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模糊糊憶起什么，夏樸吃了一驚：“新聞里天天都在報(bào)道的那個(gè)福利院……是藍(lán)天福利院？”

    “對！新聞里說的，那里失蹤了好多小孩！然后更玄乎的說法我也聽過，那些小孩……唉，算了，反正我出去一趟吧，把阿白接回來?！敝芫_急躁地把圍裙往夏樸手里一塞。

    如果是新聞里那個(gè)福利院，去接接孩子的確有必要，夏樸沒再攔她。

    “你不先打電話問問他在哪嗎？”

    周綺披了大衣，往外走：“路上再打?！?/br>
    ——藍(lán)天福利院……鐘情這幾天張口閉口都離不開它。她用那條新聞來警告夏兔，“怪物”仍存在，不能放松警惕。

    ——那個(gè)更玄乎的說法，她自然聽鐘情說過：那些失蹤的小孩，是被吃掉了。

    “阿姨，我能跟你一起去嗎？”夏兔拎起運(yùn)動鞋，沖到外邊。

    出于禮貌用了問句，但不管周綺同沒同意，她都會跟去。

    夏兔匆忙踩上一只鞋，一蹦一跳地往車后座走。

    ……

    早知道夏兔要跟著，周綺就讓夏樸去接夏白了。

    兩個(gè)人沉默地共處一車，又憋又悶，不自在的氣氛充斥這小小的空間。

    打電話的任務(wù)交給了夏兔。

    聽著無止境的“嘟”聲，她腦子里想了很多事。

    電話那邊打得通，但始終無人接聽。

    終于，藍(lán)天福利院到了。

    灰色磚墻里亮著幾盞微弱的燈，那棟建筑，仿佛正被壓下來的沉沉黑暗漸漸吞噬。

    周綺讓夏兔在車?yán)锏戎?，她一個(gè)人進(jìn)去找夏白就足夠了。

    和預(yù)想的結(jié)果不同，周綺連福利院的大門都沒進(jìn)，便返回了他們的車。

    “門衛(wèi)說他們拒絕訪客，而且今天沒有放進(jìn)去過任何人。”她簡單和夏兔解釋了一句。

    見車開始發(fā)動，夏兔連忙問：“我們現(xiàn)在去哪？”

    “他應(yīng)該是在學(xué)校附近吧？到游戲廳、網(wǎng)吧玩，然后跟我們?nèi)鲋e了?！敝芫_猜測道。

    ——這確實(shí)是最可能的情況，如果對方不是小白的話。

    ——且不論小白愛不愛玩游戲，他是不會撒謊的啊。而且，昨天他跟她說過，他“明天要走”。

    夏兔很不安，她想不通的事有很多。

    “阿姨，今天情況不便，那我先回家了?！?/br>
    松開安全帶，她抱著自己的書包，去拉車門：“阿姨，我們下次再見?！?/br>
    周綺對夏兔這女孩實(shí)在是喜歡不起來。

    作為長輩，她這時(shí)回說“我送你回家”，比較有人情味；但看她走得這么急，她不送也無可厚非。

    顯然，夏兔同樣不想繼續(xù)跟周綺假惺惺地客套，裝關(guān)系好。

    轉(zhuǎn)眼間，她的背影已消失在夜色中。

    ……

    ——拒絕訪客，沒放人進(jìn)去。

    ——但如果他真的在里面，她也絲毫不會覺得奇怪。

    因?yàn)椋“资菚@洞的。

    夏兔把藍(lán)天福利院附近所有隱蔽的角落，耐心地、仔仔細(xì)細(xì)地找了一圈。最終，她在一個(gè)樹叢里發(fā)現(xiàn)了一件眼熟的羽絨服。

    ——而那件羽絨服下，蓋著一個(gè)更加眼熟的圓洞??！

    “小白、小白！”

    她蹲下身子，對著洞口喊。

    那里面，是深不見底的漆黑。

    她的聲音不知道能傳到哪里，可能哪里都到不了。

    等了好久好久好久，洞里一點(diǎn)兒動靜都沒有。

    可還是得等……

    夏兔抱著膝蓋，原地蹲著。

    “這么冷的天蹲在這里掉眼淚，要感冒的?！?/br>
    白凈的臉在昏暗路燈下，顯得蒼白異常。

    或許是逆著光的緣故，他的眼里不再有從前的明亮，望進(jìn)去，只能看見一片靜謐的幽暗。

    “小白??！”猛地抬起頭，夏兔撲向洞口。

    兩腿發(fā)麻，她沒站穩(wěn)，幸好被他一把接住了。

    “你流血了……”她觸到浸透他衣衫的溫?zé)帷?/br>
    小白的懷抱不再是與自己同款的水蜜桃味，早就不是了。他身上有新鮮濃重的血腥氣，如此鮮明，無所遁形。

    “血不是我的。”小白說。

    “那、那……”夏兔聽見自己的聲音顫著，她握緊拳頭，問：“你要做的事，做好了嗎？”

    他沒猶豫地點(diǎn)頭。

    “那，我們回家吧?！彼プ∷囊陆?，緊緊的。

    小白抽出衣角，不讓臟污的血液弄臟她的雙手。他是冷靜的，表情、行為、語言，不見分毫破綻。

    “你得回家，我要回去那里?！?/br>
    他給她指了一下，他們腳下的深洞。

    ——他去的地方她去不了啊……

    直至這一刻夏兔才徹底相信，小白說的“走”。

    這一次他有向她道別了，他是真的不會回來了。

    他一直看著她，明明要解釋的事那么多，但他什么都……什么都不跟她說……

    他就是故意的。她不想相信他是壞的，但他鐵了心要斷她念想，他故意的！怎么能這樣呢！

    “為什么不吃掉我？不是最想吃掉我嗎？”

    夏兔崩潰地喊，眼淚有東西流下來，丟臉地自個(gè)兒擦掉。

    小白摸了摸她的臉蛋。

    他的掌心是暖的，被他碰上的時(shí)候很舒服。

    太舒服，只覺得被安撫了，不論是冰涼的身體還是空蕩的心，都在忍不住向他靠攏。

    真犯規(guī)啊，既然要提醒她，他很危險(xiǎn)。

    為什么不像恐怖故事里的鬼怪一樣陰冷丑陋，為什么要對她那么好呢。

    “因?yàn)?，舍不得?！彼稹?/br>
    她以為他不會說了，可她低估了自己的影響力。

    “小白……”

    她仿佛握住一根救命稻草，湍急的水流中，她奮力地，將那小小的生機(jī)，遞給他。

    “小白，是好的對不對！”

    但凡有一點(diǎn)希望，一點(diǎn)……

    像小時(shí)候玩過家家游戲，分“國”之后，無條件幫助和自己一邊的人。

    夏兔不在意被騙，甚至給出明確的暗示，告知小白自己的這邊。

    “不。”

    他做過最好的事，是此刻的殘忍。

    “我是壞的?！?/br>
    ☆、第27章 童話

    七歲或十四歲的夏兔，都是一樣的、那個(gè)愛問為什么的夏兔。

    她紅著眼眶，偏偏“不可愛”到底，糾纏著想要一個(gè)回答。

    小白嘆了口氣。

    仿佛回到小時(shí)候，他慢悠悠地給夏兔講了一個(gè)童話故事。

    他們牽手走在回家的路上，冷颼颼的冬天里，飄落的雪花兒短暫地停留過他們的肩頭。

    它們調(diào)皮地順著風(fēng)兒一路飄啊飄啊，飄到遙遠(yuǎn)的童話王國里，化成冰晶。

    【故事發(fā)生在很久很久以前……

    像地面住著人類，海里住著人魚，在地下最深最深的地方，也悄悄住著那么一群擅長鉆洞的地心人。

    這里曾經(jīng)有過文明，但因?yàn)榈匦馁Y源的日漸稀缺，人們變得不講道理、成日互相咬來咬去。咬人厲害的，就能獲得更多的食物；咬人不厲害的，就會變成食物。

    忽然有一天，地心人開始發(fā)現(xiàn)，這樣咬來咬去是不好的。他們的同類已經(jīng)所剩無幾，而那些咬人厲害的，也逐漸對這樣的打斗感到疲憊。

    所以剩下來的人們決定，要建立制度，找回和平。因此，新成立的地下王國有了一位力量最強(qiáng)的、負(fù)責(zé)領(lǐng)袖的國王。

    大家必須聽從國王的命令，國王會為他們公平地分配食物，不聽國王話的人會被大家一口接著一口地咬壞。

    國王的繼位是以力量為依據(jù)的，國家里第一個(gè)打敗舊國王的勇者，便是下一任的國王。

    隨著王位不斷更替，對于新上位國王的無條件服從寫進(jìn)了地心人的血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