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節(jié)
旨意已下,其實,衙門該交接的,已是交接的差不離了。在上致仕折子的那一刻起,這知府衙門的事,余巡撫就是掌個關(guān)要,其他細(xì)致的事都交給田參政了。余太太那里也早就開始收拾東西,今日旨意已下,無非就是正式的辦了交接手續(xù)。 再者,朝廷因余巡撫勞苦功高,還賞了一千兩銀子,這銀子不多,卻是難得的體面,余巡撫也不差銀子,當(dāng)下就拿出來用在府學(xué)里,與杜提學(xué)道,“今年秋闈之年,明年春闈之年,這銀子不多,待有學(xué)子去督學(xué)衙門辦春闈的考憑,每人分上幾兩,雖杯水車薪,也是我的心意?!?/br> 杜提學(xué)感動不已,道,“老大人對他們這般關(guān)愛,明年春闈若不能有所斬獲,都對不住老大人的一片心。” 諸人見余巡撫把朝廷的賞銀拿出來資助明年春闈的舉子,不由紛紛馬屁如潮。余巡撫拍拍杜提學(xué)的手,微微笑著喚田參政上前,讓田參政立刻與他準(zhǔn)備交接工作。 余巡撫致仕的旨意,當(dāng)天何家就知道了。 余幸在月子里動彈不得,卻是難免心焦,把剛得了兒子的歡喜都去了一半兒,與丈夫道,“原想著祖父能過了今年的。這么大冷的天兒,又是兩位老人家,如何動身呢?!?/br> 阿冽道,“你也莫急,我過去瞧瞧祖母,這朝廷雖允了致仕,祖父畢竟是一地巡撫,起碼手里的事得交待好才能離任。這么天寒地凍的,不若請兩位老人家到咱家里來住著,待明年開春再走不遲?!?/br> 余幸聽了這話方笑了,道,“是這個意思,你趕緊去吧,祖父祖母那里有什么要打理的幫著打理打理?!?/br> “我曉得,你好生看著兒子,莫要急。祖父致仕折子都上下兩回了,老人家這把年紀(jì),致仕也是應(yīng)有之意。眼下有些冷,咱們留祖父祖母在家里過了年,老人家閑了看一看阿燦,豈不好?”阿冽這般說,余幸越發(fā)歡喜,又讓丫環(huán)尋衣裳給丈夫換,阿冽道,“我這身兒挺好的。” 余幸畢竟婦道人家,天生心細(xì),道,“在自家是無妨的,祖父這一致仕,家里來訪的人定是不少的,祖父得忙衙門里的事,你這去,定要幫著應(yīng)酬一二的?!泵经h(huán)服侍著丈夫換衣裳,阿冽不耐煩丫環(huán)服侍,自己套上袍子就出門去了。 佛手還說呢,“大爺真?zhèn)€急脾氣,每次那衣裳都拽不好就出門,要叫外人瞧了,豈不說奶奶沒打理好大爺?shù)囊律?。?/br> 自生了兒子,小夫妻情分更濃,聽這話,余幸只是一笑,“相公就是個急性子,這也奈何不了。” 阿田覺著佛手這話夸張,哪里就衣裳沒收拾好的,無非是大爺慣了自己穿戴,不慣被人服侍罷了。阿田與忠哥兒的親事已是定了的,雖是自家姑娘的貼身大丫頭,在這上頭也很是留意,并不常近姑爺面前。聽佛手這般說,便笑道,“這也得看人,往時都是奶奶親自給大爺收拾,大爺哪回不耐煩了。大爺不耐煩也是不耐煩我們,像咱們大爺這樣尊重的,極是少見的。” 佛手忙道,“可不是么。我聽說,晉寧伯家的王姑娘,不是以往常同姑娘較勁兒呢,王姑娘嫁的是兵部侍郎李家的二公子,說是不過一個月,那位二公子就納了通房,哪里真就將王家姑娘放在眼里了。” 余幸問,“什么時候的事,我怎么不曉得?” 佛手道,“就是去年我爹娘回帝都送年禮,我娘回來時跟我說的,那會兒姑娘剛查出有了身子,我就給忙的忘了?!?/br> 余幸假假嘆道,“她素來是個心高的,因著家里姑媽嫁了靖南公,她便非名門不許,那李家說來是永安侯府近支,只是,誰不曉得李太太是個嬌慣兒子的。她呀,就是圖個面兒,這也算求仁得仁了?!逼鋵?,余幸與這位王姑娘閨中時就頗有些不睦,不然佛手不能說王姑娘的笑話給余幸聽。余幸彼時嫁的何家,拍馬也趕上不王姑娘嫁侍郎公子的姻緣,今聽得王姑娘嫁了這么個花心貨,而自己已是平安誕下長子,心下甭提多熨帖了。 主仆三人幸災(zāi)樂禍的歡喜了一回,主要是余幸如今事事順?biāo)?,便將祖父祖母要致仕回鄉(xiāng)的離愁別緒消解了些去。一時,沈氏聞信兒過來陪她說了不少寬解的話,又陪她一道吃的午飯,余幸有死對頭王家姑娘對比著,越發(fā)覺著自己雖嫁的是小戶人家,但日子過得無一不順心順意。 阿冽過去看望太岳丈太岳母,也著實幫了不少忙,就像余幸說的,定有不少人要過去拜訪的,余巡撫現(xiàn)在要與田參政交接,余太太是女眷,這些外頭應(yīng)酬的事有阿冽就便宜的多。 阿冽一直到傍晚才回家,余太太還要留他用晚飯,阿冽看余太太面有倦色,便道,“祖父這在衙門忙一天,也累的,家里的事都是祖母cao持,我什么時候過來吃飯不行,今天您二老好生歇一歇,我明兒再過來。” 余太太心里雖高興孫女婿過來幫著cao持,卻也記掛著孫女婿的前程,道,“這眼瞅秋闈也近了,你在家溫書吧,別耽擱了?!?/br> 阿冽笑道,“讀書從來都是多年積累,這么一日兩日的,哪里就耽擱不起了。祖母放心,我心中有數(shù)?!?/br> 余太太同余巡撫說起來,都覺著這個孫女婿體貼。 阿冽何止體貼,他還到j(luò)iejie家去了一趟,與jiejie道,“媳婦正做月子出不了門,咱娘還得料理家事,也離不得。祖母年紀(jì)又大了,我看著太岳母實在勞累,咱們不是外人,姐你要有空,明兒后兒的過去,幫著招待下那些打發(fā)人過去說話,叫太岳母歇一歇,不然,真怕她老人家這還沒走呢,先累病了?!?/br> 何子衿笑道,“這容易,明兒我就去,我在家也沒什么事。原本我也記掛著她老人家,說明兒過去看看呢。”自何家同余家結(jié)了親,何子衿也就知道了些大戶人家的規(guī)矩,其實,大戶人家的主母,瞧著是金尊玉貴,手底下婆子媳婦丫環(huán)有的,但其實說到底,也著實是一樁體力活。尤其是家里事務(wù)多的,時常有人家打發(fā)人過來問安、遞帖子、說話什么的,你家里就得有個人支應(yīng)呢。一些無干緊要的,打發(fā)個管事媳婦則罷,倘是差不多的人家,你招待人家過來說話的、遞帖子的這些管事媳婦,就不能是奴婢了,不然就是打人家臉了。所以,余家內(nèi)宅的事,許多撂不開手的,還就得余太太支應(yīng),以往事情少倒沒什么,眼下余巡撫離任在即,余巡撫在北昌府幾十年光陰,為人做官極有一手,他這要離任,不說北昌府的官員得盡一盡心,就是先時交往下的一些關(guān)系,也得趁余巡撫未走時,上門說說話啥的。 兩家原就是姻親,別說余幸現(xiàn)在已是好了,就是還如先時那般昏頭,何子衿能幫的也不會不幫。何子衿一口應(yīng)下,阿冽笑道,“成,那我明兒過來順路接jiejie過去?!?/br> 何子衿原說自己過去就好,轉(zhuǎn)念一想,既是阿冽叫她去的,還是把這人情落在阿冽身上,叫余家知阿冽的好才是,便笑道,“你早些來,我料著眼下親家老太太那里事多,我得早些去,先同親家老太太通通氣才好?!?/br> 阿冽笑應(yīng)。 何子衿笑道,“也不留你吃飯了,心里定惦記著阿幸和阿燦呢?!?/br> 阿冽起身道,“她一聽說朝廷來了旨意,心里就放不下,一迭聲的催了我過去,我這要不回去與她說一聲,定還記掛著呢?!?/br> 何子衿笑著拍拍弟弟的肩,很是高興他們小夫妻融洽。 ☆、第387章 北昌行之七十五 第387章 這人做事吧,不見得弄出多么威風(fēng)凜凜的排場來, 就像那句話, 善戰(zhàn)者無赫赫之功。平平順順的把事情做好,雖不顯山不露水, 卻更見本事。 何子衿何冽這對姐弟便是如此,倆人都不是乍乍呼呼的性子, 卻都是細(xì)致人。就是阿冽這向來實誠的,心一樣細(xì), 不然, 不能去把他姐請過來幫襯太岳母。余太太見孫女婿把親家大姑奶奶都叫來幫忙了,很是有些過意不去, 何子衿笑道, “昨兒下午我才知道朝廷的旨意下了, 就想著過來看看, 只是,看天晚了, 想著您這里定然事多,就沒貿(mào)貿(mào)然的過來。老太太平日里拿我當(dāng)個孫女一般,眼下您這里事忙,可千萬莫外道才好?!?/br> 余太太也是人老成精, 再者,本就是姻親之家,她眼下事情多,自己一人的確支應(yīng)不過來, 倘不是孫女在月子里,定是要叫孫女過來幫忙的。如今何子衿都來了,余太太更不是個別扭人,挽著何子衿的手道,“也沒料到昨兒圣旨就到了,自年初太爺上了折子,我就想著,約摸三四月朝廷也就批了。哎,今年朝中事情多,就到了這個時候。就是你不來,我也得讓人請你去呢?!?/br> “不必請不必請,我這不就來了?!焙巫玉菩Σ[瞇的同余太太說了會兒話,就打聽起余太太這里要忙的事來,如何子衿想的那般,這幾天都是支應(yīng)來往的帖子,還要兼著陪客的事,余太太就一個人,要緊的見見也就罷了,有些輩份低的或是無甚要緊的,也得有人陪著,要實在一般的,管事媳婦陪著也無妨。但略有些身份的,你派個管事媳婦去,就顯失禮,那畢竟是奴婢。這些人,余太太就托給何子衿了。 何子衿笑,“我畢竟年輕,還得您老人家派給我個妥帖人提點著我些才好?!?/br> 余太太便將家里的一位管事媳婦叫丹參的派給了何子衿,何子衿一來,余太太壓力大減,何子衿這里也是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丹參嫂子原是余太太身邊的大丫環(huán),后來到了年紀(jì),許給了家里大管家的兒子,做了管事媳婦。要見的這些人,何子衿有些知道的,有些不知道的,都會問丹參幾句,丹參自會提醒何子衿一二。招待人說說話什么的,何子衿干得頗是俐落,待到了時辰,還會讓丹參去瞧瞧老太太、太爺?shù)娘埵?,這越是忙的時候,飲食上尤其得注意,尤其是年邁之人,吃些滋補潤噪的才好,余家人有早上吃燕窩的傳統(tǒng),燕窩便是極好的溫補之物,何子衿便讓廚下下半晌的時候給余太太添盅秋梨潤噪膏。這也是問過丹參的,余太太吃梨啥的,并無妨礙。 余太太也覺著,何子衿這一來,她這里委實輕松許多。 余太太干脆把家里這些招待茶飯上的事也交給了何子衿,何子衿覺著尚有余力,也便接了手,她不必大張旗鼓,只要將幾個管著這幾處的管事媳婦叫來,各司其職罷了。眼下無非就是事情多,且正是離任的時候,就怕有些沒見識的下人行偷盜,或是偷懶對客人不用心,失禮于人,豈不丟臉。何子衿把各事分管到位,職司清楚,誰出錯就找誰去,沒了推諉的由頭,事情也便少了。 就是灶上,也分清楚,招待客飯的,做下人飯食的,還有余太太、余太爺小灶上的,都弄的清清爽爽。提前一天將采買上的算清楚,心里有個數(shù),也不怕被人蒙騙了去。 不過,還真有人來蒙騙的,也是好笑,大約是有些個下人覺著何家小戶人家出身,沒見過好東西,打了兩個官窯的茶碗,過來請罪。余家規(guī)矩甚嚴(yán),就是打碎了東西,也得拿著碎瓷片過來,以免受下人欺瞞。這個下人也捧了碎瓷過來,何子衿一看就心下樂了,這可真是,碎瓷都能做假。何子衿看一眼就令丹參收了這碎瓷,革此人半月銀米,令那媳婦下去當(dāng)差了。何子衿當(dāng)時沒聲張,待那媳婦下去了,才同丹參說的,“你細(xì)看看,這民窯燒出的瓷什么樣,官窯燒出的又是什么樣?那待客用的茶碗,可是清一水的官窯瓷盞。” 丹參細(xì)看才看出貓膩來,不禁惱道,“真?zhèn)€鬼迷心竅的,上上下下都忙成這樣,這混帳婆子倒還想從官中撈好處!”很是不好意思的同何子衿賠了不是,何子衿笑道,“這也不關(guān)jiejie的事,有甚好惱的,混水摸魚的事,哪家沒有?我看那倆茶碗她定還藏著呢,jiejie安排兩個可靠的人,正是捉賊拿贓。只是,也莫要鬧大,不然,你們臉上也不好看。這樣的人,莫要再用她了。悄悄同老太太說一聲便罷,這個時候,你也勸著老太太些,為這么個人,也不值當(dāng)生氣?!?/br> 這事如何處置的,何子衿第二天才曉得,余太太親自同何子衿說的,“我就料著事情忙,必要有人鬧鬼。你這樣就很好,莫因著是我這里就縱了他們?!?/br> 何子衿道,“這樣的人,哪家都有。不說咱們小家小戶,就是朝廷,也有貪官污吏呢?!?/br> 余太太拍拍何子衿的手,眼神柔和,笑道,“真好,你娘會教女兒,把你教的這樣好。倘你還有個meimei,我非替家里小孫子聘了來不可。” 余太太是第二遭說這話了,可見是真喜歡她。何子衿并無得意之色,笑道,“是太太看我好?!?/br> “原就是好?!庇嗵姾巫玉凭髂芨?,索性家里辦酒席的事也讓她幫著cao持,何子衿深覺長了不少見識,她在家里也辦過宴席,請過親戚朋友,在沙河縣做縣尊太太請縣衙各頭目的太太奶奶、還有當(dāng)?shù)氐泥l(xiāng)紳太太們,到了北昌府,設(shè)宴款待同知衙門的一干下屬女眷,這些宴會,何子衿并不陌生。但不論規(guī)格還是檔次,都無法與知府衙門的宴請相比的。 知府衙門這樣規(guī)格的宴會,必要提前幾天開始準(zhǔn)備的。 余太太就喜歡看何子衿每天精神抖擻的模樣,與自己身邊的老嬤嬤道,“真是個機(jī)伶丫頭?!?/br> 老嬤嬤笑道,“江太太心里知道太太這是教她呢,自然用心?!?/br> “有人哪,你略一點撥,事情就給你辦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有些人,怎么教都教不會,天生的。”余太太笑,其實,還有話未盡,這世上機(jī)伶人余太太也見得多了。何子衿非但機(jī)伶,人也厚道,故而,余太太才想著,趁這機(jī)會教一教她。非但讓她學(xué)著預(yù)備宴席,連帶請的各家的人,余太太在北昌府幾十年的光陰,認(rèn)識的人多了去。余太太打發(fā)了丫環(huán)嬤嬤,單叫何子衿拿了帖子念給她聽,一家一戶的,余太太都會點評一二,或者這家和那家是什么親戚,有什么來歷,余太太都會大致同何子衿說上兩句。但也不會說得太多,倒不為別個,而是各人有各人的處事法子,余太太深知,自己交往下的這些關(guān)系,不見得適用于何子衿。何子衿的關(guān)系網(wǎng),得靠自己,這事兒啊,誰也替不了誰,所以,余太太如今只是大致說一說。 情分就是這般處出來的。 何子衿白天在余家?guī)兔?,就晚上同阿念帶著孩子們?nèi)ツ锛页燥垼㈥刈钍窍矚g外公,每次只要來外祖母家,晚上必要住一宿的。以前小時候就跟外公外婆住一處,現(xiàn)在大些了,沈氏就專給她收拾了屋子。阿曄跟小舅舅要好,倆人吃過飯就去嘀嘀咕咕的說話去了。 何子衿過去瞧余幸和小侄子阿燦,余幸就惦記娘家祖父母,見著大姑子過來就忙不迭的問起娘家事來,忙不忙,祖父母可好,有沒有累著。何子衿一一與她說了,余幸很是感激,“虧得有大jiejie,祖母這把年歲,我偏生趕上坐月子,一點兒忙都幫不上!家里管事媳婦再多,大事也不能全靠她們?!?/br> 何子衿笑道,“本就不是外人,原也應(yīng)當(dāng)過去的。你莫在家里著急,安安穩(wěn)穩(wěn)把月子坐好,待過了滿月,你抱著阿燦歡歡喜喜的過去,豈不好?” 余幸笑道,“心里明白是這個理,就是放心不下?!?/br> “這也是人之常情,老太太也惦記著你呢?!焙巫玉埔姲N睜著眼睛的模樣,拿個撥浪鼓去逗他,立刻高興的伸手去抓,何子衿笑,“這孩子,真乖巧,一點兒不鬧的?!?/br> “這是順心了,不順心的時候脾氣大著呢。”余幸笑,“以前是不吃奶娘的奶,現(xiàn)在連抱都不要奶娘抱。白請了兩個奶娘,總這么著在咱家也不是個事兒,干脆一人賞了十兩銀子,讓她們回家去了。就愛跟著我,睡醒了見不著人便要鬧,真真是個愁人的。” 何子衿笑道,“奶娘雖好,到底比不得親娘。咱們阿燦,自小就是個明白的?!庇謫栍嘈夷趟蓧虺?。 余幸笑,“盡夠的,這會兒都吃不了?!秉c著兒子的額角,“就是個小饞貓。”說著,余幸又笑,“jiejie,你說也怪,阿燦這么小,還會做夢來著。有一回見他哼哼唧唧的哭,我以為是要尿呢,摸了摸,也沒尿。過一時,又自己笑起來。田嬤嬤說是做夢呢,這么小的孩子,做夢能夢到什么?!?/br> 何子衿已是四個孩子的母親了,在這上頭自是經(jīng)驗豐富,道,“有說是夢神娘娘在教孩子本事呢,學(xué)得好了,楚神娘娘表揚他,就會笑。學(xué)得不好,就會現(xiàn)罰他,孩子便會哭了?!眴栍嘈?,“阿燦是哭的時候多,還是笑的時候多?” 余幸忙道,“不怎么哭,常笑的,笑的時候多。” “可見咱們阿燦聰明伶俐?!焙巫玉菩Σ[瞇地,摸摸阿燦的頭,阿燦立刻捉住姑媽的手指,何子衿勾勾阿燦的小胖脖子,逗得阿燦又笑起來。 如今天黑的早,略坐了坐,何子衿就起身告辭了。 余幸命阿田送大姑姐出門。 待得八月初,余家人便到了。 來的是余幸的大哥余峻,余太太見了長孫自然高興,外頭正下雪呢,又是驚又是喜,起身扶住長孫的手臂,道,“這么大冷的天,怎么這個時候來了。” 余峻先給祖母見了禮,解了身上狐皮大氅,一面笑道,“朝廷有了允祖父致仕的信兒,我就跟衙門請了假,打點了行裝往北昌府趕,到底比不得朝廷的快馬,足走了半個多月?!?/br> “朝廷快馬都是五百里加急的,一路上換馬不換人,這哪時能比得?!庇嗵α铋L孫坐下,問長孫可冷。丫環(huán)捧上手腳爐來,端來紅棗桂圓茶,余峻笑著接了,只是沒用手爐,喝了半盞茶道,“并不冷,北昌府雖冷些,先時也是來過的,我身上已是穿了厚衣裳?!?/br> 余峻問侯祖父祖母的身體,還問呢,“祖父致仕,家里定是忙的,怎么阿幸不在?” 余太太笑道,“阿冽早就來了,你不曉得,你做舅舅了,阿幸正在月子里,她就是要來,我也不能叫她動彈的?!?/br> 初時沒見meimei,余峻還有些惱,一聽得meimei在坐月子,立刻喜的了不得,笑道,“我竟不曉得!”又問何時生的,是兒是女?聽到是個小外甥,余峻更是歡喜,道,“妹夫是家中長子,第一胎,生兒子好,兒子頂門立戶,以后也可護(hù)著下頭的弟妹?!?/br> “是啊,親家也歡喜的了不得。這月二十六就是滿月酒,你這做大舅的,正趕上。” 祖孫倆說著話,何子衿先聞了信兒過來,彼此見了禮,何子衿笑,“我想著不是余大哥就是余小弟,必要過來的。”又問余峻一路可好。 余峻笑,“都好,有勞大meimei這些日子幫著cao持了?!?/br> 何子衿笑道,“原就是應(yīng)當(dāng)?shù)?,哪里稱得上一個勞字。跟著老太太,我也長些見識,學(xué)些本領(lǐng)?!庇謫栍嗑宦愤^來,可餓了,要不要先吃些東西墊一墊。 余峻笑,“晌午吃過的,并不餓。” 一時,侍女端上湯羹,何子衿笑道,“廚下原就預(yù)備著的,余大哥吃一盅吧。我們都有的,老太太吃的是燉出來的秋梨膏,我吃的是桂圓湯,大哥這盞是雞湯?!?/br> 余太太暗道何子衿周全,又問,“光顧著跟阿峻說話了,帶來的人可安置好了。” 何子衿笑,“已是讓丹參下去安排了,茶飯也都預(yù)備了?!?/br> 余太太含笑頜首,接過侍女捧上的秋梨膏,余峻一碗雞湯下去,渾身都暖和起來,鼻尖兒微微冒汗,道,“我吃著這里頭似鮮香蕈,眼下如何有這個?” 余太太指著何子衿道,“你這meimei種出來的,咱們北昌府獨一份兒?!?/br> “唉喲,meimei不僅會種綠菊,還會種香蕈,實在是了不得?!庇嗑?,“以往只曉得是山上采的,竟還能種出來?!鄙钣X何子衿在種植一事上頗具天分。 何子衿笑,“其實說簡單也簡單,無非是多試幾次罷了?!?/br> “這哪里是容易的。” 大家說著話,阿冽也過來了,郎舅二人說話,自然更添一層親熱,尤其余峻恭喜阿冽得了長子,阿冽笑得見牙不見眼,與大舅兄道,“同喜同喜,大哥還沒見過阿燦,長得可俊了。一點兒不淘氣,特愛跟人說話?!?/br> 余峻大驚,“阿燦這會兒就會說話了?!?/br> “會!如何不會!成天伊伊啞啞的跟人說話呢。” 余峻:…… 余太太何子衿俱都偷笑,兩人都已見慣了阿冽這夸兒子成癖的樣兒了。 余峻過來,阿冽便可回家念書了。 阿冽也沒矯情,眼下秋闈在即,太岳父這里忙不過來,他自然當(dāng)過來幫襯一二。既然舅兄來了,且能支應(yīng)得過來,他便回家溫書去了。尤其現(xiàn)下得了兒子,阿冽那上進(jìn)的心,更是蹭蹭的,每天溫書溫到半宿。余幸坐月子正是沒事兒的時候,于是每天令廚下給丈夫換了花樣的滋補,就這般滋補,也不見阿冽胖上半分。何老娘與沈氏商量著去給孫子燒香,還提前跟自家丫頭預(yù)定下了及第粥。余幸還說呢,“那粥怎么做,jiejie教一教我這廚娘就好?!?/br> 何老娘擺手,“那不成,這粥別人煮來不及你jiejie靈驗,你jiejie會占卜,手上有靈氣兒。上遭秋闈時,你jiejie離得遠(yuǎn),也忘了叫你姐回來給煮及第粥,所以那科就差了一名。這回離得這么近,阿冽下場的大事,讓你jiejie提前過來在家住著,煮粥也不算啥?!?/br> 何子衿知道迷信往往能安定人心,既然家里都這般信服,何子衿便道,“祖母放心,我到時一準(zhǔn)兒提前過來,把及第粥煮好?!?/br> 何老娘很是滿意,又交待余幸把寶貝孫子趕考那天要穿的衣裳都預(yù)備好,連帶著家里人那天都得穿大紅,何老娘還不忘交待一句,“就是阿燦,也換身小紅衣裳穿,他小孩子,最旺不過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