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節(jié)
何老娘還是比較有信譽的,東西理清,就把金戒子給何子衿了。何子衿揣起金戒子,收拾著筆墨絮叨,“我跟余嬤嬤跟著祖母受這半宿的勞累,您手指縫里漏些也不能空了我們哪。要不,以后不跟你半宿半宿的忙活啦。” 何老娘心說,死丫頭貪得無厭哩。不過,剛點完禮品,老娘心情正好,腦子也靈光,并未直接拒絕,先把柜子的鑰匙往褲腰上一揣,擺出死都不會往外拿的姿態(tài),啪啪拍兩下紅漆的老木柜,唉喲唉喲一幅心率不齊的樣子,“我的傻丫頭,這里頭還不都是你的。行啦,把心擱肚子里啊,我就是暫時替你保管著。” 何子衿會上這當?伸出一只手,“唉喲唉喲,我的親祖母,趕緊,別磨蹭,先變現(xiàn)?!?/br> 一巴掌把爪子拍下去,何老娘打個呵欠敷衍,“明兒個明兒個?!?/br> 何子衿擔心真逗得老太太把東西拿出來,何老娘晚上得睡不著覺了,與何老娘敲定明天變現(xiàn)的時間,就回屋睡覺了。 待何子衿走了,何老娘還悄悄同余嬤嬤嘟囔,“別人家一個丫頭三個賊,到咱家,一個頂三十個賊啊?!闭f著,何老娘一面脫衣裳準備睡覺,一面瞎美,“以后過日子,誰還能過得了咱家丫頭呀。” 余嬤嬤:您這喜怒無常的~ 何老娘晚上倒沒失眠,她老人家說夢話說了一晚上,咯咯咯笑半宿,第二天起床,嗓子都啞了。何子衿從地窖里拿了個水梨削了給何老娘潤喉,道,“昨天還好好兒的,怎么一大早就啞了?” 余嬤嬤笑,“昨晚上太太晚上睡覺說了半宿夢話,一會兒秀才,一會兒舉人,一會兒狀元的,連說帶笑,叫都叫不醒。待藥鋪子開門,我扶太太去平安堂開兩劑潤喉的湯藥吃吃?!?/br> 何老娘一擺手,捏片兒水梨吃了,潤一潤喉,“邪不侵正,沒事沒事,哪里還用喝苦藥湯子?!迸c自家丫頭片子道,“昨兒晚我夢到阿念中狀元了,一會兒卜一卜,看這夢可是預兆。”倘是阿念發(fā)達的預兆,說什么也得先把阿念定下來! 我的天哪,這都迷信成什么樣子啦~何子衿道,“等我有空啊?!?/br> “先辦這正經(jīng)事!”怎地不知輕重哩。 何子衿拿出仙師風范,“占卜這事兒,事關(guān)天機,您以為隨便就能卜的。何況您要卜的還是文曲星的事兒,更是天機中的天機,我先得把龜甲和五帝錢的靈性養(yǎng)起來,再得算出吉時與方位來,才能起卦。起卦前更得沐浴更衣,拈香祝禱,才能靈驗。” 何老娘嘖嘖,“你咋這么譜兒大啊,不就算一卦么,街上走街串巷的仙師,十個大錢,隨時隨地就能卜?!睉岩裳绢^片子故意拿架子。 何子衿道,“那您老趕緊拿十個大錢找別人卜唄?!鼻?,她還不伺候了呢。 何老娘從經(jīng)濟角度出發(fā),決定不與丫頭片子計較,“算啦,麻煩就麻煩些,去籌備吧?!弊V兒大就譜兒大唄,省錢哪。 何子衿一幅大師氣派,“也就您老了,不然換個人試試,不要說十個錢,那是打我臉呢,十兩銀子我都不算?!?/br> 吹吧吹吧!何老娘肚子里吐槽,嘴上還得哄著丫頭片子,笑瞇瞇的啞巴個嗓子招呼,“來來來,吃梨吃梨?!?/br> 一時,何恭沈氏阿冽都過來了,見何老娘嗓子啞了,都問候了一回,聽說是半夜說夢話給說啞了,何恭道,“娘,你這一晚上夢話沒停啊。”得怎么說夢話才能把嗓子說啞啊。 何老娘人逢喜事精神爽,眉眼間帶著得意,“做了個好夢。” 何冽跟他祖母打聽,“祖母夢啥了?” 乖孫問么,何老娘原是想說的。只是夢這事兒吧,說得多了興許就不靈了呢。何老娘笑瞇瞇地,“總之是好夢,待卜過再告訴你?!?/br> 何子衿嘴快滴,“夢阿念中狀元啦,高興的笑了一晚上?!?/br> 何老娘瞪何子衿,這長的是嘴么,分明是漏勺啊! 何恭聞言已是一臉欣慰,摸摸唇上短須,點頭,“好夢,好兆頭。” “別往外說,先叫丫頭片子卜一卜。”自從何子衿在阿念考秀才那日卜了三次,何老娘就挺信她的卦。 沈氏笑,“一會兒讓周婆子煮鍋飴糖梨水,最是潤喉不過。要是明兒不見好轉(zhuǎn),請平安堂張大夫過來瞧瞧?!?/br> “不用大夫,多喝水就能好?!焙卫夏锶死蠍鄢蕴鸬?,道,“那飴糖梨水,煮一小鍋也就是了?!?/br> 沈氏都應了。 待阿念江仁過來,剛用過早飯,胡文就來了。見到胡文,何老娘心下一喜,想著胡文定是給送銀子來的。結(jié)果一見胡文竟是空著手,那喜也就沒了。倒是胡文見何老娘嗓子都啞了,笑著問侯,“唉喲,姑祖母,這才一宿沒見,您老這嗓子怎么就啞了?這都是cao心cao的呀~一會兒我著人給您老送些龜齡膏來,那是最潤嗓子的。您可得保重身體,不然過幾年咱家阿念弟弟中狀元,沒您的顧看哪兒成啊?!?/br> 何老娘道,“還好還好?!鼻浦?,以目示意,銀子沒帶來,那要緊的事兒跟你祖父說了沒?。恳粊砭托踹哆@些沒用的,不務實。 胡文一拍腦門兒,笑,“看我這記性,今兒是特意來辦事兒的。我祖父交待了,讓我接阿念到學里去。今年書院一共五個考秀才的,也是運道,中了四個,阿念考的最好,一縣案首,祖父說讓阿念到學里,勉勵勉勵還在念書的小學生們?!?/br> 阿念倒是沒啥問題,他中案首的當天就先去學里拜謝過先生了,如今山長讓他去學里傳授經(jīng)驗,他自然要去的。何子衿笑,“山長還挺會安排的。” 胡文笑,“那是。昨兒念叨起阿念來,一高興,又喝多了?!?/br> 阿冽咋舌,“山長還會喝多?”他都覺著山長好嚴肅哦。 胡文揭他祖父老底,“就二兩酒量,一喝就多?!?/br> 阿冽心下偷笑。 何老娘咂巴下嘴,再瞅胡文一眼,胡文連忙補充一句,“這事兒干完了,就發(fā)銀子。” 何老娘立刻喜笑顏開的應了,“去吧去吧,該去的,書院培養(yǎng)這孩子一場呢?!庇侄诎⒛?,“去了好生給講一講,別藏私?!?/br> 阿念笑應,這就要跟著胡文一道去,何老娘道,“換身新衣裳,體面!”打發(fā)胡文,“阿文去前頭跟你表叔說說話去,他昨兒還念叨你哪?!?/br> 待阿念換了身靚藍色的文士衫出來,小模樣那叫一個俊俏,何老娘先欣賞一會兒,贊了幾句,才一臉神秘的悄悄叮囑阿念,“隨便跟他們說說就行,別把絕招說出來,絕招兒說給阿冽就行啦,這才是你親兄弟哩。“一拍阿念的肩,“去吧?!?/br> 阿念險跌地上去。 ☆、第215章 報仇去! 阿念去學里光彩啦,何老娘吃過早飯啞著嗓子,精神抖擻的招待親戚。 來的是陳姑媽陳二太太婆媳,其實,阿念中案首第二日,陳氏婆媳就來過一回了,只是,當時來賀的人太多,老姑嫂兩個也沒好生說說話。 如今何家該賀的都賀過了,人也清靜了,陳姑媽便帶著陳二太太再過來坐一坐,好生親近親近。陳姑媽還帶了兩大包燕窩來,笑的欣慰,一則替弟弟家高興,養(yǎng)孩子容易么,阿念說是寄住在何家,可該花的心思也不能少了,一日三餐,穿衣吃飯,還得培養(yǎng)阿念成才。這可不是一般的才,五年前何念以十五少齡中秀才,已在碧水縣傳為美談,想著何洛已是碧水縣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若再出一個何洛這樣的,肯定得百年以后了。誰曉得不過五載,阿念非但中了案首,年紀比何洛當初還小三歲。 唉喲喂,這事兒傳出來,尋常都沒人敢信。要不為啥何家能熱鬧三天呢,大都是沒見過阿念小案首,過來瞧稀罕的。 陳姑媽這幾天都覺著,碧水縣這風水的確是大不同了,非但趙家出了個娘娘,娘娘生了個龍子。光看如今縣里少年俊才一個接一個的往外冒,這就是大興旺的兆頭哪。尤其陳姑丈,做生意的人,格外信這個。故此,阿念中案首的第一日,就先打發(fā)人送了好些東西來賀。第二日,陳姑媽又親自上門兒,如今又過來說話。陳姑媽笑,“如今我也糊涂了,早就備好的燕窩,給阿念補身子吧。小小個人兒,就中了案首,念書可是個熬神的事兒啊。給孩子好生補一補?!?/br> 實在親戚,何老娘也就沒客氣的替阿念笑納了,呵呵笑,“多謝大jiejie想著他?!庇值溃罢L個子的時候,跟竹竿似的,其實一天三頓,沒斷過魚rou?!?/br> “可不是,這年歲,正能吃呢?!?/br> 陳二太太問,“舅媽,阿念不在家?” 何老娘正巴不得人有此一問,立刻笑了,道,“今回秀才試,阿念得了案首,是個出頭,書院里叫他過去給小學生們說一說考秀才的訣竅,這孩子實誠,連忙去了?!?/br> 陳二太太覺著何家委實清靜,又問,“怎么子衿也不在家,又去道觀不成?” 何老娘道,“不是,阿念說,咱家丫頭運道好,叫丫頭跟他一道去,他能講得好些。” 陳二太太直笑,“唉喲,阿念這嘴可真甜哪?!?/br> “不是嘴甜,大實話?!焙卫夏镩_始有鼻子有眼的臭顯擺,“阿念考前,咱家丫頭給他做了及第面,待成績出來,果然是頭名?!?/br> “啥及第面?”陳姑媽頗是關(guān)懷,她家長孫前次秋闈落榜來著,及第面啥的,要是靈光,待后年也給孫子吃一吃,說不得就能及第哩。 姑嫂多年,關(guān)系也還成。何老娘還是道,“我說與大姐聽,大姐可得保密啊。” “你還不知我的嘴,趕緊說吧?!标惞脣屧桨l(fā)好奇了。 何老娘也便說了,“這是丫頭往朝云道長那里的古書上得來的老方子,以往先人們用過的,后來失傳了,現(xiàn)今等閑沒人知道。先得選用養(yǎng)了三年零三個月的母雞,洗干凈剁了頭在三清像前供了三月的黑瓦罐里燉三個時辰,待第二日,用這燉好的雞湯煨銀絲面,里頭啥也不擱,就擱倆雞蛋倆雞腿,這就是及第面了?!?/br> 陳姑媽尋思半晌,道,“這不就是雞湯面么,可有什么說法兒?” “有啊,三年三月三時辰,這就是三元,雞腿是踩地的,可不就是及第么。”何老娘神神叨叨的,把何子衿與她說的話又同大姑姐說了一通。 陳姑媽聽得有理,一拍大腿,“唉喲,子衿不愧念書的人哪,果然有見識!” “豈止啊。阿念考秀才那天,丫頭片子起了三卦,三卦皆是大吉。大姐,你說這事兒邪乎不?” “邪!真邪!”陳姑媽道,“子衿小小年紀,還會卜卦啦?” “是啊,靈驗的很,只是不能常卜,一月只得三卦?!?/br> 陳二太太笑,“子衿可是越發(fā)有本領(lǐng)了?!?/br> “嗨,小孩子家,管她呢?!焙卫夏镎f著嫌棄的話,卻是禁不住將個嘴巴咧到了后腦勺,其得意之態(tài),溢于言表啊。瞧的陳姑媽心里都有些發(fā)酸,可轉(zhuǎn)念一眼,誰家孩子考案首誰不高興啊,要是自家孩子有這份兒出息,自己也一樣高興。 陳姑媽與何老娘老姑嫂兩個絮叨半日,吃過午飯,陳姑媽走前才問,“阿念這般出息,他的親事,meimei你可得好生盤算一二?!?/br> 何老娘精道的很,尤其自從阿念中了案首,縣太爺都打聽過阿念的親事呢,她老人家早有對策,拿出家里的統(tǒng)一說辭,笑瞇瞇道,“阿念的事兒啊,還是得阿素做主,咱們受阿素的托付照顧這孩子。這孩子有出息,咱們也不算辜負阿素的托付啦。要是別個小事,我應了沒啥,可終身大事,阿素如今又是當官兒的,說不得已給阿念預備下好親事了哪。” 陳姑媽也早聽何老娘這般講過,如今不過是再聽一次,倒也并不覺著心下遺憾,笑,“這也是。阿念這孩子,一看就是有福的?!北悴辉俣鄦柫?。 及至陳家婆媳告辭,何老娘帶著沈氏送婆媳二人出門,望著陳家馬車遠去了,何老娘并不回家,與沈氏道,“我同阿余出去溜達溜達,總在家里,怪悶的。” 沈氏笑,“好?!?/br> 何老娘便帶著余嬤嬤威風八面的出去溜達了。 自從阿念中了案首,何老娘就特愛出去溜達,尤其哪兒人多她老人家就去哪兒,去了之后,必要拐彎抹角的說一說讀書那些事兒。她一提這個,雖然案首一年一個不算稀罕,可阿念年紀小啊,自然有人奉承,這一奉承,唉喲,可算如了何老娘的意啦。 她老人家就開始謙虛了“不算啥!”“僥幸僥幸!”“嗨,運道好!”,然后人家必然說,“什么叫不算啥!不算啥,還案首呢,這要算啥,就得狀元了吧?!被蛘摺皟e幸的多了去,中秀才能說僥幸,中案首再說僥幸,也沒見別人僥幸啊!”再或者“運道好,運道好也得有才學?。〔蝗还膺\道好能有什么用,沒才學能中狀元!” 何老娘那叫一個身心舒泰。 孩子們回家時,何老娘還沒回家呢,何子衿還問,“祖母又出去顯擺了?” 何恭笑,“這叫什么話,你祖母年歲大了,愛熱鬧?!?/br> 何子衿抱著俊哥兒掂了掂,“這顯擺的,孫子也不要了?!?/br> 沈氏笑著吩咐丸子去尋一尋,也不必尋,何老娘見天黑自己就牛氣哄哄的回來了,手里還提著一包點心,眉開眼笑道,“飄香居掌柜非要給,說是新做的狀元餅,唉,不收像不給他面子似的?!?/br> 何恭道,“怎好白要人家點心?”立刻就要譴小福子給人家送錢去。 何老娘將嘴一撇,攔了小福子與兒子道,“難道我是那等愛占人便宜的,我讓阿余給柜上放下了二十個錢,只多不少的?!币膊恢醯厣鷣磉@等傻兒子,就不知占便宜哩。 何恭一笑。 何老娘坐著喝口水,連忙問阿念,“銀子領(lǐng)回來沒?” 阿念道,“領(lǐng)回來了,給子衿jiejie了?!?/br> 何老娘立刻瞅向自家丫頭,道,“這銀子可得妥妥的收起來,不如我著人打聽著,看哪兒有地賣,再置二十畝地足夠的?!?/br> 何子衿早與阿念商量過了,道,“先給阿念買個小廝,余下的暫放著。置地的話不急,待秋收了一并說?!?/br> 何老娘想了想,“這也成。”總之銀子落袋為安,可見書院還是有信譽地。因是阿念的銀子,何老娘沒好要來自己保管,只得再三叮囑自家丫頭,“一定把銀子收好了啊?!?/br> “知道?!焙巫玉菩判臐M滿,“包管賊來了都找不著。” 何老娘啐,“真?zhèn)€狗嘴吐不出象牙,啥賊啥賊!家里不斷人,哪兒來有賊!” 何子衿道,“我就那么一說?!庇终f何老娘,“自從阿念考了案首,我就發(fā)現(xiàn)您老人家脾氣見長,比案首還牛氣哪。” “屁!”何老娘忍不住笑,心下一陣臭美,對沈氏道,“飯好了吧?開飯吧?!?/br> 其實阿念中案首一事,也不只何老娘一人牛氣,大家都高興。連三姑娘在胡家的待遇都見長,這并不是說以前胡家就待三姑娘不好了,只是何家門第平平,三姑娘又是寄養(yǎng)在何家,自是不能與胡家媲美。如今阿念一中案首,胡山長都說阿念必有出息的。阿念也算三姑娘的娘家兄弟,他十二歲便中秀才,前程可期,有這樣的娘家兄弟,自然沒人敢再小瞧三姑娘。 就是守寡在家的胡姑媽也悄悄的同父親打聽,“爹,你看阿念以后能中舉人不?” 胡山長道,“豈能止于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