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您……略有些放蕩不羈。”洛爾非常委婉地說，末了急忙補(bǔ)充道，“這在古中國是一種風(fēng)骨，我覺得您這樣挺好的，真的！”

    “噢！你真是一個溫柔的孩子——哈哈哈，放蕩不羈……”艾伯特將這個詞在齒間過了一遍，覺得有意思極了。他認(rèn)真玩味了一會兒，笑著看向洛爾，“知道嗎？如果一個人自我收斂，也許是因為他有了一個愛人，又或許是因為他想吸引一個愛人；如果一個人放蕩不羈，是因為他……”

    “沒有愛人？”洛爾一不小心插了嘴。

    “唔……”艾伯特猶豫了一下，瞇眼笑了，“半對，給你五十分喔！”

    洛爾感到了一點小小的挫敗感，她用疑惑的目光望向艾伯特，不過對方好像并沒有告訴她滿分答案的打算。她抿抿唇，突然想問：“艾伯特先生，在這里，人類的感情還是真的嗎？”

    “那就要看你對真假的定義了，親愛的?！?/br>
    “我不懂，先生。”她說。自然人控制了人造人的情感，讓他們專精于某一項事業(yè)；自然人將控制欲延展到了自己的另外一個人格，確保他們不會愛上不該愛的人……

    那么，自然人對他們自己呢？

    在這里，人們自詡理解的感情的本質(zhì)，一切都源于脖子上這塊頭骨里裝著一攤軟rou。

    艾伯特笑了，他聳了聳肩，攤手說：“很遺憾，我也不懂——我時常會認(rèn)可亞撒的想法，自然人應(yīng)該摒棄這種曾經(jīng)為了相互扶持和繁衍而產(chǎn)生的、多余的感情，只要動一個很小的手術(shù)就能實現(xiàn)。你知道嗎孩子？這個手術(shù)簡單到我自己都可以清醒著給自己做——只不過，我丟不掉……多該死！這或許也是我和他唯一的分歧?！?/br>
    洛爾愣住了，沒有聽懂他的意思。

    “算了，你回去休息吧?！卑刂匦绿统隽私饘贌?，直接往嘴里一塞，連開關(guān)都忘了打開。他叼著煙，雙手插在白大褂兩側(cè)的口袋里，靜靜地看著洛爾，從牙齒里含糊地擠出了一句話來——

    “孩子，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吧——祝你好運?！?/br>
    說完，他蹬著皮鞋離開了，昏暗的夜幕很快吞噬了他的背影，只剩下“嗒嗒”的響聲回響在空曠的走廊里。

    洛爾咬了咬下唇，神情有些恍惚。

    夜里，秋思打開了洛爾的房門。她走到洛爾的床邊，淡淡地看著床上睡得正香的女孩。

    稍稍等了幾秒鐘，女孩睜開了眼睛，那雙明亮的深褐色眸子里沒有絲毫初醒的懵懂，有的卻是如潭水一般的平靜。

    “晚上好，洛繹先生?！鼻锼祭死箶[。

    洛繹點頭微笑，沒有多說。

    秋思一如既往地將一罐藍(lán)色的藥劑遞了過來，洛繹接過，打開喝了下去。秋思回收了瓶子之后，離開了房間。

    洛繹看到門閉合之后，從貼身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個袖珍的唾液采樣器，將口中刻意剩下的液體保存了下來，仔細(xì)收好后，躺回去繼續(xù)睡。

    這天晚上，洛爾做了一個夢。

    夢見她和與她長得完全一模一樣的好幾個“洛爾”躺在各自的暖箱里，陳列在一間實驗室中。

    實驗室里燈光柔和，偶爾她會感受到有一個人站在她的暖箱旁，帶著慈愛的目光看著她，自言自語——

    “3號成長得很好，不是么？亞撒……”

    “……喔，當(dāng)然。她的各項數(shù)值都是最優(yōu)秀的，原始精神力也是和殿下最契合的，我想她很適合被用來治療殿下！”

    “天！我的寶貝兒！她的眼球動了一下！快ai！快記錄下來……”

    “喔！我想我的貢獻(xiàn)足以被記入史冊，噢多可惜！如果不是違法的……”

    洛爾覺得她很累，累得完全無法動彈，但是她卻想看看這個擾她清夢的喧鬧者。

    就在洛爾馬上就要睜開眼睛的時候，一雙手突然從后面伸了過來，將她的視線徹底擋住了。

    “洛爾?！笔锹謇[的聲音。

    “有些事情，你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彼f。

    第45章 chapter 45

    高大的樹木遮天蔽日, 根須密密麻麻地垂落下來，一如厚重的遮風(fēng)簾, 縱然是駕駛著機(jī)甲，也需要用一雙機(jī)械臂才能夠勉力撐開。

    這里是蓬托斯恒星系伽馬星, 距離恒星有一定的距離, 溫度適宜，有液態(tài)水存在。洛爾覺得這里和原來地球的熱帶雨林很像，不過這里可能好像更夸張一些，因為縱使在白天，有了層層疊疊的枝葉的遮擋，她的周圍依舊漆黑一片, 一切行動都需要依靠機(jī)甲的夜視系統(tǒng)。

    門羅和艾莉莎各自駕駛著機(jī)甲在前面開路, 江云渡殿后，洛爾和艾麗卡則走在中間，和她們并行的，還有一個令人尷尬的角色——裴迪·托瑞多。

    正是那個欺侮江云渡的始作俑者。

    洛爾從來沒想過, 他竟然是一個向?qū)?！而且他現(xiàn)在居然還被分配成了艾莉莎的搭檔？！

    她看著身側(cè)緩慢移動的銀白色機(jī)甲, 和身后跟著的黑色機(jī)甲, 她只想說——

    有毒……

    太有毒了！

    托瑞多家族已經(jīng)在弗朗西斯家族狠厲的打壓下破產(chǎn)了，名義上是弗朗西斯的她, 再背上江云渡搭檔這一個身份……天！想想就讓人感到尷尬。

    再次見面, 裴迪給她的感覺明顯慫多了：黯淡無光的銀發(fā), 低垂的眉眼，說起話來小心翼翼的——特別是面對她的時候, 活像一只夾起尾巴的喪犬。

    他家族已經(jīng)徹底沒落了，不過因為他擁有向?qū)Ц比烁瘢缘蹏鴷鲑Y培養(yǎng)，幫助他完成學(xué)業(yè)——但畢竟只能滿足基礎(chǔ)需要而已，這對曾經(jīng)風(fēng)光的裴迪來說，無疑是一個很大的打擊。

    相比起那個趾高氣昂、說話還用花腔的少年，說他已經(jīng)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也不為過。

    不過最令她擔(dān)心的，還是江云渡。

    在抵達(dá)伽馬星見到裴迪的時候，洛爾看到自己身旁這個少年瞬間僵化了。她有嘗試過將精神力送入他的意識云，想著為他開解一下，然而她卻遭到了他強(qiáng)硬的拒絕。

    盡管努力向他表明她的好意，不過江云渡依舊沒有接受，臉繃得緊緊的。意識云中的涯也顯得非?；艔垼活欀鴮⑺麄兊挠洃泧?yán)嚴(yán)實實地封鎖在箱子里，然后將箱子抱在懷里，大叫著不肯讓洛爾靠近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