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知意覺得自己被架在火上烤。

    一面心知肚明他就算不敢抓，也還是會(huì)抓。一面煎熬于她的一個(gè)沖動(dòng)一個(gè)錯(cuò)誤，令他受盡折磨，也令她自己受盡折磨。

    為什么沒有早一點(diǎn)妥協(xié)？

    為什么當(dāng)初他追上來的時(shí)候，她沒有第一時(shí)間說清楚？

    哪怕一切都是假的，至少愛他這一點(diǎn)是真。

    她錯(cuò)了。

    她不該連這件事都含含糊糊敷衍他。

    路知意觸到陳聲的眼神，那一刻忽然很想哭。

    她想再說點(diǎn)什么，可喉嚨干澀沙啞。

    陳聲卻把酒瓶端了起來，在半空中與她碰了一下，清脆的一聲。

    “喝吧。”

    他仰頭，大口吞下那火辣辣的白酒。

    路知意一咬牙，坐下來，也跟著仰頭痛飲。

    酒這東西，她從未發(fā)現(xiàn)它有半點(diǎn)好處，難喝得要命，喝了又難受得要命，這世界上為什么還有那么多酒鬼？

    不可理喻。

    可這一刻，她心甘情愿往肚子灌。

    火辣辣的刺激感一路從喉嚨蔓延至胃里，可她覺得該，她就活該受著。

    最后一桌子燒烤倒沒吃幾口，兩人光顧著拼酒。

    路知意沒有辜負(fù)陳聲對(duì)她的鄙視，一瓶白酒下了一半，就開始放開了嗓子嚎。

    “隊(duì)長(zhǎng)，我錯(cuò)了，我真的錯(cuò)了……”

    她開始抹眼淚。

    “是我心高氣傲，覺得你爸當(dāng)年判了我爸，我這輩子都在你面前抬不起頭來，索性一了百了，又說了謊話。”

    陳聲閉眼靠在椅子上，“你又說了什么謊話？”

    “我說對(duì)你的感情也是假的，那不是真的?！?/br>
    “……”

    他也喝了不少，腦子沒那么快轉(zhuǎn)過彎來。

    “所以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真的?！彼话驯翘橐话褱I，隔著桌子拉住他的手往左胸上擱，“你自己摸摸看，真心真意，千真萬確。”

    陳聲：“……”

    清醒了一點(diǎn)。

    掌心的觸感軟極了，像棉花，像果凍，彈性十足，泛著熱乎乎的體溫。

    他抽了抽手，“你矜持點(diǎn)?！?/br>
    路知意不肯松手，抹眼淚，“你不信嗎？”

    “我信，我信。”

    她又破涕為笑，終于松開他的手，不強(qiáng)行把他往胸上拉了。

    隔了張桌子，兩人離得太遠(yuǎn)。

    路知意干脆把椅子朝他身邊拉，又想起什么，淚眼婆娑湊上來，“隊(duì)長(zhǎng)，那個(gè)柏醫(yī)生跟你什么關(guān)系啊？你是不是喜歡她？”

    陳聲：“……為什么這么說？”

    她鼓著腮幫指著他，“你讓她叫你三郎了！什么狗屁外號(hào)，惡心！”

    她還哆嗦了一下，把手臂伸出來，“你看，雞婆疙瘩都給我惡心出來了?！?/br>
    陳聲看不見什么雞皮疙瘩，只看見她白生生的手臂，曬了三個(gè)月，防曬霜用了幾大瓶，好像還真有用，至少與他擱在一處，她簡(jiǎn)直是白玉一樣熠熠生輝。

    酒精上頭，光是看著她嫩生生的手，也有些受不了。

    他挪開視線，“沒什么關(guān)系。”

    “那她為什么叫你三郎？”

    “醫(yī)療室都那么叫，說我是拼命三郎?！?/br>
    “??？”路知意愣住，“所以不是三郎，是拼命三郎？”

    “不然你以為？”

    路知意砰地一聲把腦門磕在桌面上，哀嚎：“凌師兄騙我！”

    “凌書成？”

    “是啊，他說你倆有曖昧關(guān)系，三郎是愛稱！”

    “……”

    路知意醉得慘一些，陳聲還好，只是略微頭暈，心智都還健在。

    當(dāng)下皺了皺眉，想起什么。

    “我問你，是不是凌書成讓你看我電腦d盤的？”

    “是啊。”

    “……”陳聲捏了捏拳頭。

    可他這一問，路知意又來了勁。

    她猛地抬起頭看他，理直氣壯地問：“那你說說看，為什么留著那種片？”

    “……”陳聲頓了頓，“男人的電腦里有幾部片，很稀奇？”

    “有幾部不稀奇，稀奇的是只有一部?！?/br>
    “所以呢？”

    “所以你要不要偷偷告訴我，為什么那女演員還是個(gè)板寸？”她笑嘻嘻湊過來，貼在他耳邊輕聲說，“你悄悄跟我說，我不會(huì)告訴別人的?！?/br>
    “……”

    陳聲努力維持心神，想把這個(gè)醉鬼推開。

    三年了，胸長(zhǎng)開了，飛行技術(shù)提升了，人際關(guān)系處得更好了，偏偏酒量酒品一點(diǎn)也沒上來。

    還是老樣子，喝多了酒發(fā)酒瘋。

    可醉鬼不依不饒地攀住他的脖子，還強(qiáng)行撒嬌：“跟我說跟我說，不說的話我就去告訴全隊(duì)人，你的片子里有個(gè)跟我長(zhǎng)得差不多的女人，一樣的板寸，一樣的好身材，整整三年就只靠著她的背影解決生理需求！”

    陳聲：“……”

    要瘋了。

    大熱天的，他就穿了件背心，她也就穿了件薄薄的棉質(zhì)t恤，領(lǐng)口還挺大，這么攬著他的脖子蹭來蹭去，擦槍走火不過一瞬間的事。

    他坐在那里，一動(dòng)不動(dòng)，也沒伸手推她。

    片刻后，只轉(zhuǎn)頭看著近在咫尺的人。

    “別動(dòng)了，路知意?！?/br>
    “你不告訴我，我就要?jiǎng)??！彼€威脅上了，又是在他耳邊說悄悄話，又是攀住脖子不撒手。

    “你再動(dòng)，我不保證你能平平安安走出這間屋子?！彼珴u深，聲音低啞。

    耳邊是她呼出的熱氣。

    面前是她柔軟的身體。

    雙臂水草似的纏住他。

    而她聲音含嬌帶嗔鉆入耳里。

    真要命。

    昏暗的燈光里，路知意笑了。

    她依然沒松手，攀住他的脖子湊攏了去，略帶酒意的目光忽然清晰不少。

    “那就別讓我出去?！?/br>
    吻住他之前，她如是說。

    那一刻，陳聲忽然發(fā)現(xiàn)，狼來了。

    說老說去，她還是那個(gè)小騙子，借著酒意裝醉，仿佛這樣道歉就沒了拋棄自尊心的挫敗感。

    他眼眸一沉，死死掐住她的腰，按捺住怒氣，離開她的唇。

    “你又撒謊？”

    她眨眨眼，“我可沒說我醉了，這個(gè)不算吧？”

    她還笑！

    眼神亮晶晶的，還挺得意是吧？

    簡(jiǎn)直是十二萬分的挑釁。

    陳聲站了起來，一把架起她往床邊走，狠狠地丟上去。

    他欺身上來，“你很得意是吧？”

    路知意躺在他柔軟的床上，也沒急著起來，反倒把腳用力一揣，兩只人字拖以優(yōu)美的拋物線落在地上。

    她攥住身下的涼被，感受著熱烈的酒意，平生第一次懂得了酒的好處。

    難喝是難喝了點(diǎn)，可喝過之后，渾身上下每一個(gè)細(xì)胞都被喚醒了。

    她認(rèn)識(shí)他一年又三年。

    四年零三個(gè)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