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嫻會下意識把她當(dāng)成同類，卻是傾注了愛情的同類。

    第84章

    奚嫻和女人在一起，并未做什么特別的事，大體只是被她抱在懷里，然后小聲撒嬌，嗅嗅嫡姐身上溫和的檀木香，像只被遺棄的毛茸茸小動物，終于回到了主人的懷里。

    嫡姐大約是有些無奈，始終面無表情被奚嫻粘著，剛開始態(tài)度還算和善。

    “jiejie，我都好久沒有見您啦，您是不是不喜歡我了，才把我丟在一邊，害得我成天被臭男人作弄?！?/br>
    嫡姐溫柔：“不是?！?/br>
    “哼，你說話一套一套的，壞人?！?/br>
    嫡姐：“…………”

    奚嫻引著女人的手摸摸肚子，撒嬌道：“這里，又懷上了臭男人的孩子，你說怎么辦嘛！”

    她的身子軟乎乎一團，粘著人時便像易碎的玩偶，嫡姐始終不敢對她用勁，于是只能讓奚嫻像條水蛇一般纏著，絲毫不饜足的問這問那。

    女人耐心對她道：“身為女人，就是要生孩子，你成天抱怨這抱怨那的，長到這么大還沒接受自己是個女人？”

    奚嫻木然看著她，心里自覺嫡姐為那些臭男人說話的氣勢，實在叫人討厭。

    身為一個女人，她始終討厭這樣的論調(diào)。

    而且陸宗珩從來不會兇她！從來不會反問她這種話！

    原來這人是這樣的，平日里心里竟然是這么想的。

    奚嫻甜甜笑起來：“就喜歡這樣的jiejie了，兇巴巴的，對meimei從來不假辭色。”

    奚嫻湊近她，原本黯淡無神又漠然的眼里多了幾分神氣，捏著嫡姐精巧的下頜道：“你以前教訓(xùn)我的時候，心里也是這樣想的呀？”

    她還記得自己小時候，因為把五姐的兔子殺了燉掉，而被嫡姐懲罰跪在院子里抄經(jīng)書。

    只是那時候嫡姐甚么都沒說，也并沒有告訴她到底為什么受罰，不過她們二人心里都很明白罷了。

    那時正處夏季，嫡姐高高坐在樹枝上，素白的長裙飄散下來，烏黑濃密的秀發(fā)愈加動人，冰白的面容卻清冷的不像樣。

    奚嫻一邊哭泣一邊抄寫，夕陽的余暉照在地上，也染紅了她的宣紙，她睜大眼睛，幾乎要看不清自己寫的字兒了。

    她哽咽道：“jiejie，我知道錯了，不管怎樣我認錯就是了，您不要罰我了好不好？嫻嫻眼睛好痛，一睜著就要流淚，膝蓋也破了，手肘也裂開來了……”

    她說著可憐巴巴仰頭，一張臟兮兮的小臉上嵌著一對漆黑嬌潤的眼珠，就像是某種溫馴的鳥兒。

    嫡姐仰頭喝了一口酒，冷漠道：“繼續(xù)?！?/br>
    奚嫻輕輕喚道：“jiejie……”

    嫡姐嗯一聲，慢條斯理道：“你現(xiàn)在知道錯了？誠心致歉，絕不改正，冥頑不靈?！?/br>
    “莫說你不是我的meimei，我不是你的jiejie，若我真是你親jiejie，你早就被我關(guān)進牢里，一輩子都別想出來，懂么？”

    奚嫻抿了抿唇，眼里嬌滴滴的淚水都快掉下來了。

    可女人還是冷漠不為所動，修長的手指摩挲著酒壺，散漫道：“繼續(xù)啊……既然，奚六姑娘這么可憐的話，不如多抄十倍好了？”

    奚嫻咬了咬唇，又慢慢低下頭去，跪在地上不說話了。

    夜里的風(fēng)很涼，奚嫻的肩膀十分單薄，只是她抄寫的姿勢仍是筆直而纖細，就像是一碰精致修剪過的蘭草，貴重而具有傲氣，盡管十分脆弱，也不會放棄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

    女人坐在樹上無法看清她的面容，但她想奚嫻那時的眼睛，一定是極端冷漠的，透著對自己所受傷害的無動于衷。

    其實白衣女人并沒有義務(wù)糾正奚嫻的任何，她只需要遵守這里的秩序，直到利益交換的結(jié)束，那就夠了。

    有必要的話，奚嫻不聽她的話也無所謂，她根本就沒什么好怕的。只是這個小姑娘似乎沉浸在姐妹游戲里，絲毫無法自拔，甚至愿意這樣誠心誠意的聽從女人的命令。

    這令她覺得費解，百無聊賴的時候見到她那一雙閃閃發(fā)亮的眼睛，便下意識的想要寬恕和縱容。

    ……

    奚嫻眨了眨眼，對女人微笑道：“你罰我的時候，是不是一直看著我，然后心里喜歡我？”

    女人面無表情把她的臉推開，淡淡道：“沒有?！?/br>
    奚嫻湊近她，吧唧一口親了女人冰冷的面龐，小心翼翼竊笑道：“我就知道，你一直都喜歡我，對不對？對不對嘛！”

    女人清冷的嗓音響起：“我不會喜歡一個小女孩。”

    奚嫻甜滋滋拍拍手：“對啊，我一點都不蠢，我可厲害啦。你要是不喜歡我，我夜里怎么能爬得上你的床呢？是不是？”

    女人淡色的眼珠動了動，唇線微勾，低沉道：“啊，那時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想來做什么而已?！?/br>
    這是實話。

    她和奚氏一族是契約關(guān)系，不過彼此都并沒有抱著單純的意味，其中用心險惡可想而知。

    只是最初的約定是，結(jié)束后互相不得干擾，更不得相互殘殺。

    明里是這樣沒錯，誰都不會愿意在烈日灼灼下被毀掉面子。

    所以，她只是非常單純的，想要看看奚家的小公主想要做什么。

    奚嫻都不曾偷偷來找她，甚至是光明正大的從正門進去的，然后進了她的主臥，一下就拽掉了自己身上的衣裳，在陰冷潮濕的雷雨天了，小姑娘還未全然成熟的身子，卻妄圖想要做些甚么。

    他近乎帶著陰郁的怒氣，捏斷了她的手臂。

    這樣的不悅是對她，也是對她背后的族人，更是對自己的。

    奚嫻還這樣小，他的皇妹們在這樣的年紀，還是天真爛漫的時候，盡管是在皇宮里，也最大限度的并沒有變得陰暗扭曲，更加對成人之事一無所知。

    可是奚嫻卻惡毒陰暗得叫人難以想象。

    男人都喜歡精致漂亮的女人，陸宗珩也并不例外。

    母后為他選擇侍妾的時候，更喜歡選擇長相清秀，卻身材豐滿好生養(yǎng)的，但直到見到奚嫻，年輕的太子才明白，自己更喜歡她這樣的。

    長著一張清純天真的臉，睫毛濃密的覆著圓潤的眼睛，說起話來軟乎乎咬著音節(jié)，仰起頭的時候眼里盛著星光。

    還是沒長開的樣子，無論做些甚么，都像是小孩穿著長輩的衣裳，那樣搖搖晃晃，又可憐可愛。

    但做出的事卻無比惡毒。

    奚嫻可不管這么多，又像個不懂事的孩子一樣，扯著嫡姐的手道：“我不管！你要說就是因為喜歡我才縱容我爬上你的床！不然我就生氣了，我生氣的話寶寶也生氣了，寶寶生氣我們都不要你了，我們都不要你你就孤獨終老……”

    女人頓了頓，無奈冷淡道：“嗯，就是因為喜歡你，才縱容你?！?/br>
    奚嫻托腮笑起來，又指了指自己的手臂，嚷嚷道：“這里，您當(dāng)時單手就折斷了，我真的好痛啊，你怎么舍得這樣對我！”

    女人被她纏得沒辦法，并且難得有些后悔自己的選擇。

    他就不該變成這樣討她的歡欣的。

    但沒辦法，嫻嫻就是那種很煩的小孩子，偏偏可愛的時候又叫人心軟得要命。

    這可能是她此生唯一的溫柔了，真正說起來，從前堆未來伴侶所限定的條條框框都被她打破了。

    奚嫻還在嘟囔，女人卻拍拍她的腦袋，沉默了半晌道：“嗯，不舍得這么對你?！?/br>
    他那時恰逢年少，還是第一次折斷如此纖細柔弱的手臂，手臂的主人甚至仰起頭，鍥而不舍的想要繼續(xù)吻他。

    奚嫻靠在她懷里，每次遇見嫡姐，她總是最最快樂的。比遇見皇帝或是王琮更快樂。

    發(fā)自內(nèi)心的想要微笑，無比的依賴女人的每一個決定，就算是被鞭笞也甘之如飴。

    奚嫻仰起頭，親吻了女人的唇角，兩人唇瓣相碰，只是保持著這樣靜謐的姿勢。

    嫡姐的細長手指輕輕往下碰到奚嫻的訶子，卻只是停留了半瞬，很快親了親奚嫻的面頰，平淡教育道：“那就不要恃寵而驕，嗯？”

    第85章

    奚嫻感到自己隱秘的地方被觸碰了，女人的手不緊不慢的碰到放過東西的地方，這使她感到那里被擠壓了一下，因為利刃的關(guān)系，將要被劃出一道血痕。

    但女人又把手移開，在奚嫻的眉眼上輕輕吻了一下。

    奚嫻與她十指相扣，小聲祈求道：“我想要見我姨娘了，jiejie，我真的好想她?！?/br>
    女人頓了頓，才回答道：“嗯。”

    奚嫻隱約露出了一個微笑，偏過頭靠在她的肩膀上，恍惚間閉上眼。

    女人的手撫過她的眉眼，慢慢嘆息了一聲。

    由于懷孕的緣故，奚嫻的精神并不多好，很快就在她懷里睡著了。

    奚嫻一直睡到隔日傍晚，才將將醒轉(zhuǎn)，她聽見身邊的秋楓告訴她：“早晨的時候，太后娘娘曾來瞧過您，不過聽聞您尚在就寢，便不曾打攪?！?/br>
    奚嫻坐在鏡前點頭，輕撫著面容道：“嗯。”

    她思索了一下，太后娘娘想要做什么，卻始終沒有思索出個所以然來。所以果然還是不要去見她了，如果見到賀氏的話，她是會忍不住想要殺了她的。

    她還記得前世自己在御花園散步，迎面走來的賀氏半張臉沐浴在金紅的光暈下，腳下的步伐輕快兒鮮活，纖纖玉手里捻著一朵牡丹花，偏頭對著她淺笑。賀氏當(dāng)上了太后反倒更加有韻味，就連胸脯也是如此。

    而賀氏的外甥女崇妃也站在她身旁，懷里抱著一個皇子，一手又牽著一個錦衣的小公主。

    奚嫻穿著單薄的衣裙，因為品級不高的原因，又跪下向兩位娘娘行禮。

    其實她大可不必如此。

    但處于本能的倔強，奚嫻覺得自己就該如此，如果陸宗珩喜歡看她下跪，那也無所謂了，有時糟踐自己的自尊，就像是變相的在他身上劃刀子。

    賀太后只是對她含笑一下，柔和細語道：“沒想到能在這兒遇見你……”

    而崇妃與她并不熟悉，其實大多數(shù)時間都沒有見過。

    奚嫻抬起頭看著她，面色蒼白而脆弱，沒有什么表情的垂下眼睫。

    奚嫻垂著眼眸，輕輕嗯了一聲，常年呆在宮殿里頭面對同一個人，這使得她失去了許多說話的技巧，也不知如何安放自己的雙手。

    奚嫻想要轉(zhuǎn)身離去，卻被賀氏叫住了身形。

    她那時候只是滿心惶惶然，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快點回去就好了，她真的很害怕呆在外頭，遇見一些她不認得的女人。

    崇妃手上牽著的小公主咯咯笑起來，指著奚嫻倉皇的背影道：“母妃，這個宮人好呆哦，咱們不要理她……”

    崇妃輕笑起來，捏小公主的面頰道：“傻孩子?！?/br>
    小公主又咯咯笑起來，粘著崇妃要吃桂花糕，崇妃點點她的鼻尖：“小饞貓，懷你的時候想是甜食用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