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那便不見

    對于一個如此忠心的丫鬟，該說什么好呢？

    蘭紫什么都好，就是太在意風(fēng)若感受了。若風(fēng)若半分不好，她寧肯讓別人久等，也不會虧了小姐半分。

    這樣的維護(hù)之情，細(xì)心與聰慧二不可缺一。若換作月昔，并非不夠忠心，腦子跟不上而已。

    但是往往慧極必傷。

    蘭紫此般，費神損身不說，若遇蠻主，極有可能因窺主遭恨，落不得好下場。細(xì)想誰會放一個極懂自己心思的人在身邊？

    但蘭紫卻數(shù)年如一，憑著這股執(zhí)著，生活中愣是把原主照顧得極妥。印象中，似乎是連原主也拿她這點無可奈何的。

    就如此時，明知她不好，但得她相問，她便回道：

    “回夫人，望舒的來請安?！?/br>
    極簡。

    風(fēng)若問她，“來了有多久了？”

    “半個時辰。”她答。

    半時辰，即一小時。

    往往讓人等一刻便極失禮，且對方又是舒雪兒那般的女人，嬌滴滴，富且貴，不好惹啊。

    風(fēng)若淡笑，望著蘭紫。

    知情不報，是為失職啊。

    對方卻回望她，未有所懼。

    瞧瞧，她的好丫鬟。

    想必只要她安好，就算讓皇后娘娘在外面等上一天她也做得出來。

    她這樣一副任性剝削舒雪兒，卻又十分理所當(dāng)然的樣子，在風(fēng)若眼里看來……

    唔…………

    頗為可愛。

    她便問她，“可以不見么？”

    她答，“按例，不可?！?/br>
    再問，“不見的話，有何后果？”

    又答，“留下話柄，遭人恥笑，于名聲不利。”

    “哦。這么嚴(yán)重啊?！憋L(fēng)若問。

    “嗯?！本缘卮?。

    “那若是我實在不想見呢？”風(fēng)若又問。

    “便不見?！本故鞘掷蠈崱?/br>
    哈哈哈哈哈。風(fēng)若心里笑開了花。

    蘭紫啊蘭紫，果真是萬里無一的蘭紫。

    先前聽她說不見妾室的后果，說得是那么認(rèn)真，那么正經(jīng)。但風(fēng)若真不想見，她便打心眼里覺得便不需見，絲毫不需給別人留下臉面。

    前后對比，實在是……

    妙！

    有仆如此，夫復(fù)何求？

    重活一世，她要的不是迂腐死忠之人，也不是打著為她好的借口，拿條條框框來約束她的人。

    最合她心意的，便是這般，以她好為好，卻又愿與她共進(jìn)退，患同背，樂同福的人。這種人不問后果，只一心相隨。

    不是有句話說么，我不想改變你的世界，我只想陪你，走過所有的風(fēng)景。

    你且精彩獨活，我且一路相隨。

    她便不再逗她，便答了一句：“那便不見罷！”

    聽到此番決定，雖無異議，但蘭紫眼中還是閃過一絲驚異，卻又被她快速地壓下。

    月昔則是張大嘴巴，不可思議。又因為蘭紫并不開口，是以她也學(xué)著蘭紫的樣子，平靜下來。

    仿佛在多年的為奴生涯里，她學(xué)的最好的，就是在不明所以不知所措的時候，學(xué)蘭紫一樣，就絕沒錯了。

    風(fēng)若看在眼里，撲哧一笑。

    于是一場由望舒閣掀起的硝煙，便在上演之前就被扼殺在路上了。

    主仆商定，甚至沒有人去通知已經(jīng)在外面等了一個多小時的舒雪兒。

    既然都得罪了，又何必在乎狠不狠？

    像是看出風(fēng)若心頭稍快，蘭紫又試探性地提起了另一樁話頭。

    “主兒昨夜說，老爺把家印和管家大權(quán)都交給了您？”她問。

    “嗯。”風(fēng)若答。

    “林管家正在外求見?！碧m紫吐出一句話。

    風(fēng)若卻想跳腳，“蘭紫啊，你老實說管家在外頭等了多久了？”

    “…………也就比望舒的久一點點?！贝朕o之后，蘭紫說。

    “久一點那是多久？”

    “也就是半時辰?！?/br>
    “你讓他在外邊等了一個時辰？”

    風(fēng)若吃驚了。

    蘭紫請問您是怎么做到的……

    我只是稍微有點想不開，并不是抑郁癥啊……

    你其實可以不用這么敏感的……

    林管家也一把年紀(jì)了……

    唉。丫頭是好的。就是太護(hù)主了。

    得改。嗯。

    她怎么覺得自己在調(diào)教丫鬟的路上還有好遠(yuǎn)的路要走？

    累。

    “唔……夫人，那您是要見一下管家么？”蘭紫問。既然夫人頗有意見的樣子，是怪自己沒有早點請管家進(jìn)來了？聰明的蘭紫趕緊補救。

    “咳咳，唔……還是不見了。就說……就說我身體不適，實在不能見。回的時候一定要對管家極為氣！”風(fēng)若答道。

    出乎意料！夫人竟然不見？

    風(fēng)若卻是心虛得很。

    你居然讓人家在外面等了兩個小時，你說我現(xiàn)在招人進(jìn)來，不是正往槍口上撞么？還是不見吧，過個一兩天的，不定管家心情就能好了。聽說老年人都健忘的。

    兩個丫鬟的內(nèi)心卻是：好吧，既然你都說不見了。只能寵你咯。

    丫鬟月昔卻又問道，“夫人，那管家來見，定然是為了交接府上賬目，庫房，人員等事，我們此番不見，真的沒問題么？”

    “那我問你，我們沒接手之前，可有問題？”風(fēng)若卻問她。

    “沒……應(yīng)該是沒有?！痹挛羲妓髁讼麓?。

    “你難道不覺得，這府里如此井井有條，與其說是老爺?shù)墓?，還不如說，是林管家管理有方？”風(fēng)若點撥道。

    “您的意思是……？”月昔終于好像明白了什么。

    “唔！你還記不記得昨夜林管家與李老頭談判之事？”風(fēng)若問道。

    “嗯嗯！原來如此！小姐真的太聰明了?！痹挛艚K于明白了，她的雀躍也感染了風(fēng)若，使她跟著一起笑起來。

    哎呀，有個心思簡單的丫鬟也是不錯的啦。像月昔，一點點小事就能夠很滿足，很快樂。快樂總是會傳染的。瞧，現(xiàn)在自己就跟著傻笑了。

    蘭紫卻立在一旁，心頭對月昔滿滿的鄙視。她早就知道了好不好，林管家此人最為摳門，能省則省，即使能省下一個銅板，他都是極為高興的。他又極有能力，一個銅板往往能花成兩個的效果。寮府在他上下打理之下，哪一處不是物盡其用？

    不過若說其中沒有老爺?shù)墓?，也不可這般摘除干凈。畢竟要不是老爺能讓管家死忠，又有哪個男子原為一個家如此用盡心力？

    說到底，老爺乃謙謙君子，溫潤如玉。方的管家歡心，愿為他鞍前馬后，做他背后的男人。蘭紫如是想。

    “那便……也不見吧。”蘭紫幽幽地同意道。

    于是一大早的，寮府除了寮言和風(fēng)若之外，最大的兩個主子都在雅風(fēng)閣吃了一個好大的閉門羹。

    偏偏，被喂得兩人都，還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