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節(jié)
“主子說得是。只是,奴才看太子妃是個很有主意的女子,讓她順心甘情愿跟來上安宮只怕十分困難?!?/br> “剪斷她在宮中所有的依靠,她陷入絕望,便只能隨著兒子跟過來?!焙肓枥涞馈?/br> 李生路聞言不禁暗自打了個寒顫,而今主子性情越發(fā)冷血了。弘凌察覺,頓住。“怎么?” “沒,沒什么。”李生路自不敢說自家主子冷血,卻也忍不住問:“奴才猶記得當(dāng)初,殿下對錦月夫人可是真真心心的疼愛。所以奴才一直不太明白,為何殿下彼時那樣愛護錦月夫人,卻還是要娶妻納妾?” 弘凌忽而停下腳步,望向漫天飛雪。“在這深宮中,權(quán)力、婚姻二者互為一體,但,卻與愛情毫不相干?!?/br> 李生路不太明白,想了想,才漸漸有了些許了悟。 雖不知主子全部意思,但他算是聽出來了:主子娶妻納妾是為權(quán)力,不是因為愛,也不是為了美色和欲望。 傅柔月氣急敗壞,十皇子妃和鄭淑妍大氣不敢出,映玉則平靜垂眸跟著。 傅柔月小姐脾氣地?zé)┰旰哌罅藘陕?,瞥著映玉憤憤道:“蕭昭?xùn)也是,好端端你干嘛讓我來花園走,現(xiàn)在不但壞了好心情,還惹了殿下生我氣。算了,你自己轉(zhuǎn)悠吧,你們都別跟著我了!” 傅柔月年輕,心眼不多,丟下幾人由侍女牽著走了。 十皇子妃與鄭淑妍才松了口氣。 鄭淑妍想了想:“蕭昭訓(xùn)莫不是故意領(lǐng)咱們來這兒看的吧?” 映玉柔柔微笑:“鄭昭訓(xùn)可不要胡言亂語,只是湊巧罷了?!?/br> 十皇子妃左右瞟了兩人一眼,對映玉道:“聽說光祿郎甘鑫大人十分青睞蕭昭訓(xùn),認(rèn)了昭訓(xùn)為義妹可是?這次疫情能這么快處理好,除了太子妃的功勞,最大的就是甘鑫大人了。連京師疫情源頭這樣棘手的事,甘大人都一力承擔(dān)去查,真是年輕有為。蕭昭訓(xùn)有這樣的義兄扶持,日后定會越來越好的?!?/br> 映玉笑著說哪里。 偶遇錦月,鄭淑妍還心有余悸:“早知道太子妃在此,我便是死也不愿來花園里看雪!” 十皇子妃打趣:“那是,鄭jiejie可被她給害慘了,最可憐還是八皇子妃,弄得家破人亡,連孩子都折了……對了,蕭昭訓(xùn),那疫情源頭甘大人可查出頭緒了?” 映玉依舊柔柔,眼皮半遮住眼眸,顯得有些隱藏,和莫測?!耙咔楸l(fā)來源仿佛是有些頭緒了,約莫今日甘大人稟告了圣前,就能傳到咱們耳朵里。這些前朝的事,咱們后宮女子,就不必cao心了……” 錦月匆匆從花園回來,回到凌霄殿才氣息順了些,可但看東宮諸景,不覺腦海里又冒出兩年前弘凌初初回來,將她從念月殿潘如夢手中救回來的場景。 那往事一幕一幕,抑或甜蜜抑或心酸,不停忙腦子里冒。 錦月在凌霄殿里,只覺一刻也呆不住了,只能出門看了看紅梅林,這是彼時沒有的東西,仿佛只有這些陌生物,才能讓她心思重歸平靜。 她不需要那種的躁動不安,現(xiàn)在,她只想要隨時隨地都保持冷靜清醒 ,在這皇宮里活下去,并且活得好。 正看桃林,錦月卻見前頭有個小太監(jiān)跑過去,慌慌張張,拂亂了幾枝紅梅,積雪簌簌落地。 “咦,那太監(jiān)不是小安子么,我記得他不是自請調(diào)離東宮了?” 錦月問。 秋棠道:“那狗奴才本是伺候太子屋中掃灑的,他見東宮式微,便想著調(diào)出去別宮謀生路??缮蟼€月見東宮好轉(zhuǎn),他又想回來。奴婢本是不許的,可他弟弟也在東宮,他哭求了一夜,說想與弟弟重新團聚,好有照應(yīng),就在雨中跪了一夜,奴婢看他可憐,也就準(zhǔn)許了?!?/br> “跪了一夜?”錦月略有些奇怪。 “怎么了娘娘?若是您不喜歡,奴婢一會兒將他遣了就是?!?/br> 錦月?lián)u搖頭?!八姈|宮式微便想轉(zhuǎn)投他主,這樣意志不堅定的人,怎會有跪一夜相求地意志,還是說……他有所目的。罷了,或許是我多疑了。” 典膳局已準(zhǔn)備好了午膳,可錦月左等右等卻總是等不回弘允來。 “怎么太子還不回來,秋棠,你派人去看看消息,可是宣旨后遇到了什么麻煩?!卞\月道。 秋棠剛答了聲諾,青娥就疾步進殿來,面色有惶恐:“娘娘,娘娘 ,太后派人來傳喚娘娘去宣室殿!” 秋棠嗔她沉不住氣:“這么慌張做什么,還是讓娘娘先吃一口飯再去吧,也是中午了?!?/br> “太后急召,太子妃還是趕緊的吧!”門口忽進來了太極宮的新任詹事大人,以及數(shù)個面含煞氣地內(nèi)監(jiān)。 秋棠斂眉:“大人怎么擅闖凌霄殿,雖然大人是太后任命的詹事,可這兒可是儲君之所!” 周詹事不為所動,甚至有些不屑,冷道:“太子妃,奴才讓您趕緊過去可是為了您好,吃飯是小,保命是大。命若沒了,還吃什么午膳不是?” “你……” 錦月拉住秋棠,迎著周詹事不禮貌地目光淡聲道:“敢問大人,太后傳喚本宮所為何事?” “太子妃去了自然就知道了。請吧!” 來人兇氣煞煞,錦月心中騰起一陣莫名的不安,太后在清寧殿,此刻卻讓她去宣室殿。宣室殿是皇帝批閱奏折和安寢之處啊。 錦月臨走前,看了眼凌霄殿外怒放枝頭地紅梅。 那梅海鮮紅,仿似一把烈火燃燒著,能夠東宮所有燒化成灰。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 ☆、第107章 1.7.0 大乾宮分?jǐn)?shù)十殿閣,包括棲鳳臺在內(nèi),為皇帝后妃居住,宣室殿乃眾殿之首,是皇帝起居與臣子議事之處。 大乾宮的地勢并非平整的,宣室殿地處最高,風(fēng)水上視為“龍首”。 此時白雪茫茫,遠(yuǎn)遠(yuǎn)看去,宣室殿琉瓦覆雪,犄角高閣在白茫中朦朦朧朧。 錦月被周詹事領(lǐng)著一路疾走。 周詹事只是個奴才,不能行走在錦月之前,平時周詹事謹(jǐn)慎小心從不犯這樣的錯,可此時,他卻混不在意,反而回頭來:“太子妃快些吧,要是再晚耽擱了時間,太后和皇上怪罪下來,不光奴才擔(dān)待不起,太子妃恐怕也要受累呢?!?/br> 秋棠一路早看他不慣:“周詹事也是宮中老人了,怎么連奴才走在主子跟前就是僭越這點不知道么?” 周詹事只是斜斜瞄了一眼,根本不理睬。 “你——” 錦月拉住秋棠,輕輕搖頭。 如秋棠所言,周詹事是宮中老人,尋常不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所以,必定有原因。 在沒有弄清楚此去宣室殿狀況時,還是別輕舉妄動的好,若要治他,等上一日半日,也不著急。 秋棠讀懂錦月的眼神,頷首示了然了。 “太子妃在這兒等著吧。” 到宣室殿外,周詹事就一溜煙鉆進去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出來:“陛下傳旨,立刻進去?!?/br> 殿中熏煙裊繞,剛才在殿外錦月一點聲響都沒聽見,現(xiàn)在入殿來,卻見屋子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娜侨耍?/br> 各殿皇子、宗室要員長輩、高位妃嬪以及太后全數(shù)都在,無一人缺席,這架勢隱隱含著兇煞,仿似拷問犯人一般。弘允跪在殿中,旁人看他的眼神十分奇怪。 皇帝應(yīng)著錦月的請安,猛地連連咳嗽了幾聲,激動地坐起身來,隔著重朦朧紗簾,錦月也能感受到皇帝熾烈憤怒的眼神。 “你——你們——” 皇帝猛烈地喘息起來,太后忙勸慰道:“皇帝你便歇著吧,這里交給哀家來處理就是。楊桂安,扶皇上躺下。” 楊桂安答諾,急忙上前。 錦月聽太后聲音含著一絲莫名刺骨寒意,對上弘允淡淡看來的陰沉眼神,心中更是咯噔一聲,有不好預(yù)感。 今天不是宣旨昭告新皇人選么?皇帝不是與弘允哥哥重拾了父子之情么?為何…… 錦月一時心中千頭萬緒,卻一個也理不出來。 太后重新落座,從前在手中盤得發(fā)亮的佛珠串子已換成了一對寶石瑪瑙的華麗長指甲,在指間輕輕撥弄著,她目光慢悠悠,朝錦月看來。 “太子妃,有人向皇上和哀家稟告,說你協(xié)同太子詛咒皇帝與哀家,以謀奪大位,可有此事?” 錦月心中咯噔一聲,立刻兩頰冷汗,忙屈膝跪下去: “太后明鑒,錦月幾次受太后點播提拔,銘感五內(nèi),太子對皇上和太后更是一片孝心,是以斷然不會有詛咒之事??!” 太后目光落在弘允身上:“太子,你說呢。” 弘允沉靜低眸,嘴角含著隱忍:“兒臣剛才便說過,絕沒有做過任何詛咒父皇之事,其他沒有好說地,只這一句,絕沒有質(zhì)疑?!?/br> “哀家也不相信太子會做出這樣忤逆罪惡之事?!碧舐暤?,她眼尾似掃過某處。 七皇子出聲:“太子皇兄與太子妃之意,是說旁人誣陷東宮了?” 弘允沉聲:“自是!” 錦月見弘允話不多,隱隱感覺到他有一種看破什么而無力之感,心下有些著急,按捺住心中所思,辯解道: “太子為皇上以身擋惡熊,險些丟了性命,現(xiàn)在手臂上的傷口每到變天都會疼痛難忍。平日太子處理政事,也無一不盡心盡力,怎可能做出詛咒這樣大逆不道之事。還請皇上和太后明察,錦月敢以性命擔(dān)保,太子絕對……” “你住口!”弘允忽然怒聲打斷錦月,錦月吃了一驚,有些怔愣。 “圣前豈有婦人說長道短之初,還不趕緊退到一邊!”弘允呵斥。 長這么大,認(rèn)識這么多年,這是弘允第一次呵斥錦月,并且當(dāng)眾呵斥,放在平時,他對錦月可是捧在手心怕摔,含在嘴里怕化的。 皇帝聽到此節(jié),更覺是太子心虛才阻撓錦月發(fā)毒誓,喘著粗氣怒道:“事到……而今,你們竟還想騙朕!全天下最希望朕死的,不就是太子么,只要朕一死,你就是皇帝了,所以……所以你一邊詛咒朕,一邊謀取朕的好感親情,好歹毒的心,就跟你的毒婦母親一樣,騙了朕二十多年!她當(dāng)日要殺朕未能成,你……你便接著害朕,替她報仇是不是,朕早該想到,不該對你心軟!” 錦月清晰地聽見弘允手在拳頭下攥緊,咯咯作響。錦月不敢回想弘允曾經(jīng)的風(fēng)光、高貴,因為現(xiàn)實太殘酷,屈辱得讓人難以接受。 弘允聲音從未有過的冷沉,父子親情,此刻全然成了一場笑話,冰冷得要人命的笑話:“兒臣只能說,絕沒有做過此事!” “好個沒有做過此事,你的意思還是朕冤枉了你和你那歹毒至極的母親了?好,朕今日就讓你死個明白!來人,傳人證,咳咳……傳……” 內(nèi)謁者令兼大太監(jiān)楊桂安忙去殿外吼了一嗓子,立刻就有宮人帶領(lǐng)著三個宮人上來,兩男一女。 其中一個正是錦月先前看見的,那在梅花林中鬼祟逃走的小安子。 另一內(nèi)監(jiān)抖若篩糠道:“奴才是尚冠局的內(nèi)監(jiān),兩、兩個月前太子派人來取皇上冠冕琉珠和帽檐布片,奴才問來人是取之為何,來人打死不說,奴才心知皇上冠冕代表龍氣,龍氣足則天子身體安康,有所損就會令天子身體不適,是以奴才拒絕了?!?/br> 侍女哭啼:“太子派來的人正是小安子公公,他遭奴婢二人拒絕,就夜里偷偷偷走了幾顆琉珠,和一片為皇上制作冕冠的布匹……” 太后身側(cè)的云心姑姑斥責(zé)道:“小安子,你取此布匹所為何用,還不快速速招來!” 小安子汗如雨下,瑟瑟發(fā)抖,可是卻支支吾吾:“奴才,奴才從、從沒有去過尚冠局,太、太后和皇上明鑒啊。而且,而且太子對、對皇上絕無任何不利之心啊……” 小安子說著,驚恐至極的模樣朝弘允看去,弘允不理會,他又害怕地盯著錦月。 錦月又驚又怒,小安子那模樣,仿佛是他們二人授意讓他那樣說的似的。 太后收在眼底,容色一厲:“事到而今你還要替誰隱瞞嗎?看來不上刑你是不招了!云心,讓延尉司刑女官上拶刑,先夾斷他幾根手指,看這狗奴才還說不說實話?!?/br> 云心配合道:“諾!司刑女官早已在殿外候著,立刻就能執(zhí)刑,太后娘娘。” “好!” 小安子立時嚇得魂飛魄散一般,磕頭哭求:“太后饒命,太后饒命,奴才宮外上有老父母一雙、下有七八個兄弟姐妹需要養(yǎng)活,都指望著奴才這一雙手掙銀子養(yǎng)家糊口,奴才要是斷了手指,一家都得餓死啊,太后娘娘開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