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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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喻問大伯富達禮詢問哥哥的情形,富達禮只說石詠有一樁棘手的公務,要忙個兩三天才有結果,勸石喻稍安勿躁。石喻點點頭,道:“大哥說過,會試那日早上定會來送我的。大哥這兩天忙碌,想必后兒個會騰出辰光,考前能見我一面。” 富達禮登時強笑著點頭,心里打鼓,想,若是石詠等到會試那日早上還是不能順利脫身,回頭這饑荒可有得打的。 然而石喻還是覺出些不對。在會試之前一天,石喻的三弟石唯隨母前來探視伯府老太太富察氏,婦人們言語里提起石喻在府里溫書備考,石唯聽著欣喜,覷了個空子,就溜進院子去見石喻。 石唯比石喻小上幾歲,但一心仰慕兄長,見了石喻,歡喜得像什么似的。但他不想耽誤石喻休息備考,只問了幾句就不敢再多說,只預祝石喻高中,金榜題名。石喻對這個三弟無甚惡感,當下便走動幾步,將石唯從院中送出來。 豈料孟氏不見石唯,已經開始發(fā)急,伯府下人已經都被她指使起來四處尋找。待到石喻送石唯出來,孟氏一見兒子與石喻在一處,連忙將石唯拉了過來,嗔道:“干什么去了?” 石唯:“與二哥說話去了呀!” 孟氏從鼻子里面哼了一聲,道:“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的人家,有什么話好說……快隨娘回去!” 石唯:“娘,您在說什么,二哥是我親哥,什么叫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的人家?” 石唯還是個不通世情的少年,將這話嚷嚷開,忠勇伯府的女眷,自富察氏老太太以下,全都變了臉色。 而孟氏卻是不屑顧及旁人的心思與臉面。她甚是專斷,伸手一擰石唯的手腕,不再廢話,拉著他就往外走。然而石喻格外敏感,聽了這句話,心里生出疑竇,回憶起早先石詠一樁樁、一件件的安排,忍不住去尋大伯富達禮,問這一位:“大伯,哥哥明日早上真的回來送我去會試試場嗎?他……他不會是有什么事吧!” 富達禮還能怎么著,為了讓石喻能再好好歇過這一晚,他只能再次違心地安撫:“你大哥說話一向守信,說會來的就一定會來的。對了,石喻,明日進考場的衣物與考籃這邊都幫你準備好了,你隨大伯來看一趟,看看還有什么缺的?!?/br> 富達禮成功地繞開話題,將石喻帶去看他需要的備考物事。 第二天,石喻依舊天不亮便起,準備往京城貢院那里趕過去。忠勇伯富達禮也一樣早早起了,來到伯府堂前,準備為石喻送考。 “大伯……”石喻望著富達禮,欲言又止。 富達禮知道他是想問石詠,偏生石詠的事尚未有結果,他一字都不能說,說了著實怕嚇到石喻。“時辰已然不早,你大哥許是直接去貢院外頭等著你了呢?”這位忠勇伯已經實在沒招了,幾乎是連哄帶騙,要將石喻哄去貢院。 “大伯,您對侄兒說實話,大哥是遇到了什么事?這么些天,他人在哪里,身子可好,可有什么棘手難題是不好解決的?” 石喻一連串問話,真情流露。連富達禮都不得不動容,可是他實在沒法兒安慰,只在心里暗念:詠哥兒,你那里究竟如何了? 正在這時,外頭門房來報,說莊親王親自到了,車駕就停在外頭,要帶石喻一段,直接去貢院。富達禮大喜,趕緊道:“你瞅瞅,你大哥日常幫著莊親王辦差的,他必然知道你大哥的情形?!?/br> 外頭十六阿哥便隨著一名打著燈籠的伯府長隨一道走進來,一面走一面伸著懶腰,道:“真是折騰死爺了!這么早就要起來?!?/br> 他瞅瞅石喻:“來,你大哥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讓爺不能遲到,要趕了來送你去貢院。要不是你大哥在替爺辦差,爺才不肯應下這一趟差事呢!” 石喻心頭登時一松:“我大哥在幫親王殿下辦差?” 十六阿哥點頭道:“可不是么?沒日沒夜地忙了好幾天了,爺實在過意不去了,才肯代他跑這一趟的。小石喻,你大哥待你的這份心,爺都看不下去了,還不快隨爺來?嗯,人在這兒了,考籃呢?文書都帶齊了沒有?哎喲,富達禮大人,石詠還讓爺給您捎句話,說是這些日子多虧您照看。這之后您就放心吧,爺?shù)冗@一陣子忙完了,就放石詠回來!” 富達禮聽十六阿哥那意思,便知道石詠應當是有驚無險了。 他登時沖十六阿哥長長一揖,算是感謝十六阿哥捎來的這個口信,讓他倍感心安。 十六阿哥也不客氣,隨便一揮手,帶著石喻就走,并且攜了石喻坐在自己親王規(guī)制的車駕上,一直送到貢院門口。 哪里來的考生能有這樣的待遇?十六阿哥與石喻一到貢院,監(jiān)臨與同考官全都迎了上來,都以為十六阿哥是奉了欽命來貢院巡視的,誰能想得到這位就是來送個考生。 石喻臨去之前,鄭重向十六阿哥道謝。十六阿哥從脖子后頭的領口抽出一柄扇子,倒轉扇柄,在石喻肩頭敲了敲,老實不客氣地說:“不用謝!” 石喻便準備去貢院的龍門那里排隊等候入場,豈料十六阿哥叫住了他,對他說:“爺知道你大哥一直對你期望甚高,爺也知他有句話想與你說,不曉得他以前有沒有機會說出口?!?/br> 石喻恭恭敬敬地道:“請王爺指點?!?/br> 十六阿哥盯著他,仿佛看待自己的兄弟,緩緩地道:“你大哥從來都努力想要陪伴你將這人生之路走下去。然而這世間總有些時候,你會一個人走,因為是你自己的路,你自己的人生!” 他倒轉扇柄,向那貢院龍門內指了指道:“比如在那里面,旁人便幫不了你,需要你靠自己走下去!” 石喻好像明白了十六阿哥的意思,很認真地拱手,誠摯地道:“謝王爺指點?!?/br> 十六阿哥溫煦地道:“沒什么,我也就是一時有感而發(fā)罷了??烊グ?,莫要耽誤了時辰。”石喻再次道謝,揮手向十六阿哥道別,自去貢院跟前排隊,自報家門,核對身份,并通過檢查,確認無半分挾帶,準備步入貢院。 就在此刻,石喻回頭,望向來路。他總覺得兄長此刻應該就在什么地方默默地看著他。這時候天剛蒙蒙亮,石喻目力所及,沒見到石詠,倒是莊親王那親王規(guī)制的車駕正泊在遠處,還未離開。 石喻深深吸了一口氣,覺得兄長關切的目光其實一直在他心里,這為他平添了無數(shù)勇氣。石喻便提著考籃,大步流星往龍門中走去。 第384章 會試頭一場考史論, 第二場考策論,第三場考經義。每場考三天, 期間考生的吃喝拉撒睡, 一應活動, 都在那數(shù)尺見方的號舍內進行。 待到號舍外炮響, 石喻坐在號舍內,接過試卷,匆匆一掃, 只見卷上五道題, 分別是關于朋黨、海禁、平戎、農商、財稅的。第一道題便是論朋黨,題目要求論的乃是君子之朋與小人之朋的區(qū)別。 近兩年石喻拜了朱軾為師, 再也不是昔日那個只知刷題做八股的小考生了。再者他身邊不乏身居高位之人, 對朝中之事非常了解,因此知道新帝登基之后, 屢次提出反對朋黨, 并鮮明提出“朋黨最為惡習”, 欲“將唐宋元明積染之習盡行洗滌”。這些,都是師父朱軾與師兄年熙曾經與石喻討論過的。 而他的大哥石詠,從未在石喻面前提過“朋黨”這兩個字, 但是他在朝中辦差為政, 卻也是以實際行動表現(xiàn)出離“朋黨”二字遠遠的——當差這么多年,與石詠要好的就只有那幾個朋友,且這些朋友除了上司之外,都與石詠在政務上沒有交集, 私下里更是沒有暗中利益往來。石詠對石喻的影響,更是令石喻堅定了他的立論。 石喻腦子里一面飛快地思索,一面將墨研好,提筆,想要在紙上寫下立論。然而下筆之前再讀一遍考題,石喻竟一時犯了難。“君子之朋”與“小人之朋”,出自宋歐陽修的《朋黨論》,其實是歐陽修在受政敵攻訐時為“朋黨”辯護,所寫的一篇翻案文章。 歐陽修的觀點是朋黨有“君子之朋”與“小人之朋”的分別,君子因為志同道合而結黨,小人則因為利益一致而結黨,因此小人之朋乃是“偽朋”,君子之朋乃是“真朋”。因此,“為人君者,但當退小人之偽朋,用君子之真朋”,等于承認朋黨并美化朋黨,并且將“進賢退不肖”的責任推到了人君頭上。 但因為歐陽修這篇《朋黨論》太過著名,且書中所論的“君子之朋”與“小人之朋”數(shù)百年來太過深入人心。一時石喻竟然懷疑起來,這一篇關于“朋黨”的史論,是不是根本是出題的主考與皇上意見相左,所以才以歐陽修的觀點為出發(fā)點要求應試者立論。 石喻凝神沉思斟酌,時間過去不少,他紙上兀自一片空白,一字未動。有監(jiān)臨從他面前經過,往石喻這里溜了幾眼,扁扁嘴便又過去了。而坐在石喻對面一間號舍的考生已經奮筆疾書,刷刷地寫了幾頁紙的答卷。 石喻穩(wěn)穩(wěn)心神,干脆先將這第一道史論放一放,從其他題目開始做。這五道題里,石喻最有把握的是“海禁”題與“財稅”題。海禁題要求辯析明代海禁的利弊得失,這是他日常在家中聽大哥提起的話題;而財稅題要求探討唐代稅改,由“租庸調”改為“兩稅制”的利弊得失,唐代的那次稅制改革石喻也時常聽老師朱軾提起,知道這與朝廷如今正在推行的“攤丁入畝”密切相關。 石喻當即低頭,奮筆疾書,很快將這兩道題的立論先行敲定,然后開始組織論點與論據(jù),令這文章的骨架一點點豐滿起來。 待到他將這兩篇文章的架構完全敲定,已經是深夜,石喻見考場下發(fā)的蠟燭已經點去了一半,連忙熄了燭火。石喻將整個身體蜷縮在號舍中,準備歪一歪,睡上一會兒。畢竟這一場考試要持續(xù)三天,考程還未過半,他需要保持充沛的精力,才能撐到三天考試結束。 可是越是想睡,石喻越是睡不著,腦海里飛快地轉著,卻是那道“朋黨”題。不知為何,他想起了自家,想起了父親石宏武,想起了年羹堯與孟逢時,想起了他們曾經那樣不擇手段地拉攏旁人,結為黨羽,并且不擇手段地打擊政敵,排擠異己,到最后聚攏在這些人身邊的,便只有趨炎附勢的阿諛之輩、或是有著共同利益的同謀者……石喻突然一翻身坐起來,也不點蠟,就這么在幽暗中坐著,腦海中隱隱約約有個觀點越來越鮮明—— 歐陽修的“君子朋黨論”,當真給天下帶來好處了嗎? 朋黨之興,固然始于歐陽修這樣的君子,可是到底不勝于小人。多少小人借“君子”之名黨同伐異,危害社稷生民,不滅不休。縱觀北宋一代,朋黨興盛于熙寧、元豐,并于元祐、紹圣年出現(xiàn)大范圍的黨爭,最終導致徽、欽之禍。這為“朋黨”罩上一層遮羞布的“君子之朋”論,是否難辭其咎? 想到這里,石喻再也躺不住了,索性坐起來,摸到火刀火石,‘嗒嗒’地點亮了蠟燭,再度研了些墨,開始奮筆疾書。 早在石喻打火點蠟燭的時候,監(jiān)臨與主考就已經被驚動了。深夜里的貢院,四下里安靜,偶爾能聽見有人咳嗽、翻身。而石喻這一間號舍里,卻點起燈火,在暗夜里遠看去如一攏幽光,并伴著筆尖落在紙面上極輕微的沙沙聲,登時將監(jiān)臨們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 有幾人躡手躡腳地走過去,來到石喻所在的號舍跟前,然而石喻卻渾然不覺,筆下飛快,想要將腦海里不斷涌現(xiàn)的觀點趕緊記下來。直到他將所有的論點與論據(jù)都想好,當即著手,準備將他的立論寫下來。只見石喻凝神沉思一陣,突然提筆,在紙上寫下:“圣人云,君子不黨。”這一行。 就在此刻,石喻突然聽見難抑激動的輕輕咳嗽聲。他猛地一抬頭,見到此前進龍門時見過的會試主考,正睜圓了眼盯著鋪在石喻面前的手稿。兩人視線一對上,主考難免有些尷尬,掉臉就走,慌亂之下,順帶踩到了監(jiān)臨的腳。監(jiān)臨吃痛,想叫又沒好意思叫出聲,回頭瞪了石喻一眼,跟著主考匆匆走掉了。 石喻:…… 盡管有此一場小小的風波,石喻還是拿定了主意要做這個立論。他花了整整三日將所有的文章做完,等到一一謄清并檢查一遍錯字與避諱之處,確認無誤之后,才交了卷,準備出考場。 到這一刻,石喻才想起,在過去的整整三日之間,他幾乎沒什么機會惦記大哥石詠??墒堑搅艘鰣龅臅r候,石喻才想起,不曉得大哥忙完了他的差事沒有,有沒有功夫來接他—— 若是石詠能來相見,石喻非常想告訴兄長,好些路他已經能一個人走了,好些困難他也有能力獨自面對,可是他還是希望能與大哥一道分享,完成一件事時候那小小的一點點成就與喜悅。 石喻踏出貢院的龍門,茫然地望著候在貢院外烏泱泱的人群。他悶在號舍里三天,早已習慣號舍內幽暗的光線。此刻貢院外陽光燦爛,石喻瞇著眼,尋找大哥石詠的身影。 “在這里,在這里!” 人群中忽然想起一個熟悉的聲音,石喻循聲望去,見是李壽,忍不住心里又是一沉,心想大哥畢竟還是沒功夫來看他。 可仔細一看,卻見李壽是在向另外一個方向招呼。石喻循著他的方向看去,只見石詠穿著常服緊趕慢趕地奔過來,徑直來到貢院跟前,來到石喻面前,伸手拍拍石喻的肩膀,爽朗笑道:“喻哥兒,等急了沒?大哥總算是趕上了!” 石喻覺得此刻的陽光太刺眼,令他低下頭揉了揉眼。石詠卻在他面前背對他蹲下,道:“來,喻哥兒,大哥背你一程?!?/br> 石喻卻已經不是昔年那個從考場中出來,會虛弱到沒法兒走路,需要大哥背負的少年了。可是他依舊依戀石詠那個寬闊而堅強的脊背,再加上在貢院中耗了三日兩夜,的確耗盡了他絕大部分精力,此刻便沒與石詠客氣,伸胳膊勾住了石詠的脖子,石詠將弟弟穩(wěn)穩(wěn)地背起來,李壽在他們兄弟兩人面前分開人群,徑直往石家停在遠處的車駕那里過去。 石喻由石詠背著,來到石家車駕那里。石詠將石喻背上車,一揮手抹去額頭上的汗,道:“可見真是大人了,再過兩年,大哥就真背不動了?!?/br> 石喻趕緊從石詠背上爬下來,道:“大哥受累了!” 石詠笑道:“這有什么?你在考場上悶這么三天,你才真的受累了。怎么樣,還記得大哥以前跟你說的么,考試后要注意什么?” 石喻登時笑了起來,點頭道:“不要對答案!” 其實到了會試,不再考簡單的八股,已經沒有什么對答案的必要了,個人有個人的立論。但是石喻剛才從貢院出來,一路上還是聽人談論,尤其是那道“朋黨”題,人人都在討論如何辨析這“君子之朋”與“小人之朋”。 石喻心想,他好像還真的另辟蹊徑,走了一條旁人都不走的路啊。 但是石詠一向教導過石喻,考完一場就不要再回想,應當盡可能地放松心神,準備下一場。這時候石喻說起“不要對答案”這五字真言,登時將史論這一場都拋在腦后。 他舒舒服服地坐在大車里,轉臉看向石詠,只見石詠與幾日之前見過的無甚分別,只是下巴上胡茬濃重,似是好幾天沒能好好梳洗了。石喻便問:“大哥,你之前的差事,是不是總算忙完了?” 石詠笑著點頭:“是忙完了,不過,不瞞你說,大哥可不是去忙了一件差事,大哥其實也才通過了一場考試!” 石喻睜大眼:“考試?……大哥難道前幾日一直都在準備?” 石詠繼續(xù)笑道:“何止前幾日,為了這場考試,大哥在幾年前就已經開始準備了。” 在趕來貢院之前,石詠剛剛隨京中百官一起,將年羹堯年大將軍父子送出京。 在年羹堯出京返回西北之前,石詠已經在上書房讀到了雍正給年羹堯的一份諭旨,乃是張廷玉所擬,雍正看后,稍改了幾字,命給年羹堯發(fā)下去。石詠的“行走”職責未變,因此也看到了這份諭旨,見其中寫道:“凡人臣圖功易,成功難;成功易,守功難;守功易,終功難。若倚功造過,必致反恩為仇,此從來人情常有者。1” 石詠便知雍正對年羹堯的態(tài)度已經轉變,已經由一味“君臣知遇”,漸漸轉為曉諭告誡,警告年羹堯要慎重自持,不要挾功自恃,否則會“終功難”,難以作為一名功臣而終其一生。 只是雍正目前尚且只是告誡,在外人看來,年羹堯依舊位極人臣,享受著世人難以想象的榮耀。 石詠知道,他石家的這一出“私匿前朝珍物”的案件,恐怕也是雍正轉變態(tài)度的原因之一。為了這一刻,他隱忍許久,一再退讓,顯得毫無還手之力,為的就是要麻痹對方,讓對方誤以為自己當真如那“石呆子”一樣,只曉得一味護著家傳珍寶。 只有讓年羹堯親自將給石家安上的這個罪名向皇帝和盤托出,才能讓雍正看清年羹堯的本性,是多么驕橫跋扈,不知收斂。而且石詠是不怕雍正知道這扇子的事——因為早在他發(fā)現(xiàn)扇上的秘密之時,就已經將這個秘密通過十三阿哥,告知雍正與當時還在的康熙皇帝了。 石家的二十柄舊扇子,據(jù)說指向嚴嵩父子一部分財富,這部分財富在嚴嵩被徐階斗倒之后便被隱匿,不見天日。但石詠以為,這部分財富怕是嚴嵩父子搜刮的民脂民膏,既然取之于民便應用之于民,不是他一家一戶應當擁有并獨占的。若是能將這部分寶藏取出,用于民生、河工、海堤、筑路、賑濟,或是簡簡單單能夠蠲免一部分百姓的錢糧賦稅,也都是用在刀刃上。 當然石詠深心里也明白,他這么做,同時也是給自己這個“身懷異寶”的“三歲小兒”再多套上一個保護的光環(huán)而已。年羹堯與賈雨村絲毫不知上位者早已知道了扇子的真相,只一味要仗勢強奪,與石詠這個扇子所有者的“高風亮節(jié)”相比,自是大大落了下乘。 作者有話要說: 1引自《清史稿·年羹堯傳》 第385章 康熙五十九年, 石詠悄悄向湯金揚拜師,向這位“湯裱褙”師傅學習扇面的裝裱和修復技術。 石詠一向擅長硬彩, 不擅長“軟彩”或是“軟片”, 但是他家祖?zhèn)鬟@二十柄舊扇子的修復與裝裱, 不能假手于人, 必須石詠自己親力親為。因此石詠便私下里拜了湯金揚做師父,從書畫裝裱中最基礎的學起,鼓起勇氣, 進入這個自己向來不擅長的領域。 在那段時間里, 石家人只道是石詠突然對書畫大感興趣,經常請湯金揚上門, 推介坊間能搜羅到的優(yōu)質書畫, 甚至有石詠看中的湯金揚就在石家現(xiàn)場裝裱,可誰知道他那是在傳授技藝呢? 石詠的長處在于, 動手能力強, 悟性好, 況且他雖然沒有吃過豬rou,好歹看過豬跑,以前在研究院的時候, 他多少看過其他科室的同仁修復古代書畫, 再加上他本人是個書法愛好者,對于各種紙張絹綾的質地多有了解,所以旁人上手需要花很多功夫,石詠上手就會快些。而湯金揚也難免感嘆, 說是石大人“一通百通”,三下五除二,就將他那一點兒微末的裝裱技藝都學了去了。 石詠花了幾個月的時間,從湯金揚處“出師”,出師的標準便是將一把湯金揚搜藏很多年的古扇扇面從扇骨上取下來,修復表面的破損與殘缺之后,再安回到扇骨上去,安回去之后還要保持一模一樣,不破壞古扇原本的風韻。 石詠完成這樣一把古扇的修復,得了湯金揚的首肯,便有了百分百的自信,接著便慢慢一柄一柄地修復他家祖?zhèn)鞯亩雅f扇子。 對于折扇扇面的裝裱與修復,是書畫裝裱中難度較高的一種。主要原因在于折扇扇紙的質地非常厚實,往往是由多層薄宣粘合而成的,并且扇面上有折痕,裝裱本就夠難的,要拆下來修復更是難上加難。 而石詠想要做的,絕不止是將扇面簡單地從扇骨上拆下來。他想保存那些完美的扇面,除此之外,需要將扇骨上那些細如蚊蚋的小字全部臨摹之后,再將扇面裝回去,使扇子恢復原貌。 但是等他拆下一面扇面之后,發(fā)現(xiàn)這些扇面真跡表面毀損已經過于嚴重,沒法兒再安回去,為日后保存計,最好還是將修復的扇面裝裱成冊,既可供欣賞,又不致進一步毀損。 于是石詠最終制定的修復方案是,將扇面取下,單獨裝裱,同時再將扇骨上的小字全部臨摹抄錄,之后將另外臨摹的“仿品”扇面安在扇骨上——終得兩全其美。只是這種做法太過耗費辰光,石詠足足花了兩年時間,在雍正登基之后,才將所有的扇子修繕完畢,并將扇骨上的文字全部抄錄下來,一氣兒都交給了十三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