。

    上班族咽了口口水，驚魂未定道：“你、你想干嘛……”

    “表演?！睒闼仄綄嵉恼Z調(diào)。

    上班族愣了大概有那么十幾二十秒，終于反應(yīng)過來后罵了句：“臥槽?！?/br>
    他掏出口袋里搭公車用的鋼镚，扔了一個到空空的午餐袋里，而后朝地上的“表演者”豎了個大拇指。

    ……

    小白的心情很好。

    屁股很痛，但是屁股痛夏兔會對他更好的。

    而且，他有了一塊錢。

    揣著手心里的“榮譽徽章”，他屁股一扭一扭地踏進屬于一元貴族的“一元店”。

    一共花了五個多小時，把店里所有的東西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全部看了一遍。

    而后他鄭重地決定，要給夏兔買那一個圓圓的環(huán)。

    圓環(huán)上面有一只小兔子，粉紅色的，在笑。

    笑得很壞，夏兔似的。

    夏兔喜歡兔子。

    小白認為那是店里最好看的一只。

    付錢時他高興，店老板也高興。

    人家心想：逛了五個小時總算走了。最開始一直懷疑他是小偷盯了半天，最后已經(jīng)崩潰地希望他快點下手，趕緊偷完離開。沒想到還是正經(jīng)顧客……

    小白攤開他胖胖的手掌，那里面有一個被他保護得很好的一元錢。

    捂了那么久，它被捂得熱乎乎的。

    老板捏起它，扔進收銀柜，發(fā)出“鏘”地清脆一聲。

    那里還有很多的一元硬幣，小白覺著自己好像能認出它，它是不一樣的。

    那個有溫度的小圓片，能換回一個像夏兔的小圓環(huán)。

    夏兔說，快樂會笑，難過會哭。

    小白還沒有很清楚地搞懂產(chǎn)生這兩種情緒的分界線。

    ——但他現(xiàn)在分明是想要笑的呢。

    手心里殘留著硬幣留下的圓印兒。

    小圓環(huán)代替了硬幣的位置，被小白握在手心里。

    他想夏兔會喜歡它的。

    所以她收到時，會笑嗎？

    “小~白~哥~哥~”

    輕輕聲模仿她叫他的語調(diào)，寒風(fēng)中的小白瞇著眼睛，蠢兮兮地笑了出來。

    ☆、第13章 戒指

    從周綺家出來，夏樸滿面的笑容。

    暖光籠罩的夜路下，他哼著歌、腳步輕快，像一個剛戀愛不久的毛頭小伙。

    “兔兔，今天玩得開心嗎？”他壓著女兒的肩，在她的辮子上捋了兩下。

    夏兔卻是沉默的。她思考著要不要說，要怎么說。

    如果她照實回答，爸爸為了照顧她的情緒會變得煩惱；但如果她又說假話，她下一次還得見到那個奇怪的人。

    “爸爸……下一次，可不可以……不要帶我來見他們了？”

    她說得慢吞吞，唯恐毀了夏樸的好心情，可害怕的情緒已經(jīng)占了上風(fēng)。

    夏樸面上的笑果然瞬間消失得一干二凈。

    “兔兔……”

    緊皺的眉頭中寫著：我早有這樣的擔(dān)憂。

    “爸爸和mama，不適合彼此，你是知道的。強迫我們在一起，家庭會不幸?！退阄覀兎珠_了，也并不會因此而少愛你啊，我們給你的愛是雙份的。從小到大，你有什么樣的要求，我們都會盡可能滿足你，是不是？”

    夏兔點點頭。

    她覺得爸爸說得對，又不全對，她不知道該怎么說。

    “爸爸，我，只是不太想見……”

    夏樸停下腳步，見到夏兔點頭附和，聲音更加溫柔。

    “兔兔，你看，現(xiàn)在更多人愛你了。周阿姨愛你，周容哥哥愛你，再加上爸爸mama的愛?！?/br>
    珍之重之的語氣，讓孩子明白她沒有一分一秒被忽視：“兔兔是在愛里長大的小公主啊?！?/br>
    夏兔沉默了。

    夏樸牽起她的手腕，證明似地說道：“知道你今天來，周哥哥還買了手鏈送給你，以后你還會收到更多禮物的。”

    “我不想要這個?！彼皇娣爻吨溩樱溩酉碌哪且蝗ζつw泛著紅。

    ——周容用力氣給她戴上的，這個鏈子沒有開扣，她連拿都拿不下來。

    “你不喜歡手鏈的款式嗎？”夏樸嘆了口氣。

    夏兔搖頭，跟款式?jīng)]有關(guān)系。

    “那就是，因為周哥哥……兔兔，你不應(yīng)該帶著偏見和他相處，為什么不嘗試和他成為朋友呢？你們昨天明明玩得很開心，也很有話聊……”

    看著夏兔越垂越低的頭，夏樸覺著自己對半大的小孩講太多了。

    她還這么小，有情緒是難免的，不能要求她馬上就接受家庭的重組。

    “好了兔兔，別不開心，是爸爸為難你了。”他把話咽回去，安慰地揉揉女兒的肩。

    拋出一句道歉，夏樸輕輕巧巧地結(jié)束了話題。

    可夏兔還在想呢，想了一路。

    ——偏見，是什么？

    ——因為她的偏見，所以才會一直地感覺周容很討厭嗎？她應(yīng)該改變自己的偏見，這樣大家就不會再有矛盾了。

    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