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話眼下并不好直白地說出來。先前倒也罷了，如今陸晉失勢，她若明明白白讓女兒遠(yuǎn)離陸晉，倒顯得她們趨炎附勢，忘恩負(fù)義一般。而且如果嘉宜性子再倔些，或許還會起到相反的效果。

    所以，沈氏只能委婉含蓄地勸說兩句。

    這些勸說從表面上來看，還是起了一些作用的。韓嘉宜擱置了去西山碑林的計(jì)劃，改而詢問陸晉：“大哥，你是不是有事要忙？”

    此刻他們在正房外。

    “嗯？”陸晉長眉一挑，“忙什么？”

    “就是，你是不是原本有什么事要做，但是因?yàn)槲依p著你出門，你不得不委屈自己……”

    韓嘉宜話沒說完，陸晉眸中就漾起了笑意：“我喜歡你纏著我?！彼曇魸u低：“你如果樂意纏著我，那我歡喜都來不及，委屈什么？”

    如今兩人情意正濃，他巴不得她時(shí)時(shí)刻刻都在他身邊，怎么會覺得是“纏”著他？

    “啊……”他突如其來的話讓韓嘉宜瞬間紅了臉，下意識分辯，“我沒有要纏著你啊。我就是問你，是不是有事要做?！?/br>
    陸晉笑容微斂，這是她今天第二次提到這個(gè)問題，他認(rèn)真回答：“沒有?！?/br>
    至少目前沒有。

    韓嘉宜輕輕舒了一口氣，心想，甚好甚好，她沒妨礙到他的事情。但轉(zhuǎn)念一想，不對啊。人無事可做的話，就是容易胡思亂想啊。不過娘好像不希望看到她時(shí)常和大哥一起出門，那不如找點(diǎn)其他的事情給大哥分散注意力？

    見她眼珠子骨碌碌直轉(zhuǎn)，陸晉含笑問道：“怎么了？”

    “我想，既然你閑著也是閑著，要不我教你寫話本吧？”

    “什么？”陸晉皺眉，“你方才說什么？”

    韓嘉宜已經(jīng)拿定了主意，笑吟吟道：“我說，讓你跟著我寫話本啊?！?/br>
    陸晉有些哭笑不得，但看她興致滿滿的樣子，也不忍拂了她的興致，點(diǎn)一點(diǎn)頭：“好啊，那就有勞澹臺公子教我了?！?/br>
    “好說，好說，都是小事?！表n嘉宜興致上來，拉了大哥一道去書房。

    她讓他在桌邊坐下，主動幫他鋪紙研墨，殷勤而細(xì)致。

    陸晉望著站在旁邊的姑娘，心想：這大概就是紅。袖添香吧？也難怪人人向往。

    韓嘉宜輕聲介紹著話本子的寫法，其實(shí)她也不在意大哥寫的如何，她只是想讓大哥有個(gè)消遣。

    陸晉垂眸，似是認(rèn)真聽著，手里的筆也跟著而動。

    韓嘉宜瞥了一眼，卻不由微微一怔。

    作者有話要說：　　么么噠么么噠么么噠

    原來你們不喜歡四舍五入啊

    第79章 證據(jù)

    那紙張上并非他一閃而過的靈感，也不是故事的框架設(shè)計(jì)，而是人的畫像。

    韓嘉宜定睛看去，那人不是她自己，又是誰？寥寥幾筆，頗為生動。

    見她看過來，陸晉抬眸輕笑：“怎么？”

    “誰讓你畫這個(gè)的？”韓嘉宜拿起來，細(xì)細(xì)端詳，“不過還挺像的。你學(xué)過么？”

    “算是學(xué)過?！标憰x回答的含糊。先時(shí)在錦衣衛(wèi)，大家都算練過，簡單幾筆勾勒出嫌犯的大致模樣。只是這話說出來，她未必會開心。他唇畔勾起笑意：“你喜歡？那就拿去?！?/br>
    “我當(dāng)然喜歡啊?！表n嘉宜毫不遲疑，大哥畫出的自己，怎么會不喜歡？她心念微轉(zhuǎn)，想到他曾讓她做香囊，她到現(xiàn)在還沒送出手，不免有些心虛。她定了定神，甚是嚴(yán)肅的模樣：“就算你畫的好看，這話本也還得繼續(xù)寫。”

    看她強(qiáng)自嚴(yán)肅，陸晉也忍了笑意：“嗯?！?/br>
    “能寫嗎？”韓嘉宜忍不住追問。

    陸晉笑笑：“能吧。我先寫一會兒，你看看?！?/br>
    “好啊好啊?！表n嘉宜應(yīng)著，她小心收起了那簡單的畫像，在旁邊靜悄悄幫他研墨，也不多話，唯恐打擾了他。

    書房里很安靜，兩個(gè)人的呼吸聲隱隱可以聽聞。

    不知過了多久，陸晉擱下筆，一副大功告成的樣子：“寫了一點(diǎn)，要不要來看看？”

    韓嘉宜甚是期待，她湊到跟前，剛看第一句，就贊一聲：“好，開篇出手不凡?！?/br>
    她既是要開解大哥，自然是以鼓勵(lì)為主。當(dāng)然，真細(xì)看下去后，她發(fā)現(xiàn)陸晉講故事的水平還是不錯(cuò)的。他并不先介紹人物，而是由一樁兇殺案講起。

    韓嘉宜不由地想，到底是在錦衣衛(wèi)任職過，細(xì)節(jié)把控的很好。不過，這關(guān)于死者的描述也太像仵作的記錄了吧。細(xì)致到這種地步，還讓人怎么看故事？

    理了理思緒，韓嘉宜委婉同大哥講起這一點(diǎn)：“不必這么寫的，又不是仵作驗(yàn)尸……”

    她耐心細(xì)致同他講了好一會兒，而陸晉含笑聽著，時(shí)不時(shí)點(diǎn)一點(diǎn)頭，表示了解。

    他這般配合，韓嘉宜反倒有些許意外了。當(dāng)初大哥點(diǎn)評她的話本，指出與事實(shí)不相符合的部分時(shí)，她難堪、傷心，百感交集。而大哥看起來要淡然的多啊。

    韓嘉宜想了想，問道：“你是不是不想寫？”

    因?yàn)椴幌矚g，所以不在意？

    “也沒有，挺有意思的?！标憰x長眉一挑，眸中蘊(yùn)藏著淡淡的笑意，“而且，你不是挺喜歡么？”

    因?yàn)槭撬矚g的，所以他也愿意嘗試。

    韓嘉宜聽出了他話里的含義，她輕輕“嗯”了一聲，心里又酸又暖：“我，我上次答應(yīng)給你的香囊，明天就給你?！?/br>
    反正都已經(jīng)做好了。

    “嗯？香囊？”陸晉輕笑，“我很期待。”

    次日避過眾人，韓嘉宜將香囊悄悄塞給陸晉：“按照你說的，里面放了安神的香料。我第一次給人做香囊，你不能嫌棄不好?！?/br>
    “怎么會嫌棄？”陸晉眸中漾起笑意，“你是第一次送，我何嘗不是第一次收？在我心里，自然是最好的?！?/br>
    “既然是最好的，那你就天天戴著?！表n嘉宜叮囑，“一刻也不許摘下來?！?/br>
    她這嬌蠻的模樣，對陸晉而言，新鮮又有趣。他如今看她，只覺得她一舉一動都惹人愛憐，讓他怎么也看不夠。

    陸晉自收到香囊后，一直戴著，韓嘉宜每次看見他，都忍不住多瞧兩眼，心中甚是甜蜜。她想，他們現(xiàn)下關(guān)系不同于之前了，或許她可以多做一些。這可就要她花時(shí)間精力去學(xué)了。

    說來也奇怪，她之前最不耐煩這些東西，但此刻卻愿意做些小物件給他佩戴。為此，她還向雪竹討教了一番，雪竹自然知無不言。

    很快又要到休沐日了，陸顯傍晚從書院回來，有幾分悶悶不樂，看見陸晉，也只是隨意打了一聲招呼。

    陸晉皺眉：“怎么了？身體不舒服？”

    “沒有?！标戯@勉強(qiáng)一笑，“沒不舒服，天熱，提不起精神來?！?/br>
    陸晉略略放心：“那你好好休息。”

    陸顯胡亂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今日從書院回來，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平安郡王府。郭大告訴他，表妹的事情還沒著落。他心里不免煩躁。

    此時(shí)看見大哥，陸顯猶豫了一瞬，到底還是沒有把表妹失蹤一事告訴大哥。——現(xiàn)在大哥手上沒有權(quán)柄，除了增添煩惱，又能怎樣？

    陸顯這幾天睡得都不踏實(shí)，回家也沒能改善這一點(diǎn)。

    次日早飯后，他在書房坐了一會兒，卻始終看不進(jìn)去書。心中滿是愁緒的他干脆走出書房，信步拐進(jìn)了韓嘉宜所在的院子。

    頭一次看見她桌上擺著的是針線筐而不是筆墨，陸顯略感詫異：“嘉宜meimei，你這是，學(xué)做針黹？”

    韓嘉宜有點(diǎn)心虛：“我就是隨便做做。二哥過來了？坐啊?！?/br>
    她張羅著給陸顯上茶，又悄悄收起了針線筐。

    “看二哥似乎有些精神不濟(jì)，是在書院太辛苦了嗎？”韓嘉宜把茶遞給了他，“要注意身體啊。”

    陸顯搖頭：“也不是。”但究竟是怎樣，他又不好說。

    韓嘉宜略一思忖，問起一樁舊事：“二哥，那天你說你要去莊子上看靜云。她怎么樣？還好吧？”

    聽她提到表妹，陸顯神色忽的一變，鼻腔有點(diǎn)發(fā)酸。要告訴嘉宜嗎？說表妹已經(jīng)失蹤了？

    見二哥神色有異，韓嘉宜忽然有點(diǎn)心慌：“二哥，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嗎？”

    “沒，沒有，能出什么事？”陸顯搖了搖頭，怎么跟嘉宜說呢？當(dāng)初表妹之所以隨姨媽出府，主要還是因?yàn)橐虌尳o嘉宜下藥一事被發(fā)現(xiàn)。嘉宜沒有遷怒靜云，可是這跟嘉宜說了，又有什么用呢？

    韓嘉宜將信將疑：“那你怎么看起來有些怪怪的？”

    “我？怪怪的？”陸顯打了一個(gè)哈欠，“昨晚沒睡好。不止是昨晚，好些天了?！?/br>
    他眼下的青黑很明顯，這一點(diǎn)倒也不是說謊。

    韓嘉宜點(diǎn)點(diǎn)頭，誠懇建議：“二哥可以取些安神的香料，做成香囊，夜里放在枕下，應(yīng)該有用。不過如果一直睡不好的話，最好還是去看看大夫。”

    陸顯胡亂點(diǎn)了點(diǎn)頭：“嗯，我知道?！毙睦镉洅熘虑榈乃悬c(diǎn)坐立不安，他隨口問道：“你見大哥沒有？知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話一出口，他隱約覺得好像問的不對。大哥去哪里了，問嘉宜meimei做什么？難道大哥去哪兒，還會特意跟嘉宜說一聲？

    然而，韓嘉宜還真知道：“好像是去平安郡王府上了。”

    “郭大？”陸顯皺眉，“大哥找郭大做什么？”

    韓嘉宜大致清楚，卻沒有直說，只含糊說道：“可能是有事情吧?！?/br>
    陸顯漫不經(jīng)心點(diǎn)頭，他對此其實(shí)也不甚在意，只是隨口一問罷了。他并沒有在這里久坐，匆忙告辭。雖然已經(jīng)請郭大幫忙了，可他仍無法耐著性子干等，索性帶著幾個(gè)小廝，出門沿著從長寧侯府到莊子的路線打聽詢問，希望能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今天休沐，陸晉去平安郡王府上拜訪。這幾天，他但凡出門，都是和嘉宜一起。不過今日，卻是例外。

    ——當(dāng)然，并不是說金姑娘的事情不能給嘉宜知曉，而是因?yàn)榻鸸媚镌谄桨部ね醺?。他還記得先前平安郡王私底下曾向嘉宜表達(dá)求娶之意。雖然嘉宜拒絕了，但不該有的來往還是越少越好。

    聽聞陸晉來訪，郭越有點(diǎn)意外。待他講明來意后，郭越恍然：“哦，原來是找她。在呢，她就在府上?！?/br>
    數(shù)日前，郭越從長寧侯府門口把金姑娘帶回府中，直接丟給管家，叮囑好好看著，就沒再多管。

    這幾天他人在書院，同時(shí)也忙著陸二表妹的事情，幾乎要把這個(gè)金姑娘給忘了。見表哥為了她特意登門造訪，郭越才想起金姑娘那天說的話。他定了定神：“表哥稍等，我這就帶你去見她?！?/br>
    陸晉輕聲道謝，隨他去見那位金姑娘。

    因?yàn)橥鯛敳辉v明，管家也不清楚這位金姑娘究竟是什么身份，在如何安排她這件事上，考量再三，讓她暫時(shí)住在離正房不算遠(yuǎn)的一個(gè)安靜的小院子里，又派了兩個(gè)會武功的侍女，名為伺候，暗為監(jiān)視。

    好在這幾天都沒出任何異樣。金姑娘老老實(shí)實(shí)一直待在房中。

    管家將他們帶去后，就主動退下。

    郭越想了想，自己留在這兒好像也沒什么用，就也跟著離開。

    金姑娘正坐在院子里，手搖著紈扇納涼?？匆婈憰x，她眼睛一亮，放下紈扇，站起身來：“陸大人！你果真沒事了。”

    陸晉挑眉：“咱們又見面了。我聽說，你有重要東西要交給我？”

    金姑娘略一遲疑后，輕輕點(diǎn)頭：“是，我有重要的東西要交給陸大人。但我不是白給的，東西給你可以，你必須得給我一個(gè)庇護(h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