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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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落里的司靈一臉慘不忍睹,默默捂住了眼。 葉知昀連忙給李琛拍了拍背,又從旁邊拿過茶壺,倒了一杯,“世子,你沒事吧?” 嚴(yán)恒也起身,“先喝茶壓壓味?!?/br> 李琛喝了完一杯茶才緩過來,對面嚴(yán)恒道:“看來世子也不勝杯杓,這一點葉公子倒是出人意料,酒量著實令嚴(yán)某佩服。” 李琛微微挑起眉,看向葉知昀,“是嗎?” 葉知昀心想嚴(yán)恒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世子顯然又稀奇又不信,可當(dāng)著嚴(yán)恒的面,只能硬著頭皮應(yīng)了聲:“嚴(yán)兄謬贊?!?/br> 嚴(yán)恒道:“我從不說虛言,我也經(jīng)常與營中弟兄們共飲,自以為酒量尚可,可在今日跟葉公子一比甘拜下風(fēng)?!?/br> 還說。葉知昀在心里抹汗,身邊李琛單手支撐著頭,看著他的目光中帶著困惑和探究。 好吧,葉知昀看嚴(yán)恒還有繼續(xù)說的意思,下定了決心,你不仁休怪我不義了。 他抬起酒杯,對嚴(yán)恒言笑晏晏,“嚴(yán)兄,在下敬你一杯?!?/br> 嚴(yán)恒立刻安靜了。 李琛低下頭,修長的手指撓了撓旁邊的如花,如花展開翅膀飛到對面,落在嚴(yán)恒的案幾底下,吸引走了他的注意力。 葉知昀也隨之看向如花,誰知這時候,李琛做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動作,他探身過來,聞了一下杯子里的酒,又轉(zhuǎn)向葉知昀,兩人的面容湊得極近,男人嗅了一下少年的唇邊的味道。 那一刻,葉知昀能清晰地看見對方濃密的眼睫,眼底倒映出的一縷光,鼻梁上細(xì)微的汗毛,彼此的距離將觸未觸。 接著,李琛坐回原地,撐著下巴,勾起唇角,盯著他意味深長的笑。 同時嚴(yán)恒的視線從如花身上收回,正好看到李琛回身,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兩人。 葉知昀簡直背脊差點被冷汗浸透,手腳發(fā)僵,明白世子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酒水有問題,正緊張,聽見對方說:“時辰的確不早了,知昀,早些回去休息吧?!?/br> “那我先走一步?!比~知昀大松口氣,低著頭,拱手轉(zhuǎn)向嚴(yán)恒,“嚴(yán)兄,告辭?!?/br> “這么快就……”嚴(yán)恒對著他欲言又止,但少年已經(jīng)快步走下樓梯。 李琛也沒管嚴(yán)恒,傳小二過來,把酒水撤下去,換上飯菜,吩咐完起身走到窗邊,向下望去,長巷燈火三三兩兩,葉知昀和司靈并肩走在夜色里。 他拋了拋手里的空酒杯,嘴角帶笑,顯然心情很好。 石板路上還有些潮濕,走了一段路,葉知昀感受到迎風(fēng)吹來的夜風(fēng),滿心思緒被吹散開,只剩下一片靜謐。 身邊司靈道:“今天實在太險,好歹計劃是做成了?!?/br> 他原來千怕萬怕會被世子撞破,但事到如今已經(jīng)索性看淡了,“你應(yīng)該把明日的計劃說給世子聽聽,畢竟明日若是出了差錯,可是大禍臨頭。” 葉知昀安靜不語,司靈又道:“你想想,自從上回祈福大典那出后,世子先是殺了‘閻刀’,又打傷了潘志晰好幾個手下,引得他現(xiàn)在行事萬分謹(jǐn)慎,連青樓楚館都不去了,就在潘府和他那山莊兩個地方走動,我實在是擔(dān)心這次的計劃?!?/br> 葉知昀道:“我們都和祭酒商量好了,不會有問題的,上回潘策朗那事也沒有見你這么擔(dān)心過?!?/br> 司靈嘆道:“那是我們出其不意,這次他們一定有所防備,再說了,潘策朗如何能跟潘志晰比?” “這次也一樣,他們防不勝防。”葉知昀注視著蜿蜒的長巷。 司靈扭過頭,看著身邊的少年,對方說這句話的時候神態(tài)沉靜,他卻隱隱能從他身上,看到日后引發(fā)的狂風(fēng)暴雨,不由更加擔(dān)心,不是害怕計劃失敗,而是害怕重重后果他是否能承擔(dān)得住。 葉知昀似乎察覺到了他的視線,手臂搭上的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兩個人又走了幾步,葉知昀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問:“司靈,你會不會做人.皮面具?” 司靈疑惑道:“要那東西做什么?” “明日你就知道了?!?/br> 司靈無奈道:“好吧,我的確會一點,但以我的手藝來說只能維持一天,一天過去用的藥水就會失去效果,面具也會脫落。你若是要的話,我今晚準(zhǔn)備材料。” 葉知昀跟他約定好明日一早見,兩個人才回到家里。 天色完全漆黑一片,葉知昀躺在床上卻一點睡意也沒有,他睜著眼睛看著上方,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腕上的袖弩。 第31章 一夜過去, 清晨城北大街帶著薄薄的霧氣,一隊金吾衛(wèi)在集市巡邏,鐵甲聲發(fā)出摩擦聲淹沒在兩道商販的叫喊中, 有些門前擺滿貨物的店鋪, 有些是用帷帳隨便搭成的攤子,許多婦女和老漢提著竹籃采買來來往往, 其中胡人面孔也不算少見。 葉知昀不放心,又摸了一下脖頸上面具的邊緣。 “別擔(dān)心了, 司靈不是保證沒人能看出來嗎?!鄙蚯鍣枰娏巳コ端? “說起來, 你這是按誰是臉做成的面具?” 葉知昀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兩個人藏身在高高的墻檐上,一邊是人流穿行的大街, 一邊是間染坊,朝里面望去,院里的晾架上曬著各種顏色的布緞,放著幾排大染缸, 二十多個伙計正在忙前忙后,他們并不像尋常仆役,身形孔武有力, 動作帶著常年習(xí)武的利落,對于四下的動靜也留了神。 因此司靈蒙著臉,躡手躡腳地出現(xiàn)在晾架后時,他們第一時間便察覺到了, 端著木盆的伙計喝道:“什么人?!” 司靈一聽聲音不退反進(jìn),借著一道道布料的遮掩,飛快地跑到染缸前,把堆積的布料撥開,里面竟然放著被分拆成一塊塊的鐵器。 他的動作顯然令幾個伙計大驚失色,紛紛丟下手頭的活,急忙沖過來抓他。 “他看見了別放過他!” “別跑!” 司靈不跑才怪,他隨手抓了還沒開刃的劍鋒,再一拉晾架的繩索,頓時數(shù)排布緞轟然倒塌,噼里啪啦砸在伙計們的身上,少年幾下踩上堆積在一角的瓦片,借力一下子翻過墻頭。 身后幾個伙計才從地上爬起來,又惱又怒,“快追!” “他拿了咱們的東西,別放跑了他!” “去通報大人!” 一行人匆匆涌出院落,對方墻頭上的兩人為司靈捏了把汗。 連番的動靜引出了屋里的人,先前刺殺皇上的胡女快步走出門,綠眸驚愕地掃了一眼院里的情形,又回到屋里,飛快寫了張紙條,從籠子里抓出鴿子。 這時,她的身后傳來一道聲音:“別動?!?/br> 冰冷的匕首抵在她的脖頸上,胡女頓時動作僵住,綠眸緊縮,冷汗順著額角流下來。 葉知昀持著匕首的手很穩(wěn),按照程嘉垣提供的線索,找到了藏身在染坊的胡女,以及連程嘉垣也不知道的秘密,經(jīng)過了幾日的探查,發(fā)現(xiàn)這里還是潘志晰私造武器的藏地,借著染坊運送,用來豢養(yǎng)他那批手下。 倘若這里被官府發(fā)現(xiàn),順著線索查下去,將會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幾人便計劃先讓司靈把伙計引開,先抓到胡女。 沈清欒走過來幾步,拿過了胡女的紙條,對他道:“她想跟潘志晰報信轉(zhuǎn)移器械。” 胡女目視前方,淡淡道:“還應(yīng)該提醒大人,小心族中有人背叛?!?/br> 這是胡女第一次出聲,沈清欒驚訝道:“原來你會說漢話?” 胡女道:“是何人告訴你們我在染坊的?” “別和她說話?!比~知昀將匕首抵緊了,“跟我走?!?/br> 胡女紋絲不動,葉知昀聽見身后傳來衣料摩擦的聲音,猝然回頭,一柄鋒利無比的利刃從后面呼嘯而來。 沈清欒也看見了,來不及錯愕,猛地?fù)溥^去將劍鋒撞開! 原本被引來的伙計,竟然又回來了一個,他身手不凡,一擊不成又極其兇悍地殺上前,沈清欒只是一個世家公子,剛要繼續(xù)阻止又被對方狠狠打到一邊,摔倒在地,“快走!” 趁著這眨眼的時間,葉知昀扯起胡女,利用她擋在身前,快步向外退去。 果然伙計沖了過來,但是他已經(jīng)失去了殺人的時機,他是潘志晰派來保護胡女的護衛(wèi),面對葉知昀手里的匕首,顯然投鼠忌器。 再想扭過頭去抓沈清欒,屋里卻沒了對方的影子,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伙計對葉知昀喝道:“闖進(jìn)這里你知不知道你得罪的是誰?放開她,還能饒你一條命!” 葉知昀不理會他,毫不含糊地踹開了木門,外面全是熙熙攘攘的行人、熱鬧的攤鋪,他挾持著胡女向前走,驚起無數(shù)呼聲。 那伙計持著劍追出來,更是讓眾人呼啦啦地散開,驚恐萬狀的聲音嘈雜響起:“怎么回事?” 沈清欒躲在人群里大聲喊道:“殺人了!” 這一下原本熱鬧的市集一片兵荒馬亂,“殺人了!快去通知官府!” “金吾衛(wèi)就在不遠(yuǎn)巡邏!” 胡女聽見聲音不顧性命,掙扎起來,葉知昀費盡渾身的力氣才按住她,五指碰撞到她袖里似乎有什么硬塊,將匕首轉(zhuǎn)了一個方向,朝寬大的袖口割去,頓時一塊青銅令牌滾出來。 胡女連忙要搶回來,葉知昀先一步拿到手里,緊接著身后的伙計也追了上來,持著鋒利的長劍劈下! 葉知昀險險地后退一步,這一劍隔開了他和胡女的距離。 伙計來不及殺他,帶著胡女急促竄上屋檐,前方傳來金吾衛(wèi)大批靠近的腳步聲。 沈清欒拉著葉知昀,“行了,我們大功告成,剩下的事情交給金吾衛(wèi)和祭酒的人了!” 兩人退進(jìn)巷子里,藏身在隱秘處。 按照計劃,這會兒司靈也該在回來的路上了,他負(fù)責(zé)引出伙計,城北大街每一處出口都被已經(jīng)被祭酒派出的人手堵住,容不得這些潘志晰飼養(yǎng)的江湖人士逃走,就等金吾衛(wèi)來個甕中捉鱉。 片刻之后,沈清欒果然看見,金吾衛(wèi)被甲執(zhí)銳押著幾個伙計和胡女訓(xùn)練有素地經(jīng)過街道,司靈沿著小道回來,氣喘吁吁地彎下腰,沈清欒道:“你沒受傷吧?” 司靈道:“當(dāng)然沒有,那些人拼死放出信鴿,估計潘志晰那幫草莽會來攔住金吾衛(wèi),這件事太傅應(yīng)該也得到消息了,也不知他會有什么行動。” “潘志遙身居高位,這種時候不會露面,就看金吾衛(wèi)拿不拿得下染坊里的罪證了!” 司靈平定下氣息,忽然皺起眉,“知昀呢?” “他不就是這嗎?”沈清欒莫名其妙,然而回過頭一看頓時傻眼,也不知何時,葉知昀竟然不見了,“他他他他剛才還在的……” 司靈臉色大變,想起天沒亮的時候,葉知昀來茶館,不僅找他做了一張面具,還帶走了一瓶麻沸散。 葉知昀臨時畫了一張人像,讓他照著做,司靈覺得那人像有些眼熟,到了此刻才想起來那是何人,上回在玉衡樓撞見的潘家管事。 ——他想做什么? 司靈驚疑不定原地踱步,沈清欒擔(dān)憂道:“他不會去染坊那邊了吧?可那里都被金吾衛(wèi)圍住了!怎么辦?咱們要不要去救他?” 司靈按住他的肩膀,“別慌,這件事一不留神就會殃及滿門,你在這里看著,我去找世子!” 北衙禁軍營駐守在皇宮北面,李琛正在跟一眾裨將們圍在桌前,對著地圖商量換防一事,外面進(jìn)來一個士卒,拱手道:“校尉,有個送茶的小廝要找您?!?/br> 李琛轉(zhuǎn)了轉(zhuǎn)手里的狼毫,“叫他進(jìn)來?!?/br> 司靈還是第一次進(jìn)入森嚴(yán)的軍營,眾多將士鐵甲林立,往那一立便帶著無形的壓力,更別說這里黑壓壓的站了一排。 他滿腦袋冷汗,壓低了聲音湊到李琛旁邊,將方才發(fā)生的事和他們的計劃說了一遍。 李琛也沒質(zhì)問他為什么不早說,出事了才來找他,男人臉上的神色沒有絲毫變化,他拉開了桌子底下的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