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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美人記在線閱讀 - 第87節(jié)

第87節(jié)

    何子衿笑,“人們只是覺著綠菊稀罕罷了,其實那么多菊花兒呢,不是沒有別的名品,只是不如綠菊稀罕。一會兒我配上幾盆姹紫嫣紅的,一道送去,花團錦簇,也熱熱鬧鬧的?!?/br>
    沈氏琢磨了琢磨,道,“成,正好這重陽節(jié)縣太爺每年也要開什么賞菊會,秀才、舉人、鄉(xiāng)紳都去的?!焙喂ё匀灰灿蟹荩皇切悴派矸莶淮蟪韵?,每次去露個臉也就回來了。當然,今年肯定不一樣,何恭送一盆稀罕的花兒,他又有這樣會種花兒的閨女,起碼能在縣太爺面前露露臉是真的。

    沈氏與閨女道,“唉,自從你這花兒賣了大價錢,許多人來想拜你為師學養(yǎng)花兒呢?!?/br>
    何子衿一笑,“這個不用忙,祖母就能應付得了?!?/br>
    沈氏也是一樂。

    何老娘這輩子沒收過這么多禮啊,雖然沒啥重禮,但是,爽??!

    打何子衿沒回來時,何家就熱鬧的跟廟會似的,如今何子衿回來了,熱鬧前頭得再加個更字兒了。由于何子衿如今是縣內(nèi)名人,出去怕要被圍觀,給李大娘薛師傅的東西就是三姑娘帶著翠兒送去的。另外,給還在陳家任教的薛先生的東西,是打發(fā)余嬤嬤送去的。

    何老娘就專心致志的在屋里開茶話會,何子衿根本不用露面兒,何老娘就與這些來打算拜她家丫頭片子為師的人說了,“不成不成,不是我們丫頭不樂意教,是教了你們也學不會?!?/br>
    “唉喲,看嬸子說的,我就不信我家妞子笨成這樣,學都學不會?”

    “是啊,學都沒學,哪里就知學不會呢?”

    “唉,你們不知道?!焙卫夏飳⑹忠粩[,接過沈氏奉上的茶呷一口,□□簡直沒了邊兒,“我問你們,在我們丫頭之前,你們見過綠色菊花兒?”

    “就是沒見過,這不是才想叫我家桃姐兒跟著子衿學個手藝么?”這位野心不大,想著只要學到何子衿的手藝,哪怕一盆花賣不了八百兩,賣八十兩也好??!

    “你以為這么容易學呢。要這么容易學,大家都趕著去掙那八百兩銀子了!”何老娘先亮亮堂堂的說一句八百兩,接著神秘兮兮的壓低聲音,“實跟你們說吧。當初子衿她娘生她前一天,我就做夢了,夢里就見有個仙人從天上下來,手里捧著盆綠色兒的菊花遞給了我。夢里也不知害怕,我剛要問呢,怎么好端端的給我盆花兒,忽然有人咣咣砸門,原來是子衿她爹正敲門呢,子衿她娘發(fā)動了,要生了。我沒念過書,也不認得幾個字,沒啥見識的鄉(xiāng)里婆子一個,那會兒又著急媳婦生產(chǎn),就把這夢忘了個一干二凈。后來這孩子喜歡種菊花兒,我這才又想了起來,如今方明白,這是命中注定的呀?!?/br>
    “你們說說,要不是命里跟菊花兒有緣,哪里能養(yǎng)出這么好的花兒來,是不是?”何老娘簡直信誓旦旦,“所以我說,這不是人教的,這是天生命里注定的?!?/br>
    上午打發(fā)了一撥兒想拜師的,下午打發(fā)了一撥兒想拜師的,何老娘傍晚才有空清點這些天收的重陽節(jié)禮啊。何子衿見人都走了,也同何老娘一并清點禮物,尋常小戶人家,不會送什么重禮,無非就是水果點心之類,何子衿道,“明天的水果點心都不用買了。”

    甭管這禮物值不值錢,有人送何老娘就高興,喜滋滋道,“要是明兒有人送一大簍螃蟹來就好了,螃蟹也不用買了?!?/br>
    何子衿:……

    何子衿道,“祖母,以后你別再說那什么神仙夢的事兒了啊?!?/br>
    “干嘛不說,我想了好幾宿才想出了這么好夢來?!焙卫夏锴那呐c何子衿道,“你姑媽懷阿翼的時候,夢到好大一雙翅膀,就給你表哥取名叫翼。你說說,怎么生你的時候你娘也沒做個神叨兒點的夢呢。唉,只好我做一個了。”

    在何子衿看來,雖然何老娘沒啥文化,但在宣傳傳銷上啥的,何老娘絕對有一流的天分哪。何子衿不是不叫何老娘說,只是得換個說法兒,她道,“說一回就行了,不能總說。這些話,是別人聽到叫別人去說的。您說一回就成了。說一回,待別人聽說了來問你,你還不能直接承認,得很謙虛很驚訝、似嗔非嗔似怒非怒的樣子說‘呀,誰跟你說的?這樣的嘴碎!我都說不叫往外說的!’。還得這樣口是心非一回,別人才更信呢?!?/br>
    何老娘聽著何子衿的主意,一雙瞇瞇眼逐漸發(fā)亮,最后一拍大腿,“著啊!”果然是長江后浪推前浪,瞧瞧,她家這丫頭片子,比她老人家還聰明哪!

    ☆、第128章 屁話

    何子衿正跟何老娘清點禮物,就有陳府管事來訪。

    與其跟陳管事打交道,何老娘還寧可去清點禮物,哼,陳家對她無禮,殊不知想巴結(jié)她老人家的人多了去!就是她家丫頭片子,也越發(fā)的有出息,會養(yǎng)花會賺銀子,一個頂別家十個的能干。哼哼~

    何老娘見著陳管事也沒以前的好臉兒,問,“有什么事?”不是送過重陽節(jié)禮了么,難不成再送一趟?

    陳管事忙先給舅太太請了安,自從他家大奶奶把舅太太得罪了,多少日子舅太太這臉兒還沒緩過來呢。不要說他一個管事,他家老爺來了也是這樣兒。想到何老娘的脾氣,陳管事又恭敬三分,笑道,“回舅太太的話兒,是寧家備了份重陽禮,托老爺給您帶回來呢。我家老爺也是剛到家,就命小的抬過來了?!?/br>
    何老娘一想便明白,對何子衿道,“興許是你走的急了?!碑斎?,也有可能是寧家那一家子勢利眼后悔那天沒招待一下她的寶貝丫頭才補給的禮物。何子衿回來只說去了寧家一趟,沒跟家里說在寧家受慢怠的事兒,可何老娘沈氏一干人都活了這把年紀,哪怕寧家大戶人家,規(guī)矩講究,可世間事大都有個套路的,便是寧家這等人家也脫不了大褶子。很明白的一件事就是,你要看重誰,人家去你家了,還不趕緊相見。除非是不想見的人,才會推脫不見,叫讓人幫著招待。何子衿去了,沒見著寧家正主兒,可不就是人家瞧不上何家么?倘何子衿不是何恭的閨女,而是皇帝的閨女,寧家敢不見?歸根到底,還是瞧不起何家。

    何老娘心里門兒清,只是何子衿沒說,她也便裝不知道罷了,心下卻是狠罵了幾聲寧家勢利眼啥的。

    如今見著禮物,也就不說啥了,與陳管事道,“辛苦你了?!?/br>
    陳管事忙謙道,“不敢不敢,都是小的應當?shù)摹!泵幖覀涞亩Y單奉上,余嬤嬤接了。何老娘道,“這天兒也晚了,明兒個大過節(jié)的,我們小戶人家,要茶無茶,要水無水的,我就不留你了,回去歇了吧?!?/br>
    饒是陳管事追隨陳姑丈走南闖走頗見世面,且自認為八面玲瓏口才非凡,如今面對何老娘這話,也不知該怎樣應對了。陳管事只得道,“小的告退?!惫ЧЬ淳吹淖吡?。

    何老娘冷笑一聲,叫何子衿,“來,丫頭,看看這禮單都有啥?”她老人家識字有限。

    何子衿接了禮單道,“咱們?nèi)デ魄?,一樣樣的比著單子對對就知道了?!?/br>
    “這也是?!甭牰Y單可不如看實物更有視覺感哪。當然,何老娘不大懂什么叫視覺感,她只是很實在的覺著,瞧見東西才能開心。

    寧家備的大多是衣裳料子,估計是鬧不清何家?guī)卓谌?,便老中青少的都備了一些。寧五奶奶因被寧太太好生抱怨了一回,備這些東西時頗用了些心,料子也都是極好的,起碼比何子衿在州府鋪子里買回來的更好。另外,還有兩株參,兩包燕窩,幾張皮子,一些補身子的物什。

    總之,是很夠看的一份重陽節(jié)禮。還附有一封信說何子衿去的那日庶務繁忙,未能接待,待下次去州府,請何子衿一定要過去玩兒之類的話。

    何老娘咂巴咂巴嘴,望著滿當當?shù)臇|西笑,“這倒還差不離。”

    何子衿笑,“看這料子不賴,正好做兩身新衣裳穿。”

    何老娘道,“又不走親又不出門,又不是沒衣裳,做啥新衣裳啊。存著,都存著,等以后有大用處的?!焙卫夏锶滩蛔∶擞置@輩子還是頭一遭見這么柔軟光滑的料子,上面還有提花兒,還有撒花兒,花色這樣的鮮亮柔和,一看就知道這色上的牢,不是尋常料子。何老娘已經(jīng)打算等以后何子衿說了婆家,到時給她做嫁妝的,這會兒穿了圖個新鮮,以后又往哪兒尋這上好料子去。

    何子衿實在受不了何老娘這有東西便是存著的性子,道,“東西就是拿來用的,一屋子好東西擱屋兒里不用,小心招了老鼠臭蟲。”

    “放屁!我那箱子可是老樟木的,我祖奶奶傳下來的好物件兒,一百多年從沒生過一只蟲。”何老娘意志堅定,道,“這得留著以后使,別有個三兩件好東西就站不住腳,不使了難受,是吧?不存財?shù)难绢^。就你這大撒漫的,以后有多少銀子夠使?不是過日子的意思,這是在娘家,樣樣都隨你,倘在婆家這樣總想著吃穿可是要被嫌棄的?!?/br>
    這年頭,尋常人家沒有不節(jié)儉的。可是,人生在世,誰不臭美啊!何況,何子衿自覺還是小美人兒一枚,以前沒有倒罷了,如今有了好料子不叫做衣裳穿,如何忍得。她心下一動,便道,“祖母,你聽我說,以后要出門作客,總得有兩身體面衣裳不是?”

    “以前的衣裳怎么就不體面了?”她家又沒啥顯貴親戚,就是陳家或何忻家比較有錢,這兩家都是極熟的,也不用特別打扮。

    何子衿立刻道,“要是去胡家呢?豈不該做兩身好衣裳么。”

    何老娘過日子算是一把好手,見識畢竟有所局限,問,“你白送他家一盆綠菊,他家能請咱家過去?族長也沒這么大面子哩,只有阿洛中秀才的時候,聽說見了胡老爺一面。”當然,現(xiàn)在她家丫頭的綠菊可是個稀罕物兒,也特值錢呢。這么些錢撒出去,怎么著也得聽著個響兒吧?何老娘不由給何子衿說動了心。

    何子衿有個天生的長處,凡她說出口的話,甭管是確有其事,還是滿嘴胡謅,都特招人信。何子衿道,“有備無患,倘萬一人家請咱們呢,若沒好料子倒罷子,明明家里一柜子的好料子,因舍不得穿都鎖柜子里,到時去做客都沒件像樣衣裳,豈不叫人小瞧?”

    何老娘便猶豫了,“那一人做一身?”

    “總得有個替換的吧?”

    “替換啥,這衣裳就是去體面人家兒穿,也就一時半晌的事兒,哪里用替換?你在家侍弄花草又用不著穿這好衣裳?!焙卫夏镆惠呑泳毜倪^來的,倘是何子衿要嘴吃啥的,一般何老娘都會叫人買給她,反正到時也是一家子吃。在養(yǎng)孩子這上頭,何老娘是相當大方的,但穿衣啥的,干凈整齊就行了唄,上好的料子,何老娘是當真舍不得的,總覺著存著些,以后才有大用。

    何子衿說的嘴巴都干了,何老娘總算答應,由于寧家送的料子太好,何老娘是舍不得動的。但,何子衿昨日帶回的州府的衣料,倒可酌情拿些出來,家里一人做身體面衣裳。

    因何老娘是個摳門兒脾氣,當晚何子衿就本著趁熱打鐵的精神,想著先把料子拿出來,誰曉得何老娘道,“深更半夜,黑燈瞎火的,你嬤嬤年歲大了,眼不行了,這會兒看不清鎖眼兒,不好拿。明兒個天光好再拿吧。”哪怕要做衣裳,多在她老人家的柜子里放一夜也是好的呀~唉,丫頭片子不存財哪,掙了就想花,簡直愁死她老人家了有沒有?

    何老娘沒愁死,余嬤嬤快愁死了:人家眼神兒說是有些花,看鎖眼兒還是沒問題滴~

    奈何何老娘執(zhí)意不給,何子衿也沒法子,倒是第二日胡家?guī)土嗣?。一早大上,胡家送了兩大簍螃蟹來,說是自家水塘產(chǎn)的,節(jié)下分贈親友。今日正是重陽正日子。

    可見,何子衿這花兒不是白送。

    待送走胡管事,何老娘笑,“我昨兒念叨了念叨,不想今兒個就真有人送螃蟹來,正好省下買螃蟹的錢?!彼先思也粣鄢赃@個,道,“硬殼子東西,里頭沒啥吃頭,不如燉rou實惠?!边€賊貴~螃蟹其實不是啥稀罕物,稻田里就有,這東西一旦多了,稻子都種不好,影響收成。許多農(nóng)人從稻田撿出來剁剁喂雞喂鴨的,不過,何老娘很不理解那些有錢人家的腦袋,竟還在水塘養(yǎng)這玩意兒。再者,何老娘更不理解的是,明明喂雞喂鴨的東西,咋一變個兒大就賊貴賊貴的哩?

    何恭是極喜這個的,瞧了一回道,“今年螃蟹個頭兒足實,一時也吃不了這些,送些給阿山他們吧。這東西就是吃個時令,這么好的螃蟹肯定不便宜,他們夫妻是節(jié)儉性子,怕是舍不得買這么好的?!?/br>
    沈氏笑,“這倒是。要我說,咱家反正是吃不了的,不如街坊四鄰的都送一送,嘗個鮮兒?!?/br>
    “很是?!焙喂У?。

    何老娘催兒子,“趕緊去吧,不是縣太爺家有菊花宴么,那兒也有螃蟹吃?!?/br>
    “在外吃酒,可不如在家吃的痛快?!焙渭译m家境尋常,可家里三代單傳,何恭說來也是給何老娘寶貝著長大的,他性子好,心也寬,并不是愛鉆營的性子,當然,該去的場合也會去的,不然就顯得孤僻了。不過,這話也是何恭的真心話。

    何老娘笑,“去吧,秀才們都去的,等晚上回來,我們在蒸了吃?!?/br>
    何恭笑,“娘你們中午就吃吧,還省著做甚?正是吃蟹的季節(jié),孩子們也想吃的,不用等我,娘也說了,縣太爺那里也有好螃蟹?!?/br>
    何恭在家喝了半盞茶,說了幾句話,就帶著小福子去縣太爺府上赴宴了。往日何恭一個年至而立的秀才,他年輕時剛中秀才時在縣太爺面前還是挺吃香的,如今年歲漸長,也沒中個舉人出來,便漸漸的不大吃香了。好在他這人啥啥都能想得開,關(guān)鍵,家里吃喝不愁,夫妻恩愛,兒女雙全,如今眼瞅著閨女也出息了,中不中舉人,何恭是得之我幸不得我命。而且,秀才也是分等級的,如何洛陳志這等少年秀才,最得人意的,碧水縣除了一個致仕的胡老爺,一個居鄉(xiāng)的許舉人,剩下的便是秀才們了。如何洛阿志,自然坐次最好,往往能與縣令大人同席。何恭這樣的,在秀才里屬中等,還有一等是既老又窮的,是末等。

    今日不同往時,何恭在以往秀才里的中等位子往上移了一格兒,竟與縣令大人同席。大家見著他,難免說一回菊花兒的。其實,何子衿每年養(yǎng)的花兒不多,卻也不少了。尤其這等時令花,初時少,后來養(yǎng)的好了,她爹常拿去走禮應個景兒啥的,何子衿便多養(yǎng)幾盆。就是今年重陽,碧水縣里綠菊只有胡老爺與縣太爺有,余者與何恭相近的許舉人、還有別個關(guān)系好的秀才,走重陽禮走的早的,也都收到何恭送的菊花兒。那綠菊稀罕,何子衿每年都要拿去賣錢的,所以,何恭拿去走禮的是別的色兒的菊花兒。便是往時覺著尋常,如今何子衿綠菊賣了大價錢,這收到何恭送菊花兒的人家,也都覺著何家的菊花兒不尋常了。

    又正是重陽佳節(jié),大家難免說一回菊花。且一時賞過菊花,吃過螃蟹,還要做詩啥的。

    何恭在這邊兒參加縣太爺?shù)木栈ㄑ纭?/br>
    何恭剛走,何家又得陳家送了兩簍螃蟹,其實往年陳家都會送的,只是今年兩家關(guān)系緊張,何老娘對陳家余怒未消,見著陳家人不是陰陽怪氣,就是冷嘲熱諷,何老娘還以為陳家今年不送她螃蟹了,故此,昨兒嘟囔還得花錢買螃蟹的事兒。不想今日陳家又送了,加上胡家送的,可著實不少了。

    沈氏與何老娘商量,“這大螃蟹實在好,腌了醉了醬了也頂多放半個月,咱家到底吃不了。阿山夫妻兩個,不過聽說他岳家也是在碧水縣做小生意,不如送阿山一簍,叫他拿去打發(fā)吧?!痹窍虢o沈山個十個八個啥的,如今家里四大簍,索性給沈山一大簍。

    何老娘道,“這也成?!逼鸫a走走人情。沈山章氏夫妻兩個陪她家兩個丫頭去州府,倒是忠心可靠。

    何老娘道,“中午吃一回,晚上吃一回,這東西不容易死呢,叫周婆子放簍子里養(yǎng)一二日,明兒還能吃。剩下一簍,你醉些醬些,留下阿恭吃的,到時拿些出去到醬鋪子賣,看能不能賣出去,反正無本兒生意,便宜些也是凈賺?!?/br>
    沈氏均應了。

    何子衿給何老娘提個醒兒,“晚上叫周嬤嬤用蛋清喂螃蟹,不然會瘦的?!?/br>
    何老娘道,“你倒舍得,雞蛋多貴呀?!?/br>
    “螃蟹也就這會兒吃,能吃幾回啊?!焙巫玉瓶墒窍矚g吃螃蟹的,她一頓吃六個大螃蟹都沒問題,這還是沈氏死活攔著不叫她吃太多的時候。何子衿笑,“祖母不喜歡吃螃蟹,一會兒叫周嬤嬤買塊五花rou,拆幾只螃蟹,我給您老做個獅子頭如何?”

    何老娘道,“那得多腥啊?!?/br>
    “一點兒不腥,好吃的了不得?!?/br>
    “做吧做吧,還獅子頭,不就是大丸子么?!焙卫夏镟洁煲痪洌晳T性的挑挑毛病。

    何子衿笑,“小的叫丸子,大的就叫獅子頭了。”

    沈氏去分派著送螃蟹,何子衿著周嬤嬤去買五花rou。因今日是節(jié)下,阿念何冽不必念書,送東西的事,沈氏分派好了,便叫小哥倆一并去分送各家。他們這送螃蟹的,各家一條魚一只風雞一把鮮菜一個西瓜的亦有些回禮,其實何家也自備了rou蔬,不過,街坊間就是這樣,常有往來才顯著親熱不是。中午除了蒸螃蟹,也做了一桌子好菜。

    阿念阿冽年紀都小,何冽沒那份拆蟹吃蟹的細致心,他只喜歡吃蟹黃蟹膏,蟹rou沒人給他拆他便不吃。如今有這獅子頭,何冽覺著獅子頭更香更合他胃口,便不大動螃蟹了。阿念三姑娘吃東西都屬于細致型,剔完的蟹殼蟹腳還能原裝組回去。沈氏嫌這東西寒性大,不叫孩子們多吃。她自己吃的也有限,何老娘沒吃螃蟹,倒是吃了個獅子頭,何子衿生怕何老娘吃太多rou撐著,說,“您多吃點菜?!?/br>
    何老娘嘟囔,“好容易大節(jié)下放開了吃一回,還攔著不叫吃,這虧得是我自花錢買的rou。”

    “這么大丸子,吃一個就行了,想吃明兒個再做,一下子吃多了葷腥不好消化是真的?!焙巫玉平o她夾筷子涼拌藕,“嘗嘗這個,又脆又鮮?!?/br>
    好吧,藕也是比較貴的東西,何老娘吃兩筷子藕,道,“這個獅子頭,是咋學來的?你娘也不會做這樣的好菜哩?!焙卫夏锍鯐r沒留心,覺著她家丫頭片子像她,天資聰穎啥的??扇缃褡云燮廴似鄄淮筮^了,一樣兩樣還能說何子衿是自己琢磨的,但,為啥同樣的菜,她家孫女就是做得比別人好吃呢?尤其這獅子頭,她以往赴席也吃過,只是再沒吃過里頭攙蟹rou蟹黃的,這樣鮮香的滋味兒,一吃到嘴里就能化了,何老娘這輩子頭一遭吃這樣的好吃食。

    何子衿淡定自若,“我白給書鋪子抄了多少書哪,有時拿兩本回來看,錢老板也不說啥的。書上看的唄,有些愛吃的人,專愛寫食書來著,里頭都是燒菜做飯的事兒?!?/br>
    何老娘道,“原來廚子也會寫書啊。”何老娘直覺認為,凡是寫食譜的都是廚子。

    何子衿倒是有耐心,笑,“不見得是廚子,但起碼也是懂吃食的人。像這獅子頭,其實也有訣竅,里頭要用五花rou,做出來才香。還有人喜歡炸了再燉,我覺著原本五花rou就肥,不用炸,燉的時間久了,肥rou自然就化在湯里。且湯是用高湯,實不必過油炸的。再者,煮湯時把剔r(nóng)ou的蟹殼放進去,湯便更提了一回鮮,味兒便更好?!?/br>
    何老娘認真的點點頭,道,“這些書看看倒不賴?!敝饕潜容^有用,這年頭兒,女孩兒家廚藝好也是一項優(yōu)勢。其實這項優(yōu)勢對何子衿現(xiàn)在也只算錦上添花了,自從何子衿那花兒賣了八百兩,打聽她的不知多少家,只是因她現(xiàn)在年紀小,實在說不到親事上,大家只得罷了。等過兩年瞧著,有這樣養(yǎng)花兒的本領(lǐng),媒人就得把何家的門檻兒踩平。

    一家人說著話兒,何恭直至下半晌方歸,身上酒氣熏天,沈氏忙命翠兒去廚下端醒酒湯來,扶他坐下,問,“如何喝這許多酒?”

    何恭腦門兒疼,揉著眉心嘆出一嘴的酒氣,“我這是沾咱們丫頭的光,以前菊花兒宴沒多少人理我,這回真是了不得,一個個似我同胞兄弟,親近的不得了。虧得阿洛阿志幫我擋酒,不然得叫人抬回來?!彼m喝了些,好在腦袋還是清醒的。

    “一群勢利眼!”沈氏恨恨罵一句灌丈夫酒的家伙們,灌丈夫喝了一大碗醒酒湯,著翠兒去打來溫水,沈氏服侍著丈夫去了外頭的棉袍,扶他上床,蓋上被子,又給擦過頭臉,問,“好些沒?”

    何恭“嗯”一聲,道,“跟娘去說一聲,就說我回來了?!?/br>
    “先睡吧,我叫翠兒去說。”沈氏怕他頭疼,輕輕給他按了按,何恭很好酒品,喝了酒便是睡覺。這一覺直到傍晚,還是沈氏怕他睡久了晚上失眠,才叫起來。

    喝酒的人,醒來便覺口干,沈氏倒了一大盞溫白水給他,何恭一連喝了三盞,方覺著好些。沈氏問,“還頭疼不?”

    “沒事兒了?!焙喂Ь翊蠛?,接過沈氏遞過的溫布巾擦把臉,笑,“這回去可是露了臉,還有人跟我打聽閨女的親事來著,真是叫人不知說什么好。”

    沈氏笑,“這才到哪兒,這些人哪,也忒急了?!碧扔泻萌思覂海蚴弦矔J真考慮,只是,她閨女這樣會掙銀子,得什么樣的好人家兒才配得上她閨女呢?沈氏一時也沒了標準。不過,閨女尚小,倒也不急。

    沈氏道,“你外頭留意,我在家里也留心,倘有合適人家兒,先說三丫頭,眼瞅著又是一年,明年三丫頭就十六了呢?!?/br>
    何恭道,“王氏那混帳,雖說如今遭了報應,到底影響了三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