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諾雅絲毫不以為意:“不倒掉難不成吃了?” 小丫頭哭喪著臉,簡直欲哭無淚:“就是吃了!” 諾雅瞬間一驚而起:“什么?!誰吃了?!” “我聽說是老夫人養(yǎng)了一只從波斯帶過來的碧睛白貓,疼在心尖上的,專門找了兩個婆子看管伺候。昨天夜里人多混雜,被它跑了出來。誰知道竟然就這么巧,偏生跑到后院花園,還吃了我倒掉的甜湯,然后就死翹了。” 桔梗急得眼淚噼里啪啦地往下掉:“若是被老夫人知道了,肯定會怪罪我的?!?/br> “大驚小怪!”諾雅長舒一口氣,重新躺回去:“嚇了我一跳,我還以為被誰貪吃了呢,左右不過一只畜生而已?!?/br> 小丫頭紅著眼圈搖頭:“當初九爺給老夫人買這只畜生的時候,花費的銀兩可以買三四十個婢子都不止,老夫人更是如獲至寶,稀罕得很。如今被毒死了,我肯定難逃其咎,怕是會被亂棍打死的?!?/br> 林諾雅掰著指頭算了半天,才發(fā)現(xiàn)這只貓原來比自己身價還要高出許多!被毒死了的確可惜! 她不屑地撇撇嘴:“看你那點出息,怕什么?天塌下來,不是還有你家小姐我頂著嗎?” 小丫頭抹抹眼淚,癟癟嘴,仍舊是一臉的驚慌,如熱鍋螞蟻。 院子的門被人從外面擂響,桔梗嚇得瑟縮了一下,驚慌失措地躲到諾雅身后,就連牙齒都忍不住打戰(zhàn)。 大門“砰”的一聲被踢開,六七個人從外面氣勢洶洶地涌進來。為首之人正是今天早上給諾雅端茶的婆子,橫眉立目,一臉怒容。 諾雅的搖椅仍舊在有節(jié)奏地搖晃,她微瞇了眼睛,一臉悠閑:“若是請安的話,就不必了?!?/br> 婆子一聲冷哼,正欲上前質(zhì)問,她身后有人緊緊扯住她的袖子,搖搖頭,勸阻她不可以魯莽。婆子方才勉強按捺住火氣,沖著諾雅一揖:“婆子過來是有些事情想問林姨娘?!?/br> “喔?是問還是審訊?”諾雅似乎是在玩笑,話語里卻透著森冷的寒氣。 婆子勉強一笑:“婆子不敢。” “不敢最好?!敝Z雅索性閉了眼睛,不予理睬。 “婆子只是想問林姨娘一聲,昨天夜里,廚房給您準備的宵夜,去了哪里?”婆子盡量壓低了聲音,不敢咄咄逼人。 諾雅冷不丁地睜開眼睛:“婆子這話問的有意思,夜宵能去哪里?當然是吃進肚子里了?!?/br> “只怕未必吧?我怎么聽說林姨娘把宵夜全都倒掉了呢?”婆子試探道。 “倒掉?為什么?”諾雅裝傻充愣,一臉無辜:“你又是聽了誰胡說八道,說我們將宵夜倒掉的?” 婆子一時語噎,避重就輕地道:“你可知道,老夫人的波斯貓昨個夜里吃了有毒的東西,被毒死了?” “哼!”諾雅一拍椅子扶手,氣勢洶洶地站起身來:“貓兒死了,只管找負責看管的婆子追究責任去,到我這里咄咄逼人的,這是興師問罪來了?” 婆子自覺有理,絲毫并不將諾雅看在眼里,擰著脖子道:“虎貓兒是吃了你倒的食物才被毒死的,不找你找誰?” “啪”的一聲,婆子驚愕了,圍觀的眾人也目瞪口呆。 沒有人看清諾雅是怎樣出手的,只見人影一閃,婆子的臉上就已經(jīng)結(jié)結(jié)實實地挨了一巴掌,紅了半邊臉。 “沒大沒小,就算是我的罪過,又豈是你一個婆子敢指責教訓的?帶著這么多人擅自闖入我的院子,無憑無據(jù)地栽贓陷害,你也太囂張了一點!” 婆子在眾目睽睽之下挨了打,丟盡老臉,雖然不敢還手,卻捂著半邊臉叫囂:”一個婆子?你還果真當自己是什么明媒正娶的夫人不成?竟然以主子自居了?你還不如我們這些伺候人的婆子干凈。” 紀婆子從外面得知了消息,急匆匆地趕回來,院子里已經(jīng)圍攏滿了人,聽那婆子說話刺耳,急忙上前解勸。那婆子卻并不領(lǐng)情,人來瘋一樣跳著腳地罵。 林諾雅冷冷一笑:“紀mama,沒有必要勸解,給我照著她的嘴臉狠狠地打?!?/br> 紀婆子應(yīng)該是與那罵人的婆子有點交情,一時有些為難,踟躕不前。 “林姨娘,你好大的威風!”院外猛然響起一聲低沉的呼喝。 婆子立即來了精神,轉(zhuǎn)身就對著身后跪了下去,痛哭流涕:“老夫人,婆子失職,咱虎貓兒死得好慘?!?/br> 院門本來就已經(jīng)是大敞,老夫人在安若兮的攙扶下,急匆匆地走進來,氣得手直發(fā)抖:“不看僧面看佛面,老婆子的人也是你說打就打的?” 林諾雅梗著脖子不甘示弱:“老夫人的意思是諾雅就應(yīng)該安生地坐在這里,聽一個下人指著我的鼻子罵個不停了?” “難不成還冤枉了你不成?” “諾雅只想問問,我跟一個畜生能有什么仇怨,下此毒手?你們又為何這樣篤定,貓兒就是因為吃了我的東西被毒死的?”林諾雅振振有詞。 老夫人轉(zhuǎn)過身子看那個婆子,婆子慌忙爭辯:“婆子已經(jīng)問過廚房的人了,昨天總共煮了三份湯圓,都是半生不熟的,分送給兩位夫人和姨娘。 兩位夫人的湯圓是放冷了以后原封不動地撤回來的,唯獨林姨娘把它倒進了花壇里,那附近的花草一夜之間全都枯死了。所以婆子才敢斷定?!?/br> 林諾雅瞇著眼睛看她:“你了解得倒是仔細?!?/br> 婆子得意地一挺胸:“那是自然?!?/br> “可是你憑什么就認定這毒是我下的?我又哪里來的毒藥?什么目的?” 婆子仍舊嘴硬:“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以為自己神不知鬼不覺的,天衣無縫么?” “就在這里了!”人群外突然有人冷不丁地高聲道,手里掂著一口鍋興沖沖地擠進來:“老夫人,這口鍋就是昨天林姨娘向廚房里討了來用的,上面還有殘漬未干?!?/br> 諾雅一看,正是桔梗隨手丟棄在墻根下的鍋,被一個精瘦紅臉的婆子翻找出來,成為了指控她的證據(jù)。 ☆、第十六章 雙賤合璧 有多事的,湊到近前,拔下頭上簪子仔細試了,回稟老夫人:“的確有毒?!?/br> 老夫人一時之間氣怒交加,再加上心疼,就有些順不過氣來,顫抖著手,說不出半個字。 安若兮趕緊撫著她的后背輕拍:“婆婆千萬息怒,這林meimei想來本意并非是想害死您的虎貓兒,不過是湊巧誤食替人擋了災(zāi)罷了?!?/br> 安若兮一句話提醒了老夫人,她愣怔片刻,醍醐灌頂,神色大變:“來人,給我把這個蛇蝎心腸的歹毒婦人抓起來,狠狠地打!” 身后跟著的人里有壯實的漢子,是廚房里跟來看熱鬧的,聞言二話不說,就上前扣住了諾雅胳膊,下了狠勁兒。 林諾雅還沒有從震驚中緩過神來,手腳就被制住,掙脫不開。 “不過一個畜生而已,老夫人你二話不說,就給諾雅扣上一頂蛇蝎歹毒的帽子,定了罪??磥碓谀难劾?,我的一條性命竟然還不抵你手中的一個玩物!” 桔梗膽小,最初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敢說話,如今見老夫人遷怒于自家小姐,“噗通”一聲跪下來,連連磕頭:“老夫人饒命,甜湯是奴婢倒在花壇里的,不關(guān)我家小姐的事情。” 老夫人沖著幾個婆子揮揮手:“帶著閑雜人等全都退下去。” 婆子領(lǐng)命,圍觀的人盡數(shù)散開,退至院子外面,有膽大的偷偷地向里面探頭探腦。 安若兮趁著沒人注意自己,向身后的劉mama暗里使個眼色,低聲耳語兩句。劉mama也安靜地退下去,出了一念堂,身影一拐,不見了蹤影。 院子里只剩寥寥幾人,老夫人,安若兮,諾雅和桔梗。 “我縱然心疼那畜生,但也不是草菅人命之人,我就讓你死個清楚明白。我問你,你半夜里生火煮湯究竟意欲何為?” “煮湯自然就是為了果腹充饑?!敝Z雅不假思索地道。 “我看未必吧!”老夫人冷冷一笑:“聽說昨個夜里,小九曾經(jīng)半路離席去過你的院子?” 諾雅一怔:“的確來過,您這是什么意思?” “那就對了,你既然是為了充饑,為何不早不晚,非要在小九離開一念堂以后,倒掉一鍋煮好的甜湯?自己一口未嘗?” 諾雅一時語噎,老夫人這是什么推理?想象力怎么就這樣豐富?不過是毒死了一只貍貓,怎么自己的罪過竟然變成了殺人未遂?劇情轉(zhuǎn)折得未免太出人意料了! “你一次蓄意謀害不成,倒掉毒藥以后,竟然還不死心,夜半三更又做了食物端到小九書房里去!林諾雅,我們跟你何仇何怨?令你下這樣的毒手?”老夫人痛心疾首地指責。 “老夫人,你老人家大概忘了,九爺如今還安然無恙呢?!?/br> “是呀,婆婆,聽說九爺昨個喝了meimei端去的醒酒湯,還頗多贊譽,應(yīng)該是誤會吧?”安若兮細聲細語地勸慰。 “那是因為九爺昨個貪杯醉酒,將吃下去的湯全都吐了出來,才僥幸揀回一條性命!”院子外傳來秦寵兒略有尖利的嗓門。 林諾雅驚愕地回頭,正是秦寵兒從院子外面一腳踏進來,滿臉得意。 “兒媳昨個夜里放心不下,專程煮了醒酒湯去看九爺。被林姨娘差人堵在門口,不許我進去探望。我心里生疑,闖進書房去,九爺已經(jīng)吐了一地,她正在手忙腳亂地銷毀罪證。 幸好,那污穢之物還沾染到妾身裙擺上一點,足以作為揭發(fā)她的證據(jù)!” 秦寵兒說完,向著身后一招手,她身邊的那個小丫頭低眉順眼地走過來,對著老夫人輕盈一拜: “啟稟老夫人,昨個夫人換下的衣裙,因為太晚,并未來得及清洗。今兒個晨起,那一片就落了不少的蟲蟻。最初我們不以為意,直到適才聽聞您的貓兒被毒死,方才猛然醒悟過來,稟報給主子知道?!?/br> 睜眼說瞎話!奶奶個熊貓的!難為這樣倉促的時間,秦寵兒竟然能編造出這樣的借口來落井下石。 秦寵兒顯然是有備而來,必定是有人過去給她通風報信去了,所以才會忙不迭地趕過來,無中生有,陷害栽贓。 諾雅掃視左右,不見劉mama,立即心知肚明,安若兮與秦寵兒這是雙賤合璧,趁機要將她斬草除根! 如今,自己成為眾矢之的,怕是跳進黃河里也洗不清了。 “打!給我照死里打!”老夫人聽信了秦寵兒的話,瞬間怒不可抑,指著林諾雅咬牙切齒:“小九不聽我的勸告,執(zhí)意將你迎娶回家,哪里對你不住,你竟然這樣狼心狗肺地回報他?!” 兩個壯漢不消老夫人吩咐,早已義憤填膺,兩步跨進院子里來,手下使力,只聽“咔巴”一聲,林諾雅一聲悶哼,肩膀處就好像骨折了一般,完全沒有了知覺,豆大的汗珠“噌”的一聲冒出來。 她緊咬下唇,怒火中燒,抬眼憤恨地盯著秦寵兒:“狗屁!” “果然是勾欄院里出來的,這樣粗俗,什么樣的話都能說出口?!鼻貙檭焊甙恋乩浜咭宦?。 一旁跪著的桔梗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像一只兇狠的斗雞一般,向著秦寵兒的丫頭猛撲過去:“讓你胡說八道!” 那陪嫁丫頭是手底下有功夫的,一個閃身躲閃過去,然后利落地旋身抬腿,正踢在桔梗后背。桔梗痛呼一聲,踉蹌向前幾步,撲倒在地上。 “桔梗!”林諾雅驚呼,用盡全力掙扎,兩個壯漢紋絲不動。她的胳膊反而猶如針扎一樣,痛徹心肺。 “果然有什么樣的主子,就有什么樣的奴才?!崩戏蛉吮涞刈I諷:“高抬你做個姨娘就已經(jīng)是燒了八輩子高香。你還這樣不知悔改?!?/br> “呸!”林諾雅狠狠地唾了一口:“看老子不順眼,盡管明說,老子拍屁股走人,若是回一下頭,天打雷劈!至于這樣費盡心機栽贓給我嗎?” 老夫人被她盯得心里發(fā)毛,有片刻猶豫。 安若兮看在眼里,對著林諾雅勸解道:“meimei,婆婆也是出于一片愛子之心,難免著急。你有什么委屈盡管說,但是作為晚輩,千萬不要對婆婆這樣無禮粗俗?!?/br> 安若兮善于煽風點火,一句話又成功地挑起了老夫人的怒火,氣怒道:“先掌嘴,看她還敢不敢口出不遜?” “是!”壯漢兇狠應(yīng)聲,就有一人松開了鉗制諾雅的手。 諾雅一只胳膊得到自由,往肩窩處一拂,被另一人鉗制的那只手臂看不出怎樣動作,就好像泥鰍一樣,從壯漢的手里滑出來,得到了自由,只剩那壯漢傻愣在原地,驚愕不止。 林諾雅直接沖到桔梗跟前,費力地將她攙扶起來。桔梗疼得呲牙咧嘴,兩個手掌全部擦掉一層皮,滲出血來。 “廢物!”老夫人斥責兩個壯漢。 秦寵兒“咯咯”嬌笑:“殺雞焉用牛刀,小蠻,幫林姨娘松松筋骨?!?/br> 那個叫做“小蠻”的丫頭欣然領(lǐng)命,向著林諾雅和桔梗一步一步走過去,臉上帶著得意的獰笑。 桔梗張開雙臂將諾雅護在身后:“老夫人,我們小姐是冤枉的,那碗湯圓里面原本就被下了毒,多虧我們及時發(fā)現(xiàn),否則早就已經(jīng)命喪當場。 那湯圓也是奴婢倒的,一切責罰桔梗愿意承擔,您饒了我家小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