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元瑾道:“我自有用處?!?/br> 朱槙卻抬頭看著她很久。 誠然她一個姑娘家,想知道這個,怕也是為家中的兄弟問的。她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確是問誰都不如問他。 他看了眼她的輿圖,道:“你稍等?!?/br> 隨即站起身來走到書案旁,拿了筆墨過來。以筆蘸墨,在她的輿圖上勾畫了幾筆。 “這幾處是錯的?!敝鞓暤恼Z氣溫醇平和,講的卻是絕對的軍事機密,事實上,流傳在外的輿圖很少有全對的,也怕是被敵方收集利用。而對他來說,這是再熟悉不過的輿圖,他能輕易地看出其中的錯誤。 “此處的地勢應(yīng)該是這樣的?!彼麑⑺龍D中的錯誤一一的糾正了過來。 元瑾湊過來一看,果然他這幾筆才是對的。她抬頭,無意地撞到他也看下來,兩人對視片刻,他才低聲問:“這下看明白了嗎?” “明白了?!痹h首,她坐了回去。 朱槙筆尖一停,方才她湊得太近,看著她那雙純澈平靜的眼眸,竟不知為何有些異樣。 他又覺得荒唐,不過是個小姑娘罷了,很快那樣的感覺又沒有了。朱槙就繼續(xù)道:“那你跟我說一遍,你是如何看這場戰(zhàn)役的。” 元瑾便將自己理解的說了一遍,她本就是極聰慧的人,竟能講的八九不離十。等說完,元瑾又跟他說:“我還想問問先生,倘若如今我是土默特部的首領(lǐng),在當(dāng)時的情景下,我該如何打敗靖王呢?” 朱槙聽到這里又是一笑。 她若問旁人,旁人還當(dāng)真無法給她解決這個問題。 “你若是土默特部首領(lǐng),當(dāng)時正吹西北風(fēng),可以火箭燒靖王的軍營,他必?zé)o還手之力?!敝鞓暫攘丝诓璧?。 元瑾便說:“靖王難道不會為了防止這樣的情況,將軍營駐扎得更遠(yuǎn)些么?” “不會?!敝鞓晸u頭道,“駐扎得再遠(yuǎn)一些,就趕不上供給了。當(dāng)時寧夏衛(wèi)已經(jīng)不能再拖了,他想三日內(nèi)取勝,所以必須冒險一擊。賭的不過是對方?jīng)]有足夠多的箭簇罷了,畢竟土默特部是蠻荒之地。” 元瑾聽了卻眉頭微皺:“你怎知他想三日內(nèi)取勝?” 元瑾覺得自己還是極為了解靖王的,畢竟是曾經(jīng)試圖瓦解他數(shù)年,雖然并沒有成功。這個男人當(dāng)真是能隱忍能謀略,不介意用任何方法達(dá)到他的目的。有時候狠起來,又百十倍的勝過別人的兇狠殘暴。 朱槙頓了片刻,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只能說:“……我猜的?!?/br> “這如何能做無端猜測?!痹X得他不太嚴(yán)謹(jǐn)。 朱槙又是沉默,說:“好吧……你若覺得這段不好,不要便是了?!?/br> 元瑾雖然那般說,卻也覺得他說的是可行的。這幕僚當(dāng)真是才思敏捷,只做個幕僚卻是屈才了。 “罷了,今日謝過陳先生了,時候不早,我該回去了?!痹酒饋?,又指了指茶葉罐,笑道,“下次來若先生喝完了,我再給您裝點來吧?!?/br> “好?!敝鞓曅χ瓷倥w細(xì)的身影走遠(yuǎn)。 下屬走了進(jìn)來,行禮問道:“殿下,茶葉罐送回來了,可要加上新茶葉?” “不用。”朱槙道,“先喝著這個吧,味道也不錯?!?/br> 等殿下離開后,下屬便好奇地打開聞了聞。 這不是……六安瓜片么。 殿下什么時候喜歡喝這樣常見的茶了? 味道……哪里不錯了? ☆、第18章 第十八章 第18章 元瑾回到薛府的時候天色已晚,但還是同聞玉將西寧戰(zhàn)役講了一遍。 聞玉竟能舉一反三,心智敏捷靈活超出元瑾的預(yù)期。 元瑾覺得他在這上面果然有天分,才放下心來,叫丫頭送他回去歇息。 等聞玉走后,柳兒跟她回稟道:“奴婢已經(jīng)問過,崇善寺中的確住著定國公府的幕僚,是不是姓陳就不清楚了。丫頭們對這個也說不上來,只說那幕僚是定國公不喜歡的,生活也很清貧……” 那便是對上了,元瑾心想,看來此人的身份沒問題。 她準(zhǔn)備讓杏兒打水洗洗睡了。這時候崔氏卻帶著丫頭過來,一進(jìn)門便抱怨道:“你怎么這時候才回來!” “您可是有事?”元瑾對崔氏的抱怨一般都當(dāng)聽不到,問她。 崔氏坐下來,她手里拿著個檀色祥云紋細(xì)銅扣的錦盒,打開了遞給元瑾?!斑@對雕海棠的金簪,是我及笄的時候,你外祖母送我的?!?/br> 金簪放在白綢布上,雕的海棠花栩栩如生,花蕊處還嵌了幾顆米粒大的紅寶石。金子有些分量,元瑾掂著都有些沉。雖是海棠金簪,卻也不俗氣,反倒是貴氣精致。 看來外祖母的審美,是比崔氏好一些的。 “我嫌它樣式不好看,一直沒怎么戴過。當(dāng)做你的生辰禮送你了?!贝奘险f得別扭,元瑾卻笑了起來。 崔氏就沒有嫌金子不好看的時候,不過是想送給她罷了。 “多謝母親?!痹屃鴥汉蒙樟似饋?。 崔氏咳嗽一聲繼續(xù)說:“你如今十四歲了,到了可以定親的年紀(jì)了。平日打扮得好看些,別穿得太素凈了?!彼f著摸了摸元瑾的頭發(fā),“我和你爹頭發(fā)都好,你偏像你外祖母,頭發(fā)又細(xì)又軟,都不好梳發(fā)髻。簪子都不好戴。衣著也是,整日的沒個喜慶,給你做好看的衣裳你都不穿,不知道在想什么,白讓人cao心……”崔氏絮絮叨叨地數(shù)落了她一通。 元瑾卻沒覺得不耐煩。 她前世三歲的時候母親就去世了,她對母親沒有什么印象。只能從太后、從父親的形容中得聽來。父親說母親滿腹詩書,大家閨秀,溫婉和氣,反正沒有一個地方不好的。 太后聽了卻笑,跟她說:“你母親脾氣最急,別人不合她的意,往往就從不來往。特別是你的事,什么她都要做到最好的,把你養(yǎng)得特別好,抱出來就跟個瓷娃娃一樣好看。她得病去的時候,就告訴你爹啊,要好生照顧你,不能讓繼母欺負(fù)了你,否則她做厲鬼都不會放過你爹……你爹那時候半跪在她床邊,跟她說,你若是今天死了,我明兒就娶個繼室,也不會好好養(yǎng)女兒?!?/br> “你母親聽了,氣得直瞪著他??赡隳赣H終于還是去了,你爹卻跪在床邊痛哭出聲,渾身發(fā)抖,我從沒見他哭成那樣……后來……” 后來的事元瑾知道,父親再也沒有娶過旁人。 每每她聽到此處,都對母親好奇不已。她很遺憾自己記不得這樣的母親,也很遺憾她和爹早早地失去了這樣的母親。 她突然在崔氏身上,找到了一絲母親的影子,竟勾出了她心中溫情的那一部分。 分明母親和崔氏半點都不一樣。 “我都記住了,您也早點睡了吧?!痹χf。 “記住有什么用,你啊就是太小,等你嫁了人,就知道為娘說的都是為你好?!贝奘献詈筮€數(shù)落了她一句,又猶豫了一下,“你和聞玉的勝算能有多大,人家厲害的人不少呢。你的重心還是要放在自己身上,別為了這事耽擱了自己嫁人?!?/br> 她說的元瑾都應(yīng)好,才好不容易把崔氏送走了。 元瑾拿著金簪看了一會兒才睡下。 * 次日定國公親自考察這幾個人,以西寧戰(zhàn)役為范本,叫他們分析謀劃。衛(wèi)衡、薛云海都答得一般,衛(wèi)襄的答案另辟蹊徑,倒也不錯。 而聞玉則出乎眾人的意料,對答如流,且思路清晰,條理得當(dāng)。竟叫定國公聽了贊嘆不已。之前他覺得薛聞玉雖然聰慧,卻難免性子有問題。如今看來卻問題不大,讓他有些驚喜,覺得薛聞玉是個培養(yǎng)的好坯子。 這件事讓薛云濤覺得很不妙。 他不像云海、衛(wèi)衡二人,本來就得到了定國公府的賞識,也不像衛(wèi)襄答得好?,F(xiàn)在這唯一不如自己的傻子都得了贊賞,他豈不就成了最差的一個,若是現(xiàn)在他們當(dāng)中要淘汰一個人,他豈不是就危險了。 他心事重重地回到府上,將今日發(fā)生的事講給了沈氏聽。 沈氏聽了眉頭緊皺:“本來,你敗給你大哥或是衛(wèi)衡倒也罷了,他們比你強些,敗給他們也不丟人。如今卻是敗給一個傻子,這要是說出去,你恐怕面子上也無光?!?/br> 薛云濤頷首:“正是這個道理。若說敗給這個傻子,我是怎么也不甘心的?!?/br> 薛元珊和薛元鈺在旁聽著,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們也很怕薛云濤會選不上。 雖說薛家無論是哪個男孩入選,其他房的姐兒都有機會成定國公府繼小姐。但總歸還是親生的兄弟姐妹可能性大,更何況她們本就不如薛元珍有優(yōu)勢,倘若薛云濤被淘汰,她們還有什么盼頭。 這下兩姐妹也沒有什么互掐的勁頭了,怏怏地看著彼此。 一想到定國公府的榮華富貴,想到京城那位位高權(quán)重、號稱第一美男子的顧珩,如今就要失去了,簡直是令人窒息。 薛元珊也非常的不甘心。她在薛家,入選的可能性僅次于薛元珍,她也曾幻想假如自己有了這樣的家世和身份,是何等的叫人羨慕,現(xiàn)在一切都要化為泡影了,想想就不好受。 她也想挽救。 “哥哥,我說你們就這么傻坐著不成?!毖υ晠s突然說話了,語氣有些嚴(yán)肅,“你們要真的什么辦法都不想,豈不是真的成全了四房嗎?” 其余三人面面相覷,突然覺得這傻meimei說得有道理。 在這里吁聲嘆氣,倒不如想些辦法出來。 “那你想到了什么?”沈氏問她。 薛元鈺的想法簡單又直接,毫不思索地道:“咱們是怎么讓薛云璽淘汰的,就怎么讓薛聞玉淘汰唄!” 沈氏和薛云濤對視,別看人家薛元鈺平日莽撞無腦,這時候倒還說得對。她們又不是不能使手段。 薛云濤的面上,頓時閃過一絲果決的陰狠。 當(dāng)初他對薛云璽這樣一個孩子都不會手下留情,如今就更不會對一個傻子留情了! 沈氏讓兩姐妹先回去休息,母子二人在房中秘密商量該怎么辦。 而這件事,很快就通過沈氏身邊的一個丫頭,傳到了姜氏那里。 她聽了頓時直起身子:“她們打算對聞玉下手?商量怎么做了嗎?” “奴婢聽得真真的!的確如此?!毖绢^答道,“后來二太太就屏退左右,奴婢便沒有聽到了。只知道有這個打算,卻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辦法。” 姜氏坐了回去沉思,自然了,這樣的事沈氏是不可能讓她們聽到的。 “這事你做得很好,日后有消息,你還可以來告訴我。”姜氏對她說,又讓素喜包了二十兩銀子,做為報酬?!敖駜侯~外給你多些,以后放出府去,也可以在外頭置辦兩畝地了?!?/br> 丫頭喜形于色,謝了幾次姜氏,捧著銀子回去了。 “太太,咱們該怎么辦?”素喜道,“四少爺好不容易有了些可能性,他們便想對他下手!” 姜氏冷笑:“二房一貫眼界狹小,只會撿軟柿子捏!我自然不能讓她們得逞!” 幸而二房平日待下嚴(yán)苛,又十分摳門,丫頭們的月錢都時常克扣。所以她收買了幾個二房的人,如今便派上了用場。 姜氏決定要把這件事告訴元瑾。 她連夜去了元瑾那里。 元瑾聽了姜氏的話,倒也并不意外。 她知道聞玉一旦露出鋒芒,肯定會引來旁人的算計。但也沒想到二房竟這樣的急不可耐! 元瑾謝了姜氏:“多謝三伯母,我會注意防備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