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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過氣花魁再就業(yè)在線閱讀 - 第9節(jié)

第9節(jié)

    鴇母正同環(huán)兒在院里散著步,閉上眼深吸口氣,她這幾日有些怕被人找,一找準(zhǔn)沒好事,從來沒人大聲喊過:太太,不好啦,天上掉下了金疙瘩把院子砸了個坑,太太,不好啦,地里長出個金葫蘆把姑娘絆了個跟頭。

    全是糟心事,她有時倦了乏了真想撂挑子不做了,把玉香院賣掉,誰愛要誰要,她拿著錢買個田莊再買個孩子踏實過日子??伤岵坏?,舍不得秦淮河的富貴榮華,熱鬧慣了真一個人呆著會寂寞的。白眼狼又多,養(yǎng)的孩子對她不好可怎么辦,像這群不省心的女人似的。

    “說吧!”鴇母認了命,活該cao勞到死??!

    “門口來了一幫官老爺,兇神惡煞的?!遍T婆子拿起袖管擦著汗。

    鴇母也不著急:“告訴老爺們明日再來?!?/br>
    門婆子快哭出來了:“我看那態(tài)勢怕是京里來的?!?/br>
    “京里?”鴇母抓過門婆子:“你確定?”

    “不是很……不很確定……”

    鴇母一把推開她,對環(huán)兒道:“去看看,是神是鬼也得打發(fā)了?!?/br>
    大廳里一群人立在矮胖男人的身后,男人打量了一下嶄新的玉香院:“地兒倒還不錯,只是來了半日連壺茶水都沒有算什么待客之道?”

    身后一個紅衣人對著空蕩蕩的玉香院吼道:“人呢?再不上茶把這破地方砸咯!”

    男人瞪了紅衣人一眼,紅衣人低頭不敢再多話。

    鴇母扭著腰從后院急匆匆趕來:“哎喲,各位爺,怠慢了怠慢了。來人啊,給老爺們看茶。”一群男人沒一個有半點胡茬,鴇母確定是宮里來的了。

    男人打量著鴇母:“你是這里的老板娘?”

    “是是是?!兵d母恭敬的站在一側(cè)。

    “聽說,這秦淮河最紅的姑娘是你家的?”男人掏出雪白的手絹用食指擎著小心沾了沾嘴角的唾沫星子。

    “不過老爺們抬舉,得了些虛名罷了?!兵d母笑著,雙手交錯置于腹前。

    男子微皺著眉頭:“那姑娘叫什么來著?咱家……”意識到暴露了身份,改口道:“我,我倒是給忘了。”

    “華韶。程華韶。”鴇母的臉笑得有些僵了,又不敢放松,耳根前的兩塊rou開始犯疼,趁男人不注意動了動嘴,總算松快些。

    “是這個名字?!蹦腥它c點頭:“叫姑娘出來見見吧?!?/br>
    鴇母將下人端來的茶雙手遞給男人:“老爺見諒,小店最近修繕,明日才正式開業(yè),姑娘們暫時不見客?!?/br>
    男人接過茶,聞了聞又放下了:“你能明日開,也能今日開,不過老板娘你一句話的事兒?!闭f完拿魚泡似的兩眼冷笑著久久盯了鴇母一眼。

    身后的紅衣人抖開披風(fēng),正欲拔出腰間的配劍,被男人揮手制止,訓(xùn)斥道:“咱們是禮儀之邦,好好說話,別像倭寇那幫沒人性的畜牲似的,聽不懂人話只能揍得他叫祖宗才有用?!蹦腥诵χ蝤d母致歉:“久聞華韶姑娘芳名,恰逢到南京辦事,手下的人也來不及換身輕便衣服無意沖撞了老板娘?!?/br>
    鴇母猶豫著道:“老爺言重了,只是,您看我叫別的姑娘來成嗎?除了華韶那丫頭,院里的姑娘隨您挑選?!?/br>
    男人收起笑臉,“我說得不夠清楚嗎?還是南北兩地有語言障礙?”

    “主要這華韶姑娘,見客這事兒得她自個兒愿意?!兵d母額頭開始冒汗。

    “若姑娘不愿意,咱家只好叫幾個手下人請姑娘移步了,只是這些人沒輕沒重的傷著了華韶姑娘就不好啦!”男人復(fù)笑著道“還是說勞煩老板娘去一趟?”

    “這……”鴇母低聲對男人說:“您初來寒地不知道,華韶姑娘有金主保著的,我也勉強不得?!?/br>
    “喲!”男人來了興致:“誰這么大口氣???想獨罷著花魁?!?/br>
    鴇母用更小的聲音道:“布政使許大人家的二公子?!?/br>
    “哈哈哈……”男人和身后的眾人都笑了,“我還當(dāng)是南京王府呢,原來是許大人家?!?/br>
    鴇母繼續(xù)道:“許公子也是銀華郡主的兒子,嶟王爺唯一的外孫……”

    男人笑著道:“不用拿嶟王爺壓我,他老人家可不至于為了個青樓女子和私禮監(jiān)翻臉,趕緊把姑娘叫出來見個面,耽誤了咱家辦差事的時辰只好對不住了?!?/br>
    “私禮監(jiān)?”鴇母跪在地上磕頭求饒:“公公息怒,賤民這就叫華韶過來。”

    “環(huán)兒?”華韶正看著書。

    環(huán)兒喘著氣道:“太太請您馬上去大廳一趟,有宮里來的人要見您?!?/br>
    “宮里?”華韶不解。

    “您快去吧,太太拖不住了,來了好多人?!杯h(huán)兒拉起華韶就走,小菊正要跟過來,華韶命她回房呆著,怕她笨頭笨腦惹怒了來人自己保護不了她。

    “華韶姑娘到了?!杯h(huán)兒站到華韶身后,鴇母將一臉錯愕地華韶牽到男人跟前:“快向張公公問好?!?/br>
    張公公拍手道:“名不虛傳。華韶姑娘留下,余下的人都退下?!睋]手命手下的人取出一包銀子扔給鴇母:“你的人也帶下去,別讓咱家見到一個圍觀的人,偷聽偷看的可以趁著這會子和耳朵眼睛道別了?!?/br>
    鴇母不敢接銀子:“公公親臨是賤民和丫頭們的福氣?!?/br>
    “給你就收下!”方才拔劍的紅衣男子上前一步威脅道。

    鴇母捧著銀子帶著環(huán)兒倒退著退下,假裝看不見華韶求救的目光。

    “青天白日的華韶姑娘怕什么?”張公公笑著道:“咱家這樣的人還能對姑娘做什么不成?”說完笑著看了眼自己的兩腿之間,華韶別過臉不去看。

    “姑娘請坐吧。”張公公指著對面的椅子道。

    華韶挺直了背坐下,微微頷首道:“謝公公。”

    “美。聲音也美。我今天過來就是給姑娘打個招呼,等我辦完南京的差事回京時帶你一起上路。”

    “公公說笑吧?”華韶腦子里嗡的一聲。

    “咱家明兒個上路,今天過來驗驗貨,沒旁人在就給姑娘透個底,向我力薦姑娘的就是你們許公子的母親,銀華郡主?!睆埞χ戳搜廴A韶。“等明兒玉香院開業(yè),我當(dāng)著眾人八抬大轎接你走,也算全了禮數(shù)。”

    “當(dāng)然啦!你若還有別的想要的,盡管說,我差人準(zhǔn)備就是?!睆埞f得口干舌燥,有些嫌棄地喝了口面前的茶,潤了下口便吐到地上:“澀?!?/br>
    “郡主為何……”華韶覺得天都塌了,若無許優(yōu)的護佑舒心日子也算是到頭了,更何況不知何時惹怒了銀華郡主。

    “她家公子啊,眼看著過幾年都三十而立了,還是不肯成家,人官家小姐們聽說他終日來玉香院找你,也不愿嫁。做母親的心情你能體諒吧?郡主也愁啊,索性讓我做次惡人把姑娘帶走讓公子死了這條心?!?/br>
    “奴婢若不肯呢?”華韶嫌惡地看了眼地上的流淌開的液體。

    張公公打了個噴嚏,擦了鼻涕的手絹直接扔掉,剛好落在被吐掉的茶水上:“有幾分膽色,只是不知刀橫到姑娘這白玉似的脖子上時,姑娘又會說什么?!?/br>
    華韶問張公公:“公公可曾娶妻?”

    “自然?!?/br>
    “那可曾納妾?!?/br>
    張公公有些得意:“十七房侍妾?!?/br>
    “華韶若去京,是第十八么?”

    “不不不?!睆埞笮Φ溃骸扒皫兹找妰山偠?,他送了我一個,于情于理她都得在你前邊?!?/br>
    華韶起身站到張公公面前,俯視著他道:“華韶命苦,年幼時家鄉(xiāng)遭了大災(zāi)被拐賣到玉香院,這命能撿回來不容易,只要能活下去華韶也不怕受些委屈。只是公公府里奴婢寧死也不愿去,半點希望也沒有的日子怎么熬?聽?wèi){公公處置就是了?!?/br>
    她轉(zhuǎn)身欲走,背后傳來張公公尖細的聲音:“姑娘不愿意我就毀了這玉香院,人哪,不怕死沒什么了不起的,沒點在乎的東西才可怕。明日我還來,靜待姑娘回話?!?/br>
    “來人哪!”張公公大喝一聲,立在門外的一眾紅衣人得令沖進來。

    “去巡撫衙門。”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在看的人兒沒,空虛寂寞冷~

    ☆、分別

    華韶回到房時幾乎要癱軟在地,小菊上前扶住她問道:“姑娘?”

    華韶沒有應(yīng)聲,她看了眼小菊,看了眼對面鶯兒和二丫住的西廂,看了眼這座住了十幾年讓她百感交集的院子。玉香院。這個地方害了她們,也救了她們。

    她沒有勇氣逃走,沒有合法身份去了外面的世界根本沒有辦法正常生存,只能行乞或淪為私娼。也不敢尋死,活著再糟也糟不過死,活著只是覺得什么不好,死了就什么也感覺不到了??扇绻娴碾S張公公去京城……她不指望許優(yōu)為自己出頭,他沒理由為了一個青樓女子開罪許大人的同僚。

    “小菊,明天我如果不在玉香院了,你就去回太太讓她指你去跟著鶯兒?!?/br>
    小菊半蹲著替華韶擦鞋上的污泥:“姑娘別嚇小菊,你為什么會不在?”

    “箱子里的東西你們幾個分了便是,我在錢莊用許公子的名義還存下不少錢,若遇到良人你用來贖身也夠了?!比A韶坐望著蔭翳的天空,幾日不見太陽的影了。

    “我不聽。”小菊將華韶臟了的繡鞋脫下,往院里走去,抬手背對著華韶偷偷抹著眼淚。“聽環(huán)兒jiejie說是宮里來的人,宮里的都是壞人,十幾年前的屠城不也是那幫人做的么……”

    “閉嘴。我不在你身邊也這么不顧后果的胡亂說么?玉香院的賓客雜,錦衣衛(wèi)也有來的,讓他們聽去還要不要活了?”華韶不擔(dān)心自己,只是放心不下三個小丫頭。

    那幫人走后鴇母到了華韶屋里,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張公公同你說什么了?”

    華韶嘆了口氣道:“他說要帶我去京城?!?/br>
    “那你的意思呢?”鴇母試探道,她想保護院里的姑娘,想保護自己的財產(chǎn),但什么人惹得起什么人惹不起她還是擰得清的,犧牲華韶一人能保全玉香院已是萬幸。

    “人微言輕的哪有什么反抗的資格,隨遇而安吧?!比A韶沒有看鴇母,仍癡癡望著天空道:“這陰雨連連不見天的日子連鳥兒都不飛動了,何況人呢!”

    鴇母心里歉疚著不再說話。

    “mama趕緊準(zhǔn)備明日開業(yè)和鶯兒掛牌的事吧!小菊,送mama出門?!?/br>
    次日天未亮鶯兒就被鴇母叫去房里囑咐一番后盛裝打扮好呆在天井院樓梯左側(cè)的二樓房間,秋齡推病不愿見人,翠兒陪著秋齡,雖然二人已多日未正常說話了。

    “姑娘若生氣打我罰我便是,只要姑娘心里能好受些?”翠兒跪在秋齡床前。

    “跪喪呢?”躺在床上的秋齡側(cè)過臉面無表情看著翠兒:“你咒不死我的?!闭f完轉(zhuǎn)身照常背對著翠兒:“我哪敢打您啊,回頭您再去太太跟前演出苦rou計我就真的死定了,滾吧,別臟我的眼了?!?/br>
    玉香院門前香車美轎停了一路,從院門口望到街盡頭也望不到邊。

    鴇母親自站在門口迎接久違的??蛡?。

    “商老板,里面請。”

    “哎喲,李老爺,您又富態(tài)些了?!?/br>
    “有坐有坐,人再多您陳大人的專座還是得留著呀!”

    鴇母扯出最大的笑臉迎接著光臨的每個男人,直到她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來人先打招呼了:“今兒個好熱鬧?!?/br>
    鴇母有些不自在地問道:“許公子,是來同韶兒道別的么?”

    “道別?”許優(yōu)一頭霧水,“華韶姑娘要出遠門?”

    鴇母沒回答,像蜂蝶撲向花叢般招呼著許優(yōu)身后剛到的老爺公子們。

    許優(yōu)穿過眾人徑直奔向華韶院里,通往后院的甬道被兩個大漢攔著:“公子,外客不許入院?!?/br>
    許優(yōu)心里著急,卻也不想在華韶呆的地方壞了規(guī)矩,只得托了個丫頭去院里傳話。丫頭腿腳挺快,不一會兒就跑過來回話了:“華韶姑娘讓許公子先在廳里坐會兒?!?/br>
    幾個相熟的公子哥看到許優(yōu),沖他揮揮手,許優(yōu)憂心忡忡地點點頭。

    “吃了華韶姑娘的閉門羹?”一個身著靛藍色綢袍的年輕男子道:“玉香院姑娘這么多,不要太死心眼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