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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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懂什么叫輕身術,他也沒有解釋,打開攜回的荷葉包,露出幾個饅頭和兩枚腌蛋?!拔以诟浇业搅艘粦艮r(nóng)家,這餅太硬,你大概不慣,吃這個吧。” 饅頭是新蒸的,帶著麥面的香甜,腌蛋的氣息也十分誘人,進食的聲音很細微。 蘇璇聞著香氣揉了揉鼻子,倚著樹干啃面餅,餅上還殘留著她細小的牙印,他也不在意,幾口下去已經(jīng)咬了一半。 聽見水聲,他余光一掠,見少女擰開水袋,將水倒入荷葉捧著啜飲,額線柔和優(yōu)美,小小的指尖似玉琢一般,流離中依然難掩精致。 他收回目光,過一了會衣襟被扯了一下,少女捧著另一半饅頭和蛋,怯生生的看著他。 他反而有點窘了,“我有吃的,那些是給你的?!?/br> 她還是望著他,不懂他為何要去咽粗劣的面餅。 “今年饑荒鬧得厲害,這個雖然硬,吃下去頂饑,還能放十天半個月不壞,也很好了?!彼Ⅳ龅囊恍Γ瑢⑹O碌陌雮€餅包起來收回懷中,忽而又想起,“如果你要如廁,可以去那邊?!?/br> 她順著指引的方向一望,是一方一人高的石頭,她怔了一會,臉龐越來越紅,如一張雪宣暈上了胭脂,無措的看看他。 對視片刻,他頓悟過來,翻了翻身上什么也沒帶,默默的將衣袖撕下一截,遞了過去。 她從石頭后回來的時候額頭到頸項都紅透了,頭也不敢抬。 他什么也沒說,背著她繼續(xù)前行,路上經(jīng)過農(nóng)家的時候停了一下,再休憩的時候不僅有了火紙,一卷軟氈,還有了一個干凈的碗。 每次喝水的時候,她總忍不住心虛,偷眼瞧他參差不齊的袖子。 作者有話要說: 由于文還沒寫完,要邊修邊發(fā),今天起一天一更,請親們理解 一枕山河不會入v,也沒有簽約,大家看得開心留言就好,不用破費投雷呢 很開心兩年的能看到許多熟悉的名字,阿凝,rourou,舒舒,冉竹,包子,阿傻等許多朋友 謝謝大家不離不棄,mua~~~ 第8章 入渝州 同樣是和一個陌生人在一起,感覺完全不同。 前一日如墮地獄,這一時是局促和尷尬,還有茫然的好奇。 她有很多問題想問,可是發(fā)不出聲音,既不知道這少年叫什么,也不懂他為何會救她,甚至清楚她的家人在荊州。 他對她說話的時候很溫和,腰上系著一把劍,身形清瘦,遠不如家中的護衛(wèi)強健,卻有一種不慌不忙的鎮(zhèn)定,即使提起兇徒也無畏懼,無由的讓人信任。 濃密的樹葉間投下一縷縷陽光,偶爾有低枝垂落,又隨他的步伐飛快的逝遠。她伏在他背上仰著頭看,忽然他掠起一躍,從樹間折了一枝遞過來,綠色的翠葉映著珊瑚珠般的紅果,有種嬌艷欲滴的美,猶如父親案上的玉石盆景。 大約是怕她不安,路上見到別致的野花野果,他總會采一枚給她,這樣的野趣對于她來說很新鮮,漸漸放松下來,看著他穿山越嶺,不知不覺到了渝州。 渝州為巴楚之地,秦分天下為三十六郡,此地即為巴郡,城中山勢起伏,崎嶇不平,浩浩揚揚的渝水與長江繞城而過,水路異常便給。 蘇璇入城直奔碼頭而去,他計劃得當,誰知時機卻不對。 原來近年水盜猖獗,劫掠累累,影響往來商船,渝州城吏為清剿此害,喻令封江十五日,大小舟楫一概不得通行,蘇璇問了七八個船家,無一個不搖頭。喻令方出,足足還有十余日才解禁,船夫哪敢輕犯。 這下蘇璇可犯了愁,只好先尋一家醫(yī)館,找一位老郎中替少女診脈,果然花間梼用的是尋常啞藥,按郎中所述,照方煎藥服上一旬即可恢復。 入了城不可能再露宿,眼看天色漸暗,蘇璇尋了一間略偏的客棧,托客棧內的仆婦帶女孩去沐浴,自己拎著藥包去了伙房,一抬臂腕子露出來,突然省起女孩的衣裳惡人見過,不宜再穿。待藥放入煎爐,他又去買了兩身衣物,托人送進浴房。一應處理完瑣事,他一身是汗,衣衫也是漬了又漬,隨意吃了些東西,取了煎好的藥和餐盤回到客房,一抬目便知不妥。 女孩生得太美,梳整后更是膚如雪玉,明秀嬌貴,縱然衣裳樸素,也看得出不是尋常家世,在外必定格外引人注目。 蘇璇將餐盤置在案上,“這是藥和吃食,奔走了一天想必累了,用過飯就睡吧,這間屋子很安全。” 見他要離開,女孩想說又說不出話,細指不安的糾著衣袖,惶急又害怕。 蘇璇知她之前受驚過度,停下來解釋,“不用怕,我就在門外,你開門就能見著?!?/br> 少女怯怯的看著他,欲言又止。 蘇璇見她不再攔阻,踏出去將房門合上,在廊上盤膝坐下,將劍擱在腿畔打坐。 過了一刻,背后的門扉輕響一聲,片刻后悄悄闔上。 兩柱香后,門扉又動了。 又過了半個時辰,門扉再響了一下,之后別無聲音。 蘇璇知她放了心,這才閉上雙目,靜氣凝神的行功。 兩人在客棧內藏了幾天,一切太平,蘇璇也放了心,只等江上解禁。 這日午后,一個中年男子佝僂著背,順著墻根溜進客棧后院,在水房尋到了一個洗衣服的仆婦。 “給點銀錢使使,我有急用?!?/br> 婦人厭惡的脧了一眼,沒好聲氣的道,“家里早叫你敗光了,哪來的銀錢。” 中年男子涎著臉道,“你找掌柜的支幾個錢,先與我用,等我手頭活了自然還你?!?/br> 婦人根本不理,“支不著,掌柜嚴得很,在這里做一日得一口飯吃罷了。” 中年男子哪肯放過,“那你找其他做活的支一點,等我發(fā)財了百十倍的還?!?/br> 婦人聽如未聞,埋著頭捶衣服,咚咚捶得木盆中水花四濺。 男子在一旁嘻皮笑臉,“一日夫妻百日恩,難道你忍心看我被放印子錢的逼死?那幫人兇得狠,不稍弄點錢緩一緩,我的胳膊腿就保不住了,到時候那群如狼似虎的家伙說不得還要將你拖去抵債?!?/br> “李昆,我怎么嫁了你這個糟污貨!”婦人實在受磨不過,氣沖沖的將木棰一摔,從衣內摸了百來錢丟在他臉上。 李昆也不顧臉痛,急急的低頭拾錢,一起身窺見二樓客房窗前的少女,頓時直了眼,半晌才回過神,“這美人從哪里來,竟像個千金小姐,怎么宿在這破地方,莫不是被人拐了?” 婦人叉腰譏道,“還有臉皮說人,拐了又如何,和她一起的少年怎么也強過你這個東西。” “她只有一個少年陪著?”李昆伸長了脖子,恨不能貼到窗邊。 婦人恨恨的朝地上唾了一口?!扒颇隳琴v皮樣,她雖不能說話,身邊人卻細心得緊,出門前還托我照看,你要是敢近前,當心我大耳刮子抽你。” 水嫩嫩的小美人竟是個啞巴,李昆色迷心竅,心思轉了又轉,直到少女離窗了才意猶未盡的咂了咂嘴,婦人早已抬了木盆轉去別處做活,他也不再去討沒趣,揣著錢溜出了客棧。 半個時辰后,一家嘈雜的賭坊內,到手的錢又被李昆輸了個干凈,他頹著臉要走,被三個人打橫攔了。領頭的是個二十余歲的青年,濃眉上挑,大剌剌的披著外衫,袒露出雄健的肩臂,雙膀紋滿了青龍攪浪。 一個照面李昆就軟了三截,他臉上勉強擠出笑,還沒開口就被青年身旁的一個麻臉漢子揍倒了。 “爺!好漢爺輕點!”李昆呲牙咧嘴的討?zhàn)?,“我再過幾天一定還錢!” 青年一腳踩在他肩窩,慢慢加力,嘴邊一抹放蕩不羈的笑,“當你家爺爺是死的?還敢躲著我,信不信今天就廢了你這只手!” 劇痛讓李昆放聲慘叫,失聲乞饒,“爺!爺爺——饒命啊!我這就還,這就還!” 青年絲毫不為所動,“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錢呢?” 李昆指天劃地的發(fā)誓。“再給一個時辰,我去婆娘那里討一討,哪怕賣兒賣女也把錢還上?!?/br> 青年臉現(xiàn)鄙夷,直到他求了又求,眼淚鼻涕糊了一臉,才慢悠悠道,“上一個騙爺爺?shù)娜?,什么下場來著??/br> 一旁的麻臉漢子兇悍的接口,“還拴著石頭,在渝江里喂魚呢。” 青年翻腕亮出一把刀,鋒利的薄刃在李昆臉上刮了刮,“總有人不把爺?shù)脑挳斣?,再送一個去喂魚吧?!?/br> 李昆徹底嚇尿了,叫得宛如殺豬,一迭聲的賭咒保證,好容易對方腳一松,翻身爬起來就跑。 錢,李昆當然沒有,他也知道自家婆娘榨不出幾個子,早動了別的歪心。 客棧的地形他熟得很,只要神不知鬼不覺的把小美人劫出來往窯子里一賣,哪怕不是清倌,皮相也值不少銀錢,何況還是個偕人私逃的啞巴,申辯都不能。等少年回來發(fā)現(xiàn)人沒了又如何,本就是拐帶良家,難道還敢報官? 李昆算盤打得好,運氣也順,客棧正是一天最閑的時候,雜役和廚子各去歇息了,店內沒幾個人。他輕而易舉摸到二樓,捏著嗓子裝作婆娘的聲音叩門,借口送茶水,小美人果然將門開了,一見不對,小面孔刷的就白了,被他一個麻袋蓋下去,扛上肩就走。 少女在袋中拼命掙扎,哪敵得過一個成年男人的力氣,李昆一著得手,一溜小跑從后門出了客棧,沿著小巷往渝州城最大的花樓奔去。 第9章 地頭蛇 春風樓是渝州首屈一指的花樓,富豪闊少的銷金窟。 像李昆這樣的窮措大雖然垂涎三尺,卻連門檻都過不去,但這次他滿口胡吹,號稱有好貨,居然破例進了后院,見到了春風樓專司□□的大管事風嬤嬤。 風嬤嬤是樓中姑娘們最為畏怕的人。她年逾四旬,衣著華麗,插金戴玉如富家夫人,鼻側兩側生有細紋,顯出幾分嚴厲。此刻她將李昆送來的少女從頭到腳檢視了一遍,心底正猶疑不定。 貨自然是上等的,即使風嬤嬤在花樓終年見慣,也沒幾個及得上這女孩的姿色。雖然她頭發(fā)蓬亂,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依然看得出是絕好的美人胚子,稍加□□,將來必是日進斗金。然而少女口不能言,卻雙指纖纖勝玉,絲發(fā)光澤可鑒,通身肌膚細嫩無比,絕不是寒門小戶養(yǎng)得出來。真要收下來,不為大財,必為大禍。 風嬤嬤心底盤算,面上不動聲色,吩咐龜奴上茶,有一搭沒一搭的詢李昆的話,刻意顯出氣派,腕上的赤金鐲晃得李昆眼暈,三兩下已經(jīng)交了底。 聽完內情,風嬤嬤松了一口氣,她原擔心貨源是強人從世家綁人勒贖流出來,聽說是異地私逃倒放下了心,這種丑事極損家聲,家人多半不會細尋,時間久了就當人死了。 顧慮一釋,風嬤嬤頓覺滿意,開始砍起價錢,她嫻于拿捏李昆這般的痞賴貨,幾句話連唬帶嚇,已將對方說虛了,叫價登時縮了一半。 少女蜷在一角哭了好一會,趁兩人不備,突的爬起來向外跑。 風嬤嬤自不擔心,室內與門外俱有護院,哪會讓她跑掉。不待吩咐,一個護院在門口截住,輕易扯住少女的長發(fā),硬生生將人拖回。 風嬤嬤看得眉一皺,剛要吩咐護院下手輕些,莫要傷了寶貨的皮rou,突然眼前一花,不知怎的屋內多了一個少年。他抬臂將少女攬過去,當胸一腳踹上護院,粗壯的漢子被他踢得倒飛,咣啷一聲撞得屏風俱碎,滿屋震動。 風嬤嬤駭了一跳,定晴一看,少年長相清正,雙目含怒,被他護住的少女有些眩暈的仰起頭,一見他就哭了,緊緊抱著手臂不放,生怕少年消失了一般。 蘇璇的暫離實屬迫不得已,這一次在渝州留宿多日,還要賃舟而下,身上的銀錢已然不夠了。 他從荊州來時追得急,僅帶了一把劍和少許散銀,自己一人無所謂,而今要照顧一個世家小姐,衣食住行樣樣花銷,很快就捉襟見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