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打頭的小內(nèi)侍愣了一愣，眼中有驚艷之色，吸了口氣道：“呀，姑娘生的真好?！?/br>
    那幾位立在門口的閨秀見了靈藥這般樣貌，翻了翻白眼，掩著口竊竊私語起來，左右還不就是那幾句。

    法雨提高了嗓門，脆生生道：“東陽長公主的府邸門前哪有低賤人兒？各位姑娘如此目下無塵，不怕得罪了貴客？”

    那幾位閨秀倒不再說話了。

    靈藥笑了笑。

    “各位姑娘個個都是京師高門家的閨秀，想必出門前，家里頭的老人也會在規(guī)矩上千叮嚀萬囑咐，怎么還能做出這等目下無塵的事，說出這般刻薄的話兒來？”

    “你又是何人，憑什么這般說咱們?！?/br>
    倒是門里頭出來一位嬤嬤，青羅衣形容刻薄的，正是長公主府的余嬤嬤。

    她乍見到靈藥，也有些親切，疾步走到靈藥身前，便伏地跪拜。

    “恭迎十公主殿下?！?/br>
    那幾位閨秀瞠目結(jié)舌，面色青白一片，又是艷羨又是嫉妒，再間雜著一些不甘心。

    卻又不得不跪。

    第35章 赴宴（中）（偽更別理我）

    因是往花園而去, 余嬤嬤領(lǐng)了靈藥并法雨、青果便沿著那粉墻黛瓦往里走，穿過一道道月亮拱門，滿眼都是景, 滿眼都是綠意, 靈藥借居在長公主府時并未逛過此地, 此時見到也甚覺姑姑奢靡。

    走了一炷香的功夫, 這才到了那花園的一間四角攢尖頗有唐風(fēng)的亭下。

    那亭里婷婷玉立了幾個女孩子，倚著欄桿看景的又有幾個姑娘, 而那花園里還徜徉了幾個領(lǐng)著丫鬟交談的姑娘。

    真真是麗色滿園。

    余嬤嬤并未通傳靈藥的身份, 引著她往先前住過的屋子去了。

    “十殿下，這會子距離開席還早, 長公主殿下回京，請了不少先前的朋友、貴客，前廳擺了二十桌席面，花園里擺了二十桌，長公主說您不耐煩寒暄, 讓您回屋子歇息一時，開了席再請您過去?！庇鄫邒邷芈暤馈?/br>
    她說的委婉，實際上長公主的原話是：“小十是個表面木訥心里頭有計較的, 自然不耐煩和這些貴女們寒暄，叫她回她屋子坐一會，開席了再過來, 省的看她掛著張笑面虎的臉鬧心?！?/br>
    靈藥點了點頭不以為意, 隨著余嬤嬤等人往先前自己所居住的屋子去, 才走了沒幾步，就有兩個麗色宮娥恭敬而來，其中一個屈膝道：“嬤嬤，長公主殿下在前頭花廳宴客，翡翠耳鐺掉了一個兒，叫嬤嬤選一對襯殿下今日打扮的過去?！?/br>
    余嬤嬤聽了，帶了些歉意對靈藥說道：“十殿下……”

    靈藥笑著點了點頭，余嬤嬤便吩咐兩名麗色宮娥。

    “你們引著十殿下往韶光閣去?！彼C著臉道，說罷便匆匆去了。

    兩名宮娥一邊一個引著靈藥往前走，法雨隨口閑聊，問她們：“你們叫什么名字，瞧著有些眼生?！?/br>
    這兩名宮娥踟躕了一下，其中一個伶俐些的道：“十殿下，奴婢翠縷，她是庭芳。”

    一路無言，又行了幾步路，眼見著面前是一座石橋，盡頭卻是一片綠蔭形成的幽徑，遮天蔽日的，有些綠野仙蹤的意味。

    靈藥停住了腳步。

    “這是往哪兒去？”法雨率先發(fā)問，指著前頭兩名宮娥毫不客氣，“你打量殿下沒來過長公主府，就敢?guī)е奶幚@路？不要命了你。”

    翠縷和庭芳兩個宮娥慌慌忙忙地跪倒在地。

    “不敢欺瞞殿下，往韶關(guān)閣去必得經(jīng)過這里，過了前頭的綠意廊，就是了?！贝淇|急急解釋。

    靈藥望了望眼前石橋下的淙淙水流，道：“這座石橋叫做涵碧橋，橋下水流引的是護(hù)城河水，若我沒猜錯的話，過了前面的綠徑，還要再轉(zhuǎn)個彎走上百八十步才能到韶光閣?！?/br>
    她定定地看著面前跪著的宮娥。

    “這條路也能去韶光閣，但顯然繞了遠(yuǎn)，你們特特將我?guī)У搅诉@里，是有什么目的，說來聽聽?！?/br>
    法雨氣的上下打量這兩名宮娥，忽的矮下身子抓了翠縷的手腕，衣袖往下一擼，就露出腕子上的琉璃翠鐲子，憤憤道：“這就是指使你的人送你的吧！”

    靈藥按下法雨的話，溫言道：“你且老實交代罷。”

    庭芳推了翠縷一把，在地上急急地磕了幾個頭，趴著不敢抬頭，顫著聲音道：“奴婢知錯，是燕王府的世子爺，給了奴婢二人四十兩的賞銀，叫奴婢繞個路到這里。奴婢想著不過是繞個路，對十殿下也沒什么傷害，所以……所以……”

    “呸，你心里曉得對十殿下有什么傷害。真是黑了心了。”法雨喝斥地上的二人，吩咐青果，“你去，叫府里頭的侍衛(wèi)來，將這兩個丫鬟捉了，送到長公主殿下面前去?！?/br>
    青果應(yīng)了，轉(zhuǎn)身跑就去叫侍衛(wèi)。

    地上兩人拼命磕頭，告饒起來。

    靈藥心中冷笑，輕抬腳轉(zhuǎn)身便往回走，身后那叫翠縷的卻一把拽住了靈藥，苦苦哀求：“十殿下，饒了奴婢吧……”

    靈藥本就纖弱，被這奴婢拽住了衣裙，一個站立不穩(wěn)，身子晃了晃，便一腳踩進(jìn)了腳跟前兒的水里。

    索性水并不深，將將沒過了腳踝，法雨一把推開翠縷，將她推到了一邊，扶住了靈藥，但此時她的衣裙下擺也濕的透透的。

    靈藥心里頭清明，若真是燕王世子的話，定是要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戲。

    心頭正在上下左右的思量，就聽后頭傳來一聲男聲。

    “十殿下，您這是怎么了?！?/br>
    怎么了，我這是怎么了！你心里最清楚！

    自己衣裙?jié)窳?，五月的天穿的薄，叫這個浪蕩子看了去，豈不是便宜了他！又是在長公主府上，若是叫他給碰瓷了，可真是鬧心。

    靈藥不及思索，低低說了一句：“跑?！?/br>
    主仆二人跑的比兔子還快，一溜煙地往回跑遠(yuǎn)了。

    待那燕王世子穆清趕過來時，只能看見二人冒了煙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

    穆清恨恨地一拍手，低頭見地上的兩個宮娥跪在那里，氣的一人給了一腳，正踹到了心窩子上。

    “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不是叫你們帶她往林蔭子里去嗎？連一個小姑娘都制不住！沒本事！”

    “啟稟世子爺，是兩個小姑娘……”

    功虧一簣，他今日來長公主府上吃酒，打聽了十殿下的行跡，原打算趁這個時機(jī)將十公主引到石橋上，再設(shè)計讓她落水，自己來個英雄救美，最后在綠意廊里向她表明心跡，這下全泡湯了。

    “世子爺，您要救救奴婢?！眱蓚€人磕頭不止。

    穆清收起了怒容，換了一副冷漠的樣子。

    “本世子可救不了你們，不過這長公主府奴婢百千，十殿下不定能記得住你們，還不快跑？”他冷言。

    翠縷和庭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方才向公主報了個假名字，想來她應(yīng)當(dāng)記不住咱們?！贝淇|突然道。

    “可余嬤嬤認(rèn)得咱們?！?/br>
    “抵死不認(rèn)便是，左右咱們是新到長公主府的，余嬤嬤認(rèn)不清人也是有的。”

    穆清見她二人機(jī)警，便也不再追究，恨恨地離去了。

    靈藥和法雨一路提著裙子狂奔。

    直奔到滿是麗色的花園子里才停住腳步。

    遠(yuǎn)遠(yuǎn)瞧見了一眾姑娘們在園子里信步，法雨蹲下身子，替靈藥整理裙擺，皺了皺眉仰頭道：“公主，裙角全濕了，若是叫人看到了，有些不妥。”

    靈藥抬頭望了望高升的日頭，想著再去叫府里的仆婦宮娥有些麻煩，所幸只是裙角，便指了指花園一側(cè)的六角小亭，道：“去那里曬一曬，不亂走動了。”

    法雨嗯了一聲，主仆兩人便往那六角小亭坐了。

    坐在亭中，曬了會日頭，就有些犯瞌睡，過不一時，有個濃眉大眼的姑娘領(lǐng)著丫頭在亭前轉(zhuǎn)悠，走過去走過來，不時還緊張地瞧瞧靈藥。

    靈藥瞧了稀奇，輕聲喚她：“你是丟了東西？”

    這話一出，那小姑娘忽的閃到了靈藥身前，眨巴著大眼睛笑著說：“沒有?！庇钟掳荩谥械?，“臣女雪舟給十公主殿下請安?！?/br>
    靈藥有些稀奇，她向來行事低調(diào)，在長公主府也沒帶多少宮娥內(nèi)侍，怎么這小姑娘就認(rèn)得她呢？

    再者說了，臣女雪舟是什么意思？是哪家的姑娘不說嗎？

    靈藥笑了笑。

    “快起來。你找我有事？”

    雪舟搖了搖頭，示意身后的丫頭奉上了一條手巾。

    “十殿下，我瞧見您的鞋濕了，用手巾擦一擦吧，容易干?！?/br>
    法雨狐疑地接過了手巾，道：“你怎么知道公主殿下的鞋子濕了？”

    雪舟笑的大眼睛也彎了起來。

    “方才我遠(yuǎn)遠(yuǎn)看見公主伸了繡鞋曬，我想著是不是鞋子濕了，所以走過來看一看……”她眨了眨眼睛，“果然濕了?！?/br>
    靈藥瞧見她面容可愛，也不去多想，喚她過來。

    “多謝你了，來這里坐。”

    雪舟有些羞澀的笑，不好意思道：“臣女不敢和公主比肩?！?/br>
    靈藥笑的溫和。

    “不比肩，坐我對面。”

    亭邊上立著的侍女便上前奉茶，雪舟倒不像別家閨秀，腳步有些跳躍地就走上來。

    她捧了一杯茶，笑的大眼睛旁多了兩道可愛的褶子。

    “十殿下，您真好看?！?/br>
    靈藥聞言，咕咚一聲將嘴里的茶咽了下去。

    見過直白的，沒見過這么直白的小姑娘。

    “你也好看，眼睛又大又亮。你幾歲啦？”靈藥夸起人來絕對沒有二話。

    雪舟放下了茶盞，道：“回十殿下，臣女十二歲了?！?/br>
    靈藥笑瞇瞇道：“比我小兩歲，那你該叫我jiejie?！?/br>
    “臣女不敢造次?！毖┲塾行┬邼卣f，又低頭仔細(xì)看了看靈藥的裙角，道，“殿下，您的鞋襪裙角怎么濕的，貼在腳上又冷又寒，莫害了風(fēng)寒呀?！闭f罷又吐了吐舌頭，“您瞧我，就是不會說話。”

    靈藥喜她一團(tuán)孩子氣，逗她：“你是一個人來長公主府做客的嗎？”

    她踟躕了一下，認(rèn)真道：“我是和我哥……和我弟弟一起來的?！?/br>
    靈藥注意到了她改口的哥哥二字，倒有些好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