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佩看著漸遠(yuǎn)的丫鬟，咬著唇低頭道：“四jiejie，聽說你要去忠勇侯家里。”

    莊靜是個(gè)沉不住氣的，得了帖子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這事昨個(gè)晚上就傳到吳玉婷耳朵里了，莊佩成天跟在她身旁，也聽了個(gè)大概。

    “嗯，是我小舅贈(zèng)的帖子，我也愛蓮花不蔓不枝之態(tài)，正好那日又得空，便去瞧瞧?！?/br>
    莊佩攥緊了手，呼吸聲都變得重起來，猶猶豫豫道：“那……等jiejie回來跟我說說侯府蓮花的樣子?！?/br>
    暗嘆一聲，莊顏有些無奈，有心幫莊佩，偏六meimei是這么個(gè)軟弱的性子。

    “六meimei，你也十三了，三嬸可有跟你提過哪些人家？”

    姐妹之間，私談這些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還沒有，母親說再過一年請(qǐng)媒人來說?！?/br>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怎么可能逃的掉，將來過的好不好，都要看嫡母手下留不留情。

    莊佩低聲道：“我很聽母親話，很少惹她生氣?！?/br>
    莊顏如何不知，家里統(tǒng)共三個(gè)女孩兒，莊佩過的最凄慘，她又是個(gè)心善的，同是姓莊，總有些可憐她。

    “六meimei，那媒人一張嘴，什么都說的天花亂墜，胡家小姐出嫁的時(shí)候你也是聽過一些閑話的?！?/br>
    要不是彭郎中家花重金請(qǐng)了個(gè)名嘴媒婆，把自家兒子吹到天上去，胡給事怎么舍得把獨(dú)女嫁給那個(gè)放蕩子。兩家結(jié)親沒有半個(gè)月，胡家小姐便要和離，好好的黃花閨女成了二婚的婦人，在家中熬了三年都沒有再嫁出去。

    后來媒人的名聲爛了，彭胡兩家也決裂了。

    這番略帶挑唆有些出格的話，放在莊靜這種性格的小姐面前，莊顏是絕對(duì)不會(huì)說的，但在膽小怯懦的莊佩面前，隱晦的提一提，興許能鼓動(dòng)她替自己好好打算打算。

    “四jiejie……我一個(gè)庶女也沒有辦法，母親管教嚴(yán)格，實(shí)在不敢忤逆她?！鼻f佩說得情真意切，惹人動(dòng)容。

    莊佩狠狠咬著下唇，鼓起勇氣道：“jiejie，好jiejie，我也想去花會(huì)。”

    聽了這話，莊顏覺得她還有救，微笑道：“既然如此，我教你套說辭，回去之后想法子說給三嬸聽?！?/br>
    “什么說辭？”莊佩眼巴巴地看著莊顏。

    “三哥今年十五了吧？”莊保誠(chéng)是吳玉婷唯一的嫡子，年十五，行三，才華平庸，但還算刻苦，模樣端正，想說門親事不難，想說門好親事不容易。

    “是，明年五月就十六了。”

    “三嬸總要上心他的親事……”莊顏說的緩慢，深深地看了莊佩一眼。

    莊佩知道莊顏真心為她好，不自覺地拉著jiejie的手腕子帶怨道：“是了，母親很重視哥哥的親事，有時(shí)候難免顧及不到我?！?/br>
    這還是往委婉了說，吳玉婷壓根沒把她的事放心上。

    一低頭，莊顏看見她有內(nèi)里的袖子生生短了一截，分明還是去年的衣裳樣式，纖瘦的手腕上有片淤青。

    莊顏?zhàn)阶∏f佩的手問：“三嬸又打你？”

    慌忙抽回手收起來，莊佩側(cè)了側(cè)身子，吞吞吐吐道：“是我……犯了錯(cuò)，打碎了母親插花的陶瓷花瓶?！?/br>
    莊顏不是沒去過西府，能被莊佩打碎的插花花瓶能值多少錢，三嬸犯不著為此打人，吳玉婷不過是隨便找個(gè)由頭罷了。

    想來吳玉婷還是恨自己的丫鬟被莊守禮收用，還抬了妾生了個(gè)女兒出來。

    莊佩有些低聲下氣請(qǐng)求道：“四jiejie，這件事你不要告訴別人?！?/br>
    輕輕地握著莊佩的手，莊顏放柔了聲音道：“我省得，你那里有祛瘀的膏子沒有？”

    夏季炎炎，莊佩竟也不覺得那雙帶著溫度的手會(huì)熱，心里頭酸酸暖暖，吸了吸鼻子，眼睛不爭(zhēng)氣地紅了起來，帶著哭腔道：“四jiejie，我不疼，用不著膏子?！?/br>
    也好，祛瘀的膏子多帶藥味，若是叫吳玉婷聞到了，還以為莊佩在別人面前訴苦，又要挨頓打，索性這次就忍了。

    “六meimei你聽我說，回去之后你想法子跟三嬸說，兩天后侯府里花會(huì)上去的姑娘很多，可以借著帶自家丫頭去賞花的名頭，悄悄替自己兒子相看別家姑娘。方家嫡長(zhǎng)孫只有一個(gè)，姑娘有那么多，說不定也能遇到一樁好親事?！?/br>
    莊佩也不笨，知道吳玉婷聽了這話肯定心動(dòng)，若真要假借帶女兒賞花的名頭，三房又只有她一個(gè)姑娘……

    “四jiejie，可是我們沒有帖子，如何去？”

    三房和大房、二房向來是分開行事，像這種活動(dòng)沒請(qǐng)到吳玉婷頭上，她是不會(huì)跟去的，但這次不一樣。莊顏道：“你只管跟三嬸提了，別的事你不用擔(dān)心?！?/br>
    莊佩悟了一會(huì)兒，方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好好謝了莊顏一番，又說了些體己話。

    蘭兒蓮兒兩個(gè)，一個(gè)打著傘，一個(gè)提著食盒來了。朱紅的五層雕花食盒很沉，放在石桌上的那一瞬砸出悶悶的一響。蘭兒收了傘，額頭上只出了些薄汗，蓮兒早就大汗淋漓，放下食盒往后退了好幾步，才拿袖子往臉上扇了扇。

    莊顏不動(dòng)聲色地打量著兩個(gè)丫鬟，又問莊佩想喝哪一碗湯，聽她答了綠豆湯，蘭兒將那碗放涼的湯端在她面前。

    喝了些湯，又吃了點(diǎn)心，日頭越來越盛，莊顏命蓮兒收拾了東西，起身道：“六meimei，回去吧?！?/br>
    莊佩也跟著起身，莊顏忽又囑咐說：“兩日后六meimei記得穿紅色或紫色的衣裳。”

    莊佩不解，但還是答應(yīng)下來，默默記在了心里。

    從夾道走到黃氏院子，兩人身上皆出了膩膩的汗。院子里大房和三房的人都已經(jīng)走了，憐兒也不在，莊顏吩咐蘭兒：“你送六小姐回去?！?/br>
    莊佩微頷首，道了謝方走了。

    回碧泉居的路上，蓮兒笑著道：“小姐您真心善?！?/br>
    嘆了口氣，莊顏想起九歲那年她養(yǎng)的一只白毛小奶狗，“我都自顧不暇，哪里還有精力對(duì)別人行善，這次提點(diǎn)她，一則是為了還幼時(shí)的恩情，二則一筆寫不出兩個(gè)莊字，姐妹之間也該相互照拂些?！?/br>
    “奴婢不明白了，還什么恩情？”

    “還記得我從外祖父家?guī)Щ貋斫袣g哥兒的小狗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