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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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jīng)_琳的手忽而抓緊了身下的絲褥。沖禹沖昕都是在沖琳身邊長大,宛如她的孩子。沖禹更是因?yàn)闆_昕之事而出走最終墮魔。 沖琳閉上眼睛,承受了這痛苦的一刻。 她睜開眼睛,望著他垂著的指尖,緩緩的道:“師兄,今天……我差一點(diǎn)隕落。但我沒覺得痛苦或者可怕。真正讓我痛苦的是有那么多的弟子遭難,而我無力相救。如果昕兒只是昕兒,如果沒有宗主,還會有更多的弟子失去性命。” “我看到了一個選擇,一邊是……犧牲昕兒一個人,一邊是……更多的宗門弟子。當(dāng)我面對這個選擇的時候,我……我退縮了。” “我無力選,不敢選,不能選?!?/br> “所以我,注定成不了那個引領(lǐng)宗門、保護(hù)宗門的人。因?yàn)槟莻€人,無論多痛苦,他都得作出對宗門來說最好的或至少是更好的選擇。” “師兄……”沖琳的手覆上了沖祁的手。感覺他指尖冰涼,她握緊了他的手,將自己手心的溫度傳遞給他。 “不要迷茫?!彼粗难劬Φ?,“你的道便在于此,不是為了一個人,甚至不是為了一個宗門,你的道……是為了天下人?!?/br> “你做的選擇,注定是痛苦的,有爭議的。你將不得不背負(fù)起這些痛苦甚至怨恨?!?/br> “以往……是我太苛責(zé)你了?!?/br> 沖祁的淚水滴落在衣袖上,他握緊了沖琳的手。 “師兄?!?/br> “琳兒?” “待我傷好,去拜見一下宗主吧?!?/br> 長天歸位十四年,雖同在長天宗,沖琳一直不肯去見他,長天亦不曾強(qiáng)求。兩人十四年來,還從未打過照面。 沖祁垂淚道:“好。” 待他拭干淚水,準(zhǔn)備離去時,沖琳又喚住他:“師兄……” 他回頭看她。 沖琳問:“有魔修從秘地?fù)镒吡艘幻茏?,那個人是阿禹嗎?” 沖祁道:“是。” 沖琳問:“他擄走了什么人?” 時間仿佛凝滯了一瞬。 沖祁道:“……不知道?!?/br> 沖琳沒再追問。沖祁聽見她喃喃自語,嘆息憐憫那個被擄走的弟子。 沖祁轉(zhuǎn)過身去,大步的走出她的寢室。待走出洞府,他迎著刺目的陽光,任山間的風(fēng)吹干臉上的淚痕。 再睜開眼,他的目光中再無迷茫。 世間之事,總是像重演,但也總有變化與不同。 滅魔之戰(zhàn)的主戰(zhàn)場依然是在九寰大陸,一方面是因?yàn)槟ё蹇偸遣粩嗲致跃佩荆佩拘奘坎坏貌蛔孕l(wèi)反擊。另一方面則是因?yàn)槟в蛑胁粌H沒有靈氣還到處彌漫著死氣,若長期在那里作戰(zhàn),高階修士尚可忍耐,低階修士承受不了。 而且長天知道,魔君遲早會離開魔域。他真正想要的,不在魔域,在九寰。 但第二次的滅魔之戰(zhàn),世間再無“長天”,再無“神君”,只有長天宗煉陽峰的沖昕真君。沖昕真君的強(qiáng)悍震懾人心,但他也只是長天宗的一分子而已。 真正讓世人敬佩的,是以長天宗為首的三大宗門,尤其是長天宗。在這場戰(zhàn)爭中,長天宗起著毋庸置疑的領(lǐng)導(dǎo)作用,將九寰大陸原本松散的修士們,團(tuán)結(jié)到了一處,甚至連妖族也加入了仙盟。倘若不是靈族杳無音信,仿佛便像是再現(xiàn)了傳說中的第一次滅魔之戰(zhàn)時的興盛場面。 隨著時間的推移,聚靈陣遍布九寰。整個九寰的修士都因此收益,整體的修為水平大幅度提升,以至于金丹幾乎要掉出高階修士的行列。在這短短的幾十年里,修士們也注意到了整個大陸上,即便是沒有聚靈陣的地方,靈氣的濃郁度也增強(qiáng)了。這證實(shí)了一個一直以來都還有爭議的理論,即靈氣到底來自哪里。 這幾十年的變化,證實(shí)了靈氣來自于世間生靈。草木、動物、人,尤其是人,尤其是修士。修士修煉,汲取天地靈氣化作自身靈力,但他自身的存在,同時也反饋給天地間更多的靈氣。 所以萬年前大能將凡人送入凡人界,便是保留火種。當(dāng)九寰大陸經(jīng)過了第一次滅魔之戰(zhàn),生靈涂炭,赤地萬里的時候,幸存的修士從凡人界帶回了凡人。凡人們快速、大量的繁衍,生出凡人,也生出可以修煉的人。一代代繁衍,幾何倍數(shù)的增殖。于是幾千年下來,九寰大陸的靈氣才漸漸恢復(fù)。 而現(xiàn)在的這些遍布大陸的聚靈陣加快了這一進(jìn)程。 對修士來說,時間有時候不太有意義。轉(zhuǎn)眼間,長天歸位已經(jīng)六十四年,離當(dāng)初玄炎秘境一別,已經(jīng)六十九年。 竹生和蒼瞳,終于歸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三更,求營養(yǎng)液。 253 竹生和蒼瞳并不知道他們現(xiàn)在身在何處, 經(jīng)過了短暫的休息, 第二天天亮后, 他們隨意的選擇了一個方向, 打算找到一個最近的城池, 走傳送陣去長天宗。 但他們找到的第一個城池卻是一片廢墟。 沒有火燒或是殺戮的痕跡,那些房舍純粹是年久失修才坍塌的。但一座完整的、顯然未曾經(jīng)歷過戰(zhàn)火的城池, 完全失去了人煙,徹底的被廢棄,本身就是一件詭異的事情。 竹生和蒼瞳找了幾間還算完整的房舍進(jìn)去看了一圈, 寢室里的被褥已經(jīng)破爛, 棉絮成了硬塊,但看得出那被褥是在疊好的狀態(tài)下慢慢腐爛的。書桌上的筆還架在筆山上, 硯臺的蓋子還放在一邊,一塊好硯暴露在空氣中太久無人養(yǎng)護(hù),已經(jīng)干裂。竹生之間輕輕在桌上抹了抹,那里有些碎屑,是紙。 曾經(jīng)有人在這桌前執(zhí)筆寫字,他還沒寫完, 只是把筆擱在了筆山上, 而后……他消失了。 那些房舍中的東西, 雖然腐壞了, 破碎了,但依然能看得出曾經(jīng)安然的生活痕跡。這里的人并非集體搬遷,遺棄了這座城池, 而是在正常生活的狀態(tài)下,就集體消失了。 蒼瞳從城池的官署中找到些保存在箱子里裹著防水油布的籍簿。 “這里是凡人國度,衛(wèi)國的鄒城?!彼??!斑@里不會有傳送陣。凡人國中,只有大國的皇宮中才可能會有傳送陣。” 好在官署里有輿圖,他們找到了衛(wèi)國輿圖,也找到了九寰輿圖,確認(rèn)了所在的位置。 離去前,他們又看了眼這空蕩蕩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城市。 “魔族?!鄙n瞳肯定的道。 竹生點(diǎn)點(diǎn)頭,同意他的猜測。 從鄒城離開,他們沒打算去衛(wèi)國都城。既找到了九寰輿圖,他們就打算去最近的修真界的城池。以他們兩個人的速度,也不過是片刻的事,但他們在路上停下數(shù)次。 鄒城那樣整城人口消失的,并不是個案。一路上,他們看到的城池、村鎮(zhèn),都是完全的沒有了人口。出了鄒城之后,才發(fā)現(xiàn)土地大面積的被污染,不要說莊稼,連野草都長不出來。 他們朝最近的修士城池飛去,很快離開了凡人國度的區(qū)域,在天空中見到了修士。 那些修士大約有二十人,穿著一色的衣衫,十分整齊。竹生不期然的就想起了長天宗的巡山執(zhí)事。但那些人的衣衫外,還有刻著符文的罩甲,他們是士兵。 “道友從衛(wèi)國來?”那些人攔住了他們,警惕的問。 竹生領(lǐng)過兵打過仗,一看便知這是巡邏盤問的架勢。“是?!彼?,“衛(wèi)國怎么回事?城池都空了,土地都被污染?!?/br> 那些士兵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其中一個人舉起陣盤似的的法器對著她上下掃了一遍,道:“干凈?!?/br> 說完,又對著蒼瞳掃了起來。一掃之下,那士兵突然面色一變,喝道:“有魔息!” 二十名士兵皆祭出了兵刃,其中有個人手指一彈,一個響哨呼嘯著飛上了天。他們都不過是筑基而已,竹生和蒼瞳并不緊張。他們都看向了另一個方向。聽到警哨,已經(jīng)有一隊(duì)修士從那邊趕過來??雌饋砑s有百人,其中三個金丹。 這些人迅速的把竹生和蒼瞳包圍了起來,上下前后左右,百多人形成了一個球狀的包圍圈,竟是半點(diǎn)死角不留。動作敏捷,配合熟練,也可以稱得上是訓(xùn)練有素。 “魔修嗎?”主事的金丹喝道。 但竹生還沒回答,另一個金丹已經(jīng)“咦”了一聲,道:“竹君?是竹君吧?” 竹生看向那個人,沒有什么印象。會叫她“竹君”的,必是當(dāng)年玄炎秘境故人。如果是金丹的話,按說至少有點(diǎn)印象,看來應(yīng)該是后來才結(jié)丹的人。 那人知道竹生不會記得他,道:“我姓方,方永英,竹君大概不記得我,當(dāng)初在玄炎秘境,我是瑞瑩道君那一隊(duì)的?!?/br> 竹生點(diǎn)頭,道:“不想還有機(jī)會見面。方道友,這是怎么回事?” 方永英問巡邏隊(duì):“怎么回事?” 巡邏隊(duì)答道:“這位仙子是干凈的,但是這個人……身上查出有魔息?!彼L劍指著蒼瞳。 方永英道:“竹君,這位……” 竹生解釋道:“他身上有一部分被污染了,無法凈化,但他的確不是魔修?!?/br> 方永英有些躊躇,道:“竹君恕罪,只是此事非我等能定奪,我們營中有專門的測查法器,還請竹君與這位道友移步。待確認(rèn)道友確實(shí)不是魔修,在下自當(dāng)向道友賠罪?!?/br> 竹生掛念沖昕,且蒼瞳根本也不是魔修,她不想在這里耗費(fèi)時間。正要開口拒絕,東方忽然響起了尖銳的哨音,正與剛才巡邏隊(duì)示警所用的哨子一樣。 眾人面上變色,欲要去那邊援手,可這邊又有竹生和蒼瞳。可看這二人坦然的神色,又像是真的誤會,若是因?yàn)檎`會耽誤了那邊的救援,又…… 猶疑間,先動的人卻是竹生和蒼瞳。 那警哨之聲代表著有魔修出沒,竹生和蒼瞳已經(jīng)懂了。三個金丹一群筑基,怎么可能圍得住他們二人。眾目睽睽之下,二人身形便從這上下左右前后的無死角包圍中消失了。 另兩個金丹目瞪口呆,連聲道:“怎么回事?哪里去了?” 方永英已經(jīng)踏著飛劍往適才哨音響起之處掠去了。“那邊!”他喊道。 兩人連忙帶隊(duì)追上他,問:“你怎么知道?”分明他們什么都沒看清。 方永英望著那邊,帶著自信的笑,道:“因?yàn)椤鞘侵窬?。?/br> 竹生這邊是一場假警報,那邊卻是實(shí)實(shí)在在的發(fā)現(xiàn)了魔修。 竹生在玄炎秘境中帶領(lǐng)一眾修士圍殺魔修,也算是很有經(jīng)驗(yàn)了,但見到這邊的情形,依然是吃驚不小。她吃驚的是數(shù)量。 剛才便看出,方永英他們顯然是有建制的軍隊(duì),而到了這邊竹生看到的是,原來不光人修成軍,魔族竟然也已經(jīng)成軍了。 在玄炎秘境中,竹生的人都是許多修士一起圍剿一個魔修。在這里,竹生卻一次性見到了幾百魔族。這中間既有低級的魔物,也有中高階的魔修。而這邊的人修約有五百人,其中還摻雜著幾十個妖族。種族之戰(zhàn)、生存爭奪,沒有什么好說的,都是見面就開打。竹生速度雖快,趕到的時候這邊也已經(jīng)廝殺起來。 竹生和蒼瞳的立場非常明確,自然不可能站在魔修那一邊。兩人一趕到便出手了。 幾百魔軍中不過兩個元嬰,數(shù)個金丹,其他都是雜碎。 竹生的碧刃,蒼瞳的鐵拳,一人一個便將兩個元嬰魔修斬殺。幾個金丹魔修見勢不妙,欲要逃走,碧色刀芒已經(jīng)掃過來,世間又多了幾個寂滅的靈魂。 這邊的人修也只有兩個元嬰,十來個金丹,本想著是一場硬仗,誰知道從天而降一對男女,兔起鸛落間魔軍便只剩下一堆雜碎了,不由目瞪口呆。待那美貌女子側(cè)目看過來,才回過神來,呼喝著圍殺低級魔物。 等到方永英這一隊(duì)趕到,就看到同袍們正在圍剿魔物,忙得不亦樂乎。但沒有硬點(diǎn)子,這一仗就打得輕松。 眾人在掃尾時,兩個元嬰已經(jīng)過來跟竹生和蒼瞳說話。這幾個都是男修,理所當(dāng)然的便都對著蒼瞳通報了名號。 可惜蒼瞳的世界里只有竹生是明亮發(fā)光的,其他的人一律可以無視。他雖然早就修好了聲器,卻也習(xí)慣了閉口不言。還是竹生與他們通了名號,這兩人才意識到這一對男女中,女為主,男為從。 其中一人訝然道:“閣下號竹生?可是昔日玄炎秘境中的竹君?” 竹生頷首道:“正是?!?/br> 原來這人是云水門的,聽玄炎秘境歸來的同門講述過竹君的事跡,早就心生向往。往昔還覺得同門對竹君的容貌與氣度有所夸張,今日一見,才覺同門所言不虛。 待得方永英也過來說話,才知道剛才一場誤會。 那兩個元嬰對視一眼,異口同聲的道:“蒼瞳道友必不是魔修?!彼麄冇H見了蒼瞳的威力,倘若蒼瞳是魔修,此處怕是已經(jīng)沒有活口了。他們還好好活著,足以證明蒼瞳并非魔修。 竹生問:“道友來自云水門?那在這里又是怎么回事?”她已經(jīng)看出來,九寰大陸的情況與幾十年前有了很大變化,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仿佛的這里的靈氣都比一個甲子前濃郁了許多。 那元嬰道:“竹君是不是許久沒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