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子嫻喜歡自己嗎？無疑喜歡的，不然半年前就隨他被僵尸啃了，但她喜歡的究竟是自己還是伯益卻是一個問題。

    衛(wèi)時彥有史以來第一次為一個哲學命題——前世與今世糾結(jié)了起來。

    人生最悲催的不是發(fā)現(xiàn)傾慕的人不喜歡自己，而是自己傾慕的人喜歡的是自己的前世，還是四千多年前的前世，尸骨都成木乃伊了，想競爭都不知道怎么競爭。

    買了一罐熱咖啡，衛(wèi)時彥回途中的一個公園的長椅上坐了下來，捧著熱咖啡卻沒有一點喝的意思。

    “阿彌陀佛，多謝施主布施?！?/br>
    聽到有點熟悉的聲音，衛(wèi)時彥不由瞅了一眼，赫然發(fā)現(xiàn)還真是個熟人——特勤處的胖和尚。

    “大師?！毙l(wèi)時彥招手道。

    見到衛(wèi)時彥，和尚也走了過來，看衛(wèi)時彥手里的熱咖啡沒喝過，便不客氣的拿過喝了起來?！案窭献拥?，化了半天緣，快凍死老子了。”

    衛(wèi)時彥無言的瞅著和尚身上單薄的僧衣以及體型，前些日子下了大雨，沒多久又下了雪，冷是很正常的事，可大師您這體型？好吧，就算不提體型，修真的人似乎都不怕冷吧？法力可以抗寒，君不見子嫻一個冷血動物在大冬天都穿著涼爽的休閑裝，完全不受氣溫影響。

    還有，大和尚，你一個出家人這么隨隨便便的出粗真的好嗎？佛祖不會羞愧嗎？

    和尚坐了下來，問衛(wèi)時彥：“衛(wèi)施主似乎有心事？”

    衛(wèi)時彥點了點頭?！拔以谙胍粋€問題?！?/br>
    “說來聽聽，或許和尚我能幫著參詳一下?！?/br>
    “大師，你說前世的你和今生的你是一個人嗎？”

    和尚噎了下，這鬼問題還真不好答，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答案，他哪知道衛(wèi)時彥想要什么答案，如果和自己的對不上那不就誤導別人了？“你怎么會思考這種問題？”

    衛(wèi)時彥繼續(xù)道：“大師，你說有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可另一個人喜歡和在意的卻是這個人的前世，對他好也是因為他的前世，你說應(yīng)該怎么辦？”

    “涼拌?！?/br>
    衛(wèi)時彥：“......”

    和尚笑道：“說認真的，你這個問題，端看被喜歡的那個人喜不喜歡另一個人。”

    “喜歡又怎樣？不喜歡又怎樣？”

    “如果不喜歡，前世分離，今生還能再遇，無疑是有因果未了結(jié)，那將因果了結(jié)了就是，而了結(jié)因果的方法有很多種?！?/br>
    “喜歡又如何？”

    和尚理所當然道：“若是喜歡，那就喜歡唄?！?/br>
    “可對方喜歡的是那個人的前世?！?/br>
    和尚雙手合十，非常法相莊嚴的道：“佛經(jīng)有云，曾有一女子愛上了阿難，然阿難是出家之人，女子便求到了佛的面前，佛將阿難變成了一個女子，然后那女子就嚇跑了?！?/br>
    瞅著胖和尚一臉寶相莊嚴、一本正經(jīng)的說了這么一個冷笑話般的故事，衛(wèi)時彥：_!

    “你們這個圈子里，都不看軀體的嗎？”

    “也不完全是，但大部分都是看靈魂的，不過我們只記最在意的人的靈魂，不相干的人，這個圈子里的人很少會去記。而在意的，我們認為，只要靈魂還是那個，人就還是原來那個，即便記憶和身份甚至容貌都變了。但人何時不是在改變？一個人，若是多年不見也會覺得變化巨大，轉(zhuǎn)世亦然。呃，我這么說你可能不太理解，唔，這么說好了，十年前的你與如今的你，截然不同，難道十年前的你就不是你了？”

    衛(wèi)時彥默然，十年前的自己是自己，四千年前的自己自然也是自己，可為什么就是覺得那么別扭？

    和尚又喝了一口熱咖啡，換了個話題：“孟贏施主那孩子......你什么眼神？貧僧知道她年紀當貧僧祖宗都綽綽有余，可做為兇獸，她才成年，說她一句孩子也不為過?！?/br>
    理是這個理，可幾個人能有這個心理素質(zhì)稱呼一個幾千歲的老妖怪為孩子？衛(wèi)時彥腹誹不已。

    和尚道：“孟贏施主是貧僧這輩子見過的最奇特的妖?！?/br>
    衛(wèi)時彥問：“大師貴庚？”人的一輩子和妖的一輩子可不是一回事，人的一輩子在妖看來可以說如同蜉蝣一般短暫。

    “哦，貧僧是洪武七年生人?！?/br>
    衛(wèi)時彥：“......”

    和尚將話題拉了回來?！斑@些年貧僧見過很多的妖，為善也不是沒見過，但似孟贏這般天性兇殘嗜血卻能行善且積攢起無量功德的妖，聞所未聞。”

    衛(wèi)時彥皺眉道：“子嫻不壞?！弊計怪皇侨^和人族不太一樣。

    “施主可了解兇獸？”

    衛(wèi)時彥聞言心說，他怎么能不了解？自己家里就蹲著一頭遠古兇獸呢。

    “孟贏是兇獸中的特例，兇獸生性兇殘嗜血，純血的兇獸基本沒有靈智，素日也是王不見王，即便是繁衍期時□□孕育子嗣也是子嗣一出生就拆伙，生下的蛋更是隨便一丟便撒手不管?！?/br>
    衛(wèi)時彥評價道：“真不負責任?！?/br>
    和尚瞅了眼衛(wèi)時彥，啟唇含笑道：“兇獸的食譜包括同族，而同族之中亦包括自己的父母骨rou。”

    衛(wèi)時彥噎住了。

    “兇獸拋棄生下的蛋并不是不負責任，而是父母也不能保證蛋孵出來后自己能忍著不吃了自己的骨rou，純血兇獸生而強大，只要挺過雷劫，即便沒有父母也能平安長大，可跟父母在一起，卻是一定活不成?！?/br>
    衛(wèi)時彥：“......幸虧子嫻不是純血兇獸?！毙l(wèi)時彥很是為子嫻慶幸，子嫻是有父母的，她脖子上帶著的骨灰寶石就是證據(jù)。

    和尚搖了搖頭：“混血兇獸比純血兇獸更難成活。”

    “普通妖族難道也有食子的傳統(tǒng)？”

    “正常的妖族自然沒這種傳統(tǒng)，但混血兇獸大多靈智未開，見什么就吃什么，即便是生身父母也會被視作血食?！?/br>
    衛(wèi)時彥：“.......”怎么感覺那么像在聽動物世界？不少動物生下來都會吃掉母體。

    “這和混血兇獸難以成活有什么關(guān)系？”衛(wèi)時彥不懂非人的世界，但動物世界他是了解過的，剛出生的動物吃掉母體是為了增加成活率，妖族也是動物，拿動物世界去套妖族想來也是可以的，可結(jié)果怎么完全不一樣？

    “妖族奉行的是叢林法則，沒有父母庇護又有強大血統(tǒng)的幼崽是妖族最喜歡的獵物?！?/br>
    “總有父母是混血兇獸吃不掉的?！?/br>
    “大多數(shù)混血兇獸都沒法吃掉自己的父母，兇獸孕育時需要很龐大的營養(yǎng)，因此能夠生下混血的兇獸還沒死都不會是一般的妖怪?！?/br>
    “那怎么還會難以成活？”

    “若你生下了一個怪物孩子，這孩子還每天都想著吃掉你，只要你露出一點破綻就會撲上來把你給生吞活剝了，你會怎么處理這個孩子？”

    衛(wèi)時彥靜默片刻?！拔也恢馈！?/br>
    “正常人與妖都會選擇拋棄孩子，孟贏她運氣很好?！边@也是為什么一得知那兩具遺骸是子嫻的父母時他們都非常識相的交出了遺骸，哪怕那遺骸是無價的寶物。兇獸基本是天生天養(yǎng)，就算不是天生也一定是天養(yǎng)，子嫻卻不是，她有父母，并且她父母并不是被她吃掉的，從遺骸上的痕跡可以看出，她的父母是被人給殺了的。再看子嫻的反應(yīng)就知道，她和她父母的感情不錯，顯然不曾被遺棄，這樣的話還要去動那兩具遺骸，妥妥的會被子嫻剝皮拆骨吃進肚子里。

    衛(wèi)時彥頜首贊同，沒被父母遺棄，父母也沒被子嫻給吃了，運氣的確挺好。而從子嫻與伯益相處時知道伯益不是血食也可以看出，她的父母把她□□得不錯，即便靈智未開，子嫻也和別的兇獸有著明顯的區(qū)別。

    和尚繼續(xù)說：“即便孟贏心里有血食與非血食的區(qū)分，但她終究還是一頭兇獸?！?/br>
    衛(wèi)時彥的臉色黑了黑。“大師你該不是來勸我斬妖除魔的吧？”

    和尚搖頭?！安?，貧僧希望你好好引導她，孟贏是兇獸，兇殘嗜血是她血脈中遺傳的天性，無法改變，但她聽你的。你讓她別吃活人，雖然她沒少踩邊緣線，卻從不曾隨心所欲的吃人，并且她身上的功德我相信也不是憑白掉下來的，她必然是有功于世人。”掀了洪水，天帝都沒派人下界秋后算賬顯然是顧忌子嫻身上的功德，而連天帝都要顧忌的功德，也不知道子嫻是做過大好事。

    “我不會讓她做不好的事的?！?/br>
    和尚默然，他知道應(yīng)該相信衛(wèi)時彥，但子嫻會對人族抱有善意就是因為這個人，或者說，子嫻對人族所有的善意都是來自于這個人，是這個人做為橋梁讓子嫻對人族產(chǎn)生了感情，可一直以來都只有這座橋梁，這很危險。

    大河之上不該只有一座橋梁，否則坍塌了很容易出問題，如四千年前，衛(wèi)時彥的前世死了，子嫻轉(zhuǎn)身就掀起了洪水。

    衛(wèi)時彥思索了片刻很快就明白了和尚在擔心什么，笑道：“我會讓子嫻融入這個社會的。”他也不希望子嫻再像四千年前那樣亂來，更希望子嫻好好的，功德再深也有敗光的一天。

    第59章 職業(yè)病

    “好香, 今天是什么湯？”

    子嫻剛將湯褒好衛(wèi)時彥就回來了, 一聞香味, 口水馬上就開始泛濫了。

    “先洗手?！弊計挂话驼婆牡粜l(wèi)時彥直接去拿勺子的爪子。

    “哦?！毙l(wèi)時彥無奈的去洗手，走的時候看了眼湯，是野菜排骨湯?！斑? 今天換口味，不吃海鮮湯改排骨湯了？”

    “喝了這么多天的海鮮湯也膩, 正好我回來的路上獵到一頭千年鹿妖......”

    正洗手的衛(wèi)時彥愣了下?！安皇? 你怎么又胡亂殺人了？”

    “那是妖, 我可沒犯法?！?/br>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別人修煉成妖也不容易，你這么個吃法太造孽了。”摸清了子嫻的食譜后，衛(wèi)時彥一直都覺得：沖子嫻那食譜，得虧她這幾千年都被鎮(zhèn)壓著，否則早被干掉了。

    最好吃的魚是剛跳過龍門還沒完全化成龍的鯉魚。

    最好吃的虎rou是剛修煉成人形的虎妖的rou。

    最好吃的是蛇rou是蛻了五百次皮快要化蛟的蛇的rou。

    最好吃的熊掌修煉千年以上的熊的手掌。

    ......

    那么神奇的食譜, 衛(wèi)時彥一點都不懷疑, 子嫻的仇恨值四千年前就爆表沖破天際了。

    鯉魚辛辛苦苦跳過龍門是為了給你當盤中餐的嗎？

    老虎歷經(jīng)無數(shù)寒暑好不容易修成人形還沒來得及以人形享受一番這個花花世界就進了你肚子里, 不造孽嗎？

    蛇多么艱難才能活五百年, 邁入蛟的層次，就為了當你的一鍋rou？

    熊修煉千年容易嗎？

    最令人無語的是, 挺子嫻的意思，這些東西她四千年前經(jīng)常吃，也虧得四千年前妖口比人口多，不然照子嫻那么個吃法, 人間界的妖族還不被她吃光？

    早在子嫻不吃人改吃妖怪，隔三差五往家拎妖怪加餐的時候衛(wèi)時彥就勸過：妖家沒招你也沒惹你，何必做得那么絕把妖給吃了？

    子嫻當時嗯嗯的點頭，答應(yīng)得挺好，可過了沒幾日照舊往家?guī)а旨硬汀?/br>
    “放心，我沒殺它，它又沒惹我?！?/br>
    衛(wèi)時彥狐疑的看著桌上用陶罐盛著的排骨湯，沒殺了鹿妖那這罐鹿rou排骨是哪來的？

    子嫻解釋道：“我抽了它兩根骨頭，沒殺它?！彼墒呛苡性瓌t的，既然答應(yīng)了不會隨便獵妖，自然不會隨便獵妖，別的人和妖沒惹她的話，她是不會把“人”帶回家加餐的。不過別人如果不長眼，因為她身上的氣息很普通，一點妖氣都都沒有而輕視招惹她的話，自然不能怪她不客氣的加餐。

    衛(wèi)時彥：“......”

    子嫻你哪天撲街了一定不是意外，肯定是活該！

    子嫻毫無日后撲街的自覺，事實上，她也的確有胡作非為的本錢，做為一頭兇獸，還是一頭遠古大妖，子嫻別說是在人間界，就是在別的界也是橫著走的存在。

    給衛(wèi)時彥盛了一大碗排骨湯，子嫻道：“鹿rou鹿血很補血，你多喝點。”

    雖然體內(nèi)水分可以用生理鹽水補回來，但血液卻不可能靠生理鹽水來補充，只能慢慢養(yǎng)。

    本來滿腔無語加無力的衛(wèi)時彥聞言立刻喜笑顏開?！班拧！?/br>
    衛(wèi)時彥喝湯，子嫻慢條斯理的啃著魚，她給自己烤了一條魚，巨齒鯊，已滅絕的史前大鯊魚，也不知道她是從哪弄來的，啃得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