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朱承清輕聲道:“是啊,說起來夫人與二姐還有過一面之緣。” 津北侯夫人笑道:“我在宮中,也與婉和縣君遇見過?!?/br> 按長幼論,的確是該朱承宛先說話。但是若是朱承清計較起來,朱承宛雖然是jiejie,只是無爵位的宗室女,朱承清已經(jīng)得封縣君。按照太后的關(guān)懷,成婚的時候得封縣主也是正常的。即使成婚時候不封,朱承清是郡主一系,郡主是穩(wěn)扎穩(wěn)打的太子一系。 為人父母,總要多為兒女考慮。 朱承宛聽得眼珠子都冒火了,那次宮中!那次宮中該是她去!縣君的位子是她的!結(jié)果都被朱承清搶了過去! 津北侯夫人打量二人一眼,朱承宛太過奢華,反而與自身淡雅氣質(zhì)矛盾,朱承清又太過嬌弱,心下已經(jīng)大概有了決斷,“婉和縣君,前些日子進宮,皇后娘娘還提起了你,一直掛念著你的終身大事呢?!?/br> 朱承清垂首道:“皇后娘娘厚愛,臣女無以為報。終身大事,全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婉和縣君向來是懂禮數(shù)的人。”津北侯夫人話音剛落,朱承宛就忍不住了。 “是啊,我這meimei,生母張庶妃便是個‘懂禮數(shù)’的人?!痹捓锛馑峥瘫?,實在是與津北侯夫人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判若兩人。 朱承清道:“jiejie何苦提起這些,若是我沒記錯,王氏如今還因為冒犯郡主而被禁足呢吧?那可才是‘懂禮數(shù)’呢?!?/br> 朱承宛冷哼一聲,“三妹記性太差了,王氏與我何干?倒是meimei,自小被丁側(cè)妃娘娘養(yǎng)大,結(jié)果還想著罪婦生母。” “宛jiejie這話過分了。”送出去的那些禮物還是有用的,朱承漣開口了,“到底都是自家姐妹,宛jiejie何苦一直針對清jiejie,何況津北侯夫人還在,豈不是丟了王府的臉面?!?/br> “五小姐言之有理,宛小姐、婉和縣君,”一直在一邊充當柱子的崔然也看不下去了,這二人簡直是勢同水火,不管今日誰得了這門婚事,另一個人都得恨死,“郡主走之前,特意吩咐奴婢,讓奴婢勸勸二位小姐?!?/br> “崔姑姑,”朱承宛當初懼怕崔然,如今也得不到太后垂愛,對崔然也帶上一點漫不經(jīng)心,“口口聲聲‘奴婢’,我瞧你是拿著太后和郡主的令,將自個兒當成了主子呢。” “奴婢不敢?!?/br> 朱承宛瞥了崔然一眼,笑著與津北侯夫人道,“讓夫人笑話了,我那郡主meimei就是心軟,慣得奴才不知天高地厚?!?/br> 津北侯夫人卻是皺眉:“宛小姐,一來,崔姑姑是太后宮中女官,身居四品,即使不論品級,那也是您祖母跟前的人。二來,現(xiàn)在崔姑姑跟在郡主身邊,郡主不在府中,交代崔姑姑提醒兩句,宛小姐何必咄咄逼人?” 朱承宛被噎的無話可說,朱承清道:“宛jiejie以往謹慎小心,對崔姑姑也是敬重有加,怎么現(xiàn)在越得父王看重,反而越發(fā)松懈了起來?!?/br> 這句話縮短一下就是——瞧你朱承宛小人得志的樣子。 津北侯夫人實在是無奈,今日朱承瑾別是刻意躲出去的吧? 朱承瑾不算刻意,但是實在是不愿意回府看見自家姐妹吵成一團也是真的。 劉金開的鋪子名為璞玉坊,就在東城繁華地段,門口經(jīng)常有各式各樣的馬車停著,都知道劉金專為宮中貴人打造飾品,所以來購買的人絡繹不絕。 朱承瑾一進鋪子,便看見兩個熟人,差點沒轉(zhuǎn)身溜了。 還沒溜就被齊行遠看見了:“表妹,真巧啊?!?/br> 巧你媽! 朱承瑾眼見躲的了府里亂局,躲不了現(xiàn)在的尷尬場面,只得道:“表哥、楚世子,你們來這兒選首飾?” 楚清和已經(jīng)陪著齊行遠在這兒蹲一上午了,齊行遠要給津北侯夫人買壽辰禮物,把人家店里的簪子、鐲子、頭面、項鏈批的是一無是處。楚清和都覺得眼前看多了金銀玉石,有些發(fā)黑,朱承瑾的出現(xiàn)仿佛帶來一道光,救人于水火。 這里有個規(guī)矩,男客或是普通客人店內(nèi)選購,貴女一類的貴客另有待客室,專人奉上首飾選購。待客室分三六九等,以天地玄黃這么分,和客棧一個樣,按照客人的身份以及購買的數(shù)量,留出許多東西來挑選。 朱承瑾剛聽這規(guī)矩,還以為老板也是現(xiàn)代穿越,后來知道,人家這規(guī)矩打從百年前創(chuàng)店之初就定下來,是死規(guī)矩。大概是百年前的穿越人士吧,朱承瑾也曾這么想過。 朱承瑾道:“我在這兒有一間待客室,表哥和楚世子不介意,便一起上樓吧。” 齊世子眉毛挑了挑,“你得是天字級的待客室吧?!苯虮焙罘蛉艘彩沁@家老客人,地字一等,但得津北侯夫人親自前來,人家才肯放齊世子進去。這次恰巧朱承瑾來了,不然齊世子還真得換一家選。 “這店有規(guī)矩,親王郡王的王妃,還有公主郡主,全是天字號。”國公府的、侯府的基本上就是地字了,有人來引三人上樓,朱承瑾走在最前面,天字號的房間在三樓,僅僅寥寥幾間,布局典雅寬闊舒適,陽光也充足,比一樓大廳要好上許多。 侍從引這幾個人到了“天字·瓊花廳”,這屋名字本是瓊?cè)A,后來昭華公主也常來,雖然昭華不介意,但是店家仍改為了瓊花,也算小小避諱。 上樓進屋,再奉上的首飾,就是楚清和這等不太懂其中關(guān)節(jié)的,都覺得比樓下的要鮮亮許多,色澤也更純粹。 這屋里專有一個人負責,朱承瑾與她也熟識,這是劉金的關(guān)門弟子小徒弟豆蔻,打小是個孤兒,被劉金媳婦兒撿到,劉金覺得這孩子有眼力勁兒,索性收來當個徒弟。 豆蔻今年十六歲,眼睛卻比她的師兄師姐們還要毒的多,嘴也甜:“郡主可是好久沒來了,我特意給您留了好些上等貨?!笨匆姸荒吧凶?,也不怕生,“二位爺需要什么?” “這二位是津北侯府齊世子、靖平侯府楚世子,想挑一件首飾,做我姨母的生辰賀禮?!?/br> “您姨母是津北侯夫人吧,”豆蔻還有一點比她的師兄師姐們要好,就是記得住這么紛亂的人際關(guān)系,“津北侯夫人年輕,且華貴,翡翠首飾最為般配。不知道齊世子想要頭面、鐲子,還是其他的東西,我先拿給幾位看看?!?/br> 說著便要下去,朱承瑾忙叫住她:“豆蔻,你先看看這個是不是你師父的手藝?!?/br> 滿堂遞上金簪,豆蔻接在手中仔細端詳,沒多久就笑道:“正是,除了我?guī)煾?,這滿京城您隨意問,沒一個人能做出這么精致的簪子來,您瞧這花瓣、葉子紋路栩栩如生,花蕊都是一根根數(shù)的清的?!彼苈斆鳎朗裁床辉搯?,也不去問簪子上血跡是怎么回事兒。 “你去拿首飾來吧,順帶請劉金師傅來一趟,有些事兒想問他。”朱承瑾示意滿堂將簪子收回來,轉(zhuǎn)頭就看見齊世子一臉震驚表情。 “怎么,表哥認識這簪子?”不說不覺得,一說起“表哥”這兩個字,朱承瑾下意識看向楚清和,想到了那個柳家表妹。 “不認識,就是覺得貴府真亂?!眿屟剑瑤а聂⒆佣汲鰜砹?,可真讓人害怕。 楚清和道:“郡主辛苦,要包攬許多事情?!彼曇舯揪偷统练€(wěn)重,平時冷冰冰的已然悅耳,此刻帶上幾分溫柔,更何況楚世子長相十分英挺,銳利眉眼沾染上幾分說不清的情愫,簡直是酥到心窩里。 就是齊行遠也沒聽過楚清和這么溫柔的語調(diào),渾身一抖。 朱承瑾本為了柳家表妹的事情正悶悶不樂呢,楚清和這么一說,居然奇異的驅(qū)散她心中郁悶之情,轉(zhuǎn)而有幾分酸澀又陌生的欣喜。 ------題外話------ 楚世子:為什么齊行遠一直在? 齊行遠:?以前不都是咱們倆一起嗎! 景豫郡主:=v= ☆、第九十九章、楚世子聽了想打人 劉金來的很快,他身材很是富態(tài),但是見過他做首飾的人,無不驚嘆于那雙精妙的手。 說他是個手藝人一點不假,實誠、仔細嚴謹。 但是之所以璞玉坊生意這么好,全得靠劉金那個媳婦兒,全京城誰不說劉金那媳婦兒旺夫。但是也有不少人嚼舌頭根子,說一個女人出來經(jīng)商,臉面不要了。 劉金也不管那些傳言,每天只顧低頭做首飾,其他事情全交給媳婦。 如今沒媳婦在身邊,劉金要是單獨面對景豫郡主,還真是挺緊張的。還好齊世子楚世子,還有干女兒豆蔻在身邊。 劉金見人先笑,顯得和藹可親:“給郡主、二位世子請安。” 朱承瑾微微一笑:“劉金師傅許久不見,耽誤您做工實在是有個小東西想問問您?!?/br> 郡主這么給面子,劉金道:“在下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br> 這只簪子,便時隔多年,再次回到了造他出來的人手中。 劉金都不用像豆蔻似的那么仔細看,只是拿在手里一眼就道:“這是小人當初給瑞王府造的那批簪子。” “一批簪子?”齊世子喲一聲,“瑞親王可以啊?!?/br> 瑞親王親閨女景豫郡主,連帶著瑞親王未來女婿楚世子,都不由轉(zhuǎn)頭看向她。 齊世子趕緊把臉上蕩漾的笑收起來,正襟危坐:“夸獎,是夸獎。” 劉金道:“當時這簪子花樣,是宮里出來的,被瑞親王討要過來找我打造。一個樣式,十支簪子,一模一樣?!?/br> 十支簪子。 親閨女景豫郡主也心里暗道,瑞親王可以啊。 是可以,瑞親王當年喜滋滋拿著十支簪子回府,挨個送了,先得了女人們齊聲歡呼。第二天都插在頭上聚在一處,諸位女人的臉面,尤其以丁側(cè)妃的最為難看。 聽說后來丁側(cè)妃那支就收在了箱子底,再沒動過。 劉金“咦”了一聲,像是想起什么:“不過這支,卻是當年瑞親王特意命我造的與其他幾支不一樣的?!?/br> “這您也記得?”齊世子頭天吃了什么都忘了,無比佩服劉金。 劉金撓了撓頭,“主要是瑞親王那要求實在是……小人實在是從來沒聽過。既要十支一樣,又要其中一支,得與其他的有些細微不同。” 景豫郡主一聽這個來精神了:“這支不同?” 劉金指著這金簪花朵中心道:“這支簪子跟其他那些比起來,花蕊數(shù)目多了三個,尋常的是六根,只有這一支取了九?!?/br> “除此之外呢?”景豫郡主示意滿堂將簪子取回來,自己仔細數(shù)了數(shù),倒是的確沒發(fā)現(xiàn)這個數(shù)字上的區(qū)別,這花蕊數(shù)目既然是九,瑞王當初不甚寵愛張庶妃,為何要將張庶妃的簪子特意吩咐用上小心思。長長久久、長長久久。 丁側(cè)妃! “除此之外,您瞧,”劉金伸手點指花朵底下枝葉,“其他的紋路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只有這支是我另外打造,每片葉子紋路也都取了九,經(jīng)我手里的東西,那別說過了十年、二十年,就是五十年過去,只要一拿到手里,我照樣認識?!?/br> “劉師傅真是幫了大忙,”朱承瑾道,“滿堂,將金簪收起來,務必一點兒都不能損壞?!笔虑榻鉀Q了,倒是不急了。 劉金躬身行禮:“郡主,若是沒別的事兒,那小人先告退?!?/br> “師傅慢走,這有豆蔻就足夠了?!敝斐需聪蚨罐ⅲ罐⒒亓藗€俏皮的微笑,道:“是啊師傅,您就放心去吧,我剛才吩咐人送了咱們店里頂尖的翡翠首飾來?!?/br> 劉金再三鞠躬,這才退下去。 豆蔻吩咐侍女們端上一個個盒子,這里的侍女全都是劉金媳婦親自挑選的,一個比一個水靈,也不是相貌太過人,主要是白。她也不怕劉金看上別人,劉金每天那眼里除了首飾,什么都看不見。 倒是來這里的夫人,看見那十幾歲少女,白皙手腕襯著首飾,十分好看。也不由生出購買**,覺得戴在自個兒身上,也是這樣子。總比對門那家,上來送首飾的全是一雙糙手,都怕糟蹋了那么精細的玉石。 豆蔻一樣樣給齊行遠介紹,齊行遠的目光完全被各式各樣翡翠吸引了過去。 只剩下楚清和朱承瑾二人面面相覷,但是并沒初遇時候那么尷尬。 其實仔細說起來,朱承瑾覺得楚世子是個相處起來很舒服的人,大多數(shù)人會被楚世子過于銳利的雙眼嚇退,或是畏懼與征戰(zhàn)沙場之人身上獨有的嗜血氣息,但是楚世子其實不然。他并不愛窺視**,就是齊行遠遇見朱承瑾,看到那帶血金簪還得問上幾句,楚清和只問一句朱承瑾辛苦。 但是為了避免上次,彼此都等著對方開口的場面再次發(fā)生,朱承瑾決定主動出擊:“楚世子最近沒什么公干,仿佛整天被我表哥綁在一起。” “算不上綁,”楚清和仿佛是被劉金傳染的那么實誠,“他今兒一早就去了府里,將我的匕首搶了,我追著他出來,一路就到了這兒。” “……”朱承瑾幾乎能想出來齊行遠那個賤樣,大早晨去搶了人家匕首,不用問,能讓齊行遠下手搶的,一定得是楚清和心愛之物。搶了之后還把人引到首飾鋪來,肯定又得死乞白賴求著人陪他挑禮物?!氨砀缢瑢⒇笆走€給你了嗎?” “還了,”楚清和那把匕首,除了自己和齊行遠還有親爹娘,還沒給其他活人碰過,此刻破天荒的捧上桌面,外表極為普通,沒一點金銀玉石做裝飾。“這把匕首,是當年狼王大帳里得來的。” 朱承瑾一挑眉:“我能看看嗎?” 楚清和猶豫了一下,主要是看郡主那雙手,不像是拿慣了刀劍的。一伸手,自個兒將匕首拔了出來,尖刃對準自己,手柄遞向朱承瑾那一側(cè)。 “沒看出來咱們楚世子這么體貼呢?”齊行遠正想讓二人給自己挑個首飾呢,一回現(xiàn)楚清和將他那把寶貝匕首拔出來了,還怕傷著朱承瑾,嘴都快撇出二里地了。 在許久之后,齊世子才被教導明白,此刻的感覺可以被稱之為——“單身狗的憤怒”。 朱承瑾接過匕首,黑漆漆泛著烏光,一看就知道經(jīng)常被主人擦拭,愛惜的很。只是在手里拿著就能感覺到冰涼金屬沁出的寒意,這是一把名副其實的殺人刀。 朱承瑾雙手捧著匕首,慎之又慎的還給楚清和:“好東西,楚世子既然拿回了匕首,怎么還一直在這兒?” 她的注意力全在匕首上,沒注意這話有些許攆人嫌疑,楚清和頓了頓,道:“一開始是為了匕首,后來是為了郡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