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陽看著自家閨女皺著眉毛，瞪大眼睛，又半張著嘴巴瞅他，那表情直接被他誤讀為，她是覺得他腦子有包。一點小委屈就漫了上來：“咋了，把錢省著給你買新衣服，爹還做錯了？”

    紅果兒這才回過神來，但她不敢跟他說，她剛剛想的是黎燕燕的事。

    于是果斷道：“沒有~！爹做得太對了！但是，爹沒有新衣服穿，紅果兒好難過哦~?！彼荒樥J(rèn)真地傷腦筋，“我還是陪著爹穿舊衣服好了……”

    李向陽嚇了一跳：“花那么多錢買的衣服，你拿去壓箱底？！有那么糟蹋東西的嗎？咱家又不是錢太多了?！?/br>
    紅果兒看她爹反應(yīng)那么大，趕緊改口：“哦哦哦，不壓箱底，不壓~。紅果兒天天穿?！?/br>
    這才過了關(guān)。

    第71章 來自劉芳的熊熊妒火

    搞不清楚黎燕燕真實想法的紅果兒, 干脆把事情放了放。把注意力集中在救災(zāi)上。

    她問她爹：“爹，你不是說，牛爺爺讓我到縣城各所學(xué)校去教小球藻繁殖的課嗎？那我能不能把牛春來, 還有班里的一些同學(xué)帶上?。克麄兛隙軒蜕喜簧倜?。”

    不知道是不是新衣服太襯人了, 紅果兒到隔壁牛春來家里去時，金銀花奶奶和春來后娘, 還有牛春來本人都看愣了。

    好半天, 金銀花才夸道：“這衣服還真好看。襯得小丫頭也怪好看的。這么穿，恐怕走到首都街頭上，都算得上洋氣的?！?/br>
    春來后娘也跟著夸道：“我最近才到縣百貨店去逛過的。還真沒看到這么好的料子呢。而且, 軍綠色可是緊俏色?；径际且簧县? 就被搶空了。根本沒得買。紅果兒, 你爹可真疼你?！?/br>
    手一摸上紅果兒身上的襯衫衣角，就舍不得放了。天吶, 這料子摸起來好舒服，好柔軟。

    牛春來呆呆地望著她, 忽然道：“紅果兒這么穿，好好看喏。就像……就像煙盒上的漂亮jiejie那樣！”

    說著，他艷羨地望著她身上的軍綠色襯衫和褲子。這衣服, 跟部隊的軍裝好像啊……

    看多了革.命電影的小孩, 不知道面料的珍貴, 反而是對軍裝心向往之。

    春來后娘看他直勾勾地盯著人家的衣服瞧，手輕輕搭在他肩膀上，安慰道：“等攢齊了布票, 我讓你爹每回進(jìn)城都到縣百貨店去瞅一眼。要是有軍綠色的料子，讓他給你扯點回來，做衣服。”

    牛春來大喜，大聲“誒”了一聲。

    這兩母子沒有血緣關(guān)系，但現(xiàn)在看上去，感情倒是很好。

    紅果兒瞧在眼里，一下子就想起了黎燕燕。

    心情復(fù)雜起來。

    但她沒表現(xiàn)在臉上，笑瞇瞇地對牛春來道：“春來哥，要是讓你去救人，你愿意救嗎？”

    “那肯定得救?。《际歉?命同志！”牛春來斬釘截鐵地道。

    然后，紅果兒就把她此行的來意，跟他講了。

    “你是說，咱們要站到主席臺上，教大家種小球藻？”一向愛出風(fēng)頭的牛春來，驚喜地望著她。

    “嗯，不止是跟咱們年歲差不多的同學(xué)，還有高小、初中、高中的學(xué)生，都要聽你講課哦。你來不來？”

    “來！為什么不來？”

    “你把咱們班里腦子靈活，會講話，又服你的，叫上幾個，咱們一起去講課。不過，這幾天，你可得多看著他們點兒，讓他們多試養(yǎng)幾回小球藻。把手練熟了。別到時候出丑出到縣城里去。”

    “紅果兒，你說的是真的？我真的可以帶人去？”牛春來更驚喜了。

    當(dāng)老大可不是一件簡單事。你要有能拉拔自己小弟的本事才成。

    現(xiàn)在，不僅他自己能去出風(fēng)頭，連他的小弟也能去出風(fēng)頭，這可不讓他驚喜嗎？

    牛春來已經(jīng)可以預(yù)見到，小弟們經(jīng)過這件事，會有多么崇拜他了！

    紅果兒認(rèn)真地道：“真的啊。你帶啊?！?/br>
    黃老師把牛春來推上去當(dāng)了國旗小旗手后，后者就沒那么皮了。她因為親眼見證過這件事的，所以后來，她天天給他送家庭作業(yè)。

    然后確定了一件事。

    那就是，能熊得起來的孩子，腦子幾乎都挺靈活、挺好用的。只要讓他們把力氣使到正道上，他們就沒功夫瞎熊了。

    而且，很多時候，他們的好腦子會幫上很多忙的。

    比如牛春來，她不得不承認(rèn)，他天生就是個很容易把大家吸引到自己周圍來的那種人。不像她，看到熱鬧就想繞著走，巴不得多點時間來做自己的事。

    有些需要振臂高呼的事，她還真做不來。

    由于通知學(xué)生回校上課是臨時性的，各學(xué)校都需要幾天功夫來準(zhǔn)備相關(guān)事宜。這幾天，紅果兒和牛春來就忙著督促“小老師”們，好好學(xué)習(xí)小球藻繁殖技術(shù)。

    不過她可憐的爹，這幾天精神頭是一天不如一天。

    最初，她爹還跟她奶說：“娘，我那兒工作越來越忙了，這幾天可能天天都得加班。要是黎干部來給紅果兒補(bǔ)習(xí)，補(bǔ)習(xí)完了，你能不能送她回家啊？她一個女孩子，晚上走夜路不安全?！?/br>
    她爹這是借口。

    她一聽就明白了。

    小球藻要進(jìn)行光合作用才能分裂繁殖，她爹就是再想多生產(chǎn)點小球藻，那也要看老天爺答不答應(yīng)。

    現(xiàn)在又不像上古神話時期那樣，天上掛著九個太陽。

    他就是想避開黎燕燕。

    她奶向來說話直截了當(dāng)：“加什么班??？不用加班。人家不會再過來了?！?/br>
    然后她爹就滿臉失望，呆呆地問：“不……不過來了?。俊?/br>
    她記得她當(dāng)時還扯了扯奶奶的衣角，滿眼祈求地望著她。

    別再補(bǔ)刀了，那是你兒子啊。

    她奶奶摸了摸鼻子，沒說話了。

    可她爹卻還忍不住又問了一句：“她……為什么不來了？”

    ……

    這不是明擺著的嗎？

    就跟你嚷著要加班，是一個道理啊。

    避開點，免得尷尬唄。

    就這樣，她爹沉默了兩三天。人也越來越?jīng)]精神頭了。

    連她奶奶對她爹說句重點兒的話，她都心疼?？吹剿@樣，她能不難受嗎？

    心里越發(fā)覺得自己有?。?/br>
    大人們的事兒，他們自己知道解決。她一個小娃子，去橫插一腳算個什么事兒？

    在愧疚心理的作用下，她開始猶豫，要不要再去找找黎阿姨？

    可是，壞事容易，成事難。黎阿姨到底喜不喜歡她爹，她都不知道，又這么貿(mào)貿(mào)然地跑過去，會不會把情況弄得更糟糕??？

    結(jié)果她爹比她還要按捺不住，很快就暗戳戳問她：“為什么黎干部不來給你補(bǔ)課了？”

    “……我也不知道……”她不敢說。

    “你去問問她唄。你都不想她嗎？”她爹巴巴地望著她。

    “想?！笨墒悄阆氲煤孟癖容^多……

    “那你現(xiàn)在就去問她唄?！彼鶃韯艃毫?。

    好吧，她捅的簍子，怎么著也得把簍子補(bǔ)好。

    于是，她一路都在想，該怎么跟黎阿姨說呢？要不然賣個萌？或者是裝傻，裝作她沒說過那些話，可憐巴巴問她為什么不來給她上課了？

    道歉是肯定不行的。讓人家想起來那天的不好回憶，說不定反而會把事情搞砸！

    她一路盤算，終于走到公社大院里下放干部們的宿舍時，黎燕燕卻沒在里面。

    一問，居然是跟劉芳一塊兒出去了！

    紅果兒莫名奇妙，她們倆咋走到一堆兒去了？

    “是哪個劉芳??？”她忍不住追問了一句。

    “就是那個民兵連的劉芳啊。你們這兒有很多個劉芳嗎？”

    大約因為紅果兒平時沒跟她們分享過食物，回答她的那個人語氣有點陰陽怪氣。

    但紅果兒已經(jīng)顧不上這一點了，心里隱隱約約覺得不對勁兒。

    她又問：“她們倆平時關(guān)系好嗎？”

    “黎燕燕跟你們家平時不是走得挺近的嗎？你問我干嘛？她自己沒告訴你?。俊?/br>
    倒是宿舍里的另一位女干部插了句話：“她倆關(guān)系不錯。劉芳這段時間，經(jīng)常都過來找她聊天。”

    紅果兒趕緊又問道：“她們啥時候走得這么近的?。俊?/br>
    那人想了想：“唔……好像是……從社里面開始搞小球藻救災(zāi)開始的吧……”

    紅果兒心里咯噔一聲，那不就是她爹回來后？

    她連忙跟對方道了謝，轉(zhuǎn)身跑去找她爹去了。

    真不怪她表現(xiàn)得那么大驚小怪，實在是劉芳前輩子干過太多令人憤慨的事了。

    黎阿姨作為一個下放干部，等同是被上面放棄掉的人。她有什么值得劉芳費心結(jié)交的地方呢？

    劉芳可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人吶。

    她倆結(jié)交的時間段又那么奇怪，她還真怕劉芳是因為嫉妒，而起了什么壞心思！

    畢竟，這女人甚至還攛掇過別人，把孩子丟到她家院子里來的。

    她心思凝重，琢磨著該怎么制止劉芳的不懷好意?？蓻]走幾步，一個念頭忽地升起：她爹一直這么單相思，也不是個辦法。倒不如給他制造點兒理由，讓他主動去找黎阿姨。

    年青男女多見幾次面，到底各自是個什么想法，彼此也好快點弄清楚。

    黎阿姨要是真沒那個意思，她爹……就可以早點斷念頭了。

    打定主意后，她一路往回趕。

    快到家門時，她把自己臉上的不安放大了好幾倍，急匆匆地跑進(jìn)門，一看到她爹，就焦急地嚷道：“劉芳把黎阿姨叫走了，爹，你快去看看吧。”

    她爹被她的表情給唬住了，嚇了一跳，正要往外走，忽然又轉(zhuǎn)過頭來，對她道：“劉芳把她叫走就叫走唄！”

    啊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