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在學(xué)校隨處可見的身影，一夜間消失一樣。

    半年不見，她張揚的發(fā)色早回歸了純黑，臉上也沒了夸張的煙熏妝，簡簡單單未施脂粉，露出一張素凈清秀的臉龐。穿衣風(fēng)格倒是較之從前沒有太大改變。

    他沒急著回答徐若茶的話，先是不經(jīng)意擋在兩人前頭，走近幾步，挑最近的混混踢了兩腳。

    “起來說話，我這兒不興五體投地的大禮?！?/br>
    剛才那一下砸的不輕，這一會兒時間，最前頭中招那個額頭已經(jīng)腫起一大片，頗為唬人。

    他捂著額頭呻吟，一時緩不過來，

    后面兩個倒是很快爬起，眼神不斷搜尋，最后定格在幾人校服身上，皺著眉問：“你們是宏輝的？”

    咎子昂懶得理他，蹩眉：“你剛才動她哪兒了？”

    小平頭目光驚疑不定，有些畏手畏腳，回頭看一眼躺在地上的同伴，踟躕幾秒，咬著牙拋高了聲調(diào)：“今天就算了！我們不和女的一般見識！”

    路南撥開前面人群走在前面，嘴里叼著一根牙簽，皮笑rou不笑：“誰跟誰一般見識，你再說一遍？”

    那人壯著膽子，為掩蓋什么口不擇言嚷嚷著：“原本就是她們壞我們的事！你們今兒是打算仗著人多欺負(fù)人是吧？還是學(xué)生，素質(zhì)差勁！”

    徐若茶不由皺眉，反駁的時候理直氣壯，這么快就忘了自己不久前正在對弱者做著同樣的事。

    路南笑：“哎，你別說，確實沒打算和你講理，對人說人話，對狗怎么能一樣？”

    后面有人笑著駁：“喂喂路少，狗做錯了什么要被他們冠名？”

    一群人登時哄笑不已。

    三人臉上青一陣紅一陣，臉色很是不好看。

    咎子昂抬手，一臉正經(jīng)轉(zhuǎn)頭看路南：“等會兒？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眾生平等，他要講理那我們就講唄。最近爺轉(zhuǎn)型做守矩懂禮的好學(xué)生，可不能被他們打斷了。省的回頭被人告狀到學(xué)校，被人說——”說到這里他輕咳一下，捏著嗓子裝女腔：“你們欺負(fù)人~”

    哄笑聲更甚。

    盡管知道眼下的場合不對，被這個活寶鬧了一通，徐若茶都忍俊不禁。

    “滾你們丫的！勞資說正經(jīng)話也笑，笑個屁個笑?！彼αR，繼而懶洋洋繼續(xù)說：“小嫂子給我們講講唄，來晚了沒趕上，到底發(fā)生了啥，讓你忍不住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br>
    平時一口一個若茶meimei，遇到有外人的時候，又正兒八經(jīng)的喊小嫂子。

    徐若茶瞄一眼鄒雪，沒開口。

    身后的小男孩在這么多人面前縮著身子，眼神流露恐懼，又往鄒雪身后躲了躲。

    她平靜的開口：“他們欺負(fù)鄒雪弟弟，有人欺負(fù)朋友弟弟，總不能視而不見吧？”

    虞沉說的沒錯，面不改色的說瞎話這種事，跟咎子昂他們混久以后，她已經(jīng)可以做的很熟練了。

    少年對她的配合感到非常欣慰，一臉“就說如此”的表情，挑了下巴掉頭問他們：“聽到?jīng)]，欺負(fù)了人就想跑？哪有那么好的事兒，你說怎么辦？”

    小平頭咬的一口牙都要碎了，聲音從牙齒縫了擠出來，惡狠狠等了徐若茶一眼，低聲說：“我們錯了，不知道這位小兄弟有這么厲害的朋友，以后出門肯定長眼?！?/br>
    咎子昂冷眼，長腿上前就是一腳，用的力道一點兒沒客氣：“瞪你媽！眼珠給你挖出來。”

    打架這種事，自從上次在樓道口圍觀虞沉親自動手后，她就再也不想見識了。

    上次那個男人被打的血rou模糊，最后是被保鏢拖走的，也不知道結(jié)果怎么樣。當(dāng)時虞沉正生著氣，她沒敢問。

    想不到咎子昂平時看著挺無害，從之前鄒雪的反應(yīng)也能看出，平時頂著一張娃娃臉估計禍害過不少小jiejie小meimei。打起人來也這么狠，不過是瞪一眼，就這么兇。

    原本只想把人救下來，鬧大了并非本愿。何況這是在大馬路上，已經(jīng)有好事人群湊上來看熱鬧了。他們幾個從學(xué)校跑出來，身上還穿著校服，被人看到影響實在不好。

    考慮到這一點，徐如茶就要上前阻止。

    沒來得及開口，身旁忽然站定一個身影，高挺筆直，下一秒，熟悉的暗香縈繞鼻尖。余光一掃，她倏然抬頭。

    虞沉蹙眉，從上到下很快將她打量一遍，接著目光就不再落于她身上。盤桓在幾米之前的三個半大青年之間，沉聲問：“哪個？”

    咎子昂回頭，愣?。骸皝磉@么快，阿南沒告訴你？你不是還在永康路——”

    擰結(jié)眉間顯露出一層薄薄的不耐，他仔細(xì)的卷袖口，“我問你哪個？”

    “沒人動手啊，”他一撓頭：“我們來的挺及時?！毙液眯烊舨柰榷?，還沒走多遠(yuǎn)。后半句沒膽量說出來。

    她及時上前，動作很小的拉他的衣擺，意思不言而喻。

    咎子昂好歹是沒再動手了，半蹲著與他平視，手一指身后徐若茶的方向：“看到?jīng)]？以后遇見她繞道走，不然下次可就不是我一個人動手了?！?/br>
    今天是全看了她的面子，好不容易等到的火鍋，剛躲在教學(xué)樓里吃了一口，就被阿沉一個電話打斷了。鈴聲響的催人命！耗費了這么多功夫，等回去火鍋也該涼了。

    一想到這點就忍不住心痛，怨氣滿滿，火氣也不由都撒在他們身上。

    去踏馬的三個智障，早不搞事晚不搞事，偏選在他們吃火鍋的時候鬧，活該倒霉！

    眼看著外頭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把三人打發(fā)走，哄鬧鬧的終于散開。

    路南嘖聲，“還以為外頭有什么驚天動地的架等著打呢，原來就是三個酒囊飯袋。興師動眾的，實在有點失望。”

    方煜睨他一眼：“滿腦子就想著搞事?！?/br>
    雙手枕在腦后，走的每個正形：“可惜了我的火鍋~不知道被子昂那個煞筆扔哪兒了，說不準(zhǔn)已經(jīng)被保潔當(dāng)垃圾處理掉了?！?/br>
    被點到名的咎子昂應(yīng)聲：“這可不能怪我?。∧銈兪菦]聽到電話里阿沉的語氣，把我嚇得呦！好像晚一秒我們?nèi)舨鑝eimei就要遭遇不測了，我能不著急嗎？”

    幾人噓聲打趣，氣氛非常好。

    鄒雪站在幾步開外，低頭對著男孩說了幾句話，拍了拍肩膀。男孩似乎滿是感激，小跑著過來，竟然對著他們鞠了一躬。

    “謝謝哥哥jiejie！”

    壞學(xué)生做的不少，這么見義勇為做好事還是頭一次，咎子昂有點不習(xí)慣，撓了撓頭，還不好意思了。

    “快回家吧，以后再遇到這種人，報我的名字也行?！?/br>
    小男孩聲音清脆，臉上淚痕糊成一片，干脆的應(yīng)下。

    他的目光這時才轉(zhuǎn)到鄒雪身上，一頓，說不出的復(fù)雜。

    鄒雪沒看他，打從他們來，就沒開口講過話，現(xiàn)在更是一言不發(fā)就準(zhǔn)備轉(zhuǎn)身走。他同樣沒開口，幾秒過后，止不住感慨。

    一行人說說笑笑的，這么大陣仗的從學(xué)校翻墻出來，沒被發(fā)現(xiàn)才怪，還是得趕快回去。

    咎子昂還在念叨他的火鍋，徐若茶很不好意思。

    正說著，人行橫道上走過一個少女，十六七歲的年紀(jì)，一身校服穿的正正經(jīng)經(jīng)，沒有改動也沒有奇怪涂鴉，烏黑長發(fā)柔順，綁了馬尾，巴掌大的小臉白白凈凈，清秀又清純。

    她手里抱著一摞卷子，經(jīng)過時往這邊掃了一眼，繼而埋頭，腳下步伐更快，似乎恨不得立馬消失在這里。

    方煜走在最后頭，臉上掛著玩世不恭的笑，原本和身邊人開玩笑，余光一瞥，笑容就停滯了。

    突然甩開人群，長腿邁著大步，幾步就追上少女，伸手一拽，扯住人手臂。

    他們幾個大多都知道方煜最近和低年級學(xué)妹的事，耳朵里不知道聽了多少八卦，什么方煜親自去低年級放話，方煜整她的追求者，方煜曾經(jīng)爬過女生宿舍……

    今天頭一次趕上現(xiàn)場版，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少女的身份，太激動，一時忍不住飄了，頭腦一熱就吹口哨起哄。

    口哨聲一出，少女身體頓時僵住。

    方煜手上力道不減，大掌下滑直到落在人纖細(xì)的手腕。

    他回頭看了一眼，眼神里盡是冰冷，沒一點開玩笑的意思。

    這一眼，愣是把他們剛沸騰起來的八卦熱血給澆滅了。

    咎子昂一早就看在眼里，一聲沒吭，見到這情況，嗓子里哼一下，出言警告：“別看了，這小姑娘不得了，她的玩笑我都開不得。”

    第51章

    一聽這話，路南樂了, 揚眉發(fā)聲：“呦, 咎少這是怎么了？話里話外一股酸味, ”說完還很賤的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嘖嘖, 嗆鼻。”

    咎子昂上去就要揍他，“找打是不是？”

    路南也不讓他, 一把圈住他脖子往下壓, 嘴上還發(fā)狠：“跟小爺厲害是吧？今兒不把你打趴下, 你就不知道攻尊受卑！”

    ……

    他們幾個走在前頭鬧，徐若茶和虞沉落在末尾。

    她偷偷抬眼瞄他，很快又直視前方, 右手向前伸，食指輕勾他手掌，一點點蹭著, 自覺把十指扣起來。

    他沒有動作, 指尖松松散開，任由她握了兩秒, 突然掙開。

    溫?zé)嵊|感還殘留在掌心, 徐若茶怔住, 埋頭看自己右手, 呼吸仿佛就在那一秒內(nèi)滯住。

    虞沉卻已轉(zhuǎn)身走到她外側(cè), 自然牽過她左手握緊，皺眉：“發(fā)什么呆?！?/br>
    她回神，神識五感回歸, “……噢。”

    掌骨兩頰受力，隱隱發(fā)痛，他不知為何用了力，牽扯了痛神經(jīng)。

    徐若茶動了動，小聲道：“疼……”

    虞沉睨她：“你還知道疼？”

    嘴上不饒人，手勁卻小下來。

    “阿沉，你是不是在生氣？”

    “知道會惹我生氣，所以不聽話故意氣我？”

    聲音冷冰冰，她聽了反而松一口氣，緊繃的神經(jīng)放松。

    “他當(dāng)時在哭，那幾人又很兇，我怕救晚了會發(fā)生什么意外……”

    “我一點都不想聽你說這些！”解釋被略粗暴的打斷，他眉眼處盡顯不耐煩。

    聲音有些大，引得前面的吃瓜少年頻頻回頭。

    認(rèn)識這么久，他看著冰冷，卻從來都是溫言軟語來得多，乍然兇一句，令她很是不適應(yīng)。

    徐若茶發(fā)怔，一時半會兒想不到該怎么接話。

    虞沉薄唇抿成線，不悅的情緒全然泄露。

    被少年們的眼神一晃，虞沉垂眸看她一眼。

    只比他小半歲的小姑娘，高度到自己肩膀。從這個角度可以看到纖瘦的鎖骨，深深凹陷，莫名迷人。有時抱她，他甚至不敢太用力。

    聲音緩和了一些：“我不是有愛心的人，別人死活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我只在意你的安全。別的可以讓著你，有關(guān)于這件事我絕對不會妥協(xié)。”

    他頓了頓，又低下來：“下次幫助無關(guān)緊要的人之前，可不可以考慮我的感受？我是冷漠，但你不一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