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師兄師姐們上前來，開始為師弟師妹們佩戴白玉牌。

    明竹看著，心道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然后就聽那兩位本該是祖師爺，卻偏生只當小師叔的人竊竊私語：“我們沒有師兄師姐。”

    “那怎么辦？總不能讓師父出來。”

    “你看師父坐得那么穩(wěn)當，他不會出來的?！?/br>
    寧不缺：“……”

    寧不缺在聽到兩個小徒弟第二句話的時候，就已經(jīng)準備起來給兩個小徒弟佩白玉牌了。但洛紫的第三句話一出來，他面無表情地想，既然徒弟這么通情達理，那他就不要出面了。

    于是坐得很穩(wěn)當?shù)膶幉蝗碑敿醋酶€(wěn)當了。

    瞟了眼坐得非常穩(wěn)當?shù)膶幉蝗?，慕云深對洛紫說道：“要不你給我佩，我給你佩？”

    洛紫道：“我雖然是你師兄，但你不是我?guī)熜?，你不能給我佩?！?/br>
    慕云深：“你什么時候成我?guī)熜至?？我和你不是一樣大……好好好，你是師兄你是師兄，你給我佩——哎，你可以給你自己佩，反正你是師兄嘛?！?/br>
    洛紫滿意點頭：“師弟言之有理?！?/br>
    于是一個眼神就成功得到了師兄一位的洛紫跑到某個師侄面前，問師侄要了兩個白玉牌，就又跑回原位，先給慕云深佩好了，轉(zhuǎn)手才給自己佩上。

    寧不缺：我徒弟真是通情達理。

    明竹：兩位祖師爺真是接地氣。

    佩好白玉牌后，師兄師姐們退回原位，新弟子們則是統(tǒng)一往白玉牌里灌入一道靈識和一滴精血，這才重整了一番，等待接下來的讀素玉辭。

    素玉辭是在八卦峰上，但顯而易見，明竹并不會特意帶他們?nèi)ネ素苑濉?/br>
    因而明竹不過一揮袖，一面極其龐大的水鏡便出現(xiàn)在新弟子們的頭頂。新弟子們抬頭看去，便見水鏡光滑，其內(nèi)映著一座通天高峰。高峰四周有數(shù)峰呈環(huán)繞之態(tài)將其圍住，粗略一看，竟成八卦之景，是個得天獨厚的洞天福地，故高峰名為八卦峰，是凌云宗里除九劍峰外，最為弟子們所崇尚的一峰。

    說來凌云宗在三界內(nèi)名聲極大，這八卦峰也占一個原因。

    龐大水鏡還在忠實地映射著八卦峰之景，讓人足以看清八卦峰不愧為洞天福地，連那山嵐山霧都顯出一種蘊含著濃郁靈氣之感。漸漸的，八卦峰上的景物更近地展現(xiàn)在水鏡上，靈猴靈鳥，仙木仙水，仿佛八卦峰上的任何東西都是有靈性的，看得不少修士暗暗感嘆，八卦峰果真名不虛傳，凌云宗也是能耐夠大，這么多年了都未被搶走任何一峰，當真厲害。

    水鏡將八卦峰上的奇異之處一一展現(xiàn)后，畫面一轉(zhuǎn)，重重霧嵐后，一處絕壁躍然而出，其上草書赤紅，如刀如劍，正是素玉辭。

    “仙山天宮，仙人神劍，縱有亡，千古一絕也?！?/br>
    不知是不是寫下這行草書時，八卦峰下血池骨壇里的怨氣已然爆發(fā)到頂點，再不鎮(zhèn)壓，恐將后患無窮，是以那最后一個“也”字，便寫得很是蒼勁有力，矯若游龍、鐵畫銀鉤，湛湛風骨凝于其中，是許多書法大家所求的最高境界，亦是整行草書里，蘊有劍意最強之字。

    便連素玉上仙本人也說，若非寫下這行字的時候，神劍“不遇”一斬成白江，留下的崢嶸劍意竟流連九日九夜而不曾消退，她怕是也不會被啟發(fā)，寫出那么一個“也”字來。

    故此，被作為陣眼的既不是“仙山天宮”，也不是“仙人神劍”，更不是“千古一絕”，而僅僅只是一個在整行字里毫不起眼的一個“也”字。

    正是有了這么一個“也”字，從上古流傳下來的囚龍陣大成，那血池骨壇里的怨氣方能被鎮(zhèn)壓萬載而不動。后九劍人每隔百年便要加固囚龍陣，這便令得這個“也”字更加的殷紅如血，讓人望而心折。

    第54章 054、君子

    殿內(nèi)眾人都在看著素玉辭，沉浸在那劍意中無可自拔，獨獨洛紫看了一眼，便不咸不淡地收回目光，然后小聲道：“素玉也死了？”

    同樣是只看了一眼就不感興趣的慕云深聞言應(yīng)道：“嗯，死了?！?/br>
    他說：“全死了。”

    九劍首徒素玉，三界第一奇人笑忘生，上界眾仙之首天帝，妖族之首妖皇……所有有名無名、有能無能的仙人全死了，不是投胎轉(zhuǎn)世就是魂飛魄散，沒一個活下來的，死得不能再干凈。

    當年被騙進八卦峰里參與鍛劍的共有一百八十一位仙人。鍛劍雖未成，可那些仙人無一存活下來，全死在血池里。

    那一百八十一位仙人全是三界里赫赫有名的大能，自身仙力渾厚、能力極強，死后怨氣自然也比常人強大許多。血池本就是用上萬遠古神靈純血后裔之血所構(gòu)成的，骨壇也是取了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大神獸之骨搭建而成，怨氣已然非同小可，又有仙人們的怨氣與之融為一體，這便使得毓紫死后，八卦峰里莫大怨氣爆發(fā)出來，整個白玉京被嚴重侵毀，三界生靈紛紛矚目，生怕連白玉京都困不住這怨氣，從而令三界也要受害。

    怨氣爆發(fā)所帶來的后果是難以想象、難以估算的，彼時許多仙人已然因仙路消失而隕落，素玉上仙便以一己之力設(shè)下囚龍陣鎮(zhèn)壓怨氣，而后同樣身隕。

    于是這一年，便被譽為是元始時代的結(jié)束，萬千仙神的末路。第二年是太乙時代，太乙即道，意為沒有仙路的道，元始末路之后的道。

    “素玉資質(zhì)不好。我原以為她這輩子于劍法之上的造詣也就那樣了，沒想到她竟能寫出這么個字來。”洛紫又抬頭看了看那個“也”字，覺得這字里蘊含的劍意真是難得，“她是怎么死的？”

    慕云深答：“設(shè)下囚龍陣后，以身祭陣而死?！?/br>
    所以拜入九劍名下的仙人那么多，僅素玉一個被認為是首徒，也僅素玉一個，還能被如今的洛紫問起死因——毓紫一直被帝鴻和京玉白圈養(yǎng)，見面超過三次的人實在少，素玉恰是其中之一，盡管兩人并未說過話，但這并不妨礙洛紫至今還記得她。

    印象中，素玉是個十分內(nèi)斂的人，即便是戰(zhàn)斗到最危險的時刻，她也是完全壓抑的，很難爆發(fā)。這樣的內(nèi)斂，令得毓紫曾評價她固步自封，卻沒想到死前竟能寫出那么個“也”字來，不知她獻祭時可有驕傲，所謂求仁得仁，恐正是如此。

    洛紫道：“不知道她轉(zhuǎn)世了沒有?！?/br>
    慕云深答：“以身祭陣，早就魂飛魄散了?！?/br>
    洛紫沒再說話，只無聲輕嘆。

    以身祭陣本就是極其瘋狂的做法，縱然是能力高強的上界神仙，最好的結(jié)果也是失了血rou仙軀，魂魄受創(chuàng)，將養(yǎng)千年萬年怕也是好不了的；最壞的結(jié)果，那便如素玉那般，魂飛魄散，轉(zhuǎn)世都轉(zhuǎn)不得。

    “八卦峰上有她的衣冠冢?！笨闯雎遄蠈λ赜竦乃烙行┥闲模皆粕畎参康?，“回頭我?guī)闳タ纯此??！?/br>
    洛紫點頭應(yīng)下，然后想起前世見面超過三次的其余幾人。

    她前世真真是被養(yǎng)壞了，活了百載，竟連半個知己都沒有。以致于她如今想起那幾個印象算是比較深刻的人，得知他們早死了一萬年了，她至多也就是唏噓一番，拜祭一番，并沒有什么過于激烈的情緒。

    說到底，她的心是冷的，血是涼的，貴為上仙，卻從不視天下蒼生為己任，從來都是隨心所欲，不將三界生靈看進眼里。她是天生地養(yǎng)，卻不敬天敬地，這樣想一想，可能她前世死得那么痛苦也是因果報應(yīng)吧，連天地都不敬重的人，又怎會安然順遂一生呢？

    洛紫想著，一面覺得自己這樣的性子是被帝鴻和京玉白特意養(yǎng)歪的，一面又覺得自己的性子似乎天生就是這樣。這大約是和仙路有關(guān)，可她并不知道自己和仙路到底有什么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