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嬪忽然撫上小腹道，“臣妾有幸懷得皇上的孩子，更見不得皇上的骨rou過得不好，沒膽子告訴您，只好暗地里偷偷照看……皇上，臣妾錯了，饒了我吧?！?/br>
    說著便哭得梨花帶雨，一旁的翠婉立刻勸道：“娘娘，您還懷著身孕呢，千萬別這么哭??！”

    這話似乎提醒了夏景帝，于是便嘆了口氣，彎腰將張嬪扶起來，伸手抹掉臉上的淚水，無奈道：“別哭了，仔細(xì)眼睛，懷了朕的孩子還敢哭成這樣，哪里膽小，簡直膽大妄為，若有什么好歹，看朕怎么收拾你?！?/br>
    張嬪沒聽，依舊默默垂淚。

    夏景帝這下沒轍了，哄道：“好了好了，別再哭了，瞧著小花貓的樣子，朕可是餓了，不陪朕再吃點兒？”

    接著看向周圍跪了的人，抬了抬手，“都起來吧，伺候你家主子，還有靖宇，你也別跪著，坐下來，吃飯?！?/br>
    趙靖宇聞言便起身，恭敬地朝夏景帝叩手行禮后，便扶住張嬪，“張姨，我扶您坐下吧?！?/br>
    這會兒功夫，膳房正好添了幾道菜上來，三人同坐無言繼續(xù)用飯，便也相安無事。

    張嬪偷偷瞄了幾眼夏景帝，正好被抓了個正著，“怎么，愛妃害羞了？”

    張嬪靦腆地點了點頭，“都是臣妾不是，皇上進(jìn)來的時候，瞧著臉色也不大好，恐怕正有煩心事呢，讓您煩上加煩了?！?/br>
    “沒什么，小事而已?！?/br>
    張嬪垂了垂眼，接著笑道：“既是小事，不如說出來讓臣妾聽聽，說不定還能給皇上出出主意呢?！?/br>
    說到這個，夏景帝倒也無所謂，“咱們的兵馬大元帥接連勝戰(zhàn)，形勢一片大好，估計再過不久可班師回朝?！?/br>
    “那是好事啊，皇上。”

    夏景帝看了她一眼，繼續(xù)說：“靖宜手握重兵，軍中威望更甚，奏章這便上來啦。睿親王世子年滿六歲，按例入崇文館進(jìn)學(xué)，伴皇子皇孫左右，即使施恩亦是威懾。只是榮兒體虛，朕想著等他身體好些再來不遲?！?/br>
    張嬪給夏景帝斟上酒，眼神微動，說：“前日子見過睿王世子，的確是惹人憐愛，不過看起來行動正常，不像病怏怏的樣子?！?/br>
    “確實，不然朝臣也就不會奏請了?！?/br>
    張嬪歪了歪頭，不解道：“臣妾不懂，聽說崇文館里講學(xué)的都是最有學(xué)問的大儒，世子有這樣的老師教著，不是件喜事嗎？”

    夏景帝捏了捏張嬪的臉頰，低聲笑道：“就你聰明，你道貴妃今日請朕過去為何？”

    張嬪握住夏景帝的手，皺了皺鼻子，搖頭。

    “元齊今歲春節(jié)之后入了崇文館，身邊還沒有伴讀。”

    張嬪啊了一聲，“貴妃娘娘倒是想的好主意。”

    夏景帝回握張嬪的小手，揉了揉，“不只是貴妃，連賢妃也沒閑著，榮兒只有一個，選任何一個都不如意，哼，這都打著什么念頭，朕是一清二楚?！?/br>
    張嬪柔柔地微笑。

    夏景帝似有感慨地一聲嘆，“兒子大了，心思就活絡(luò)了，朕老啦。”

    聞言張嬪嗔道：“您說什么呢，您若是老了，臣妾這兒可打哪兒來的？”說著拉著夏景帝的手摸上自己的小腹。

    夏景帝頓時哈哈大笑，“對，朕可不老，還是你小東西可人疼?！?/br>
    “皇上就是cao心太多了，若是不想選任何一位娘娘的，不如找一個誰也不靠的不就好了，這樣誰也別想鬧您。”

    “說的有理。”

    只是這人選，夏景帝皺眉思索了一會兒，目光忽然落在至今未說一語的九皇子身上，變得深沉起來。

    張嬪依舊小鳥依人般柔柔地笑，眼波流轉(zhuǎn)間光芒一閃而逝。

    當(dāng)圣旨降臨永寧侯府?dāng)堅萝幮x完畢的那一刻，林曦的心里頓時咯噠一聲。

    “侄孫元榮領(lǐng)旨謝恩。”

    趙元榮伏地拜謝之后起身，沉著冷靜地接過圣旨，接著目送宣旨太監(jiān)離去，表現(xiàn)出一派親王世子的氣度。

    然而一回頭，便揪住林曦的袖子，皺著小臉苦惱地問：“表舅，這該怎么辦啊，榮兒一點也不想進(jìn)宮?！?/br>
    好吧，相安無事了一段時間，總算出幺蛾子。

    甥舅倆默默地看著桌上的圣旨，半晌無語。

    當(dāng)曹公公端著兩碗補(bǔ)湯進(jìn)屋子的時候就看到這一大一小支著腦袋齊齊瞪著桌面，似乎要將桌上的圣旨瞪穿一般，嘿嘿地笑了兩聲。

    “世子，林公子先喝湯吧?！?/br>
    話音一落，趙元榮便撅起嘴，可憐道：“曹公公，怎么辦呀？我不想去?！?/br>
    林曦也望了過去，不過既是圣旨，自是沒有商議的余地，是以他反而關(guān)心今后趙元榮將要伴讀的那位皇九子，“公公，這皇九子是何人，哪位娘娘所出，為何從未聽到過他的消息？”

    第88章 圣旨宣世子入崇文

    曹公公將兩碗湯分別遞給林曦和趙元榮，才站于一側(cè)道：“大夏舊例，皇子滿六需入崇文館，另擇年歲相當(dāng)?shù)某紝僦优惆樽笥?，皇親國戚居多。王爺雖身份高貴，可依舊是天家臣子，世子也不例外。當(dāng)今皇上共有四子，梁王、蜀王、陵王及這位皇九子，其余不是早夭便是意外身死。”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這不需多說林曦也能想出是怎么一會事兒。

    “梁王和蜀王年長早就開府另居，入朝政。陵王二十，已擇址建府，好風(fēng)雅不涉朝務(wù)。還有一位便是世子即將伴讀的皇九子，年十，是曾經(jīng)寵慣后宮又畏罪自縊的敏妃之子，因母不喜于皇上，是以不現(xiàn)于人前，也無人將他當(dāng)皇子看待，這無人理會反而安穩(wěn)地活到至今。”

    聞言林曦便皺了皺眉，一個不受皇帝待見如同隱身的皇子，為何忽然出現(xiàn)在人前？

    疑惑的目光看向曹公公，后者便繼續(xù)說：“王爺捷報連連，戰(zhàn)功赫赫，世子作為睿王府的繼承人，自是廣受關(guān)注。梁王三子趙元齊緊今歲入崇文館，伴讀未定，慶敏公主駙馬貪墨流放，是以蜀王次子趙元奕的伴讀空缺，梁蜀兩派可是卯足了勁拉攏我們王爺，對于世子更不會錯過。王爺手握重兵，又向來中立，皇上既想讓世子入宮親近，又不希望偏向任何一位皇子……”

    “是以這位皇九子是最好的選擇?！绷株仨樦掝^說，帝王心術(shù)，要的就是權(quán)衡制約，雖無奈，不過仔細(xì)想想，林曦覺得夏景帝對睿王府還是頗為照顧的，“榮兒身份特殊，不做伴讀亦是可以，只是這樣反而讓兩方趨之若鶩，不斷爭取，漩渦之中最難保持正心。而一旦做了皇子伴讀，有什么事當(dāng)然以皇子為先，便有了退路可走了?！?/br>
    曹公公笑呵呵地點了點頭，“正是如此?！?/br>
    這樣想來，還算一個安慰，林曦摸了摸趙元榮的小腦袋，他家的小孩驕傲又嬌氣，脾氣又直，誰的面子都不大給，不免又有些擔(dān)心。

    “曹公公，你可知道這位皇九子的脾氣如何，好不好相處？”

    一個什么都不是的皇子能有什么脾氣，曹公公頗為好笑的同時，又大感欣慰。這么長時間看下來，這位林公子是真心待他家世子的。趙元榮即將入宮，自然不能常伴他左右，少了世子直接的保護(hù)，危險總是增加幾分，然而至今卻一直未提他自己，反而憂心那位九皇子的脾氣。

    “您放心，那位殿下是個好相處的，若不是張嬪娘娘和敏妃身邊幾個曾經(jīng)的老人照顧，怕是早就沒了。雖說是伴讀，但也沒誰會將咱們世子當(dāng)個伴讀對待。天色晚了，公子和世子請早些歇息吧?！?/br>
    曹公公說著便退了出去，然而剛走到門口，便聽到林曦問：“那位敏妃因何獲罪，公公可知曉？”

    聽林曦這一問，曹公公瞇起的小眼睛忽然微微張開，手扶著門平靜地回答：“冷梅。”

    更衣洗漱，熄燈就寢。

    夏日炎炎，不過這兩位卻是不怕熱，蓋著一條薄被，也不需要打個扇子，真是非常的省心。

    趙元榮依偎在林曦的懷里，悶悶地說：“表舅，要是父王在就好了?！?/br>
    “他在你也得進(jìn)宮，圣旨不可違。”林曦閉著眼睛回答。

    “那至少有人可以保護(hù)表舅的，父王臨走前要我時刻跟著，這我要是進(jìn)宮……怎么辦？”趙元榮忽然坐起來，瞪著大眼睛道，“對了，我可以裝病嘛，離開表舅就得發(fā)病，一直到父王回來為止，表舅，行不行？”

    林曦心下感動地稀里嘩啦，然而聽這話卻哭笑不得，小孩子底子好，除了定時喝藥，便是三月一次的施針，趙元榮已經(jīng)很久沒有生病了。

    “你當(dāng)侯府里都是瞎子嗎？日日跟著我去白家學(xué)館，走哪兒跟哪兒，什么時候發(fā)病過？難道一聽說進(jìn)宮就一病不起，讓人怎么想？一個欺君之罪便跑不了了?！?/br>
    趙元榮頭一歪，便無力地?fù)涞乖诹株氐膽牙?，摟住表舅的脖子撒嬌道，“可榮兒不想進(jìn)宮，除了曾祖母和皇伯爺，里面的人都不喜歡，她們笑得好假，說話也好假，打量榮兒的眼神好不舒服。我想跟表舅去白家學(xué)館，聽白爺爺和表舅說話，榮兒能學(xué)很多呢。”

    懷里的寶貝一直拱啊拱，林曦拍了拍趙元榮的屁股，垂眼細(xì)細(xì)地想，然而想了一圈兒也沒想出個辦法來，只能說：“不進(jìn)崇文館我是沒辦法了，不過能不能下了學(xué)就直接出宮回府，這個明日我與曹公公再商議一下，看能不能辦到，現(xiàn)在早些睡吧?！?/br>
    這樣也很好，趙元榮要求不高，每日能這么摟著表舅一起睡，還能說說悄悄話就很滿足了。

    沒了心事，孩子一會兒就能睡過去。

    林曦卻一直沒有睡意，處在風(fēng)浪之上，才能體會其中的暗藏洶涌，曾經(jīng)的淮州不過是一年前的事，那無憂的日子就仿佛變成了上輩子。

    而曾經(jīng)許諾會護(hù)著他的人……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滾回來！

    不過半年的時間，頗讓人嫌棄的霸道王爺如今卻讓人想念了。

    北境捷報連連，聽了一耳朵的某人英明神武，想來也該快回來了吧。

    真是皇天不負(fù)有心人，趙靖宜終于在半年之后開始被某人念叨。

    然而此刻，這位元帥卻是黑著整張臉，冷靜地聽著宋將軍的匯報，“西夷人？”

    “是，元帥，那……鏡子看得很仔細(xì)，屬下再三確認(rèn)的確是西夷的裝扮?！?/br>
    宋將軍低著頭沉聲回答。

    帥帳內(nèi)眾位將軍臉色都很不好，這意味著西夷和胡奴已經(jīng)勾結(jié)在一起，也能解釋為何胡奴一再戰(zhàn)敗也會有離開的原因。

    他們是在牽制北伐軍！

    “西夷一向以大夏馬首是瞻，卻沒想到狼子野心！”張將軍狠狠地拍了一下座椅。

    “問題是不知鎮(zhèn)西王府如今怎么樣了，西夷安穩(wěn)，向來沒什么兵事，現(xiàn)在胡奴和西夷兩相夾擊，西境不知可否守住，元帥？”

    趙靖宜看了他一眼，冷冷道：“可有鎮(zhèn)西王府的求救？”

    “……暫無?！?/br>
    “圣旨？”

    也沒，北伐軍因為有這古怪的鏡子才提早發(fā)現(xiàn)，京城怕是至今還被蒙在鼓里，就是現(xiàn)在快馬加鞭派人回去求旨，這一來一回也得兩個月，黃花菜都涼了。

    但若隨意動軍，這可是好大一個罪名，即使趙靖宜是皇帝的親侄子，圣寵正濃，也頂不住御史一頂大逆不道的帽子。

    這可怎么辦？

    眾位將軍面面相覷，抓耳撓腮，戰(zhàn)機(jī)可不等人。

    這時便聽到趙靖宜淡聲問：“胡奴大軍的所在可有查清了？”

    頓時眾人精神一振，“已經(jīng)查清了，就在西下！”

    “整軍出發(fā)，追擊胡奴?！?/br>
    “是！”

    眾將領(lǐng)立刻起身領(lǐng)命。

    是啊，西境有沒有淪陷北伐軍不知道，但是胡奴西下，他們自是要追擊的，若是恰好發(fā)現(xiàn)胡奴與西夷勾結(jié)，當(dāng)然得助鎮(zhèn)西王府一起對陣殺敵。

    將在外本就便宜行事，想到這里，眾位將軍便紛紛出帥帳整軍去了。

    然而宋將軍走到帳口忽然聽到趙靖宜喚住他，“宋將軍?！?/br>
    走得慢的將軍們都停了下來，回頭看他家元帥，只見趙靖宜走上來，冷著臉朝宋將軍伸出手，“東西還我?！?/br>
    啥東西？宋將軍不明所以。

    趙靖宜的臉色更冷了，“望遠(yuǎn)鏡?！?/br>
    宋將軍一愣，接著恍然大悟，支吾了一聲道：“元帥，這鏡子叫望遠(yuǎn)鏡啊，貼切，好使，只是能不能……再借屬下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