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能對付辜七，她什么都愿意做。

    ——

    雍州環(huán)城，太守府。

    郭正祥一事，府中戒嚴，出入皆要詢問，辜七的住處更最為嚴密之處。

    昨日因著裴池的略微不同，辜七有心讓人精心準(zhǔn)備了晚飯，不想最后一番美意卻落了空。等入了夜，韶王殿下依舊沒來，這一夜辜七就愈發(fā)過的不好了，她憂心忡忡的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

    所以，今日一大早不用拂玉來喊，辜七自己就已經(jīng)起身了。

    拂玉進來時，見她神情憔悴眼下帶著烏青還以為她是這樣干坐了一夜，等發(fā)現(xiàn)被褥被人動過這才稍松了一口氣?！靶〗阍趺催@么早就起身了？”

    辜七沒有應(yīng)她這話，反而問：“你說，殿下是不是已經(jīng)知道了？”

    “不、不會吧……”這件事被提起拂玉就害怕，結(jié)巴的回話?！靶〗悴皇钦f了，他們沒證據(jù)的。那郭正祥說不定本來就打算要劫走她的?！?/br>
    辜七之前也一直是這樣來說服自己的?？伤X得，裴池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看不出來。她想起昨天中午，他那樣看自己……再后來，他就沒有來了。

    辜七原本只是惴惴不安，可最后卻是越想越是心煩意亂。

    外頭有丫鬟回話，說是周夫人來了。

    拂玉道：“小姐不想見她，奴婢就出去打發(fā)她回去?！币蛑?dāng)日她安排羅絳容住處的事，拂玉對她一直沒有好感，只覺得這人阿諛奉承，是見風(fēng)轉(zhuǎn)舵的墻頭草，委實不值得相交。

    可這周氏為了那事也早就懊悔的不行了，日日來辜七這點卯伺候，對待辜七就跟服侍婆母一般。

    “別！”辜七連忙阻攔，“別讓她走。我有事要問她?！痹谶@環(huán)城的太守府中，辜七身邊能說得了話的只有拂玉一人?？煞饔裰皇莻€未出閣的姑娘，辜七想問的那些事在她那自然是問不到答案的。這想來想去，此刻唯一人選就只有周氏。

    第82章

    辜七一向善于審視和糾正自己的錯誤，若是有不足之處, 總也是竭盡全力的去彌補。周氏聽她說是向自己討教事情, 便恨不能是將自己知道的不知道的全都合盤相告。

    詳談一陣后, 辜七震驚良久，吃了兩杯茶才恢復(fù)平靜。

    她不過是問周氏倘若辦了錯事該如何哄夫君高興，周氏扭捏了一下后卻將話題引向了床幃。她所言之新奇之大膽, 辜七真是一時難以消化。

    周氏是上了年歲的婦人, 原本還有些不好意思，可想到這是韶王妃問的，她哪里還會藏私，將她這嫁人十多年來的經(jīng)驗所長全都說出來。她們雍州可比不得京城的規(guī)矩約束多, 而這韶王妃年紀(jì)又輕, 怎么會懂其中的花樣?？粗@赫不已的表情，周氏心中很自得, 更是將事無巨細的指點了辜七。

    到最后，辜七非但臉紅了, 耳后脖頸也是跟著緋紅一片。她恨不得捂住耳朵，再不用聽周氏的這些話?？芍苁险f的時候, 她雖然羞赫, 到底心中還是記下了三四?？梢? 她還是十分好學(xué)的?！耙膊皇侵挥心欠N事……”

    周氏卻連連搖頭，否認道：“王妃這就錯了, 那夫妻之間就該直接了當(dāng)些。男人么, 將他們侍弄好了, 什么都是好說的。”

    “直接了當(dāng)？”辜七擰著眉頭細思，心中暗嘆，這話好像倒也不錯。她覺得，自己和裴池有時候不正是少了這么一種直接么？她一面想著，一面贊同的點了點頭。

    而周氏見了，心底的忐忑也少了許多，想著自己這可是在為王妃出謀劃策呢！她只盼著王爺和王妃和和氣氣，若不然舊事被提起，她怕是沒有好果子吃的。

    “王妃，那妾身過會就將東西準(zhǔn)備了給您過來。”

    辜七還是有些遲疑的，可在她熱切慫恿的目光下最終還是點了頭。

    周氏立即起身去辦。

    其實周氏這人，并不是什么有深沉算計之人，她眼皮子是淺的，不然不會拎不清輕重的幫羅絳容。她也不思量思量韶王本尊可否對此事惱怒。這會，她為了彌補先前過失，為了討好辜七，這又是去辦了極為大膽的事，且這事更是與韶王有關(guān)。

    拂玉剛才被辜七支了出去，她守在門外等周氏走了才進來，一進來便道：“小姐同她說了什么，怎的那周夫人很高興的樣子？”

    辜七哪會將那些話同她說，便敷衍著含糊道：“沒什么，我讓她不必總將之前那事放在心上?！彼龑ι戏饔駪岩傻哪抗?，心虛的轉(zhuǎn)開了眼。一時又覺得自己臉上還熱辣辣的，想是紅暈還沒能消退下去，辜七有些嫌熱，用手做扇在自己面前輕輕扇動。

    “小姐怎么還熱？奴婢方才進來的時候外頭已經(jīng)開始飄雪花了?！狈饔竦?。

    “下雪了？”辜七起身去推開窗戶，果然見天空陰沉沉的堆滿了烏云。柳絮一般的雪花洋洋灑灑的飄下來，不一會兒就成了密集的鵝毛大雪，庭院中的一切都在短短功夫內(nèi)被覆蓋上了一層雪白。辜七朝著窗外伸手，掌心朝上接著落下的雪花，郁結(jié)不快的心情在這一刻也全都舒暢了起來。

    “拂玉！你快來看，好大的雪！”辜七笑得嬌憨，漆黑的眼中透著欣喜的光亮。京城也下雪，可那雪卻沒有這樣的大。而且，她喜歡下雪天，在鎮(zhèn)國公府的時候，每每下雪總要帶著她院子里的丫鬟去堆雪人玩。

    拂玉看她這模樣，也笑著跟了過去?！罢媸呛么蟮难?，這才轉(zhuǎn)眼的功夫屋頂都要白了呢?！?/br>
    “真是快極了?！惫计吆鋈桓锌艘痪洌斑€有不到一個月的功夫就要過年了?！?/br>
    拂玉問：“小姐，年前我們還回雍城的王府嗎？”

    辜七好似并沒有聽見這話，她抬頭看著上空，隔了好一會才道：“不知道呢——”轉(zhuǎn)過身，她又朝著拂玉道：“你過會去議事樓請殿下來用午飯。”

    裴池本沒打算過來，見是辜七身邊的貼身丫鬟來請，以為她是有什么緊要事情，看時辰差不多便直接過來了。

    彼時辜七正在用湯匙調(diào)弄那白瓷盅里的湯水，聽見腳步聲回頭見是他過來嚇了一跳，手中的湯匙直接掉下了去，發(fā)出“哐當(dāng)”一聲脆響。“……殿下走路怎么沒聲沒息的！”她也不收斂異色，直將手撫著胸口好似驚魂不定的樣子。

    “怎么還怪起我來了？”

    裴池在門外抖了抖身上沾的雪，進來后湊在近處看了一眼桌上豐富的菜品?？催@架勢，仿佛她讓拂玉去找自己過來還真的就只是為了讓自己用過飯?！霸趺春煤玫囊鲞@么一大桌子的菜。”

    辜七的手正在湯盅旁，這時候自然順手就先給他盛了一碗湯，“我看殿下這幾日太過勞累。太后娘娘不是常說，只有吃好了，人才有精神做旁的事情。”

    裴池接了她遞過來的湯喝了兩口，覺得味道有些古怪，動作就遲疑了一下。

    “怎么了？”辜七問。她問得坦然，目光中也滿是詫異。

    裴池不疑有他，“這湯的口味有些奇怪。”

    “那便不喝了?！惫计邚乃种腥』亓藴?，放在了一旁，讓拂玉呈了飯上來。為顯殷勤，這頓飯沒旁人在場，裴池要什么，一應(yīng)都是辜七親自伺候。這賢惠模樣，是當(dāng)初她自己怎么都不敢想的。“殿下——”

    “嗯？”裴池頗有些不自在她這樣的熱情，他用干凈帕子擦拭時便問：“是不是在屋中悶了兩天，無聊想出去玩了？”

    辜七一臉吃驚的看著裴池，難道自己在他心目當(dāng)中只想著玩？明明的這陣子她表現(xiàn)得再賢淑不過了！為此，辜七擰著眉頭一本正經(jīng)的反駁：“我才沒有想這事。何況那日我答應(yīng)過殿下了?！?/br>
    裴池看著她，“那是什么事？”

    “……我好久沒見到殿下了。我想殿下?！惫计哐垌辛鬓D(zhuǎn)著水波，語態(tài)的嬌糯糯的。她自動自覺挨在裴池身邊，而后又直接坐到了他的腿上，用胳膊環(huán)著他，“殿下想七七了嗎？”

    平日里，辜七往那一站稍露幾分嗔喜便依舊是勾人尤物，此番故意行撩撥之態(tài)，又有誰能抵擋得住。裴池只覺得小腹處騰起一團火焰，要將他整個理智都付之一炬。

    見裴池不理她，辜七更是嬌嗲嗲的追問：“殿下，你想不想七七？”論矯揉造作，她認了第二，天底下絕沒人敢認第一。此時她非但語氣上嬌嬌，身子也跟著扭動了幾下。

    裴池按著她不讓她胡亂的動，聲音低啞道：“不行，魏決他們還在等著。”

    辜七聽了之后卻是失望極了，她分明都是按著周氏所言來的，按照道理殿下不該是這樣一個反應(yīng)才對。何況，何況周氏還給她送來了東西，讓她添在了湯中。“殿下——”辜七不死心，拖長了尾音嬌喊。

    “七七，不行?！?/br>
    這會，裴池的聲音當(dāng)中可多了兩分嚴肅，仿佛是在讓她收斂些。只是他腹下那處更加昂揚，便是他有意克制都壓不下去。他松開辜七轉(zhuǎn)入凈房，過了好一會才出來，出來時候臉色鐵青的走向辜七。

    “你是不是在剛才的湯中下了東西？”

    辜七心頭猛跳，對著他責(zé)問的目光不知如何做答才好。此時她很想糊弄過去，可顯然是絕不可能了，辜七只好將心一橫，嘟囔道：“我……殿下好些時日沒跟我親近了……”她說這話時還很委屈，好像她會這么做，一切都是因為裴池不好。

    “你真是……膽大！”

    其實根本沒有這么一說，辜七來環(huán)城才多少日的功夫，怎么都說不上是好些時日沒親近，至多也就兩三日。裴池看著她，真是氣極，恨不能即刻就將她壓在身底下肆意一番。他怎會想到，她竟然會大膽到給自己下藥，而且是光天化日！若不是羅絳容的事有變故更為棘手了，裴池這會是不會輕易“放過”她的！“這幾日，我不過來了?！?/br>
    辜七瞪著圓滾滾的眼睛看他，一臉錯愕。“殿下？”她上前一步，可裴池卻像是躲她一樣立即往旁邊躲開了。裴池才剛按下那欲望，再不能受她撩撥，必然要離她遠些少受干擾。

    可這樣的動作，卻又讓辜七受了一重打擊，直至人走了，辜七還沒從其中回過神來。

    殿下剛才這……是什么意思？

    第83章

    【】

    雪越下越大, 從早上開始都現(xiàn)在一直沒有停過片刻, 如今地上積起的雪已經(jīng)沒過了鞋面。環(huán)城地處北邊塞, 冬日酷寒干燥, 可雪卻是極少下的。銀裝素裹的太守府內(nèi)，侍衛(wèi)列隊肅穆巡視，更添了許多森然之氣。

    裴池穿著玄色窄袖的蟒袍, 袖口衣擺處是暗云團紋, 腰系玉帶，外頭是灰貂皮大氅。雪落在他的發(fā)間眉上，他卻好像渾然不在意。這人本就帶了幾分清絕之氣，此時同這冰雪倒是十分相襯。裴池疾步的前行, 靴底踩在積雪上發(fā)出沙沙的聲響, 大氅的末端隨之走動而翻動。

    還未等他走到議事樓, 那羅毅就已然在前方小道等著，這時見了趕緊迎了上前。那架勢好像方才他已然去了一趟議事樓, 特地朝著這個方向來會裴池的。羅毅一見他便跪了下來，“王爺！”

    裴池長眉微皺, “羅將軍先起身再說?！?/br>
    羅毅道：“末將知道這事棘手, 只是……”他一個中年久經(jīng)戰(zhàn)場的男子在這會已經(jīng)眼眶微紅了起來，“王爺念在末將只有這么一個女兒的份上……”

    裴池語氣微涼, “本王答應(yīng)了你的事, 不會不作數(shù)?！?/br>
    羅毅的面色這才稍微好了些。不是他不信韶王, 而是他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今日這樣。若不是偶然知道了, 恐怕到這時候他還被蒙在鼓里。

    絳容竟然在……在戎勒先鋒的營中?！斑€望王爺能讓末將也參與其中, 否則末將……寢食難安?！?/br>
    議事樓。

    魏決見羅毅跟著韶王有些意外，他轉(zhuǎn)而朝著張歧看了一眼。這張歧更是皺攏了眉頭，今日早上收到消息的時候，他便主意不能讓羅毅知道，此刻人跟了過來，想是之后無論什么決策都要束手束腳了。

    裴池坐去了書案后面，“羅將軍已經(jīng)知道了這件事?！?/br>
    屋中幾人都不做聲，羅毅顯得有些急躁，開口道：“諸位是王爺?shù)闹悄?，戎勒人心狠手辣，小女到了他們手上不知道會受什么樣的折磨。諸位還是早些想想辦法好將他救出……”在雍州，除了裴池之外當(dāng)屬此人地位最高，軍中聲望更盛。情急之下說的話，也就沒那么多尊卑顧忌了。向來都是武將文人互不對付，何況羅毅有些怨怪這幾人沒能早些救出羅絳容。

    他這話一說，屋中那幾人面色都不大好。需知此時事情演變到如此，已經(jīng)不是那樣簡單的了。還是傅老最平心靜氣，捻了捻胡須道：“羅將軍稍安勿躁……”

    羅毅沒等他將話說完就狠狠打斷了，“什么稍安勿躁！傅老先生將心比心，試問是你家閨女落入敵寇手中，你是否能沉得住氣?！?/br>
    傅老好意圓場，被這么一堵，只好訕訕住口。張歧的性格卻是更強硬一些，不忿道：“事到如今，究其根本還是羅小姐自己的原因。”

    羅毅瞪眼威嚇張歧，可卻也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這當(dāng)口，魏決聽見外面有信鴿聲響，看了一眼裴池后轉(zhuǎn)身悄然出去。裴池清了清嗓子出聲打斷：“夠了?！边@聲音不好不低，卻帶了幾分嚴厲在其中。

    羅毅猛的意識到自己剛才多有失禮，趕緊認了罪。

    裴池將手中握著的折子合上，問張歧：“郭擄夷那邊怎么了？”

    張歧回：“軍械案他知道的事情他都交代得一清二楚了，也已經(jīng)寫了認罪書?！?/br>
    “要即刻送上京去。”裴池皺著沉思，當(dāng)即添了一句道：“現(xiàn)在就上路?！?/br>
    張歧得了命令立刻轉(zhuǎn)身出去辦。

    而羅毅覺得站在堂中頗有些受冷待，本來他就是為了羅絳容的事情來的，可這站了半晌韶王卻在理會什么兩年前的軍械案。他等的焦慮不安，一時忍不住便出聲道：“王爺……”

    裴池忽而抬起眼看羅毅。

    羅毅只覺得那目光多含冷意，竟叫他不自覺的打了個哆嗦。可他眼下先是父親再是君臣，也就不管不顧的繼續(xù)說道：“戎勒的的先鋒就并州以北八十里的地方駐扎，末將愿意親自領(lǐng)兵前去……”

    “羅將軍！”裴池驟然出聲，目光沉沉的看著羅毅。他對羅毅一向尊敬，實在沒有用過這樣嚴厲的語氣?！澳氵@邊帶著兵馬出，那邊立即會有人給朝廷上折子，說你舉兵叛變！”

    羅毅聞言驚愕，先前還是一臉的憤怒，現(xiàn)在連著表情都凝固了?！芭?、叛變？”

    裴池從手邊堆著一疊密折中抽出了一份扔去了他的胸口，“已經(jīng)有人將羅絳容下落寫上奏折遞送了上去！”

    那折子重重的摔在羅毅的胸膛，而后直往下墜，羅毅后知后覺的去撈了一把，待看到上面的字，整個人都呆立住了。他抬起頭，臉色又青又白。

    折子中寫道安夷將軍羅毅之女現(xiàn)身戎勒先鋒營，疑是羅毅遣女通敵。通敵是株連九族的大罪，何況這一個半月來，戎勒多次進犯，這當(dāng)口若是被人這么參一本，依照皇帝的多疑，他多半是下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