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李福一愣,剛向黃金麟望去,便聽她道:“你們再有半點耽擱,即便放了人,也休想活著離開我眼前!” 不知怎么的,他一聽這話,心頭頓時一凜,竟不敢再行拖延,急忙將長劍一收,用力推開手中的雷騰,自己旋即后退,退向黃金麟等人的方向。他退的極快,甚至有些踉蹌,就怕蘇夜失信,以那驚鴻掣電般的速度追擊于他。 他與李慧心有靈犀,放人時,李慧也已撤回長劍。高風亮本就受他們挾制,見他們乖乖放人,立即把雷遠推向雷卷,匆忙后退,并低聲道:“你們都過來吧?!?/br> 第九十七章 高風亮一退,神威鏢局眾鏢師自然跟著退開。他們向來聽從局主命令, 知道不能公然與官府作對, 縱使對這違背江湖義氣的舉動十分不滿, 也無人膽敢出頭,依言退到文張陣中。 就在此時, 一個濃眉大眼的漢子跳了出來,叫道:“局主,你這么做太沒義氣!我不和你們走, 我留在戚寨主這兒!” 黃金麟冷笑道:“高局主, 貴鏢局中, 竟還有如此不識時務之人?” 這名漢子名叫唐肯,乃是鏢局中的一位普通鏢師, 曾卷入一樁奇案, 與高風亮歷經(jīng)患難, 好不容易才保住了神威鏢局。但高風亮經(jīng)此劫難, 心性大變,生怕自己得罪高官, 令辛辛苦苦保下的心血基業(yè), 再度化為泡影, 所以不惜助紂為虐。唐肯見他變成這樣, 又氣憤莫名, 又無可奈何,只好于危急時跳出來,申明自己不想和他們走。 黃金麟說話時, 目光中隱含重壓,移至高風亮身上,話里更有威脅意味。高風亮全家老小都在他手中,聞言一驚,下意識想要斥責唐肯。但他也知道,對方高手眾多,論武功其實占了上風。他呵斥幾句,絕不可能扭轉唐肯的決定。 蘇夜嘆了口氣,笑道:“黃大人,你官威耍夠了沒有,到底要不要放人?或者大家在此火并一場,看誰命大算了?” 文張和和氣氣地道:“見笑了,那位俠士想去哪兒,便去哪兒。高局主不必在意,黃兄更不必理會他?!?/br> 他與黃金麟地位并無高低之分,只因多謀善斷,遇到棘手事時,往往以他為主導。黃金麟對此頗為不滿,對他也不怎么心服,暗中拉攏江湖勢力,欲與文張分庭抗禮,以免被他分去大部分功勞。 由于各懷爭名奪利之心,追殺戚少商的人雖多,卻不能齊心協(xié)力。文張、黃金麟、顧惜朝各立山頭,后面還有一位深受天子寵信,誰的賬都不買的“捕神”劉獨峰。他們不僅厭惡對方,甚至一有機會,就互相暗算,將必死任務推給別人,功勞留給自己。 只在唐肯的事上,蘇夜便能看出二人心思各不相同。 這時,黃金麟老大不情愿,仍不得不指揮官兵退開,讓出一條通路。蘇夜趁著別人分心的機會,向葉愁紅傳音道:“路上注意埋伏,不必擔心我。即便我沒能及時與你們會合,也絕對不會有事?!?/br> 她從文張的語氣里,聽出了一種師出無名的信心,仿佛給他們一個時辰的逃亡時間,于事無足輕重。她本就不信他們任何一句話,隨時準備翻臉不認人,如今更懷疑他預先布下埋伏,專等戚少商慌不擇路地撞進去。 但這個風險不得不冒,她只能事先提醒,以免剛離虎口,又入狼窩。 官軍一撤開,文張便悠然道:“好了,你們走吧,一個時辰后,要你們輸?shù)男姆诜??!?/br> 葉愁紅看都不看蘇夜,冷聲道:“走!” 公孫大娘見她說走就走,任憑五湖龍王深陷敵陣,忍不住抿嘴一笑。她倒很喜歡這感覺,推著走一步,退兩步的鐵手,笑道:“快走吧,你傷成這樣,即使勉強留下,也只是累贅,難道還要她逃走時關照你嗎?戚寨主也是一樣,要走就趕緊走。你們兩位男子漢大丈夫,休要這么婆婆mama。” 陰兵從人群中閃出,跟在葉愁紅身后,扶持受傷的戚少商等人,半拉半推,硬拖著他們向包圍缺口走去。這些人動作果斷干脆,甚至有些粗暴,并不因為戚少商與龍王結盟,就對他特別溫柔。 火把仍熊熊燃燒著,照紅了每個人的臉。這些臉上,神情從茫然到陰沉,沈邊兒看看蘇夜,又望望雷卷,皺眉道:“卷哥……” 以他的脾氣,自然當仁不讓,想要犯險留下,至少讓蘇夜脫身時,多上兩三分把握。雷騰、雷遠、雷炮和他有著相同的心思,都認為若非顧惜朝在手,李氏兄弟突施暗算時,自己焉有命在? 他們望向雷卷時,神情中隱有雀躍之意,希望他點頭答允,讓他們代替蘇夜成為人質。但雷卷竟不理會,見戚少商走出包圍圈外,斷然道:“不必多說,我們走?!?/br> 沈邊兒微微一驚,旋即又向蘇夜看了一眼,見她毫不介意,心想雷卷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只好不情愿地挪動步子,跟在他身后,為戚少商等人守護后方。 蘇夜見他們都動身了,方才側過身,向師無愧與余無語道:“你們也走吧,中途若有意外,以自保為要,再想辦法去救戚寨主。救人是我的主意,我?guī)銈兂鰜?,自然得把你們原封不動帶回去?!?/br> 她本以為,除十二連環(huán)塢的人之外,就數(shù)他們兩人對她言聽計從。鐵手、戚少商等人雖然人品正直,卻和她沒有上下從屬關系,在危急關頭,未必會聽令行事。因此,她并沒想到,余無語見她堅持,便帶著無發(fā)無天撤走,師無愧卻死活不走,也不愿將顧惜朝交給她,堅持留在她身邊,與她同進同退。 他一手提著刀,一手拎著顧惜朝,態(tài)度雖然客氣,卻極為堅決,無論蘇夜說什么,怎樣都不肯離開。到了這個時候,其他人都走的一干二凈,文張和黃金麟秉持“君子不立危墻之下”的原則,已隱入官兵群里,隔著刀劍棍棒,從稍遠距離注視著他們。 蘇夜見打開的缺口正在彌合,苦笑道:“你莫非忘了,臨行前師兄說什么來著?他讓你們把我當成他,我的命令就是他的命令。我讓你走,你不該違命不聽?!?/br> 師無愧堅持道:“公子同樣說過,無論如何,要把你平安帶回京城。姑娘要是出了事,我沒辦法回去見公子?!?/br> 其實蘇夜若是蘇夢枕,讓師無愧快走,他必定不打折扣,走的要多么快有多么快,問題就在于她不是。弓手正重重圍上來,組成三排隊伍,一排放箭,一排拉弓,一排搭箭。師無愧眼見這個架勢,自然認為她在劫難逃,想要留著做她的護衛(wèi),也是自然而然。 蘇夜道:“別人都走了,就你不走,難道你不信我的武功,不信我能全身而退?” 黃金麟臉上浮出一絲陰森的微笑,心里對她這話不以為意。不過他已經(jīng)學乖了,不想再做出頭鳥。文張既然不說話,他也不說話,只靜靜聽著他們的對話。 師無愧終于冷笑一聲,不屑一顧地道:“他們要么來自江南霹靂堂,要么是五湖龍王的手下,怎會把姑娘的安危放在心上?至于古董,他那人就這樣,不必在意。我守著顧大人,姑娘你走?!?/br> 蘇夜一愣,仔細想想這話,居然無言以對。她又不能向他解釋,說葉愁紅等人正因知道她是五湖龍王,才二話不說,說走就走。何況,弓手隊伍已然成形,弓弦上利箭箭頭閃閃發(fā)光,她這時走,和過會兒走毫無區(qū)別。 她目光清澈至極,仿佛與月華融為一體,無情地掃過那三排弓手,投向被密林和嶙峋怪石遮蔽了的遠方?,F(xiàn)在本應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卻因天氣晴朗,明月當空,視野依然清晰開闊。 數(shù)十人共同離開,其中還有傷員,勢必留下不少逃亡痕跡,更何況,她還有特殊的聯(lián)絡手段,并不怕跟丟了人。事已至此,最重要的是她能否成功,而非他們能否逃過這一次。 這些弓手接觸到她明如水,冷如冰的眼睛,竟不由自主心頭發(fā)寒,暗自打了個寒顫。但蘇夜一瞥之后,已將目光收回,又向師無愧掃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你這人啊,你竟以為我會為戚少商送命?這時要走,時間已經(jīng)來不及。也罷,過會兒你自然會明白,你實在應該聽我的話。不管怎么樣,我承你今日之情。” 這實在是個很諷刺的結果,因為她自己的手下飛快地跑掉了,還架走了戚少商和鐵手,蘇夢枕的親信卻十分忠誠,堅持橫刀立馬地守護她。盡管她為人多疑,時刻做著兩手準備,仍不由心生感動。 在她看來,師無愧若非像高風亮那樣,早早被敵人收買,準備在背后砍她一刀,那就是真的忠心耿耿了。若是前者,她今日便在此地了結了他;若是后者,她以后自有回報。 文張吐氣開聲,以溫和的聲音道:“我并未派人追蹤他們,姑娘可以放心了吧?!?/br> 蘇夜笑道:“沒派人追蹤,不代表沒預設伏兵。兩位大人文武雙全,怎會留下這個破綻?只不過,兩位可否告訴我,伏擊的人是誰?” 文張淡然道:“不能?!?/br> 他口氣平和恬淡的像一泓春水,心底卻遠遠沒這么平靜。他這次出來,不僅大動干戈,調用連云寨方圓五百里的官府軍力,還從京城里帶來了有“四小名捕”之稱的四位有名捕快,作為近身護衛(wèi)。然而,鮮于仇和冷呼兒失蹤后,四小名捕正帶著人馬,四處搜索他們下落,這時不在他身邊。 他身處人群中,旁邊就是黃金麟,又有數(shù)百弓手為后盾,本該高枕無憂。但事實與此恰恰相反,他沒有安心的感覺,只感到焦灼不安,就好像這些人全是廢物,保證不了他的安全。 他和黃金麟合力,與蘇夜東一句、西一句地拉扯,想熬過這要命的一個時辰。在黃金麟眼中,蘇夜已是俎上魚rou,放不放回顧惜朝,都注定要成為他們的人質。就算顧惜朝死了,也是蘇夜的罪行,犯不著追究他們。他們還可以把她作為籌碼,與遠在京城的蘇夢枕討價還價。 但文張并不這么想,反而因蘇夜肆無忌憚的態(tài)度,產生了說不清的忌憚之情。 一個時辰很難熬,蘇夜偏偏不想讓他們熬足一個時辰。大約半個時辰后,她舉目向天空一望,見玉兔東落,金烏初升,半邊天空火燒般的紅,遂斷然中止話題,微笑道:“時辰到了?!?/br> 文張頓了一頓,問道:“什么時辰?” 他沒有得到回答,只聽到黃金麟在馬上發(fā)出的一聲驚呼,就好像他看到了極為不可思議的事情。忽然之間,他脊背竄上一股寒氣,想都不想,厲喝道:“放箭!” 第九十八章 這句話甫一出口,文張便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 而且是大錯特錯。 他實在應該拋開架子, 不顧身份, 從這座舒適威嚴的官轎里鉆出去,親眼觀察蘇夜如何行動。轎簾低垂, 護衛(wèi)簇擁,固然很能凸顯他的尊貴官職,卻使他遇到突發(fā)狀況時, 難以隨機應變。 他讓弓手放箭, 當然是正確選擇, 卻錯估了蘇夜的實力。事實上,他和黃金麟已經(jīng)退到三排弓手背后, 用強弓硬弩保護自己。他們認為, 這種防衛(wèi)最為有效, 能夠盡可能阻止敵人接近。但黃金麟一聲驚呼, 足以證明蘇夜視弓箭于無物,輕易欺近前方。 這樣一來, 他再下令放箭, 又有多大用處? 小寒山的紅袖刀法、瞬息千里, 全都是名震江湖的絕技, 只可惜沒幾個人當面見過。此時, 蘇夜陡然發(fā)難,身形猶如鬼魅,化作了一陣清風, 一股輕煙,在弓手尚未覺察之時,驀地沖天而起,飛鳥般越過他們頭頂,直撲那頂轎子。 這幫弓手武功平平,多半只練外家硬功,無法與內功爐火純青的高手相比。他們眼前一花,看到一團模糊的絳紅影子晃了晃,如同一朵紅色輕云,輕而易舉從自己頭上飄過,輕飄飄地落在官轎之前。 更可怕的是,蘇夜落地之后,他們才發(fā)現(xiàn)她手里還拎著顧惜朝。她明知文張用意不善,仍然遵守承諾,將他帶進敵人陣中。她剛到轎前,便順手一拋,將顧惜朝拋向黃金麟,讓他措手不及,大驚之下躍起避開,任憑顧惜朝劃了道弧線,重重摔在地上。 他內功頗為精湛,目力超卓,能夠看清蘇夜的身形動作,正因看清了,反而更加驚恐,簡直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神妙的輕功。 他驚呼出聲,文張立刻喝令放箭,弓手立刻松開弓弦。剎那間,利箭如雨,鋪天蓋地,卻只射向師無愧一人。蘇夜人在弓手身后,已經(jīng)立于不敗之地。 黃金麟自馬上躍起,才發(fā)現(xiàn)擔心太過,那團巨大的“暗器”是顧惜朝,不由又驚又怒,又覺得沒了臉面??墒?,他根本沒有機會反擊,就見蘇夜手中青芒一閃。青羅刀自衣袖里滑到她手中,以刀代手,輕輕挑開轎簾。 文張武功精強,經(jīng)驗極豐,應變能力更屬于江湖一流。他意識到不對,怎肯坐以待斃,整個人馬上從神態(tài)謙和閑逸的文士,變成了蓄勢待發(fā)的獵豹。 他袖功造詣十分了得,隨身還帶有一支鐵笛。這個時候,他左袖迅速鼓脹,充滿了內家真氣,右手卻執(zhí)著鐵笛,注入一縷內力。機簧彈開,從鐵笛笛孔中,射出了一蓬快逾閃電的細針。 細針名為“九天十地,十九神針”,是昔年天下第一大幫“權力幫”的遺物,威力極為可怕。權力幫幫主李沉舟、總管柳隨風死后,這套暗器流落江湖,最后落在文張手里。文張煞費苦心,將它與鐵笛結合起來,既能呈現(xiàn)他風雅之士的氣質,又令敵手防不勝防。 他一聽外面的聲音,就猜到蘇夜近在眼前。這既是壞事,也是好事。他自然而然地認為,在如此接近的距離下,自己以鐵笛機關發(fā)難,蘇夜縱使長了三頭六臂,也難以防備。只要一根針打在她身上,就可令她失去反抗能力,任人宰割。 不到這時候,他都不知道自己動作可以這么快,慶幸之余,還略微產生了自豪情緒。 然而,細針剛剛離開笛孔,于同一時間,轎簾飄拂而起,從外飛進一抹黛青的刀光。準確地說,它更像一道黛青的閃電,無聲無息,又勢挾風雷,給人以極為奇妙的矛盾感覺。 青羅刀一探進來,這頂寬敞的官轎里,馬上充溢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文張不可能將所有希望寄托于區(qū)區(qū)暗器,怎樣也要臨危一搏。 可刀光來的太快,刀風太過霸道。他鼻端胸口同時一窒,內息流轉不暢,只來得及拂出長袖,試圖攔住直奔喉嚨的刀尖。 蘇夜人在轎前,恰好堵住了旁人的視線。他們目光再銳利,也難以看到她的出招,更不可能發(fā)覺青羅刀的真正實力。 事出倉促,文張仍能保持冷靜,在幾乎不可能翻轉的絕境中,以長袖拍在青羅刀的刀身上。袖子一碰刀鋒,就像碰上了一種極具彈性的東西,當即反卷回來。 刀勁森冷凌厲,將他的袖子撕的絲絲縷縷。布條隨勁氣飛揚舞動,看起來十分滑稽。 十九神針之下,死過的英雄好漢都遠超十九人了。但它碰上青羅刀,軟弱的就像鏢局趟子手打出的小飛鏢。 細針接觸刀勁,表現(xiàn)沒比袖子好上多少,被勁風卷入其中,四散紛飛。這一刀像雷霆閃電,像風起云涌,就是不像人世間能有的刀法。刀光忽明忽暗,刀勁鋒銳如針,迫向文張面容正中,無孔不入地影響著他的感官。 文張眼睛霎了一霎,因死亡壓力而生的恐懼,在他心底一掠而過??伤緵]來得及害怕,也沒來得及后悔。 青羅刀勢如破竹,霸道到難以言喻的地步,先破十九神針,再破“東海水云袖”。刀氣瞬間長驅直入,寒冷更勝冰雪,把他逼的像個不會武功的小孩子,在寒風中打著寒顫。他眼看青光不住接近,轎中上下,布滿了青瑩瑩的光芒,只得閉上酸痛的雙眼,不再反抗。 刀鋒并未刺進他喉嚨,也沒搠進他胸口。他身上數(shù)處大xue同時一麻,全身癱軟,已經(jīng)被刀上勁力隔空透入,封住了xue道。刀光倏然散盡,一只溫熱柔軟的手抓住了他手臂,輕輕一帶,帶著他身不由己地沖出轎外。 霎時間,他差點以為不知不覺中,外面的敵人已經(jīng)換了人。他寧可相信紅袖神尼親至,也不愿意相信蘇夜用的出這等刀法。 師妹尚且如此,蘇夢枕的“金風細雨紅袖刀”還用問么? 轎外圍的人著實不少,只因蘇夜急于制服文張,并未分心驅逐他們,任憑他們在旁倒抽冷氣。直至文張被拖出轎子,才有人恍然大悟,大喝一聲道:“大膽!” 在他們看來,蘇夜只是用刀挑開了轎簾,半身微微前傾,把文大人扯了出來,除了速度快,好像也沒什么出奇之處。 黃金麟深知文張的武功底細,但事出突然,不及去想這意味著什么。他自覺大失顏面,不顧滾在地上的顧惜朝,橫眉怒目,橫刀在手,一刀向她攔腰斬到。 這一刀氣勢沉郁狠烈,后伏無數(shù)變化,可見他刀法高明,并非只仗著官職嚇唬別人。然而,刀鋒呼嘯聲未絕,蘇夜已從原地消失。 師無愧真的不愿承認,這次跟隨蘇夜出門,他受到了相當大的驚嚇。蘇夜一反溫柔態(tài)度,對敵人極其狠辣,動輒下狠手折磨他們,雖無損毀肢體、血rou橫飛的畫面,感覺到的痛苦卻不下于任何一種酷刑。 她行事激烈而果斷,明快而迅捷,絕不拖泥帶水,一旦決定了下一步計劃,就雷厲風行地行動。他跟著她辦事,有點像跟著蘇夢枕,時常感到說不出的爽快。 他眼睜睜在旁看著,她眼都不眨一下,連續(xù)得罪幾位頗有地位的官員,將他們玩弄于股掌之上。他們威脅她一句,她寧可浪費時間,也要十倍償還。這讓他覺得,她和蘇夢枕果然系出同門。 不過,他選擇留下陪伴蘇夜時,并沒想這么多。蘇夢枕要他們把她平安帶回,他就盡忠職守,即使自己被利箭射成刺猬,也要保證她的逃生機會。 蘇夜動作已經(jīng)夠快,怎奈利箭如雨,密集至極。師無愧大喝一聲,龍行大刀舞出一片刀光,將箭矢砸飛砸斷,卻沒能擋住所有的箭。她無視弓手,躍回箭雨之中,隨意掃了一眼,發(fā)覺師無愧竟已中了兩箭。 以她的內功,將內力筑成氣墻,擋開弓箭,并不算多么困難。但她見師無愧身上鮮血長流,頓時大為恚怒,冷笑一聲,把手中的文張當成盾牌,迎向鋪天蓋地的箭。 直到這個時候,文張才想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事,自認必死無疑。他倒也有幾分骨氣,死死咬牙,心想即便被箭射成刺猬,也不能出聲求饒。 只一眨眼的工夫,他身上連中數(shù)箭,血如泉涌。奇怪的是,蘇夜內力涌進他奇經(jīng)八脈,替他凝氣成盾,擋下大部分箭矢。箭頭雖然深深陷入肌膚,卻都刺進了皮糙rou厚的位置,沒有一處致命要害。 他忍著錐心刺骨的劇痛,勉強一想,立刻明白她不想要自己的命,心頭先是一松,又是一緊,只聽蘇夜長笑道:“還不快停手,真要射死文大人嗎?” 黃金麟正不知所措,聽了她這句話,想也不想,連忙大叫道:“停手!停手!” 那些弓手見文張差點被扎成刺猬,心下早就有了膽怯之意,擔心被人遷怒,這時聽黃金麟大喊,馬上停止彎弓搭箭的動作,就怕自己收弓慢了,引起兩位官爺?shù)淖⒁狻?/br> 箭陣停住,蘇夜的長笑卻延綿不絕,笑聲中,滿是輕蔑和冷酷之情。她聲音清脆動聽,笑起來猶如銀鈴振響,黃鶯鳴囀,長笑時清亮悅耳,能讓人聽的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