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畢業(yè)便淪為無業(yè)游民的某人，感受到了代溝的存在。

    這個說不通，不知道另一個怎么樣。楊偉很快把希望放在了沈沐身上，笑得諂媚：“小兄弟，我們做個交易怎么樣？”

    沈沐不說話。

    如楊偉這般在社會上打混多年的人，必須掌握的技能之一就是看人臉色?？上У氖沁@項技能如今遇到了難以生效的對手，沈浩總是笑瞇瞇的，沈沐則是不茍言笑，兩兄弟的心思都不好猜。

    他小心翼翼道：“給我點吃的，我保護你怎么樣？”

    保護？

    沈沐不由得認真地打量起楊偉來。

    七彩雞冠模樣的發(fā)型太過特立獨行，以至于人們的目光總是聚焦其上，忽略了其他部分。仔細看，楊偉稱得上身材健碩了，可以想象打起來還是有兩手的。他穿著夏天的短袖和短褲，這種裝扮并不利于面對喪尸，但也顯得兩腿之間的輪廓異常明顯。

    好吧，在沈沐眼里明顯。

    他倒沒有長針眼的感覺，只不過，此時此刻，他很想問一下對方的父母：給兒子取這個名字究竟有什么用意？

    天色昏暗。

    雨一陣大一陣小，始終沒有停下，樓下的人還沒有走，看來是打算留一夜了。

    夏雨緊張極了：“他們會上來嗎？”

    “放心吧，”或許是同為女性的緣故，習娜對夏雨很友好，安慰道：“他們不是以為這里有一只很厲害的喪尸嗎，應該不會硬闖的。而且上面這間小臥室，也不夠幾個人睡啊。”

    難說。

    沈沐在心里接話。

    剛才門前的兩個男人提到了“老大”這個詞，通常來說，一個團隊的帶領(lǐng)者，總是有特權(quán)的。比如說，擁有更好的睡眠環(huán)境。別的團隊或者不會冒著減員的風險去追尋一間臥室，但樓下的不是普通人，而是罪犯。

    懸了。

    沈沐覺得沖突的可能性很大。

    他瞅了瞅秦歌，壓下這話沒說。

    屋里的人，隱隱分成兩撥，一撥以秦歌為首，加上習娜王武和夏雨，另一撥以沈沐為首，加上沈浩李和光和楊偉。

    沈沐很清楚，他實際上并沒有和秦歌分庭抗衡的資本，因此，在秦歌沒有犯錯的時候，他都不會發(fā)表意見。

    沒有爭權(quán)的必要。

    秦歌這個人，瞧起來已經(jīng)不簡單了，隱藏在水面下的部分，很可能更復雜。

    入夜。

    雨已經(jīng)很小了，可惜樓下的人顯然不打算開夜車，而失去了雨聲的掩飾，為了防止靠近的人察覺不對，楊偉不得不苦命地繼續(xù)撞門。

    沈浩覺得他快把自己撞散架了。

    慘不忍睹。

    所以還是別看吧。

    沈浩轉(zhuǎn)了視線，望向窗外，突然想到什么，挪到窗的側(cè)邊小心地往外張望，然后坐下來，胳膊撞了撞哥哥的，小聲道：“對了，我們的車是不是被劫持了？”

    沈沐不答話。

    “哥？”

    沈浩驚疑不定。

    沈沐坐在靠背椅上，閉著眼，好像睡著了。

    沒有人開燈，也沒有月光，還未消散的天光映得他的面孔越加白皙，睫毛低垂、閉上眼睛的模樣有種說不出的安詳。如果是以往，這會讓沈浩以為他困得在椅子上睡了，可在末日后，見到這樣姿態(tài)，沈浩心里卻升起種難以名狀的恐慌。

    “哥……”

    他微微加大了音量，又叫了一聲。

    這惶急的聲音引發(fā)了在場幾人的注意，李和光攬住沈浩的肩膀：“怎么了？小浩?！彼谥羞@樣問著，視線落在沈沐身上：“我們小聲點，你哥睡著了?！?/br>
    沈浩呼吸有些急促，他微微搖了搖頭，像是電視劇里看到的那樣，伸出一根手指放在沈沐鼻子下方，感覺到了空氣的流動，這才松了口氣，自己也覺得挺莫名其妙的。對上李和光關(guān)心的視線，沈浩不好意思地傻笑兩聲：“不好意思，我抽了一下。”

    抽了？

    李和光琢磨半晌，才理解這應該是指抽風：“又說怪話。”

    一張毛毯被蓋在了沈沐身上，映入眼簾的是習娜溫柔的笑臉：“睡著了會冷，別著涼了。”

    得到感激的眼神后，習娜悠悠回轉(zhuǎn)，挽著秦歌的手臂，如同熱戀中的情人般親密地在他耳畔低語：“少爺，那應該只是個普通的少年，我給他蓋被子這么大的動靜，也沒有被驚醒?！?/br>
    “本來就是個普通的大學生，還能是什么人？”秦歌輕聲回應。

    “看來我多心了，”習娜嬌笑道：“還以為能讓李小哥服氣的人身手差不了呢?！?/br>
    “說明人腦子好?！?/br>
    “哎？其實腦子比李小哥好，不是什么難事吧?！?/br>
    “……”

    秦歌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李和光，對方并不知道自己被黑了，正拿著一柄軍刀充滿愛意地凝視著，那眼神像是在看自己的媳婦。戀物癖而已，沒什么好大驚小怪的。秦歌視線一轉(zhuǎn)，又看向了椅子上的少年。

    警惕性這么低嗎？

    還是太累了？

    也不知道他們經(jīng)歷了什么。

    秦歌竟然覺得有點心疼。

    沈沐，或者說他的意識，此時正站在一座金閃閃的神殿里。

    依然一樣辣眼睛。

    他很自然地將視線投向了唯一賞心悅目的存在——立于殿堂之中的少年。

    恍惚間，仿佛有面鏡子橫在兩人之間，兩人互為倒影，一模一樣的容貌，搭配上不同的衣著，一個白襯衫休閑褲，面無波瀾；一個著白底鑲金繪者繁復花紋的長袍，溫柔淺笑。

    “你好，我是休伊斯，或許該說是……初次見面？”

    “某種意義上?！?/br>
    在見到這人時，心中陡然升起種難以言喻的喜悅和親近，像是某種缺失已久、找尋已久的存在終于出現(xiàn)，整個人完整了般，這感覺太過真實與美好，叫沈沐……迅速提高了警惕。

    莫非對方用了魅惑之類的法術(shù)？

    休伊斯所在世界，除了人類外，還有精靈龍族等生物，其中有一種叫做魅魔的存在，便擁有天生的魅惑法術(shù)，人類能不能學會沈沐倒是不知道。

    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神游天外，休伊斯微笑著道：“在想什么？”

    聲音近在咫尺。

    沈沐渾身一顫，突然懂了網(wǎng)絡上那批人整天叫嚷的“蘇得耳朵懷孕了”是什么樣的感受。

    他不適地皺了皺眉：“別靠這么近?！?/br>
    下一瞬，沈沐躺在了地上。

    第9章 變故

    不對，身下這柔軟的觸感，是……床？

    映入眼簾的是飄飛舞動的布幔，白色和金色相互交織，十分熟悉，的確是夢境中時常見到的、小少年臥室里的大床。

    空間轉(zhuǎn)移嗎？

    不，這里應該并非真實存在，也許是類似于夢境的一個空間，一切不能依照常理判斷。

    沈沐默默思考。

    “在想什么？”

    似乎察覺到他的心不在焉，那個聲音更近了，同樣的問題再次被問出，炙熱的呼吸繚繞在耳畔，讓沈沐不適地側(cè)過頭，把得到的新情報記在心里。被說了不要靠近，立刻就挪得更近，這算是傲嬌？

    不，也可能是睚眥必報。

    休伊斯躺在沈沐身邊，兩人的身體幾乎挨在一起，姿態(tài)親密，卻只是表象。

    于沈沐而言，夢里的小少年本是極熟悉的存在，然而如今出現(xiàn)在面前的休伊斯，卻讓他覺得陌生。說到底，他所見到的，僅僅是對方的孩童時期罷了，作為“神”，壽命自是無比漫長，在這漫長的時間里，誰又知道會發(fā)生什么變化？

    按照已知情節(jié)推測，不外乎是神官、牧師或者修女野心膨脹，企圖把小少年當做傀儡、借助他的名頭劫掠、妄圖取而代之……總之，離不開欺上瞞下、背叛利用那一套。

    曾經(jīng)天真單純的小少年，在經(jīng)歷這許多事情以后，還會一如往昔嗎？

    簡而言之，沈沐擔心他黑化了。

    這種屬性在二次元很多人萌，但在三次元現(xiàn)實生活中遇上……分分鐘轉(zhuǎn)到刑偵片的節(jié)奏。

    沈沐有點慌。

    “想你長大后的事情。”

    即使在思考一些事情，也不妨礙他的回答，沈沐很懷疑，如果自己第二次無視了這個問題，對方會不會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

    休伊斯似乎頗為滿意，臉上的笑容愈發(fā)真誠：“這么關(guān)心我嗎？”他撐起上身，俯視著沈沐，身影遮蔽了來自上方、精美的魔法寶石發(fā)出的柔光，表情瞬間變得陰沉可怖：“還是說，關(guān)心你自己呢？”

    啊，出現(xiàn)了。

    變臉絕技。

    面無表情地吐槽著，沈沐平靜道：“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本來就是一個人。”

    休伊斯眨了眨眼：“你怎么知道的？”

    “長相一模一樣，天天晚上夢見，這種設定很常見的?！备咧挟厴I(yè)后動漫小說閱讀量陡增的沈沐的確很熟悉這種套路。他不緊不慢道：“這樣的兩個人之間要說沒有關(guān)系，沈浩都不信?！?/br>
    休伊斯不再保持抬起上身的姿勢，趴在了沈沐身上：“你這樣黑你弟弟，他知道嗎？”

    懂現(xiàn)代語言，初步判斷可以通過一些渠道接觸外界。

    沈沐不動聲色：“最重要的是，在上一個夢里，你叫我‘半身’?！?/br>
    前世今生？第二人格？

    資料太少。

    此時沈沐分外懷念起以前的醫(yī)院來，突然好想去看看精神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