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醬油店的時候能夠聞到一陣一陣的醬香味從店里面飄散出來，可以看到一個個老壇子擺在柜面上，里面都是店家做的各種各樣的醬瓜，尤其是里面的醬包瓜、醬花生之類的，下酒下粥都是秦深的最愛。

    “現(xiàn)在天熱看不見，等天氣涼了店里面還會賣醬rou，有熟rou也有生的要回去加工的，熟rou買回家改刀切片就是一道不錯的涼菜，rou上掛著凝固的醬rou凍，吃到嘴巴里，rou凍融化成汁，聞著一般、看起來不怎么樣的醬rou一下子就活了?！?/br>
    “你真應該嘗嘗?！?/br>
    “我會的?！?/br>
    “嗯?！膘话驳那厣畋徽沦购５膹娜莸ǜ腥荆樗檫哆兜啬盍私窒锷系囊磺?，心也跟著平靜了下來，笑容明媚地側頭看章俟海，不經(jīng)意間注意到章俟海身邊有個高大魁梧的路人走過，那人右臉上有一道猙獰的疤。

    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漏掉了一拍，秦深猛然轉身去找，視線在所有人臉上逡巡。

    不是，都不是，沒有一個人臉上帶著傷疤。

    “地方到了?！闭沦购Ｕ径ǎ粗t(yī)館的牌匾說。

    秦深從愣然中反應過來，順著章俟?？吹姆较蚩吹搅酸t(yī)館的牌匾，很普通的名字，仁義堂。

    他們已經(jīng)來到了醫(yī)館門口。

    機械地邁著步子往前走，后背上的衣服貼在身上，黏黏膩膩，那一瞬間，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大概是看錯了，那人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呢。

    仁義堂里頭，孟大夫和洪燁都在，現(xiàn)在學校放假，身為鎮(zhèn)小、初學校校長的洪燁沒有什么事情就整天泡在醫(yī)館里面，兒子龍龍放養(yǎng)的，現(xiàn)在也不知道帶著丟丟跑到哪兒去玩了。

    丟丟跟著龍龍東跑西顛，rou眼可見的黑了一度，不是之前碰不得、摔不得的精致瓷娃娃，孩子開朗活潑了許多，見到生人也沒有那么靦腆了。

    “等你們一會兒的了，東西都已經(jīng)準備好，直接動手拿出來就行?！焙闊顡沃掳?，打著哈欠懶洋洋地說道。

    秦深緊張地捏手指，身體控制不住地打擺子，“那、那個，不、不做什么準備工作嗎？”

    章俟海伸手握住秦深的兩只手，手掌心干燥溫暖。

    洪燁瞥了他們交握在一起的手，就他們會秀恩愛啊，他也會?？恐衩媾驳搅嗣洗蠓蛏磉叄У袅怂稚系拿P，剛要成型的一個字瞬間拉出長長的一條黑痕。洪燁“嘿嘿”一笑，手指相扣，握住孟大夫的手，“要不是顧忌著腦子完好，不讓人變成白癡，我家孟大夫隨時隨地都可以把腦袋里面的腫瘤弄出來，壓根不需要那么多準備工作。”

    孟大夫寵溺地看著將大半個身子的重量都放到自己身上的洪燁，補充說道：“我看過你拍的片子，腫瘤長的位置不是很好，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影響到神經(jīng)，還有可能大出血，這段時間我研究了幾個方案，今天探查一番就可以確定如何cao作，不需要花費多少功夫?！?/br>
    秦深咋舌，青龍神君果然不是凡人，探查一邊不需要繼續(xù)斟酌就立刻手術的。

    章俟海表示明白，“有勞孟大夫了?！?/br>
    “無妨?！泵洗蠓虻稽c頭，他喜歡凡人稀奇古怪的病癥，很有趣。

    一行人移步后堂，青龍神君家的格局和木器店的差不多，要說哪里不一樣，就是醫(yī)館更加雅致一些，木器店就是農家粗獷型的，卻都有著居家的溫馨舒適。

    醫(yī)館庭院內的地種著草藥，還有一棵不算是很高大的杜仲樹，空地上還架起了簾子，上面曬著炮制好的草藥。

    有一輛玩具挖掘機隨意地扔在里頭，在大太陽底下“翻著車”。

    經(jīng)過的時候，洪燁自然地隨手把挖掘機拿到手上，擺弄著上面的挖斗，說：“秦深你手藝好，中午你做飯唄?！?/br>
    秦深愣了一下答應，“好?！?/br>
    “手術很快的，個把小時吧?！?/br>
    “這絕對是世界上最快的開顱手術。”

    洪燁不贊同，“是不開顱的腦部手術，青龍神君是會用凡夫俗子那一套的人嘛，太沒有創(chuàng)意了。”

    “……果然很符合神君的高逼格?！?/br>
    “那是。”他們家神君那是有真本事的。

    手術室就是孟彰神君的工作室，里面有三面直達屋頂?shù)牧⒐?，是中藥房里能夠看到的那種有很多小抽屜的柜子。房間內，右邊擺著沙發(fā)，左邊擺著長案，整個房間光線明亮通透，窗戶底下有一個青花瓷的大缸，缸里面養(yǎng)著幾尾拖著紅色長尾的金魚，金魚在水中慢慢游動，帶出來的動靜在水面形成淺淺的漣漪。

    空氣中是濃郁的苦香，中藥的味道。

    孟彰讓章俟海坐到沙發(fā)上，自己走到書案旁拿了一份檔案夾翻開，那是他給章俟海做的病歷記錄。

    洪燁扯了一把秦深，“咱出去唄，待在這里也沒有用，還影響他們。”

    章俟海安撫地笑著，讓秦深不用這么緊張，“很快就好的，你出去等吧?！?/br>
    有一個詞叫做關心則亂，向來處事能夠鎮(zhèn)定自若的秦深也無法坦然平靜。

    他極力讓自己的表情平靜不傳染緊張的情緒，兩只手絞在一塊兒還在繼續(xù)用力，手指被捏出了紅印尤不自知，“我在外面等你，加油?！?/br>
    “好，加油?！?/br>
    秦深吸了一口主動轉身退了出去，到外面才將這口氣緩緩吐出，“高考的時候都沒有這么緊張過?！?/br>
    “你這是動心了唄，你們兩認識多久啊，感情就這么深?！备鰜淼暮闊顜狭碎T，追上秦深問。

    秦深歪頭細算，“滿打滿算，我認識他沒有三個月吧。感情不在于長短，跟他相處我像是認識了他很久。”

    兩個人到客廳坐下，注意著隔壁動靜的同時聊著天。

    聊著聊著，秦深就想到了之前視頻時正主沒有聽到的那段話，“我之前不是問你龍龍是誰生的嘛。”

    “對啊，我說是我。”

    “你是上古遺族人嗎？”秦深期待地看著他。

    洪燁搖頭，“普通人?！彼f起了過往，“我以前就是白蕩山上一個村子里面的普通獵戶，山中大雨爆發(fā)山洪，我救了全村老少，山上待不下去了就移居山上。那時正是兵荒馬亂之年，民不聊生，反正我光棍一條，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就力所能及地幫幫其他人嘍。孟彰喜歡隱居，擔任起了清河的河神，我們認識了，就一起做好事，哈哈，那段時間雖然艱難，卻也挺好玩的。”

    “好事做多了就有回報，天道降下神光，我瀕臨死亡時直接成了地仙。這樣也挺好，死了之后沒有強烈的執(zhí)念很快身為人的意識就會淡漠，自然而然地飄到黃泉路那兒去等待輪回，我可不敢保證我有那個和孟彰在一起的執(zhí)念?！?/br>
    秦深默默地在心里面，我也是，章俟海死了化成鬼，說不定也沒有那個執(zhí)念，所以還是活著好。

    “龍龍是你當了山神之后生的？”

    洪燁嫌棄，“龍性yin知道不，干不同的老婆生不同的兒子，我覺得干塊石頭說不定也能夠生出個蛋來。”

    “……好勁爆?！?/br>
    “老子肚子就是這么被cao大的?！?/br>
    “……”

    “干啥生啥?！?/br>
    “……”

    “唉，粗人一個粗人一個，當獵戶的時候我就會寫自己名字，還是后來日子安定了，跟著孟彰把書本撿起來的，慚愧慚愧?！?/br>
    “真性情，爽直，挺好的。”

    “哈哈，我也是這么覺得的?！焙闊畲笮α藥茁暎X得和秦深倒是挺聊得來，“我都不怎么會做飯，唯一會的就是大亂燉，我家那小子可嫌棄我了，總是在我面前說你做飯有多好吃多好吃。真想扔掉他。”

    “丟丟那天回來說，你做的燉菜挺好吃的?！?/br>
    “真的嗎？”洪燁不敢置信，被兒子嫌棄多了，他已經(jīng)產生了自我懷疑，開始認為自己做的飯菜真的不怎么樣了。

    “真的呀，丟丟說各種菜在里面東西很入味，又有菜香又有rou香?！?/br>
    “我們換吧?！焙闊钭プ∏厣畹氖郑抗庹鎿吹乜粗?，“我家臭小子給你，你家的寶貝給我，這么好的寶寶怎么不是從我肚子里面出來的！”

    秦深哭笑不得，“這個真換不了?！?/br>
    “別說還真是，就我家那個臭小子，換掉還真是舍不得?？蓱z天下父母心，誰家父母不是真心愛自己的孩子，你mama還拿了很多收藏了很久的好藥來，章俟海平時吃的藥都不是凡品，很多都是你mama提供的?！?/br>
    秦深愣住了，mama最反對他和章俟海在一起，恨不得章俟海早早死了算了，竟然會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做了這么多。

    第35章 那天晚上，是我啊

    在秦深的焦急等待中, 手術結束了，青龍神君讓他進去。

    手在褲子上不自在地擦掉汗水, 秦深站起來, 保持一個姿勢坐得時間太長, 猛然站起差點兒摔倒。

    “你也太緊張了。”洪燁上去攙扶了秦深一把，不然章俟海沒啥事兒, 秦深就在他家摔出個大馬趴來。

    秦深揉著過電一般酸麻的腿，苦笑, “我也不想啊，但就是緊張。孟大夫身為青龍神君，哪里有啥他治不好的，我就是瞎緊張?！?/br>
    “這個你可就說錯了, 孟彰研究醫(yī)術也就是這一百多年才養(yǎng)成的習慣, 之前他是在研究茶道的，對醫(yī)術只能夠說感興趣。”洪燁安慰他，讓秦深放松放松, “你也知道的嘛，四方神君壽命悠長，時間多了就沒有了意義, 就找一些自己喜歡的事情去發(fā)展發(fā)展愛好，我家這位以前研究過中醫(yī), 與許多大家促膝長談、研究探討，像是扁鵲、華……”

    “哥，你就說青龍神君研究西醫(yī)多久了？”秦深緊張的程度本來中等偏上, 被說的現(xiàn)在更緊張了，程度直線上升。

    “西醫(yī)傳入華夏多久他就研究了多久吧。不過啊，我要特意說明一下，不是只有西醫(yī)會開刀的，中醫(yī)很久以前就有這方面的研究和實踐?！?/br>
    秦深放心了一些。

    洪燁繼續(xù)補充，“但是吧，孟彰他以前只是興趣，現(xiàn)在才是深入研究，畢竟現(xiàn)在科技發(fā)達了，有了很多輔助機械幫助醫(yī)生了解人類的人體構造，他的興趣就又上來了。鎮(zhèn)子上那套親子鑒定的設備知道吧，我們買的，還有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我敢說咱鎮(zhèn)醫(yī)院設備是整個東州市最全的，就是沒有配套的醫(yī)生?！?/br>
    秦深無語，“謝了啊哥，謝謝你把這么重要的事情告訴我?！?/br>
    “你怎么感動得哭了?！?/br>
    “嗚嗚，喜極而泣。”

    兩個人說說話，秦深所有的緊張都消失不見，重新收拾好心情走了進去，章俟海在沙發(fā)上睡著，孟彰大夫拿著個盤子站在窗口下。

    盤子里面盛放著透明的液體，液體里泡著個深紅色rou團的一樣的東西，秦深看了一眼就飛速移開了視線，那個玩意兒長得并不可怕，卻無端端的令人作惡。

    “邪晦之氣纏繞，有趣有趣?！泵险媚弥鴤€鑷子在rou團上戳來戳去。

    秦深：“……”

    秦深按捺不住激動，快步走到章俟海身邊，他雙目閉著，安靜地平躺在沙發(fā)上，雙手交疊放在小腹前，神態(tài)安適平靜。

    要是胸前放一朵白色的……

    呸呸呸！

    秦深趕緊把心里面的亂七八糟的想法拋掉，人明明好好的，他瞎想個什么勁兒啊。

    “孟大夫，章俟?，F(xiàn)在怎么樣了？”

    “挺好的，腦袋中的病灶我已經(jīng)把它拿走了，身體也用靈氣梳理過一遍，只要以后慢慢調養(yǎng)就好?！泵险蒙窬驯P子放到書案上，有一點他是要和秦深說清楚的，“我之前就說過，治得了病、救不了命，他的壽元有限，除非找到修改生死簿的辦法，否則到了時間還是會死。”

    這個準備，秦深有，“還有多久？”

    “半年吧，他的病最多也再拖個半年時間?！?/br>
    秦深的心緊了緊，口中說著輕松的話，當安慰自己吧，“還好，還有半年的時間可以尋找機緣?！?/br>
    “對啊，給你、給他的時間還是很充分?！?/br>
    “我們會好好利用，不會放過機緣?！?/br>
    孟彰笑了，意味深長，“說不定很快就來。”

    秦深弄不懂他在打什么啞謎，也許高人都是喜歡這么說話，云遮霧繞一般，待要追問，洪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