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節(jié)
叔父又道:“虧得你那時候還算長了點心眼兒,沒有拿出來給她?!?/br> 真源先生瞪了叔父一眼,道:“你怎么知道我沒有給她?她問我要的時候,我就說了:’那有什么不可以的?‘當場就答應了她?;厝フ依嫌^主,老觀主那幾天恰好不在太清宮,我便等了幾天,等老觀主回來以后,問他要,他二話不說,便給了我。我拿出來去找她的時候,她卻在半日之前走了。走的悄無聲息,一走就是二十多年?!?/br> 第309章 道法真源(十九) 真源先生道:“易骨封擒住陳名城以后,通報了多爾袞,多爾袞便命人將陳名城殺掉,然后把麻衣陳家滅族。這個佟薇就拼死求情,多爾袞無奈之下,也妥協(xié)了,說只要陳名城愿意做駙馬,娶了佟薇,那便可以饒了他的性命,麻衣陳家變成了皇親國戚,自然也不用被滅族了。” 叔父道:“我們可不稀罕!” 真源先生道:“陳名城自然也不愿意。他已經(jīng)置生死于度外了,拼死也不肯娶佟薇。哪知道,一天夜里,佟薇突然偷偷放了他,讓他逃了出去。陳名城逃回家中以后,卻忽然得到消息,大清昭告天下,說固倫和碩格格佟薇嫁給了麻衣陳家少族長陳名城,不日便要完婚。陳名城驚愕無比,家中人也都誤解了他。他也為天下漢人所不容,就連以前的好友宋獻策也想殺他?!?/br> 我忍不住道:“這是佟薇故意散播的假消息吧?” 真源先生道:“不錯。是佟薇散布出去的假消息,為的就是蒙騙多爾袞?!?/br> 我嘆息道:“佟薇也真是對名城公一往情深?!?/br> 真源先生道:“是啊,天底下多得是癡情的男女,但天下漢人,包括麻衣陳家的族人都誤會了陳名城,以為他是族求榮。陳名城無奈之中,只得離家出走。不過,在機巧合之下,他學會了’咒禁十二科‘,從此無敵于天下。” “咒禁十二科?”許丹陽吃了一驚,道:“那不是藥王孫思邈遺留下來的秘術么?據(jù)說已經(jīng)失傳多年了,難道世上還有?” 真源先生瞥了許丹陽一眼,道:“是藥王遺留的秘術,也確實已經(jīng)失傳了,你也不用打它的主意了,自陳名城死后,連麻衣陳家的子孫也不會?!?/br> 叔父道:“嗯,我們家確實無人會咒禁十二科,連我父親都不會?!?/br> 許丹陽道:“弟子只是好奇陳名城既然學會了咒禁十二科,無敵于天下,怎么還會死?” 真源先生冷冷道:“人難道不會自己老死么?” 許丹陽討了個沒趣,也不敢再說話。 真源先生道:“陳名城學成絕技之后,先是入宮殺了易骨封,又將多爾袞打成重傷,多爾袞不久病死。但他這時候才知道,先前是自己冤枉了佟薇——佟薇當初宣布的與自己成婚的消息是假消息,佟薇只是找了個人易化成陳名城的模樣,假裝成婚,為的便是要保住陳名城的性命,保住麻衣陳家的人。陳名城驚愕之余,請求佟薇原諒,但是多爾袞既然死在陳名城手中,佟薇又怎么能嫁給自己的殺父仇人?兩人雖然情深,卻只能分開。” 我嘆息一聲,道:“是啊,那時候,一個漢人,一個滿人,家仇國恨,如何能在一起?” 真源先生道:“當時,佟薇已經(jīng)把易骨封的全部本事都學到了,也包括’長生長春術‘,只要施展這個邪術,便能終生青春永駐,朱顏不老。陳名城為了兌現(xiàn)當初的誓言,便毅然前往一處深山古洞,獨身一人住在其中,直至老死?!?/br> 我悚然動容道:“那佟薇呢?” 真源先生道:“易骨封已經(jīng)死了,多爾袞也死了,順治皇帝清算多爾袞的黨羽,佟薇便也不想再待在皇族之中了,只身一人,前往西域,重新開創(chuàng)了血金烏之宮?!?/br> 我愕然道:“???!這么說的話,血金烏之宮仍在?” 真源先生道:“那便不清楚了。但當時,佟薇統(tǒng)治血金烏之宮的時候,是不許門下弟子與麻衣陳家為敵的。佟薇在百余歲的時候,撿到了一個嬰兒,帶了回去,取名為血玲瓏,學全了她的本事?!?/br> “血玲瓏?!”叔父道:“五行六極誦中的西魅血玲瓏么!?” “應該不是她?!闭嬖聪壬溃骸澳鞘抢系难岘嚕髞碓卺陨秸摰?,并稱五行六極的人,是小一輩的血玲瓏。血金烏之宮的宮主,自佟薇以后,都叫血玲瓏。” 叔父點點頭,道:“這么說的話,還像回事兒,不然,佟薇是順治年間的人,即便是她在一百歲頭上撿了個嬰兒,活到現(xiàn)在,也他娘的兩三百歲了,那不是老妖怪了么?” 真源先生道:“你廢話真多!” 許丹陽忽然問道:“師父,依您所說,那血金烏之宮現(xiàn)在還存在世上么?血玲瓏還活著么?” 真源先生道:“血金烏之宮存不存在世上,我也不大清楚,天默公更了解些。血玲瓏死了沒有,我也不曉得,反正很多年都沒有她的信兒了。不過啊,以你現(xiàn)在的本事,縱然是血玲瓏沒死,血金烏之宮還在,你帶著五大隊去找事兒,也不是人家的對手。五行六極,你自己算算,你能打得過誰?” 許丹陽尷尬的一笑,道:“師父說的是。” 我道:“那個佟薇,就再也沒有見過名城公么?” 真源先生道:“似乎并沒有。天默公說的是,兩人雖然在不同地方,但是心意相通,兩人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時死的,死后各自有一縷魂念散出,又相聚在了一起,同歸于土。” 我聽得不勝傷感,忍不住嘆息了一聲。 真源先生道:“當年,聽了陳名城和佟薇這段往事,我才算是把心給沉寂下來了許久。所以,我平生是極為尊崇天默公的?!?/br> 叔父道:“那你咋又瘋了?” 真源先生端起酒壇,一口氣將其中的酒給全部喝光喝盡,然后擦了擦嘴,神情愈發(fā)恍惚,道:“我原以為,我和高美也會想陳名城、佟薇那般,縱然生前不得再見,死后也能相會……可惜啊,不久前,高美突然出現(xiàn),來太清宮見我。我大喜之余,便想要還俗,跟她成家,卻不料她先問了我道祖墨寶的事情,當知道道祖墨寶就是被我收藏著以后,忽然就變了說辭,她告訴我說她已經(jīng)結婚生子,讓我不要再以她為念……我等了她二十多年,最終竟換回來這樣一個結果,我當時心中一時難受,徑自迷了神智,做了許多連自己都記不清楚的事情,直到昨夜,我還迷迷糊糊,等我瞧見了她的尸體,我才忽然醒悟,渾渾噩噩這一輩子,竟像是做了一場大夢?!?/br> 叔父忍不住道:“我還是沒明白,那個女人到底有啥好處,把你迷成了這副模樣?” 真源先生道:“想清楚了,那便也不愛了。” 叔父道:“狗屁!” 真源先生忽然站起身子來,緩緩走出屋里去,外面,天色大亮,陽光也頗為燦爛,真源先生迎著陽光,一步一頓,忽然聽他喃喃念誦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復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叔父搖了搖頭,道:“這又是何苦呢?” “哇!” 真源先生走著走著,忽然一聲大叫,口中箭似的噴出一腔血來! 我和叔父大驚失色,急忙跑了出去,許丹陽和計千謀也慌忙跟上。 等到真源先生跟前時,卻見他“哈哈”大笑數(shù)聲,伏地倒下,再也不動了。 “真源!” 叔父把他身子翻過來,但見他嘴角淌血,雙目緊閉,面帶微笑,但是肌rou已經(jīng)漸漸變得僵硬了。 叔父摸了摸他的脈搏,又捏了捏他的脖子,探探鼻息,然后臉色沉了下來。 我道:“真源先生他,他怎樣了?” 叔父看我一眼,長嘆一聲,道:“他,他走了?!?/br> “師父!”許丹陽也慌忙探看,使勁兒搖晃,大聲呼喊,但真源先生既然已死,又哪里能復生? 計千謀也目瞪口呆。 想那真源先生心情激蕩之下,大起大落,大喜大悲,又豪飲陳釀,終致身死,但,死,對他來說,恐怕比讓他活著更好些。 只是叔父他身上的冥約,唉…… 本來以為來鹿邑太清宮找到真源先生便能解了叔父身上的冥約,卻沒有想到事情一波三折,先是找不到真源先生,找到了又是個瘋子,不瘋了反倒又扯上了高橋美子的事情,釋懷了便又身死……叔父連來意都還沒有來得及說出,難道這就是天意? “快來人!”許丹陽大聲呼喚太清宮中的道士前來,眾道士聽見叫喊,都紛紛過來探看,見真源先生身死,各自驚詫,議論紛紛,卻無一人神色是悲傷的。 叔父道:“許丹陽,真源他已經(jīng)死了,你就別再折騰他了。他無兒無女,你身為他的親傳弟子,就找一塊好地方,把他埋了吧。” “?。?!”許丹陽愣在當場,似乎是沒明白叔父說的是什么意思。 叔父大聲道:“你師父死了!要埋了!” 許丹陽略一緩神,隨即又失魂落魄,喃喃說道:“師父他老人家神通廣大,怎么會就這么死了?” 叔父道:“心神交瘁,油盡燈枯,死了也好。不然你看他現(xiàn)在的這副模樣,他活著還有啥意思?” 許丹陽呆了片刻,忽然抬頭看著叔父,道:“你身上還有冥約沒有解除,你就不怕么?” 第311章 道法真源(二十) 叔父略一怔,然后冷笑道:“怕啥?怕死?哈!哪個人不會死?誰能不死?我怕個球!” 許丹陽道:“你是不是還有別的辦法?” “沒有!”叔父道:“你也死了這條心!” 許丹陽悲嘆一聲,道:“我還這么年輕。你自然不怕,你當然不怕,你什么都沒有……” 我聽得心中一陣愁悶,但是也不知道該說什么話好,真源先生既然死了,那便無法可解,生死在天,聊以慰藉罷了。但愿叔父他吉人自有天相! 叔父盯著許丹陽看了片刻,見他仍在自怨自艾,便搖了搖頭,過去把真源先生的尸身抱了起來,放在屋里頭。 眾道士都探頭探腦的看,叔父出來罵了一回,喊道:“你們觀主呢???叫他過來,商量給真源治喪!快點!別伸著你們的狗頭瞅了!” 太清宮的道士似乎很畏懼叔父,應了聲之后,便一哄而散,不多時,鄭觀主便匆匆而來。 “這……”鄭觀主見真源先生身死,也十分驚詫,道:“夜里還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沒了?” 叔父道:“他的后事,商量著辦辦?!?/br> 鄭觀主點頭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庇挚丛S丹陽,道:“許總首領是什么意見?” 許丹陽神情沮喪,半天才道:“我來出錢,你們好好置辦?!?/br> 鄭觀主道:“放心!” 我和叔父在太清宮守了七日,等真源先生的后事全了,才行離開。許丹陽和計千謀已經(jīng)提前走了。 期間,叔父向鄭觀主問起道祖墨寶的事情,我也十分好奇,因為思量起來,真源先生和高橋美子似乎就是因為這道祖墨寶才攪在一起的。那高橋美子為了得到道祖墨寶,哄騙真源先生傾心于她,又設計讓真源先生出家為道士,進了太清宮,一步一步接近道祖墨寶,等到后來,抗戰(zhàn)勝利,高橋美子不得不先行回國,沒能拿到道祖墨寶,但二十多年后,卷土重來,到底還是從真源先生那里偷走了道祖墨寶…… 算起來,高橋美子的命,真源先生的命,新峘光的命,都因此而喪。 這道祖墨寶究竟有什么重大的意義,以至于高橋美子這般下功夫? 鄭觀主聽我和叔父問起,思忖片刻之后,道:“說起來,我也不大清楚,老觀主在的時候,這墨寶都歸真源先生掌管,他是研究了許久的。有一次,我無意中聽他說起過,那是道祖親筆畫的幾幅圖,似乎是什么先天圖,無極圖,龍圖……看似簡單,卻極難參悟?!?/br> 我道:“那道祖墨寶在太清宮里那么久了,難道歷來就沒有高明之人參悟得透么?” 鄭觀主道:“道祖墨寶也不是一開始就藏在太清宮的,而是從宋朝以后,被陳摶老祖親自送過來的。” 我和叔父都是一怔,道:“陳摶老祖?” 鄭觀主點點頭,道:“不錯,算起來,是和你們麻衣陳家有關的。據(jù)說其中蘊含著中華道學的根源,而且,能參悟透徹的話,是能預知未來天下興衰大勢的。” 我悚然道:“真的假的?” 鄭觀主道:“既然沒有人參透過,那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過,道祖留下的墨寶,總歸是有些玄妙的?” “廢話?!笔甯傅溃骸耙菦]有些秘密,那個高美能豁了命來偷來搶?” “這話說的是?!焙鋈挥腥诉h遠的接了一句話,我們抬頭看時,卻見是屠夫走了進來。他道:“日本人想拿走道祖墨寶,也是沖著里面的秘密來的,日本人可遠比咱們自己更信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br> 這話說的頗有言外之意,倒也讓我對他更增加了些好感,又看他沒帶其余三個人來,穿的也是普普通通的便裝,不知道他來是做什么的。 叔父和鄭觀主都不認得他,但是卻都覺得他相隔甚遠,便能聽見我們的談話內(nèi)容,那便不是個普通人。 叔父細細打量著他,鄭觀主也站了起來,還不及發(fā)問,屠夫便朝我一笑,道:“小兄弟,還認識我?” 我道:“那怎么會不認識?” 叔父詫異道:“你們認識?” 我道:“他就是那個,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