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為什么在外面，那個成績差的女生站在講臺上的時候，有那么多人圍過去嘲笑她，甚至還去推搡她，而且，除了那個女生，大家看起來都很高興，更讓曲昱田害怕了。

    怎么就沒有人害怕，萬一哪一天，自己站到了講臺上，被別人這么對待呢？

    曲鶴清被曲田田問住了，一時之間，也找不到很好的回答，蹲下來，“來，爸爸背你回家?！?/br>
    “嗯?！迸吭诎职值谋成?，曲昱田圈緊爸爸的脖子，軟軟的說，“爸爸，那天，我給那個女生遞了紙來擦鼻涕，她對我說謝謝了。”

    曲昱田依舊是班里最矮的那個，吃的飯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也不長rou，背起來根本沒有什么重量，曲鶴清手里還拿著曲昱田的鋼琴書，一只手就能把她護好。

    “那你是對的，做的很好?！鼻Q清不好和曲昱田解釋，為什么有很多人會擠過去嘲笑那個女生，但是，曲昱田做的對，是可以得到表揚的。

    “嗯?！鼻盘飷瀽灥幕卮鹆艘宦暎缓筻止玖艘痪?，“可是，爸爸，我聽到謝謝之后，并不開心，那天，沒有人在他們圍過去笑她的時候，制止他們，別人沒有，我也沒有?！?/br>
    “我只是等那些人散開，去給她了一張紙而已，她臉上還有眼淚，卻和我說了謝謝?！?/br>
    “爸爸，我是不是太膽小了，本來、本來可以站出去制止他們的，卻沒膽子出去?！遍]著眼睛，臉壓在爸爸的背上，曲昱田捏著自己的手指，小聲的承認(rèn)自己的膽怯。

    曲鶴清沒有想到，曲昱田會這么說，驚訝的同時，突然間覺得，這個小孩子，可能膽小，可能調(diào)皮，也可能很多缺點，但是，她也是有自己閃光點的。

    “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你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啊，是不是也嚇壞了？”

    “沒有跟著別人一起去嘲笑別人，做得很好，看到別人哭遞過去一張紙，也做得很好?！?/br>
    “以后，再遇到這種情況，你是不是能想想其他辦法，語文老師責(zé)罰這個女生，卻沒有讓同學(xué)欺負(fù)她對不對，是不是能去找其他老師求救，或者，想想別的辦法？一步步來，沒事的?！?/br>
    “嗯——”被爸爸肯定之后，曲昱田的情緒好多了，“知道了！我下次會做的更好一點的?！?/br>
    “還有，被別人說笨，不是一件丟人的事情，每個人都有自己不聰明的地方，沒有什么好嘲笑的。”曲鶴清自黑一把，給女兒增添點信心，“田田，你知道爸爸在什么地方，很笨很笨嗎？”

    “咦？有嗎？”曲昱田心中，爸爸可是完美的。

    “我不會縫東西，當(dāng)兵的時候，褲子破了，縫了之后，連穿都穿不了，直接報廢?！贬樅途€，估計和曲鶴清的氣場不合，他是愈戰(zhàn)愈敗，不斷刷新手笨的新紀(jì)錄。

    “真的？”曲昱田很驚訝，然后，想想爸爸拿著針，一臉苦惱的樣子，笑到了回家。

    嘻嘻，每個人都有自己，笨的時候，沒有事情的。

    第47章

    關(guān)于上一次，一群人圍過去嘲笑被罰站的女生一事, 曲昱田這種根本不記事的, 轉(zhuǎn)身就忘到腦后了, 但是, 曲鶴清記在心里，想了一下這話該怎么說，就把曲田田拎過來談話。

    曲昱田不明所以，被爸爸拎起來的時候，還空中蹬腿, 太討厭了，自己不長個子，哪個大人都能把自己拎起來。

    “又哼唧什么呢？來來來, 給你手臂?！鼻Q清覺得, 曲昱田和被叼住后頸的貓崽子一樣，好玩的不行, 拎了一下就放下她，把手臂曲起給她，吊著玩。

    “嘿嘿~”如愿的吊了一會兒手臂, 曲昱田鬧夠了就站好, 跟著爸爸去院子里的涼棚下面坐好，做好訓(xùn)話準(zhǔn)備。

    她實在太調(diào)皮了, 鬧得太嚴(yán)重就直接揍，鬧得不嚴(yán)重就拉過來訓(xùn)話，曲昱田又是賊機靈, 經(jīng)常踩著爸爸mama底線的鬧，揍的次數(shù)一只手都可以數(shù)過來，訓(xùn)話的次數(shù)倒是家常便飯。

    不過今天，曲鶴清不是訓(xùn)話，就是想和曲昱田聊一下。

    重提了一下，那天練完琴回來的路上，曲昱田說的班里面，有個女生被罰站，很多人沖過去嘲笑她的事情，曲鶴清看著曲昱田瞪圓眼睛，好像在想，爸爸說的是什么。

    “你還和我裝傻？”曲鶴清瞇了瞇眼睛，揪了一把曲昱田的臉，也不知道小姑娘最近和誰學(xué)的，特別喜歡裝傻。

    “好吧，我記得的，怎么啦？”笑出一口小白牙，曲昱田這才不鬧了，乖乖的坐好。

    撇了一截小木枝，在地上畫了一個有點像天平的東西，曲鶴清問曲昱田，“這是什么？”

    “砸扁之后的油表指針?！鼻盘锖敛华q豫的回答。

    “這是天平！”曲鶴清一聽，就知道曲昱田又不老實，跑到停放的摩托車上玩了，“曲昱田，摩托車不能隨便爬知不知道，萬一摔倒了，可是能砸在你身上的！”

    “知——道——了——”曲昱田沒想到，自己去爬摩托車的事情，這么容易暴露，老老實實看著爸爸畫的天平，一臉端莊可愛。

    在天平的兩端，曲鶴清畫了一個哭臉，畫了一個笑臉，然后把中間的指針畫的明顯一點，給曲昱田解釋。

    “我們來說一下，你們班主任?！鼻Q清把小木枝給曲昱田，“左邊是壞，右邊是好，你來讓指針移動?！?/br>
    說一件好或是壞的事情，作為籌碼，曲昱田來畫這個改變的指針。

    拿著小木枝，曲昱田秒懂爸爸的意思，先說了語文老師責(zé)罰學(xué)生的事情，把指針擦掉，往靠左一點的地方，畫了一個新指針。

    意思就是，曲昱田覺得，因為這件事情，語文老師是個壞的。

    “還有呢？好的壞的都可以?！鼻Q清沒有制止曲昱田的動作，讓她繼續(xù)。

    “學(xué)校上次捐款，語文老師捐的最多，還捐了好多衣服鞋子?！鼻盘锵肓讼?，把這件事情說出來，擦掉指針，往右邊挪了一點，現(xiàn)在就放到正中間了。

    “嗯，再說一說?！鼻Q清引導(dǎo)著曲昱田，讓她再想一想，每說出一件事情，指針就變動一次。

    結(jié)果，這個原本在正中央的指針，一會兒往左一會兒往右，根本靜止不下來，曲昱田擦掉重畫反復(fù)好幾遍，地面都快被擦掉一層了。

    “這個指針總在動，爸爸，它定不下來！”小木枝的一頭都快被畫禿了，曲昱田還沒有得出一個結(jié)論來。

    “那你看一下，指針往左偏的次數(shù)多，還是往右偏的次數(shù)多？”曲鶴清知道，曲昱田的耐心很有限，能堅持到現(xiàn)在才炸毛，已經(jīng)很不錯了。

    “右邊，但是，只多一點點！”曲昱田自己動手畫，當(dāng)然清楚，左偏還是右偏，回答完爸爸之后，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

    “田田，你畫的這個，其實就是我們大部分人?！鼻Q清耐心的和曲昱田解釋，“我們不是故事書里的人，沒有貼著好和壞的標(biāo)志，再好的人，也會做些小壞事，再壞的人，也會做些小好事，所以，我們要看大方向，總體來看，這個人是偏好一點，還是偏壞一點，還是正好在中間，有好有壞。”

    “??？”曲昱田還是第一次聽這種說法，想了想之后，“那，語文老師算是偏好一點的人嗎？”

    上次曲昱田說起來，她的語文老師讓學(xué)生罰站，曲鶴清還去學(xué)校了解了一下這個班主任，發(fā)現(xiàn)她其實就是很普通的一個老師，脾氣不好有點暴躁，但是對學(xué)生倒是盡心盡力，她可以怒到羞辱同學(xué)又蠢又笨，也會大晚上把家遠(yuǎn)的同學(xué)送回去，她可以氣到去打那些調(diào)皮的學(xué)生，也會在自己班同學(xué)受欺負(fù)的時候，一定為他們討回公道。

    人，本來就是這種很復(fù)雜的動物。

    只要不是十惡不赦窮兇極惡之徒，或是天生就為人類福祉所奮斗的英雄，茶米油鹽，喜怒哀樂，普普通通生活在凡世之間的，都不會活成太極端，太平面的。

    有好有壞，才是常態(tài)。

    “而且，這個指針，還會因為畫的人不一樣，而不一樣的。”曲鶴清又撇了一截小木枝，進入2.0階段談話，在曲昱田旁邊又畫了一個指針天平圖。

    “不一樣？那我們一起畫——”曲昱田準(zhǔn)備找一個，她和爸爸都認(rèn)識的人，于是提議，“畫爺爺！”

    “好吧！”

    曲昱田差不多是長輩殺手，曲爺爺更是把她疼的不行，所以，曲昱田的指針，基本上都到右邊最底下，近乎滿分的好。

    但是，曲鶴清的指針，卻是中間，偏右邊一點點。

    畫好圖之后，要自己來解釋的，曲昱田給爸爸分享了一下，她為什么要這么畫。

    幼年孤兒，拉扯幼妹，少年參軍，后來去朝鮮打仗，命大活下來，解放后跟著軍隊進疆，扛過槍打過仗，宰過狼殺過人，強硬又固執(zhí)，掌控欲極強，像是根系發(fā)達的紅柳，把曲家定在北疆的戈壁綠洲之上，曲爺爺大男子主義極強，這輩子沒有進過廚房，要求家里的小輩事事報備，永遠(yuǎn)掌控著一切。

    就是這樣的人，卻會給曲田田煮甜甜的荷包蛋，去哪里都會帶著曲田田，發(fā)現(xiàn)曲鶴清揍曲昱田，都會為給田田出氣抽曲鶴清一頓。曲家四代同堂，除了曲昱田，沒有第二個人享受過這種待遇。

    就連曲爺爺自己也說，他就是最疼田田，別的都追不上。

    所以，曲昱田說的所有事情，都是往好的方向走。

    但是，曲鶴清不一樣，曲爺爺對他的孩子，都很兇，信奉不打不成才，棍棒底下出孝子，其中數(shù)曲鶴清挨得打最多，小的時候倔，和曲爺爺硬碰硬，大一點的時候去上學(xué)，又和曲爺爺懟，娶個媳婦兒也沒有順曲爺爺?shù)男囊?，就只有孫女讓曲爺爺舒心了一次。

    曲鶴清這一代，父輩都是被整個社會背景所影響，人生際遇跌宕起伏，很多都是強硬的、固執(zhí)的甚至專橫的，加上孩子又多，尤其是對兒子，基本上沒有什么溫柔可言，所以，曲鶴清畫這個圖的時候，都是已經(jīng)很美化了，才把指針往右偏了一點點。

    同一個人，不同的畫圖者，完全不同的結(jié)果。

    曲昱田看著地上的兩張圖，想了很久之后，問爸爸，“每個人都是這樣的對不對？”

    “對，所以我們會教你，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爸爸也說不準(zhǔn)，別人什么時候是好的，什么時候是壞的，所以，只能教你自己去辨別，去判斷，去學(xué)著保護自己，和別人相處。”

    曲鶴清對曲昱田的要求不高，平平安安的，活的明白點，別那么容易被傷害，遇到別人的善意要知道感謝，遇到別人的惡意，要學(xué)會保護自己，也不要太失望。

    爸爸活了三十多年，才明白的道理，今天就大禮包的送給你了，希望寶貝田田，能少走一點彎路，多明白點道理。

    老人常說，慧極必傷，曲鶴清不信這個，他愿意陪著曲昱田一點點磨，一點點學(xué)，沒有什么會難倒田田的。

    曲昱田覺得，爸爸總是會給自己丟炸彈，講一些爆炸性的東西，消化了半天才回過神，拽著爸爸撒嬌，讓他也畫一個自己。

    結(jié)果，曲鶴清毫不留情的，把指針停到了壞的最低端，也就是，全壞。

    “為什么！”曲昱田目瞪口呆，不服氣的嗷嗷叫。

    “你說為什么，挑食不吃菜，練字不用功，彈琴的時候總?cè)フ倚iejie聊天。”曲鶴清笑著戳曲田田的額頭，不斷的數(shù)落，“嘖嘖，自己洗過衣服嗎，分的清醬油和醋嗎，不讓你去爬摩托車，每天偷偷摸摸摸過去的人是誰，你自己說！”

    無話反駁，曲昱田只能瞪圓了眼睛，想辦法再掙扎一下。

    “還有，總是趁我們不在家，偷偷給弟弟穿裙子的人是誰，上次去摸鄰居家養(yǎng)的貓，把家里靠墻邊的木頭踩得臟兮兮的人是誰，mama買回家做飯的魚，是被誰連袋子拿走埋到土里，看能不能種出一棵魚樹的？這么多事情，我一件一件和你說？”

    “我錯了。”曲昱田一直都是‘積極認(rèn)錯，堅決不改’的模范人物，邊和爸爸可憐巴巴的認(rèn)慫，邊不死心的伸腿，用鞋子去擦那個指針，試圖在好的那個地方，再畫一個。

    她，可好了~

    第48章

    曲昱田的小毛病一堆, 經(jīng)常被曲鶴清和田新梅念叨, 也不算太嚴(yán)重。

    結(jié)果，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曲昱田發(fā)揮有些失常, 搞事情搞過火了兩次, 連挨了兩頓打。

    本來好幾年，挨一次打的記錄，就這么被刷新了, 可能是曲昱田闖禍能力提高了，也可能是曲鶴清平息怒火的能力下降了。

    反正，第一次是曲昱田帶著曲世辰在臥室里面玩，想要一種騰云駕霧的感覺，就去客廳把家里綠色長盒子的衛(wèi)生香拿進來, 一大把, 全部點著，拿在手里揮著玩。

    問題在于, 曲昱田要是在院子外面玩, 這個錯誤, 頂多就是浪費家里的衛(wèi)生香，被說兩句罷了。

    結(jié)果, 這貨帶著弟弟, 在臥室的床上蹦跶著玩，旁邊就是曬了太陽，蓬蓬松松的被褥, 沒有完全熄滅火星的香灰，就這么掉進了棉花之中，等曲昱田發(fā)現(xiàn)，糟糕，臥室里的煙好像有點過濃了，開始喊爸爸mama求救的時候，半張床都已經(jīng)劇烈的燃燒起來。

    臥室的空間有限，易燃物豐富，火勢幾乎是一下子就起來了。

    大園子住宅的布局，像是六宮格，曲昱田的臥室挑的是最中間的那個，如果這個臥室被點著，那其他的房間都跑不了。

    曲鶴清救火，田新梅把曲昱田和曲世辰抱出去，大晚上的，水箱里面的水全部用完，還帶進來兩桶沙子，才把火撲滅。

    臥室保住了，滿地狼藉，床是燒沒了三分之二，一面墻也需要重新粉刷，敢問，還有理由不揍曲昱田嗎？

    反正，曲鶴清是沒有找到。

    于是，挨揍的曲昱田，大概有三天都沒有辦法躺著睡和坐下，屁股和大腿又紅又腫，田新梅備在家里的藥油都涂光了。

    不過，這次挨得揍，曲昱田心服口服，畢竟，差點把家燒掉這事，她自己也覺得過了。

    嚶嚶嚶，下次再也不在臥室里面玩騰云駕霧了！

    第二次挨揍，離上次挨打還沒有過去多久，曲昱田和曲世辰去親戚家玩，正好碰到來客人，一堆孩子吵吵鬧鬧的。

    有個比曲世辰大兩歲的男孩，胖胖的，比曲世辰大一圈，欺負(fù)曲世辰，趁沒人注意，把他的鞋子搶走，還害曲世辰摔了一跤。

    和jiejie不一樣，曲世辰跟只大兔子一樣，比同齡人小一點，不愛說話，反射弧長，被這么欺負(fù)，都只是紅了眼睛，從地上爬起來之后自己抹眼淚，委屈巴巴的也不知道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