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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我在紅樓修文物在線閱讀 - 第131節(jié)

第131節(jié)

    石詠不由想起了后世的拍賣。

    后世他見識過正兒八經(jīng)的古董文物拍賣,知道這樣的拍賣能夠激發(fā)出多大的能量——小小一只成化年間的雞缸杯就能夠拍出兩個億的天價,憑什么眼下的“拍賣”就拍不出同樣震驚世人的價格呢?

    他知道現(xiàn)在這個時空里,社會財富集中在最上層的王公貴族、官宦人家以及一部分富商巨賈手中?;始乙呀?jīng)被好面子、好旅游的皇帝折騰得沒什么錢了,最底層的百姓也是苦哈哈沒什么錢的。為今之計,確實是該從這些人的口袋里好好掏些銀錢出來,讓這些銀錢在社會上流通起來。

    既然如此,要干,就干一票大的。

    石詠當(dāng)即點頭:“沒問題,十六爺,不過,我得先問問您,這回拍賣,您打算拿什么出來?”

    石詠他們原本籌劃的“拍賣會”,只是打算幫薛家將多年的“死當(dāng)”變現(xiàn),此外石詠還有些小私心,他還想幫著鄭燮宣揚宣揚,將板橋的名氣早些打響。

    隨著內(nèi)務(wù)府的加入,這次“拍賣會”的性質(zhì)便大為不同,檔次便一下子升了上去。同時石詠還得了十六阿哥的“特許”,可以利用上衙的時間幫著籌備拍賣的事兒。

    很快,這第一次拍賣的貨品篩選已經(jīng)完成。石詠拿著皇家大內(nèi)拿出來的貨品清單直咋舌:皇家私藏,真是非同小可。這次皇家打算“拍賣”的文物級別,已經(jīng)足以令他這個來自后代時空的人瞠目結(jié)舌了。可就這,還只是十六阿哥口中所說“第二等的”、“總是鎖在庫房里的”、“擺著也是積灰”。

    “十六爺,這些東西,若是由‘拍賣’這條道兒走出去,皇上那邊,不會說什么吧!”石詠問。

    他以前聽說過有內(nèi)侍與宮女將宮中的東西偷出去發(fā)賣,被查出來便是死罪。十六阿哥管著內(nèi)務(wù)府,這樣不知會不會算是“監(jiān)守自盜”。

    十六阿哥搖搖頭,笑道:“爺這么謹(jǐn)慎的人,你道連這個都想不到嗎?放心吧,爺特地請了旨意,才將這些東西從內(nèi)務(wù)府賬上給銷去了的。再者,這些都是前朝的東西,也沒有皇家御覽或是內(nèi)造字樣,流到市面上,也不會有人知道這些曾經(jīng)由內(nèi)務(wù)府收藏過。若是能收攏這些銀子,也是一樁好處?!?/br>
    石詠卻覺得略有些可惜,若是他當(dāng)真能打著內(nèi)務(wù)府處理存貨的名頭去叫賣這幾件古董,叫價準(zhǔn)??梢栽俑呱先伞?/br>
    然而他也可以理解,皇家顏面最為重要,皇家都捉襟見肘成這樣了,可也決計不愿讓外人知道自己血槽已空。這就和紅樓里賈家已經(jīng)寅吃卯糧,偷偷當(dāng)老太太的東西之時,面上卻依舊勉力維持,是一個道理。

    不幾日,吏部開始對六部與外放官員考評。石詠在內(nèi)務(wù)府當(dāng)差,因此暫時不在被考評之列。再過一陣,外省督撫進(jìn)京陛見,隨著外官進(jìn)京,各種孝敬也終于送到京官手中,眾人手中一時都寬裕起來,在京里走動跑缺的人也更多了。

    恰與這個時候,京中第一次“拍賣會”的名錄與帖子于這時送了出來。

    “名錄”原本是石詠的貫用手法,只是這一次,這拍賣名錄做得比織金所和當(dāng)年自鳴鐘的名錄做得更為精致,所用的材料也更為豪奢,寶藍(lán)絨封面,燙金的大字,一本名錄,似乎由內(nèi)而外地散發(fā)著一股子金光燦燦的氣息。

    這每一份名錄上,先是三言兩語簡單描述了“拍賣”的過程,接著是所有拍賣之物的清單,每一樣?xùn)|西都標(biāo)明了器物名稱、種類、年代、尺寸等詳細(xì)信息,最后標(biāo)上底價。競買價格,必須高于這個底價。除了這清單以外,“名錄”上所有底價高于五千兩的器皿與書畫,還有都由高手匠人所繪的“古董寫真圖”或是小幅的臨摹件,附在名錄之后。

    除了名錄之外,拍賣會還特地做了限量的請?zhí)?,請?zhí)还仓挥腥俜荩c“名錄”一樣,也是一色的寶藍(lán)燙金,請?zhí)线€專門燙印上了編號。由十六阿哥出面,往京中各家王公貝勒府邸,每家送去了五份,便已經(jīng)去了一百大幾十份。除此之外,便是由薛家出面,往京中熟識的各家皇商那里遞了過去。最后還剩下一小部分帖子,則給了松竹齋一個面子,由松竹齋代為發(fā)賣,買者需要實名登記,并且要在薛家指定的票號里存有一定銀兩,才能入場。

    石詠他們待名錄流傳出去,惹起全城熱議的時候,才適時將名帖送出去。

    早先名錄在市面上流傳開,已有人專門去請教了琉璃廠古董行那些積年的掌柜,曉得這次拍賣會所出的底價大多略低于這些古董字畫的市面價格,于是不少人抱著掏便宜貨的心情,打算去這新鮮場合見識見識。待到名帖送出去,旁人才曉得,竟是限量,有條件才能入場的。

    因有這“眼前就有便宜卻撿不著”的心理擺著,不少人開始轉(zhuǎn)托門路,去各處求購請?zhí)?。各家王府所得的帖子大多走了人情,送與相熟的親友,也有分與重要門客的。薛家憑著以前的皇商人脈,送去的都是巨賈之家,尋常東西他們都看不上眼,但見不少東西起價就是五千一萬的,反而生了興趣,都將帖子捂在手里。

    最后便只剩松竹齋那里還有幾十張?zhí)?,大約作價一百兩銀子往外發(fā)賣。買者也大多是精明之人,有京堂有外官,也有想借此機會買上一兩件好東西走禮的候補官員,也不知他們是怎么炒賣的,到了這拍賣會開場之前的一天,這帖子已經(jīng)炒至近五百兩一張。饒是如此,這帖子兀自求而不得。好些人直到拍賣會開場之前,兀自在場外等著,看看有沒有人愿意高價出讓。

    石詠作為籌辦方之一,在拍賣會這日,早早就趕到了拍賣會的場地松鶴樓。這次的名錄與請?zhí)麅杉露甲叩煤茼樌?,然而石詠卻不敢有絲毫懈怠——畢竟一場成功的拍賣,前期準(zhǔn)備都只是其次,關(guān)鍵則在于現(xiàn)場會不會流拍。

    作者有話要說:  1中國古代的“撲買”與“撲賣”,參考度娘。

    第157章

    皇商薛家牽頭主理的京城首次“拍賣會”, 原本定于是日未時三刻于松鶴樓開始,然而不少人未初即至, 為的是一探究竟, 看看這一出“拍賣會”, 究竟是個什么樣的場合。

    松鶴樓本是京城知名的酒樓, 地方敞闊,足以容納近千人。自從前一日打烊之后,酒樓內(nèi)由伙計帶著工人忙了一個通宵加上一早上, 才徹底布置停當(dāng)。即便是松鶴樓的熟客至此, 也定然認(rèn)不出此處的本來面目。這里二樓原本的雅座全部被撤去,改為十一間休息室, 供到此參與“拍賣會”的買家先行休息。而三樓本是一整間通透的大廳, 現(xiàn)在則被用作“拍賣”的主會場。

    前來參加“拍賣”的買家,先在一樓登記名姓, 核對請?zhí)? 然后再由伙計引至二樓休息室休息。

    二樓休息室, 十間較大的,主要供各王公府邸與富商巨賈們使用。每一間休息室都收拾得極其典雅,不再是酒樓模樣, 每一間都布置得與尋常大戶人家的中堂相差仿佛:正中設(shè)著紫檀螭案, 案前巨畫高懸,兩邊則掛著名人手書的條幅,案上擺著臺式自鳴鐘和南邊式樣的盆景,下設(shè)二十幾把楠木交椅, 供人們閑坐休息,椅畔洋漆方幾上放置著各色官窯瓷器,茗碗瓶花俱備。

    除此之外,板壁上還掛著不少字畫,便有懂行的上前去看那題款,竟嚇了一跳,一幅幅看下來,竟俱是名家,多以元明為主,偶見宋時真跡,亦有清初大家之作——

    最要命的是,這休息室里布置的這許多字畫與器皿,據(jù)說全是賣家所有,大方地掛在此處供人欣賞,然而卻一件都不賣,足見這賣家財大氣粗,更兼品味不俗。有此叫人對今日所“拍賣”的物事,更多出幾分期待。

    待到未正,松鶴樓的人越聚越多。因覺得新鮮,除了有些親王貝勒自矜身份,只遣了門下大管事或是門客前來,只管按主子吩咐,看名錄競拍,其余不少如官員富賈之流,都是親身而至。他們見了主家精心設(shè)計的十間休息室,紛紛暗叫走運——這分明就是主家給安排了個與權(quán)貴巨賈結(jié)交認(rèn)識的好機會。

    當(dāng)即不少人心里便暗叫“值”,哪怕是花五百兩買了請?zhí)M(jìn)來的,一時也覺得今日有這樣的機會,已經(jīng)夠本了。

    少時便有能說會道的伙計與掌柜進(jìn)來,邀此間眾人做“撲賣”之戲。

    “這位客官,”伙計捧了一個簽筒過來,笑著招呼,“主家特為安排的‘撲賣’之戲,邀您一試,正好可以討個彩頭?!?/br>
    “撲賣之戲?怎么個玩法?”

    那伙計便笑答道,說:“是抽簽子。”

    他手里有簽筒,里面盛著一把大約幾十枚竹簽,竹簽一頭涂成紅橙黃藍(lán)紫五色之一?;镉嬓χ忉?,只說是二十兩銀子玩一把,必中,沒有落空的,但是所中之物分成五等,中了一等,所得之物作價一百兩,二等作價五十兩,三等作價三十兩,四等作價二十兩,五等則是臘月里送這松鶴樓的席面一副。

    伙計說話之間,便將獎品單子取了出來,竟又是一本冊子,從一等往下,一直到末等,所有彩頭的名稱俱都列了出來。

    “宣德年銅香爐一具、成窯斗彩人物筆洗一只……”那名賓客將順著念下去,心想,這主家看去實誠,宣德年間的銅香爐,或是成化年官窯的瓷筆洗,當(dāng)今的市價已是一百兩以上,其余二等三等四等,也是如此,價值與適才伙計所說的相去不遠(yuǎn)。

    那賓客便想,手氣再差,也起碼是一副席面,其余稍好些便能回本。松鶴樓的席面一席在三兩銀子上下,但是臘月里的席面格外難定,如今有這機會,倒不如試一試。

    只聽隔壁已經(jīng)有人抽中了,伙計高聲宣布:“恭喜趙大人抽中二等……”

    這邊這位登時便心動不已,心想,旁人都能有這手氣,我因何不能,當(dāng)即問:“要現(xiàn)在付銀子么?”

    伙計連忙搖頭,說:“請您將請?zhí)〕觯∪擞浺幌绿柎a便可?!?/br>
    這名賓客心想:這倒也便宜,當(dāng)下將請?zhí)〕鰜?,給那伙計看過,伙計在隨身帶的簿子上將號碼記下,然后說:“這請?zhí)埬鷰桩?dāng)了,稍候‘拍賣’之時,您若是愿意出價,就請舉一舉手中的請?zhí)托?,回頭拍中,有人回來記您的這帖子上號碼,待會后一并結(jié)算?!?/br>
    說著伙計便將竹簽的彩色一頭折向內(nèi),并將竹筒搖了搖,恭請人抽過,一看顏色,便小聲恭喜:“恭喜您,抽中四等?!甭?wù)咭汇?,未免有些懊惱,可是想想投入與產(chǎn)出,便略感安慰,心想:我好歹也并未虧,不是么?

    二層的休息室中,小的一間里,聚著十六阿哥、十三阿哥、薛蟠、石詠等幾個人。

    “茂行,聽說你將當(dāng)初那樁‘叩閽案’時候得到的字畫全拿出來了?”十三阿哥依稀聽過這個傳聞,眼下向石詠確證。

    “是,十三爺!”石詠點頭應(yīng)道,“趙老爺子饋贈,我賣是絕不敢賣的,但正好可以拿出來造個勢?!?/br>
    外頭那十間休息室板壁上所掛的,大多是早先趙老爺子贈給石詠的名家字畫。石詠并不打算發(fā)賣,但是卻舍不得這些畫作長久擱在箱子里無人得見,正好這次有機會,便干脆拿出來,掛在眾賓剛進(jìn)來時休息的地方。

    這樣做的好處,是帶給人一種“先入為主”的觀念,叫人認(rèn)為此次“拍賣”競購的書畫和其他古董,并不在這些事先展出的畫作之下。

    當(dāng)然了,石詠還挾帶私貨地掛了兩幅鄭燮的字畫在這里,就掛在當(dāng)代名家石濤的畫作之下,一幅是他前幾天剛得的竹石圖,一幅是他早年在揚州得的。石詠深知,這么多前來參加“拍賣”的人里,總有那么幾個懂行的,看見這兩幅,曉得其中的價值,自然會去打聽“鄭燮”此人。

    幾個人又等了一會兒,忽聽外面熱鬧起來,有人歡呼鼓掌,也有人無奈嘆息。

    “這是‘撲賣之戲’,”石詠見兩位皇子阿哥都扭頭看著他,便將這游戲的規(guī)則一一解說,“二十兩銀子抽一次,總歸不會讓您落空的?!?/br>
    “嘿,這撲賣之戲,”十六阿哥嘖嘖地稱贊,“你怎么想出來的,眼下鬧得爺也想出去抽一回,試試手氣?!?/br>
    石詠與薛蟠兩人對視一眼,都是一笑。

    這“撲賣”的法子,固然是薛蟠向石詠科普的,但是將其改成抽簽有獎購物,卻是石詠的主意。用來吸引人的噱頭自然是后世那種“人人有獎,絕不落空”的說辭,真正的目的則是將薛家原先準(zhǔn)備拍賣的那些“死當(dāng)”用這種有獎購物的方式都給轉(zhuǎn)賣出去。

    原本薛蟠和石詠所預(yù)想的“拍賣會”,所賣貨品價值都不算太高,然而十六阿哥突然這么橫插一杠子,他們原先的打算便落空了。薛蟠那里什么都好說,然而石詠卻還是覺得有些對不住這位又出錢又出力的“呆霸王”,所以才想了這么個折兒,將薛家當(dāng)鋪里想要變現(xiàn)的各種各樣零碎首飾古董玩器,一起都賣出去。

    石詠事先計算過所有一等獎至末等獎的價值,算了個大致比例,命人按照這個比例將竹簽涂成五種顏色。如此一來,這抽獎結(jié)果便會大致遵循概率,將“撲賣之戲”的成本控制在他們所期望的那個水平。

    現(xiàn)場到了三百名持著請?zhí)娜?,就算是每人抽上一回,這一場的流水便是六千兩。更何況有不少人抽中了松鶴樓的席面之后,想改改手氣,便會一抽再抽。他們抽簽不用掏現(xiàn)銀,便越發(fā)沒有節(jié)制,若不是主家規(guī)定了每人最多只能抽五次,只怕就會無止境地抽下去。

    十三阿哥聽了石詠的解說,也忍不住笑道:“我原本還擔(dān)心,茂行這法子不是人人都會買賬,可這樣看起來,你這第一陣就打得不錯??!”

    石詠趕緊笑,謝過十三阿哥的夸獎。其實這也有些小花招在里頭,他事先吩咐過伙計,但凡有人抽中了三等以上的貨品,就讓伙計大聲將這名號報出來。抽中四等和席面的,報的時候便會放輕聲音,顧及賓客的顏面。這樣一處理,果然有效。人都是這樣,但凡聽說了別人能中,便也覺得自己能中,再見了人人都趨之若鶩地買,便也不甘落于人后。

    二十兩銀子,平時莊戶人家能過上一年。但是在這些豪門大戶眼里,便是九牛一毛,便花上百兩也沒什么。于是乎這場拍賣會還未開始,已經(jīng)叫石詠他們攏了萬兩銀子回來。

    這“撲賣之戲”還有意外收獲,未時三刻之前,休息室這邊稍許起了些爭執(zhí),很快便有人被請了出去。同時有薛家的管事來這邊回報,說是早先發(fā)現(xiàn)偽造請?zhí)娜私K于被找到了。

    早先所有賓客進(jìn)場的時候,在松鶴樓門口登記的管事就發(fā)現(xiàn)了,出現(xiàn)了編號重復(fù)的請?zhí)?。待管事發(fā)現(xiàn)不對的時候,持著“李鬼”請?zhí)娜艘呀?jīng)混了進(jìn)去。

    早先放出去的三百張請?zhí)坑芯幪?,一一在案,稍許一查便能查到那張是給莊親王博果鐸府上送去的五張?zhí)又弧?/br>
    薛蟠當(dāng)即傳話給各位主持這“撲賣之戲”的伙計管事知道,命人只消見到這個號碼的帖子便立即將人請出來。果然,很快便找到了兩人同時持這同一個編號請?zhí)?,偏巧這兩人還認(rèn)識。

    這明擺著就是事先串通好了,得帖子的人又讓自家親朋仿制了一張?zhí)樱瑢⑷艘黄饚У剿生Q樓來,并且讓持“假帖”的人先進(jìn),持真帖的人再來的時候,管事便不好攔著不讓人進(jìn)。持假帖的人則早早進(jìn)去,混在人堆之中,一時半會兒也抓不出來。

    只是這位做假帖子竟也做得如此懶惰,上頭的編號竟照抄原版,叫人一對號碼便認(rèn)出來了。

    十六阿哥認(rèn)得這兩位,一個是莊親王博果鐸府上的大管事,一個是莊親王一系的旁支子弟,早年在京里做木材生意的。十六阿哥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回去跟你們老王爺說一聲這事兒,就說爺……知道這事兒了!”

    就因為是內(nèi)務(wù)府奉皇命辦差,才會由十六阿哥親自將各王府的帖子送上門去。若是連這點都看不透,就別頂著王爵在京里混了。就這樣,莊親王博果鐸竟然也能縱容手下,想出來這種丟人的手段,照顧旁支子弟。

    那名木材商人嚇得渾身發(fā)抖,趕緊拜過十六阿哥與十三阿哥,反復(fù)致歉,說他實在是不知那帖子是“假貨”,然而十六阿哥問他是如何得來的那張?zhí)?,他又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來。

    相反,莊親王府的大管事大約知道十六阿哥難為不了他,態(tài)度一直非常沉著,一言不發(fā),只挺著腰板兒,無論十六阿哥說什么,他都不管不應(yīng)。

    十六阿哥對莊親王府也頭疼得很,他除了回頭在皇父面前告小黑狀這一個法子之外,也的確是沒法兒將莊親王的人怎么樣。最終他只是將那名持假帖的木材商人“請出”松鶴樓,而王府管事則只能任其留下。

    待這件事處理完,已經(jīng)到來申初。一出好戲終于即將上演,十六阿哥站起身來,有請十三阿哥:“十三哥,一起上去觀禮吧!”

    他自然而然地伸手將十三阿哥的手臂一扶,直到十三阿哥起身站穩(wěn),才就此松開。十三阿哥感激地看著弟弟,十六阿哥自己卻沒注意到。

    他此刻滿心的沒有把握,心想:二百萬兩的缺口,石詠張羅的這一回,有機會能替他填補上一半么?

    第158章

    當(dāng)晚的“拍賣會”, 由薛家一位極伶俐的掌柜主持,拍賣分成兩個部分, 一部分是明標(biāo)公開競價, 出價最高者得;另一部分則是暗標(biāo), 由各競購之人寫明標(biāo)價, 封入信封,一起呈上等候開標(biāo),亦是價高者得, 但是卻不會公開中標(biāo)價格, 只會宣布最終買主。

    眾人一上三樓,便見到大廳最前面放置著十余只花梨木方幾, 每只方幾上都放了一件文玩古董, 外頭罩了個玻璃罩子。

    如今大戶人家已經(jīng)開始漸漸都安上了玻璃窗,人們對于平板玻璃已經(jīng)不覺得有什么稀罕, 可是做成這樣四面透明的玻璃柜, 還是頭一次見。

    放置在這些方幾之上的古董大多是在名錄里附了圖樣的, 人們此刻圍上來看,與其說是看實物的,倒不如說是來看著玻璃柜的。但是待人們一入席, 便立即有伙計上來, 將這些東西全部撤走。旁人都知道,這些就是等一會兒暗標(biāo)拍賣的標(biāo)的。

    接下來是明標(biāo)公開競價,薛家那名掌柜口齒清晰,當(dāng)下又將這規(guī)則說了一遍, 由底價起,往上加一定金額喊價,喊價的時候只需舉自家?guī)淼恼執(zhí)纯?。最高價喊出,主持問過三遍,落錘便算成交了。

    掌柜說過一遍,見無人再有疑問,當(dāng)即宣布開始。一開始競買的幾件古董與書畫,都是用來暖場用的。底價的設(shè)置都比市價低了三成。

    頭一件是一只宣德年間的蘇麻尼青大瓶,就是后世常說的“青花”盤。宣德瓷有個說法叫做“諸料悉精,青花最貴”,再加上這只蘇麻尼青大瓶釉色純正濃艷,器型美觀,是宣窯精品。底價銀一百五十兩,著實非常便宜。

    掌柜當(dāng)即開始叫價,旁人則大多還不知這流程具體如何運作,大多觀望一回,因此場中只有寥寥數(shù)人舉“帖”應(yīng)價。

    掌柜從一百五十兩開始叫價,漸漸叫到二百二十兩,場中便僅有賈璉一人依舊舉著手中的請?zhí)?。那掌柜早先得過石詠的吩咐,知道頭幾輪喊價一定要果斷,當(dāng)即將錘一敲,大聲道:“恭喜這位爺!二百二十兩,您……得了!”

    他這話說完,立即改小聲感嘆了一句:“二百二入手一只蘇麻尼青瓶,這實在是撿了大便宜了?!?/br>
    此時場中一片寂靜,眾人將掌柜的話聽在耳中,片刻后全場幾乎是“轟”的一聲,人人開始議論,這么竟能如此便宜的?

    賈璉則笑盈盈地起身,拱手向前面作了作揖,算是謝過掌柜恭賀。他臉上的得意提醒了旁人,若是再遲疑,便只有教旁人將便宜搶了去的份兒。也因為這個,第一輪之后,不少人已經(jīng)從原本的袖手觀望,轉(zhuǎn)為躍躍欲試。也有好些人當(dāng)場打開了名錄,翻找自己感興趣的那幾件器物。很明顯,他們是有所準(zhǔn)備,奔著東西來的。

    接下來是一只直徑尺半的定窯冬青瓷大盤,這樣大的物事,從宋代保存至今,已是不易,底價就已有二百五十兩,最后是叫到六百五十兩成交的。

    兩輪一過,人人都熟悉了這個明標(biāo)競價的過程。競爭也立即開始加劇,掌柜喊價之后,往往會加價加上十幾輪,才會有人競得所拍之物。

    賈璉手快,除了那件蘇麻尼青瓶之外,還花八百六十兩得了一件元代的剔紅漆器,撿了兩個大便宜。之后他便發(fā)現(xiàn)漸漸趕不上旁人叫價了。

    大約是被此起彼伏的加價聲所刺激,不少人漸漸感出血行加速,手中的帖子舉得越發(fā)頻繁。與此同時,也出現(xiàn)了一些“別苗頭”的情形,就是兩人互相加價,互不相讓,你追我趕,直到一方敗落,另一方便如打了一場勝仗似的,趾高氣昂地將自己的請?zhí)幪枅笾镉媯冎馈?/br>
    錢……好像開始顯得不值錢了。在這拍賣場的氣氛之中,古董字畫的價值好像因為旁人的存在而節(jié)節(jié)攀升。有些時候人們不知買這些究竟是因為自己覺得值這個價兒還是因為旁人覺得它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