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殿下懂得真多!殿下真是絕頂聰明?。荻〗愕鸟R屁是成噸批發(fā)的,揮灑起來毫不吝嗇。 梁玄哼了一聲,不經(jīng)意地望了眼天空,只覺天地清霽,圓月似乎也沒那么討厭了。 “不知道怎么才能從這夢里出去,”董曉悅又轉(zhuǎn)回最困擾她的難題上,“難不成真要去挖梁王墓?” 本來她以為梁玄的魂魄在梁王身上,現(xiàn)在既然已經(jīng)找到了他,那挖墳就沒什么意義了,振興門派這種事她可沒興趣。 “走一步看一步吧,急也沒用。”燕王殿下一點也不著急,這個夢結(jié)束他就得歸位了,神女又要去下一個夢里,說不得又冒出個什么無品、無德、無cao、無行的,跟她釀釀醬醬不清不楚。 橫豎死不了,就讓他們等著好了。 董曉悅哪里知道他那么多心機,只佩服燕王殿下沉著冷靜,果然是干大事的人。 一時間兩人無話,董曉悅默默走著,眼看著離破廟只剩下十來步路,突然從廟中傳來一聲凄厲尖叫劃破長空:“啊———————” “是宸白羽!”董曉悅拔腿就往廟里跑。 第30章 生變 阿桃死了。 不久前還巧笑倩兮的少女躺在血泊中, 一雙眼睛像對蒙塵的玻璃珠,頸上一道深深的血口子,除此以外沒有別的明顯傷口。 兇器顯然就是她身邊那把寒光閃閃的三尺鐵劍。 本該保護她的老道僵尸則成了一堆骷髏, 只能從那把白發(fā)和道服中猜出白骨的身份。 鳳岡道人則不見了蹤影。 董曉悅把掛在她身上嗷嗷直叫的宸白羽扒拉下來:“別嚎了, 好好說,究竟怎么回事?” 宸白羽抖得像篩糠一樣, 哆哆嗦嗦, 語無倫次:“她她......她......我我我......” “別抖了, ”再這么抖下去腦袋上怕是要掉下一兩個零件來, 董曉悅杞人憂天, “深吸一口氣?!?/br> 宸白羽依言深呼吸幾次,總算稍微平靜了一點:“小......小侄去了廁房,回......回來倒頭又睡了過去,方才睡著睡著冷醒了,發(fā)覺火熄了,便坐起來重又點上,誰知......” 誰知剛生完火,就在火光里看到了阿桃的尸首。 “你睡覺的時候有沒有隱約聽到什么動靜?” 宸白羽搖搖頭, 隨即又點頭:“師叔這么一說......小侄仿佛聽見過一陣細細的鈴聲。” 董曉悅瞥了眼小桃露在衣袖外的手腕, 那串金鈴在火光里熠熠生輝, 宸白羽聽到的鈴聲, 大約就是這個了,那時候小桃應該還活著,可惜睡夢中難以估計時間, 這線索也沒什么用。 “去火堆邊看看?!绷盒谒X內(nèi)道。 董曉悅走過去,若有所思地查看了下,問宸白羽:“這些柴禾是你新添的嗎?” 宸白羽搖搖頭:“未曾添過,小侄只不過重新點了火?!?/br> [殿下,不是柴燒完了才滅的,應該是有人故意把火熄滅的。] “嗯?!毖嗤醯钕禄卮鸬?。 董曉悅又問小師侄:“鳳岡去哪兒了?門口拴著的僵尸也不見了?!?/br> 宸白羽答道:“小侄醒來就沒見著他......哦!哦哦!一定是他!一定是他殺了人畏罪潛逃了!” 董曉悅忖了忖,乍一看確實是鳳岡的嫌疑最大,但是仔細一想便能發(fā)現(xiàn)不對的地方,阿桃和鳳岡兩人結(jié)伴而行,從平川渡一直來到隱燭山,少說也同行了一個多月,兩人獨處的時間肯定不少,什么時候殺她不行,非要當著他們的面? 她還沒來得及提出這疑點,便聽門外傳來一陣粗聲粗氣的咳嗽聲,抬頭一看,正是那“畏罪潛逃”的鳳道長。 鳳岡身后跟著僵尸阿四,一邊跨過門檻,一邊熱情地同他們招呼:“吳道長醒了?喲!金道長也醒了......” 宸白羽還沒反應過來,董曉悅的心重重往下一沉,鳳岡果然不簡單,她身上貼著化尸符,他卻點破了她道士身份,大約一早便已將她看穿。 鳳岡卻對她戒備的神色視而不見,夸張地抽了抽鼻子:“好大一股子腥味兒......嚯!阿桃妹子這是咋了?” 宸白羽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縮到了董曉悅身后,緊緊揪著她的腰帶,踮著腳從她肩膀處斜斜探出腦袋:“你別裝相!阿桃姑娘是不是你殺的?” “......”要作死能不能別把師叔當rou盾啊少年! 鳳岡卻是臉色如常,耐心道:“吳道長這說的啥子話,俄牽著阿四出去遛個彎,順便上個茅房,這才剛回來,人咋的就成了俄殺的?” 他身后的僵尸阿四“啊啊”地叫著,似乎是在替主人作不在場證明。 “你你你想做什么?”宸白羽見鳳岡朝他們逼近,拖著董曉悅的腰帶連連往后退,“是不是要殺我們滅口?” “......”別提供思路啊二貨! 鳳岡笑著甩甩頭,卻沒有停下腳步。 “你別別別癡心妄想!我?guī)熓?.....我尸妖可厲害,你再過來我叫他吸干你的血!” “......”董曉悅簡直懷疑這一腔孤勇的小師侄是不是吉娃娃投胎。 鳳岡噗嗤一笑,把放狠話的宸白羽當空氣,徑直從他們身邊經(jīng)過,走到阿桃跟前,俯身查看了下尸體,伸手往傷口上摸了一下,拈了拈:“最煩這些動刀動槍的,好好的貨色,一刀下去,折了六七成的價,晦氣!” 董曉悅從那只言片語中猜出他的行當:“你是賣香人?” “賣香人”是雅稱,說白了就是倒賣尸體的,鳳道人這種是其中最惡劣的一個類別,專門物色修為靈力俱佳的活人做成僵尸販賣,缺德陰損,風險很高,當然收益也是無與倫比。 鳳岡抬眼笑道:“小兄弟,出門在外,不干自己的事莫要多問,仔細禍從口出。” 說完伸出左手,食指中指相并,往窗外的滿月一指,董曉悅看到一脈銀光貫入他指尖,仿佛從月光里抽出根絲線。 鳳岡收回手,雙目緊閉,嘴唇微動,似乎在默念什么經(jīng)咒,片刻之后,他突然睜開眼,將雙指往阿桃眉心一指,大喝一聲:“起!” 阿桃的雙眼中銀光一閃,應聲而起。 “是注靈咒?!绷盒谅暤?。 董曉悅也看出來了,忍不住羨慕嫉妒恨,也不知道鳳道人什么來歷,這注靈咒比起他們天鏡派的黃紙朱砂酷炫太多了。 僵尸是需要煉的,少說也要煉個七七四十九天,輕輕松松一道符咒就能直接把一具新鮮尸體變成僵尸,這鳳道人的修為深不可測,恐怕在宸彥之上。 宸白羽沒有半點眼色,專注作死:“你你......怎么可以這樣!” 董曉悅轉(zhuǎn)過身,往小師侄的腦袋上拍了一下,你師叔打不過人家沒點數(shù)嗎? 鳳岡寬宏大量地笑笑,對宸白羽耐心解釋:“這小娘子的尸首留在這里變作一堆腐rou,多暴殄天物,俄這是行善積德?!?/br> 他邊說邊走到老道的尸骨邊,從腰間解下一樣什么東西,抖開,原來是個布袋子。 鳳岡俯身在骨頭堆里挑挑揀揀,把頭骨和五六根別的骨頭裝進袋子里,扎緊袋口,轉(zhuǎn)身遞給阿四:“拿好嘍。” 僵尸阿四溫順地“嗚嗚”叫喚兩聲,動作僵硬地接過斂骨袋背在肩上,老道的骨頭發(fā)出喀拉拉的響聲。 “小心,”鳳岡呵斥道,“磕壞了看不抽你骨頭!” 同樣是僵尸,阿桃的待遇好多了,鳳岡朝她親切地笑了笑:“好孩子,咱們走罷?!?/br> 阿桃死了沒多久,尸僵還沒消失,仍舊保持著死時的姿態(tài),看著很別扭。不過她還是排除萬難,戀戀不舍地沖董曉悅望過來,嘴張了張,卻發(fā)不出聲音來。 “傻孩子,”鳳岡哭笑不得,“都死了還惦記著他吶!金公子不是良配,回頭阿兄給你尋摸個比他還俊的?!?/br> 燕王殿下哼了一聲,顯然很不認同。 阿桃喉間發(fā)出嗚嗚咽咽的悲鳴聲,吃力地抬起胳膊捋眼皮,像是在哭,卻一滴眼淚也淌不出來。 這畫面詭異之余莫名令人心酸,董曉悅開始后悔剛才沒事招惹人家芳心。 “走了走了。”鳳岡催促道。 主人下令,阿桃只得跟著走。 “師叔,就這么讓他們走了?”宸白羽小聲道。 董曉悅白了他一眼,不然呢? “說起行善積德,”鳳岡突然腳步一頓,轉(zhuǎn)過頭來,朝那師侄倆看了又看,意味深長道,“丹桂紅,鬼門開,俄要是你們,趕緊有多遠跑多遠,逆天而行,一身兩魂,小心天道找上門?!?/br> 董曉悅聽到一身兩魂幾個字,心中一凜。 宸白羽卻是一臉懵懂:“什么丹桂,什么逆天而行,師叔,他什么意思?” 丹桂一說,董曉悅在九疑山上翻雜書的時候倒是看到過,有些旁門左道相信處子血稱作“丹桂”,認定未經(jīng)人事的少女血液至陰至純,有溝通陰陽的功效。 那神神叨叨的鳳道人口中的丹桂指的應當是阿桃的血,阿桃割斷頸部動脈而死,死時鮮血噴涌,濺得到處都是,連屋子正中的坐佛像上都沾了不少,星星點點的,還真有點像丹桂綻放的景象,令人毛骨悚然,又有種詭異的美感。 廟很小,蓮花座上那尊泥塑佛像也不大,身量和真人差不多,董曉悅不是信徒,進門時不經(jīng)意地瞥了一眼,光線又暗,所以并未看清楚,此時卻莫名讓她有些在意。 董曉悅從火堆中抽出根燃燒著的枝條當作火把,扒開佛像上厚厚的蛛網(wǎng),湊近了一照,險些把火把掉在地上:“宸白羽,你過來看看,什么佛長這樣?” 宸白羽有個精研佛理的師父,從小受這方面的熏陶,走過來一瞧,頓時嗷嗷地慘叫起來。 董曉悅便了解了,她就說嘛,哪有佛像長這樣的。 那尊塑像面目猙獰,半咧著的嘴里伸出兩根獠牙,上面插著個胖乎乎的童子,身體只有半截,另外半截捏在他指爪中,塑像身下的也不是什么蓮花座,每片花瓣都是個骷髏頭——分明就是一尊邪神。 [殿下,我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看到這種東西誰都沒有好預感,燕王殿下附議:“嗯,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br> 話音剛落,他們腳下的土地毫無預兆地震動起來。 第31章 地宮 與此同時, 外面突然狂風大作,風聲宛如虎嘯龍吟,腐朽的門軸支撐不住半扇破門, 直接被風掀到了半空中, 天邊傳來滾滾雷聲,濃云將圓月遮蔽。 董曉悅應對這種狀況也算是頗有心得, 一手撈過吱哇亂叫的宸白羽, 躲進墻角:[這什么鬼天氣?。?/br> “這廟不對勁, ”燕王殿下道, “待這陣地動過去, 趕緊離開……” 話音未落,外頭一個炸雷滾落在地,破廟像活物般劇烈顫動,一根主梁終于不堪重負,橫斷成兩截,半邊屋頂沒了支撐,轟隆一聲塌了下來。 董曉悅趁著震動的間隙。把已經(jīng)嚇懵的小師侄一搡,拼了命地往旁邊一撲, 堪堪躲過當頭砸下的一根柱子。 她顧不得渾身酸痛, 一骨碌爬起來, 正要拽起小師侄往門外跑, 眼角的余光瞥見那邪神像似在獰笑,下一瞬間,腳下傳來“訇”的一聲巨響, 神座底下的大地忽然綻裂,仿佛有人推開一扇闊大無邊的厚重銅門,又像是地下有頭巨獸張開血盆大口。 她只覺腳下一空,隨著整個廟一起陷了下去。 短暫的自由落體,耳邊充斥著宸白羽凄厲的尖叫,董曉悅頭腦中一片空白,隨即“砰”一聲砸到了某個堅硬的平面上。 身體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她尚且來不及呼痛,磚石、木頭、瓦片、泥灰像冰雹一樣噼里啪啦兜頭砸下來。 她下意識地抱住腦袋,把身體縮成一團,百忙之中還不忘狗腿:[殿下,你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