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jié)
元宵燈會之后,鬧市的熱潮就一直沒有褪去,鹿黎早就被憋壞了,好不容易逮著這個機會和哥哥jiejie一起吃吃喝喝,自是十分期待。 鹿希甄平日里最寵自己的弟弟了,又聽了陸軍部的人說元宵燈會那日熱鬧非凡,變戲法的,各種鬼臉面具的,花樣的燈籠和謎語……鹿希甄沒有跟晏潤林一起去,還是有點遺憾的。她也是一個喜歡玩兒的人,被壓抑了天性的她也渴望能夠紓解這些天來的壓力。 宋銓亦步亦趨的跟在鹿希甄一行人身后,其他的護兵散在四周,上一次被鹿希甄說了之后宋銓回去就盤整了一下。再有跟著夫人的行動的時候,他們不能兇神惡煞,不能距離太近,也不能太死板了。軍長說了,夫人的話才是最要緊的。 這北平城里一年四季都有的吃食,就是裹了一層甜蜜糖衣的山楂球——糖葫蘆。鹿黎記得自己小時候不高興的時候,jiejie總是會買一串冰糖葫蘆來哄他。漸漸長大了,jiejie就總是說男子漢大丈夫,這些甜滋滋的東西都是小孩兒愛吃的。 鹿黎心心念念的童年記憶,就是那晶瑩剔透的冰糖葫蘆了,插在草把上,買糖葫蘆的老爺爺會吆喝著喊道:“賣冰糖葫蘆嘞,酸酸甜甜最好吃嘞。” 鹿黎已經(jīng)控制不住的吞咽口水了,拽著jiejie的胳膊不停的撒嬌,鹿希甄抵抗不過只能是同意了。 “云時,你帶著鹿黎過去買一串,千萬不要買多了。他的牙齒一直都不大好,再多吃下次可就要去看醫(yī)生了?!?/br> 鹿黎吐了吐舌頭,才不理會jiejie的這番言論呢。 “宋銓,你去看看鹿黎,叫他不要胡鬧了。我去那家元宵鋪子等你們?!?/br> “夫人……”宋銓想說的是,鹿少爺身邊有柳公子,還有他安排的其他護兵,不會有什么危險的。他可不能離開夫人身邊半步,要是夫人出了問題,他在軍長面前還要不要活了? 鹿希甄知曉宋銓的后話,伸出食指在嘴邊噓了一聲,可不要繼續(xù)說胡話了?!翱烊グ桑揖驮谀抢锏饶銈?,不會出事兒的。” 宋銓被說的無奈,只能小跑著去看買糖葫蘆的鹿黎為何這么久還沒有回來了。鹿希甄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垂下了眼睛最后還是抬腳往元宵小攤走去。 就快要走到熱氣騰騰的小攤了,人潮洶涌的鬧市里竟然開出來了一輛車!橫沖直撞地在人群里摸索,受到驚嚇的行人們四處躲避。正在買糖葫蘆的鹿黎和柳云時回頭一看,發(fā)現(xiàn)宋銓正在朝他們過來,而鹿希甄竟然距離那無頭蒼蠅一般的車子不過咫尺。 “夫人!”宋銓拔腿就往鹿希甄身邊奔去,卻已然為時已晚了。 那車呼嘯而來,鹿希甄只看到了刺眼的車燈,之后所有的記憶都混入了疼痛和鮮紅的血。似乎在省下蔓延開溫熱的液體,跌落在地的瞬間,鹿希甄看見鹿黎和柳云時倉皇的臉,還有耳邊不斷響起的槍聲。 周圍百姓的尖叫聲,四處逃竄的腳步聲,孩童驚嚇的哭泣聲……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變得不大一樣了。 朦朧的印象里,只有好疼好疼的感覺,鹿希甄蜷起自己的身體,顫抖的手附上小腹。抖抖索索地說:“我的肚子……好疼,我的孩子……” vip卷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夭折 “夫人!”宋銓第一時間沖到了鹿希甄跟前,那車子里的人似乎有趕盡殺絕的意思,見鹿希甄到底沒死,還要碾過來徹底了解了她。 散在四周的護兵被驚嚇的人群堵在了外圍,無計可施只能開槍示警,即便這樣再趕過來的時候也只能捉到了那自殺了的司機。 鹿黎精心挑選出來的糖葫蘆被腳踏的鋪滿了灰塵,淅瀝瀝的糖破碎開來,露出了里頭的紅山楂。那鮮艷的紅跟鹿希甄身上流出來的幾乎一模一樣…… “jiejie!jiejie,你快醒醒??!”鹿黎跪在鹿希甄跟前,看著她奄奄一息的模樣,就已經(jīng)被嚇得魂飛魄散了。再伸手一觸到溫熱鮮紅的液體,少年就愣住了。畢竟還是一個孩子,鹿黎就呆愣的一屁股坐下了。 他看著自己顫抖的雙手,“血……是血啊,jiejie會不會……會不會死了?”鹿黎驚慌失措,扭頭看著同樣呆若木雞的柳云時,“云時哥哥,我jiejie……” “不會的,別胡思亂想,希甄jiejie吉人自有天相!你不要自己嚇自己!”柳云時還算是在場年紀長權利大的少爺,“宋銓快送jiejie去醫(yī)院!” 鹿希甄在鬧市出車禍的消息當夜就傳到了晏總理的官邸,還在行政院開會的晏總理還不知情,晏夫人卻是第一時間趕到了北平總醫(yī)院。宋銓滿身是血地立在廊邊,鹿黎和柳云時互相攙扶著靠在另外一邊,整個走廊里都是死一般的沉寂,晏夫人錯亂的腳步聲踩碎了這其中的風浪。 從鬧市到醫(yī)院的路上,鹿希甄就已經(jīng)陷入了昏迷,殷殷流出來的血浸染了車座。鹿黎和柳云時抱著她,隨著她的體溫漸低而變得麻木,好似上一秒還活生生的人下一秒就會離開了他們。 “情況如何了?希甄到底是怎么回事!”晏夫人見宋銓全身是血的模樣,被血晃的暈了神思的晏夫人罵道:“宋銓,你們軍長離開的時候是怎么交代你的?你就把你們家夫人看成這樣?” 宋銓應聲一跪,“屬下該死,屬下辜負了軍長的囑托!等軍長回來屬下自會領罪!只是夫人,現(xiàn)在少夫人還在里頭搶救,那開車肇事的賊人也自盡在車內(nèi),所以這一場車禍并不是意外,而是蓄意的謀害!”宋銓瞪著血紅的眼睛,一字一句說道:“夫人請放心,宋銓一定將賊人捉來,交由軍長處罰?!?/br> 晏夫人閉了閉眼睛,單手撐著額頭,頭暈目眩還未過去,一個戴著口罩的醫(yī)生就急匆匆地從手術室里走了出來。如同被定海神針施了法一樣的眾人頓時反應過來,晏夫人被小丫鬟攙扶著匆忙上前,“醫(yī)生,我兒媳婦的到底如何了?” 醫(yī)生一看來人是晏夫人,頓時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可是依舊掩蓋不了悲痛的事實。醫(yī)生疲憊的摘下口罩,“晏夫人,抱歉,令兒媳……我們盡力了。” 在旁邊還心存一絲期待的鹿黎和柳云時頓時xiele氣,跌坐在地,滿口的不可能。他jiejie明明剛才還教訓他說不能多吃甜食,對牙齒不好。為什么這一刻,這一切就已經(jīng)變得這么多了呢? “晏夫人,您的孫子沒有保住……令兒媳的身體也很虛弱,情況不大好。唯恐得知了孩子的事情之后更加接受不了,所以……” 醫(yī)生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里表達的不對,看著眾人如喪考妣的臉,立即補充說道。晏夫人一愣,亂了的思緒好不容易才回籠,捕捉到了醫(yī)生的話,“你剛才說我的孫子?” 鹿黎和柳云時也是莫名的看向了醫(yī)生,那醫(yī)生頓時滿頭大汗,磕磕巴巴的解釋說:“難道晏夫人還不知道么?里面的這位太太已經(jīng)有孕兩個多月了。那孩子還沒有成型,太太落血太多,所以……不過令兒媳的身體休養(yǎng)休養(yǎng)還是無礙的?!?/br> “孫子……”晏夫人看著被小護士推出來,仍在昏迷之中,血色全無,脆弱的像是一張薄薄的紙,不用費力地揉一揉就會灰飛煙滅了。 鹿黎和柳云時沖到跟前,推著車一起往外走。晏夫人心亂如麻,全無頭緒。鹿希甄有孩子這事兒,怕是晏潤林到現(xiàn)在都不知情。總理最近都是晝夜不息的忙碌,說是羅國祥有意投誠,這樣一來,估計這事兒很快就可以解決了。 暫且就不能告訴晏潤林了,擾了他的心思。晏夫人回頭對今天跟著她一起來的所有人說:“這事兒你們都給我揣到肚子里,眼下局勢不穩(wěn),若是走漏了風聲,小心你們的小命?!?/br> 鹿希甄好似做了一個冗長的噩夢,那個冥想的世界里一片漆黑,忽然不遠處亮起了一束光。一個奶白奶白的娃娃揮舞著小手不停地哭喊,聲嘶力竭一般的吸引人的注意。她的心驀地一疼,掙扎著想要走過去,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下半身被束縛住了,細細分辨才發(fā)現(xiàn)被血色一般的泥沼拖住,無力前進。 再抬頭看去,那原本還白白凈凈的孩子身上慢慢地染上了血污,孩子的哭聲也越來越低了。最后安靜了下來,揮舞的小手也垂了下來,這死一般的寧靜似乎都是夢境,剛才的一切原來都是假象。 她的孩子,一定是白白胖胖的小可愛,怎么會那樣可憐嗯?他有一個英俊威武的父親,也有一個溫柔賢淑的母親,還有帥氣的舅舅和慈祥的爺爺奶奶……他有那么多疼愛他的人,才不會說走就走了。 對了,她還沒有告訴晏潤林呢,他們有了孩子,小小的一團在她的肚子里,雖然還沒有鬧騰起來,可血脈的相連卻是實實在在的。鹿希甄她可以清楚的感覺到這個小生命活在她的身體里,是她和晏潤林的血脈啊,是他們愛情的結晶呢。 可是,為什么,身體好疼,肚子好疼……她到底在哪里? 鹿希甄皺著眉頭,滿頭大汗,發(fā)出不安的哼唧,微弱的掙扎著。鹿黎握住她的手,紅腫著眼睛,默然。 都怪他!要不是他貪吃,要不是他貪玩,要不是他硬是要纏著jiejie去逛什么鬧市!jiejie現(xiàn)在一定是在家里監(jiān)督他做功課,而不是在這里,躺在病床上,還失去了孩子。jiejie知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有了孩子呢?若是不知道可以瞞著她,也少受一些打擊,可若是知道了,又為什么瞞著他們不說呢? 姐夫……鹿黎一想起晏潤林,不由的身體一震,“云時哥哥,你說jiejie這孩子的事情……我們到底要怎么辦?” 柳云時一臉的愁云慘淡,血色褪盡了的臉上游移不定,驚慌不已。他也不知道現(xiàn)在要怎么應對,晏總理的夫人親自趕了過來,也已經(jīng)知道了這個消息,這事情想要瞞是瞞不住了。如今也不是告訴晏潤林的最佳時機,延誤了大事,禍害的是這北平城里的諸多百姓。他們不敢隨意安排,只能聽從晏夫人的安排了。 “鹿黎,你不要慌張了,你的確要長大了,現(xiàn)在希甄jiejie受了傷,我們做弟弟的就要擔當起來。我們要是也倒下了,希甄jiejie還能靠誰呢?”柳云時寬慰著身體到現(xiàn)在還在微微發(fā)抖的鹿黎,“別擔心,一切都會好的,希甄jiejie再也承受不住任何的打擊了,我們也要照顧好自己,不要讓希甄jiejie再擔心我們了?!?/br> 為今之計,也只有這樣了。 晏夫人將鹿希甄安排進了北平總醫(yī)院最好的私人病房,宋銓親自把守門口,不認識的閑雜人等一律不許入內(nèi)探視。索性晏潤林此番戰(zhàn)役停歇,不需要大批軍資物資跟上,鹿希甄這番斷了聯(lián)系倒也是無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