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有人添堵

    轉(zhuǎn)眼到了新年， 裴子昂以太子身份主持皇家祭祖， 陪皇帝宴請群臣， 忙得整日不見人影。

    其姝身為太子妃，本應(yīng)以命婦身份參與新年朝拜，可她懷著孕，裴子昂心疼她， 特意給她報了病不去。

    又擔(dān)心她一個人在東宮太悶，便每日朝早親自送去慈寧宮，讓她和太后一起說話做伴。

    新年里命婦們進(jìn)宮朝拜領(lǐng)宴， 有身份有臉面的總免不得要到太后這里拜一拜， 慈寧宮忙忙碌碌不斷人，其姝想熱鬧的時候可以湊趣聊天， 想清靜了就到后面的內(nèi)室去歇著。

    大家見她抱病沒去朝拜，卻在太后這里出現(xiàn)，都明白新上任的太子妃不管真病假病， 得皇帝、太子、太后的寵愛絕對假不了， 又是當(dāng)著太后娘娘的面，少不得都要說好話。

    從隆盛的生意夸到其姝對抗北戎jian細(xì)的傳說， 還有好福氣好生養(yǎng)之類婦人們慣常愛說的話題，把她捧得樂陶陶， 差點(diǎn)不愿意回東宮去。

    可也有沒眼色的人，專在新年時給人添堵。

    其姝的婆母憲王妃就是個中翹楚。

    “老六……哦，我是說太子殿下，為人處世真是沒得說。小小一丁點(diǎn)兒的時候就知道照應(yīng)長姐， 如今長大了，也不忘提攜弟弟meimei。老七如今的差事就是他給安排的，萱萱的親事也多虧了他張羅，我這心里實在感激不盡。”

    憲王妃落座后，問了幾句太后安康，便一輪嘴地夸起裴子昂來。

    太后靜靜地捧著茶杯聽。

    原本因憲王妃到來而避去內(nèi)室的其姝被這番言論吸引，躡手躡腳走出來，躲在屏風(fēng)后面——當(dāng)然不是偷聽，是聽得更清楚些。

    她挺著大肚子的影子落在地上，很是顯眼。

    憲王妃背對著這邊看不見。

    太后卻注意到了，輕咳一聲警示。

    其姝便捧著肚子往里縮了縮。

    “殿下真是沒什么不好，就是打小太能干了些，從讀書到前程再到婚事，全都自己安排妥當(dāng)，一點(diǎn)也沒讓做父母的cao心。唉，這知道是咱們當(dāng)父母的沒他能耐，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這個繼母故意待薄他。”憲王妃說著感嘆起來，“好在如今，我終于找到一件事可以幫上他?！?/br>
    “哦？什么事？說來聽聽?！碧蠓路鸷苡信d趣似的。

    “當(dāng)然是他的終身大事。”憲王妃道。

    太后不動聲色地瞥了她一眼。

    屏風(fēng)后面的其姝捧著肚子直跳腳，她這個領(lǐng)了金印上了玉牒的正牌太子妃就在這兒呢，裴子昂還有什么終身大事可言，就知道憲王妃不可能安好心！

    可惜她再著急也沒用，憲王妃又看不見，反而因太后態(tài)度曖昧，說得更起勁了。

    “他這不是剛給萱萱尋了一門好婚事嗎？我想著投桃報李……”

    太后實在忍不住打斷道：“雖則我老糊涂了，可也記得他娶了妻的，太子妃如今正懷著孩子?！?/br>
    憲王妃捂嘴笑：“母后您太會說笑了，這么大的事我當(dāng)然不會忘?？伤缃袷翘恿耍@治理國事固然是第一要務(wù)，生育皇嗣當(dāng)然也是他的責(zé)任。多子多孫多福氣，為皇家開枝散葉，一個正妻怎么夠呢。太子妃什么都好，就是年紀(jì)太小，不大懂事，這懷了孩子更顧不得那許多，我?guī)鸵r幫襯也是應(yīng)該的?！?/br>
    說得好像她多懂事似的！

    裴子昂是憲王府的人時她又不管他，如今他都過繼到皇帝名下，正經(jīng)該叫她一聲嬸娘了，偏又跑出來扮慈母。

    其姝捏著小拳頭就想往外沖，太后朝她打了個眼色，示意她不要出來，自己開口問：“你這是相中了誰？”

    太后其實就是那么一問，若說有什么目的，不過是讓她把話說完了再做反應(yīng)。

    憲王妃卻誤以為太后被她說動了，十分積極地獻(xiàn)寶：“按規(guī)制，太子能有兩名側(cè)妃，我?guī)退嗟木褪沁@兩個人選。一個是程首輔家的小孫女，一個九門提督的庶女。”

    其姝一聽就明白了，憲王妃這是故技重施，表面看著都是極好的人選，其實內(nèi)里包藏禍心。

    程家的煊赫人人皆知，父子兩代首輔，輔佐了三代帝王。

    尚家雖然是開國功臣之后，但其實已逐漸退出朝廷核心，就是這代出了尚永安這個閣老，他在內(nèi)閣排行最末，當(dāng)然比不得炙手可熱的首輔。

    程家那位小孫女父親是長子嫡孫，現(xiàn)任首輔是她的親祖父。

    其姝并不是永定侯府長房，爵位與她父親無關(guān)，尚永安又只是叔父，就算她身上有個女伯爺?shù)木粑?，可那不過是論功行賞，根本沒有實職，在朝廷也沒有任何影響力。

    正妃的出身被側(cè)妃比下去，側(cè)妃未必服氣，正妃又壓制不住，一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東宮的后院便不得安寧。

    將來裴子昂繼位時的皇后之位少不得也要有爭端。

    表面上幫著找來大助力，其實鬧得人家宅不寧，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好心。

    至于九門提督家，雖不知到底是哪一位庶女，其實也不重要。只看九門提督是做什么的——負(fù)責(zé)京城內(nèi)城九座城門內(nèi)外的守衛(wèi)與門禁。

    裴子昂本來就是玄衣衛(wèi)出身，當(dāng)了太子后卸了副指揮使的職位，皇帝卻沒把他的權(quán)力收回來。

    皇帝親衛(wèi)受他管，再有個等著他賞前程的九門提督岳父，這是生怕他嫌皇帝活得太長了打算造反奪位卻沒有助力，特地往他手里遞刀子？

    皇帝得多缺心眼才能答應(yīng)？

    可就算不答應(yīng)，見了折子也要疑心，本就不是親生父子，有了嫌隙也更不容易修補(bǔ)。

    呵呵，好一出離間計。

    其姝都想得到，太后又怎么會不明白。

    “這兩個，怕是不大合適吧?！比四昙o(jì)大了都比較圓融，太后沒點(diǎn)破憲王妃那點(diǎn)上不得臺面的盤算，只就是論事說，“太子夫婦成親才半年多，而且太子妃又好生養(yǎng)，倒也不急著立刻安排側(cè)妃。還是先讓太子妃把孩子生下來，在東宮坐穩(wěn)了，再看著選適合的人進(jìn)去?！?/br>
    想了想又說，“如今他是皇上的兒子了，許多事咱們也不好替他拿主意，還得看皇帝的意思呢?！?/br>
    這算是明確說憲王妃管得太多了。

    可憲王妃只當(dāng)聽不懂，笑呵呵地說了幾句還是太后慮事周到的話，接著話鋒一轉(zhuǎn)又回到原點(diǎn)。

    “但我覺得太子白日里事務(wù)繁忙，晚上回去后總得有人體貼照顧，太子妃如今身懷六甲，自己都照顧不了自己，哪里分得出心思精力照顧太子呢。不選側(cè)妃，也總得有妾室，好為太子妃分一分憂?！?/br>
    也不等太后追問，便主動把人選說了出來。

    “母后可知道榮妃娘娘的那位侄女，打小當(dāng)先太子妃一樣培養(yǎng)的，可惜當(dāng)初和現(xiàn)在的太子妃起了爭端，太子殿下為了報太子妃的救命大恩，出手對付了齊家姑娘，害得人家當(dāng)眾出丑，這么些年婚事都沒有著落，又隨著叔伯長輩的事落了難。若是選她入東宮服侍太子，一來可一笑泯恩仇，結(jié)個善緣，二來有了可期許的前程，不怕她不盡心盡力服侍?！?/br>
    第93章 互訴衷腸

    讓齊湘進(jìn)東宮當(dāng)侍妾， 這可比先前兩個側(cè)妃的人選還夸張。

    太后當(dāng)然沒有答應(yīng)， 還強(qiáng)調(diào)著齊家的事涉及了先太子的性命， 如今若是把齊家的女兒求到東宮去，只怕惹皇帝不快，對裴子昂沒有好處。

    憲王妃雖然不存好心，面上還得裝慈母， 見太后說得那么明白，也就作罷了。

    其姝卻氣得著實不輕，孕婦情緒起伏本就大， 又被人故意添堵， 她夜里睡得都不安寧，竟夢見裴子昂在憲王妃的建議下順?biāo)浦埸c(diǎn)頭應(yīng)允了一位罪臣之女進(jìn)東宮， 還封了良娣的份位。

    其姝眼睜睜看著那位不知名姓的良娣穿一身藍(lán)底撒花的衫裙，抱了個小包袱，由著內(nèi)侍引路穿過夾道， 進(jìn)了東宮的側(cè)門。

    裴子昂甚至沒有像對待當(dāng)年的十二通房那樣把她扔到后罩房！

    他給了她一間小院子， 還安排了人手服侍她……

    其姝氣得快哭了。

    幸好裴子昂沒有在那位良娣那里留宿，也沒有去過那個院子。

    那位良娣當(dāng)然不甘寂寞， 變著花樣的接近裴子昂，半路偶遇之類的事情沒少做。

    裴子昂每次都當(dāng)她空氣一樣， 看也不看一眼就走了過去。

    后來，良娣買通了太監(jiān)，到書房去服侍。

    她倒是知情識趣，會給他鋪紙磨墨， 他夜里看書時還舉著燭臺幫忙照亮。

    可裴子昂只當(dāng)她木樁子一樣，對她的說話一概不理。

    就是她被蠟油燙了手，他一樣目不斜視。

    其姝心里好過一點(diǎn)了，誰知畫面一轉(zhuǎn)，裴子昂飲宴時喝醉了酒，回宮后竟然招良娣侍寢。

    那良娣顯然不會伺候人，脫個靴子都笨拙的很，費(fèi)了好半天功夫也沒能脫下來。

    裴子昂不耐煩地捉住她下巴，強(qiáng)迫她抬頭看她。

    “你安分一點(diǎn)，不然我也保不了你！”他說。

    其姝嚇得懵了，她先前一直看不到良娣的面容，這時終于看清了，竟然和她長得一模一樣。

    她在夢中的視角也隨之變化，不再是一個旁觀者，而是用良娣的眼睛……

    她還感覺到下巴被捏得有點(diǎn)疼，裴子昂呼吸間的酒氣就噴在她臉上。

    其姝尖叫著推開裴子昂，連他后腦勺撞在炕桌上也顧不得理，驚慌失措地跑了出去。

    跑著跑著，她發(fā)現(xiàn)自己騎上了一匹小紅馬。

    裴子昂則騎著一匹高頭大馬，他身后滿山紅楓，層林盡染。

    “你以為你是誰？你想問，我就要答嗎？”

    他趾高氣揚(yáng)地說，還舉起鞭子抽下來。

    其姝小腿肚子吃痛，哭著醒了來。

    可疼痛沒有減輕，原來是腿肚子抽筋了。

    裴子昂被她鬧騰得醒了來，先問清楚了是哪里不舒服，十分溫柔地幫她揉捏。

    其姝借著喊疼的功夫一直偷打他。

    裴子昂好半晌才發(fā)現(xiàn)不對勁，他哭笑不得。

    “好好的睡個覺怎么還氣上我了？”

    他還給她揉腿呢，服侍這么周到。

    “你用鞭子抽我！”

    “你竟然納了一個良娣進(jìn)東宮！”

    “你封了我做良娣還不理我！”

    “你老裝看不見我！”

    “我好心舉著蠟燭給你照亮，被蠟油燙了手你都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