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寒聽到這句話，沉默了一瞬，轉(zhuǎn)頭看向趙明，語氣不明：“女朋友？”

    趙明心虛，辯解道：“我不這么說，她根本不會見我們。”

    陳寒：“……”

    戚樂揉著額角，她看起來滿面疲累。陳寒瞧著她的眼底——依然是一片青色。而圍繞著她周身的那些狠厲煞氣，也半點(diǎn)沒有散開過的跡象。

    戚樂道：“我就知道不是。說吧，你到底來找我做什么，別又和我說什么‘天道輪回善惡有報’，你好歹也是經(jīng)過高等教育的當(dāng)代大學(xué)生，迷信這些你對得起你父母給你付的學(xué)費(fèi)嗎？”

    趙明張口又閉上，完全無法反駁，只能求助于陳寒。

    陳寒淡定極了，她從上衣口袋里取出了一張名片遞給戚樂，自我介紹道：“我是陳寒，是個風(fēng)水師。趙明花錢顧我給您看個風(fēng)水，您若是不看也請和他說一聲，我不退錢的?！?/br>
    趙明：“……？”師姐你在說什么。

    戚樂半信半疑的取過陳寒的名片，看了兩眼：“你師父是秦大師？”

    陳寒點(diǎn)頭。

    戚樂有些猶豫，半晌后，她側(cè)過了身對陳寒道：“請吧?！?/br>
    陳寒正大光明走了進(jìn)去。

    趙明：“？？？”

    被丟在后面的趙明兩步并三步趕了過去，滿頭問號：“陳寒，你怎么成了風(fēng)水師？秦大師又是誰??？”

    陳寒慢條斯理一條條解釋：“我都是神仙了為什么不能兼職個風(fēng)水師，秦大師是你師父，也就是教我修仙的道士。”似乎是知道趙明還要問，陳寒接著道：“至于這種我隨口胡謅的她為什么會信——”

    陳寒在趙明崇拜的眼神下面不改色講述自己作弊的過程：“我用了混淆術(shù)，讓她暫時失去了基本判斷力?！?/br>
    趙明：“……”

    趙明神色復(fù)雜：“……我還以為你真的懂?！?/br>
    陳寒點(diǎn)頭：“我是懂啊。”

    她伸手指向近乎填滿屋子的大團(tuán)黑氣：“這種狀態(tài)，就叫做‘兇’?！?/br>
    第19章 換命04

    戚樂的屋子里塞著一團(tuán)黑霧。這片黑霧困在戚樂這間不過三十平的辦公室里，肆意舒展，上下浮動，如云似海，將整間辦公室的上半部分都填滿了。

    在陳寒和趙明的眼中，戚樂在打完招呼后，上半身幾乎便全浸在了黑氣里。

    這些看起來便不懷好意的東西包裹著她的眼鼻耳口，包裹著她的脖頸，包裹著她的心臟。

    趙明在門打開的那一瞬間便驚呆了。

    即使在瞧見了門縫的臟東西時，他隱隱便覺得戚樂的辦公室恐怕也不是凈土，但如今如此正面幾乎要淹沒戚樂的黑氣，趙明仍然嚇了一跳。

    趙明幾乎下意識的喊了一聲：“戚、戚樂？”

    戚樂聞言轉(zhuǎn)過了身，趙明和陳寒仍然瞧不見她的樣貌，但卻能聽見她的聲音。

    戚樂道：“怎么了？”

    趙明張大了口，又閉上。他看向了陳寒。

    陳寒對趙明道：“看起來可怕而已——只是些用格局聚起來的負(fù)面情緒?！?/br>
    說著她向前走了一步。

    她不過只是走了一步，那一步似是初晨日升，金光刺進(jìn)了濃霧里，破開了天際海面。陳寒不過向前走了一步，那些直面她的黑氣便直接四散化汽，而她垂著眉眼，神色偏淡、默不作聲地向戚樂走去。

    趙明幾乎要看呆了。

    他問陳寒：“這是什么咒語？”

    陳寒：“什么咒語都不是，你是個神仙，你為什么要怕這種連垃圾都算不上的東西？”

    趙明：“……”

    趙明委屈：我怎么知道這是垃圾還是唐之棠周邊的那些東西。

    但他看陳寒神色自如，便也試探著踏出了一步。

    與陳寒一樣，那些黑氣怕急了他，只是碰到了他露在外面的氣息，便即刻汽化成煙。趙明瞧著這一幕，這才興致勃勃的回想起在紫微府時，少羽講過的一些課業(yè)。

    天分五帝，東南西北中。西為昆侖瑤池，東是碧海潮生，南帝啟七竅，北帝司幽冥。中央天帝，則統(tǒng)御四方。其中，若是人登了天，便為散仙，需拜東海木公（東王公），入紫微府，登殿受禮，洗去紅塵千丈，攬萬千清凈之氣，方才能算是真正登了天。

    只是時日曠久，更何況便是天上的五帝傳說，都是后來的神仙們編寫而就，多年前天地間到底是什么模樣。還活著的神仙不說，那些新來的神仙也只能憑借想象。

    就好比東王公兩千年前便遁入東海，早已不見世人。西方昆侖之主隕落多年，南方天帝早已化為天地清氣，趙明登天的時候，除了一張紫微府的考卷，根本什么別的也沒經(jīng)歷過。

    ——哦不對，他確實(shí)還泡了個池子。

    趙明有些好奇的看著自己的掌心，往日里不曾覺得，但處在這些黑霧的中心，他反倒能瞧見自己周身圍繞的清凈之氣，這氣息沁人心脾，凜冽透徹，從頭到尾都非常貼合故事里神仙的高冷范——而這種東西，很顯然就是他面前黑霧的克星。

    趙明將自己的掌心翻來覆去的瞧了瞧，這時候才真正有了“我是神仙”的深刻感悟。

    他雖然誤打誤撞什么都不會的登了天，到好歹是貨真價實(shí)的神仙，其本身就是道行不到家的妖魔鬼怪的天敵。

    趙明用手揮了揮，那些黑霧便汽化崩散，他覺得有趣極了，十分熱衷的在空中揮舞著雙手，一邊感受身為神仙的厲害，一邊順帶幫小伙伴驅(qū)散驅(qū)散壞風(fēng)水。

    趙明正處理的得意。

    戚樂倒了杯咖啡遞給陳寒，一回頭就瞥見趙明在空中肆意揮舞雙手和神經(jīng)病似得趙明。

    戚樂：“……”

    戚樂冷靜問：“趙明，你得癲癇了？”

    趙明：“……”

    趙明收回手，因為他亂七八糟的揮來揮去，屋里還殘存著的黑霧已經(jīng)少了很多。原本濃到連光線都射不透的空間內(nèi)如今已經(jīng)洋洋灑灑的被窗外的光線鋪滿。

    戚樂坐在沙發(fā)對面，穿著黑白格紋的襯衣。她的手里還端著杯茶，光線籠在她的眉眼上，讓她因清瘦而顯得有些凌厲的眉梢眼角都柔和了一瞬。

    戚樂迎著光線瞇了瞇眼，低聲道：“奇怪，今天的陽光似乎格外好?！?/br>
    她瞧著窗外一望不盡的綠意，忍不住彎了彎眼角。

    陳寒見著，便擱下了手中的咖啡，問了句：“心情也好些嗎？”

    戚樂道：“陽光好，心情很難差吧?！?/br>
    陳寒點(diǎn)了點(diǎn)頭，看向了站在一旁的趙明：“那你得謝謝他?！?/br>
    趙明抱胸站著，瞧著戚樂，一副我等著你夸獎我的表情。

    戚樂眉梢挑了一瞬：“趙明，你這幅表情真的很討打，你給坐下?！?/br>
    大抵是小時候的yin威依然在，趙明對戚樂的話抵觸了兩句，但仍然還是在陳寒身邊乖乖坐下。

    陳寒這時候也打量完了戚樂辦公室的構(gòu)造。

    黑白雙色。黑色的家具厚玻璃與白色的大理石構(gòu)造了這間辦公室。黑白色是對比最強(qiáng)的顏色，在這種環(huán)境里確實(shí)可以令人最大限度的保持集中的注意力。加上裝修的格調(diào)本來走的便是現(xiàn)代西歐風(fēng)，這樣的配色并不會顯得突兀或異常。

    陳寒也并不在意戚樂的辦公室是怎么裝修的。

    她的目光停在了她辦公桌上的招財球上。

    大部分行商的人家都會在公司里或是辦公室擺上一個旺財聚氣的風(fēng)水球。戚樂的辦公室也不意外。她的這顆風(fēng)水球還尤其精致貴重，球身是一顆純黑的瑪瑙玉打磨而成，球下的水柱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將其上的風(fēng)水球支撐的渾然天成。

    戚樂見陳寒的視線盯著那處風(fēng)水球，眉梢不由皺了皺，開口問：“這擺件有什么問題嗎？”

    趙明聞言也興致勃勃的看了過來，插口道：“是不是這球的位置不對，這個我也聽人說過的，說是不能擺在沙發(fā)后面，因為水性無常，會無靠山。唉戚樂你這個擺在了沙發(fā)旁邊，是不是不行的啊?！?/br>
    戚樂倒沒什么所謂：“要是地方不對，我換一下?！?/br>
    說罷她便起身，打算挪一挪位置。

    趙明順便對陳寒道：“我說的對嗎？是不是風(fēng)水錯啦？”

    陳寒老實(shí)道：“說實(shí)話，我連水性無常都聽不懂。風(fēng)水我也就只會看個兇吉?！标惡貞浟艘幌炉偟朗框_錢時的那一套，用手指點(diǎn)了點(diǎn)風(fēng)水球：“看出黑氣就是兇，金光彩光都是吉?！?/br>
    趙明：“……”

    趙明不死心，他問：“那，那選xue定脈，布風(fēng)水局？”

    陳寒：“不會?！?/br>
    趙明：“……那你剛才還說你懂！”

    陳寒瞧著戚樂搬動風(fēng)水球的背影，對趙明淡聲道：“風(fēng)水說到底，就是趨吉避兇。我能趨吉，也能破兇，為什么不能說自己會？”

    她垂著眉眼，語氣卻不容反駁：“我雖然不懂風(fēng)水球的構(gòu)造，也不懂它的規(guī)矩。但我知道那顆球里是大兇。”

    她點(diǎn)著那顆轉(zhuǎn)著的瑪瑙球，漆黑的眼中隱有光澤：“趙明，用你的眼睛看一看，你應(yīng)該能看出來?！?/br>
    趙明隨著陳寒的手指靜下了心。他往戚樂手中的那顆球看去。

    打磨的極為光滑的瑪瑙球在水波中勻速旋轉(zhuǎn)，白色的水花一波一波的沖洗著它的邊緣，遠(yuǎn)遠(yuǎn)瞧著，像是乳海內(nèi)托著顆暗星。趙明瞧了一會兒沒看出半點(diǎn)東西，倒是看出了這顆球價值不菲做工精良，在心底給它估出了一個價位。

    正待趙明轉(zhuǎn)過頭，想要一本正經(jīng)地和陳寒開個玩笑時，他的眼角瞥見了一抹紅色。

    趙明頓了一瞬，陳寒道：“仔細(xì)看。”

    趙明回頭了頭。

    假色的迷霧被陽光洗去，趙明看見了清晰無比的真相。

    黑色的瑪瑙球滾著，白色的水花沖洗著它的表面，從它的滲著血珠的表面不斷的洗下一灘又一灘的血。紅色的水花積滿了風(fēng)水盆，而瑪瑙球上的血卻還在往外溢——

    血越來越多。起先是一兩滴滲出的血液，再然后是從表面流下的絲絲，最后是內(nèi)部奔涌而出的咕咕血流！

    這哪里是什么風(fēng)水球——這明明是一只留著血淚的眼！

    “趙明，趙明，趙明——！”

    陳寒瞧見了趙明被魘住，她驟然起身，推開戚樂，從水柱上搬起了一手大的黑瑪瑙珠，毫不猶豫地便往地上砸去！

    黑色的瑪瑙重重砸上了大理石的地面。

    瑪瑙本不是易碎的玉石，但被陳寒這么狠狠一砸，也在接觸到大理石的瞬間四散崩裂的開來——！

    戚樂被陳寒的動作一驚，眉梢間剛?cè)旧喜粣偅瑓s在瞧清了地上的殘渣后怔住。

    本該是實(shí)心的風(fēng)水球，被砸開后才被人發(fā)現(xiàn)它的中心是空的。

    呈碎片的風(fēng)水球散在白色的地面上，仍然擁著其中心曾藏著的一枚小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