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柳芽兒,等我賺了銀子,就給你補,給你買更好的。行嗎?” “好啊。那我就等著了?!?/br> 之后林睿又買了些糕點和茶葉,看著覺得東西的數(shù)量還算湊合的時候,林睿終于深吸了口氣,對楊柳說,“柳芽兒,咱們,去你家吧?!?/br> “什么你家我家的,那是我的家,自然也是你的家,是回家沒錯,回的是咱們的家?!?/br> “嗯?!?/br> 白府之中,自楊柳走了之后,白夫人的淚就幾乎沒停過,直到……余mama他們回轉(zhuǎn)。 管家跌跌撞撞地前來回稟的時候,白夫人簡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所聽到的,“什么?余mama她們回來了?那宛清呢?也回來了嗎?”白夫人趕緊抹了抹臉上的淚水,讓身邊的丫鬟趕緊去打水給她凈面。 “這個……倒是沒看到大小姐。” “沒看到?怎么會沒看到呢?快,去讓她們都進來!”聽到楊柳又不見的時候,白夫人覺得自己的腿有些軟。 楊柳和林睿的事,不止霍家鏢局的人一頭霧水,余mama這里也是一筆糊涂賬,完全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余mama把她知道的都和白夫人說了之后,白夫人愣了好一會兒,再問余mama,她就已經(jīng)是一問三不知了。 “你們既然都沒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怎么不陪在宛清身邊呢?就讓她和……一塊兒走了?他要帶宛清去哪兒,你們問了嗎?” “聽說是要給您和老爺,還有幾位少爺,買些東西?!?/br> “買東西?買什么東西???咱們府里看著像是缺東西的嗎?”白夫人這話一出,余mama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只垂下了腦袋,一副誠心聽訓(xùn)的模樣。 最開始的時候,白夫人還能稍稍保持鎮(zhèn)定,隨著時間慢慢過去,白夫人就不由得不多想了,“他們究竟去哪兒了?宛清真的是自愿跟著他走的嗎?不是被脅迫了?你剛才說,他們是什么鏢局的?霍家鏢局?我怎么好像沒聽說京城還有這家鏢局呢?可靠嗎?該不是騙人的吧?” 這些問題,余mama一個也回答不上來,對于鏢局這些,她更是了解得極少。 在白夫人忍無可忍,準(zhǔn)備把府里的人都派出去尋人的時候,楊柳和林睿終于姍姍來遲。 管家是知道白夫人的急切的,所以小跑著進屋稟告。至于楊柳和林睿,走得并不快,楊柳倒是沒什么,自有了身孕之后,她幾乎都是這個慢吞吞的速度,林睿緊張得很,從他不時的同手同腳就能看出來。 “別緊張,我娘很好的。而且你看見她,一定會覺得特別眼熟。她就像是……二十年之后的我?!?/br> 聽楊柳這么一說,林睿在腦子里頭想象了一下二十年后的妻子會是如何模樣,倒真的輕松了不少,語氣也不免輕快起來,“白姑娘,一會兒進去,您可千萬要護著小生?!?/br> “你是我夫君,我定然是要護著你的。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br> “宛清!”林睿還來不及再說什么,耳邊已經(jīng)響起了這么一聲,得知女兒回來,白夫人沒法只在原地等著,這就急著趕出來見她了。 見到白夫人,林睿握著楊柳的手緊了緊,楊柳回頭看了他一眼,也握了握他的手。 待白夫人到了跟前,楊柳先喊了聲,“娘?!绷诸_B忙也跟著喊了聲,“岳母!”因為緊張,林睿的這聲‘岳母’喊得特別洪亮,把楊柳和白夫人都嚇了一跳。楊柳還好,白夫人被嚇得更厲害一些。因為她確實是有女婿的,不然女兒肚子里頭的孩子哪里來,但她女婿不是早就已經(jīng)…… 白夫人沒有應(yīng)下林睿的這一聲,只是先看向女兒,確認(rèn)她是否安好,見她臉色紅潤,精神也不錯,頓時就放下了一半的心,這另一半……白夫人慢慢地將目光移到了林睿臉上。 平心而論,這孩子長得很好,樣貌周正,眼神清澈,身姿挺拔……只除了,有些瘦。 白夫人看了眼女兒的肚子,又看了看兩人自始至終交握著的手,淡淡地說了句,“別站這兒站著了,有話進屋說吧?!?/br> 白夫人在前頭走著,林睿忍著忍著,終究沒有忍住,低聲問楊柳,“你覺得你娘,喜歡我,還是不喜歡我?” “應(yīng)該不討厭吧,不然早就讓你滾了。” 林睿:“……” 不多時,林睿和楊柳跟著白夫人到了大廳。白夫人徑直坐下了,林睿又挺了挺脊背。 “宛清懷著身孕,就別站著了,坐吧。” 楊柳應(yīng)了一聲,拉了拉林睿,示意他也跟著坐下,林睿搖了搖頭,捏了捏她的手之后,就松開了。楊柳看他口型,點了點頭,坐了下來。 “你是……” 林睿還沒開口,楊柳已經(jīng)先說了話,“娘,他是林睿,是女兒的夫婿,您和爹的女婿,女兒腹中孩子的爹?!边@是頭一回,白夫人聽女兒用這么輕快的嗓音說話,這才是她這個年紀(jì)該有的聲音。她原來的聲音之中,都不免帶著一絲不符合年紀(jì)的沉穩(wěn)和死氣,聽著讓人只覺得難受。 “林睿?你不是說他已經(jīng)……” “那應(yīng)該都是陰錯陽差的誤會。這其中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女兒雖然暫時不知道,但是由衷地感激上蒼,讓他現(xiàn)在好好兒地站在女兒跟前。娘,您別為難他,您為難他,就是為難女兒。失而復(fù)得是什么樣的心情,娘您應(yīng)該明白的,對嗎?” 雖然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女兒這般搶白,讓白夫人的面子多少有些掛不住,但……誰讓宛清是她失而復(fù)得的女兒呢?當(dāng)年她犯的錯,就注定了,她在宛清跟前沒法有當(dāng)娘的底氣。 “娘沒想為難他,就是問問。你這突然把他給帶回家來,娘又不知道他是誰,總得問問清楚吧?!?/br> “柳芽兒,我沒事的,你讓岳母問吧,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br> 楊柳點了點頭。 白夫人看了楊柳一眼,雖然她也是‘以夫為天’的婦人,但看著女兒這么聽‘女婿’的話,心里多少還是有些不舒服的,這便是父母心,自己如何活不那么重要,但總是希望兒女過得好,過得舒心暢快的。 “你……今年多大了?”憋了半天,白夫人只憋出了這么一句話來。 “娘,林睿比我大一歲多,快十九了?!?/br> 林睿點了點頭。 “你是做什么的?家中還有什么親人?” 這個,楊柳就答不上了,就算答上,也不全。 林睿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實話實說,若楊柳的親生爹娘只是普通人家,那么他或許不會提祖父他們的事,但白府……不是普通人家,他身后就算有霍家,依舊有些配不上楊柳,若他一個親人皆無,那岳母只怕是會嫌棄他的吧? “我祖母、爹和娘,都不在了,祖父健在,祖母去世之后,他續(xù)了弦,我二叔比我爹小三歲,他有兩個兒子……” “霍家鏢局?你難道叫霍林睿?” “我隨我祖母姓,當(dāng)年我祖父是贅婿,霍家鏢局的前身是林家鏢局?!?/br> 林睿這幾句話,白夫人已經(jīng)明白了這其中大約都發(fā)生了什么事。心軟了之后,看著林睿就順眼了不少。 “那你這回……是如何脫身的?” 當(dāng)初那些個細(xì)作的首級被運回京城的時候,白夫人雖未去看,但是聽說了的。知道女兒的夫婿也在其中之時,她真是嚇壞了。 這也是楊柳想要知道的,于是她的精神更加集中了些,和白夫人一道,等著林睿的答案。 “是我祖父花了銀子,買了別人的命,替了我。”因為面對的是楊柳的生母,他愿意信她不會害他,所以說了實話。如果是旁人,他可能就是另一種說辭了,比如他是自己趁著機會跑出來的,至于那個補上缺的人,無非是獄差怕?lián)?zé)任,找了個死囚代了他。 聽著林睿前頭的那些話,白夫人覺得他祖父是一個唯利是圖、不守信諾的小人,但這會兒,又覺得他終歸是個常人,虎毒不食子,能在危難的時候救下林睿,他也算是個合格的祖父了。 楊柳和白夫人的想法又不相同,她慶幸的同時,也后怕,若是沒有林睿的祖父,那他們現(xiàn)在,恐怕真的是,陰陽兩隔了。 第71章 心疼 這么一想, 楊柳看著林睿的目光不自覺更繾綣了些, 差一點點, 她就要失去他了。 覺察到了楊柳的目光, 林?;剡^了頭,很快, 兩人的目光便糾纏起來。白夫人雖也年輕過, 但當(dāng)年她和楊柳她爹都是守禮之人, 著實沒有這般旁若無人的時候。白夫人替兩人發(fā)臊了一會兒,剛才已經(jīng)不知道問什么的她, 卻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情來。 “宛清說,你和她算是青梅竹馬,可宛清當(dāng)年是在晉城長大, 你剛才說你們鏢局是在什么地方來著?” “青遠(yuǎn)城。” “這兩個地方,距離很近?” 不論是在婆家還是娘家,白夫人除了日常的一些必要的交際之外,大多數(shù)時間都是囿于后宅的, 出閣之前學(xué)的是琴棋書畫、持家之道,出嫁之后,便是為白府開枝散葉, 照顧夫君生活, cao持府中的諸多瑣事了, 是以對那些城鎮(zhèn)是否比鄰這樣的事, 她是不大清楚的。 林睿當(dāng)年那般年幼便流落晉城的源頭, 是霍家兄弟相殘, 雖說這樣的事,每當(dāng)改朝換代的時候都實屬家常便飯,一些富庶的人家也經(jīng)常上演這樣的戲碼,但要林睿親口說出來,依舊是一樁難事。因為他每當(dāng)憶起這事,眼前浮現(xiàn)的便是父親那殘缺的尸身…… 那是他兒時揮之不去的夢魘,好長一段時間,他是既期待入夢,又怕入夢,期待是因為他的父親已經(jīng)不在這世間,他想要見他,只能在夢中,怕是因為夢的開端,父親都如以往一般慈愛地沖著他笑,但每每笑到最后,他的七竅都會流出暗黑的血液,本來俊秀的面龐也會漸漸出現(xiàn)猙獰外翻的刀痕。 “晉城離京城近,離青遠(yuǎn)城并不近。” 晉城離京城近,白夫人自然是知道的,若是距離遙遠(yuǎn),她當(dāng)初就不會去晉城拜佛求子了,那么宛清也不會丟了。 “那你當(dāng)初怎么?” 楊柳知道這事,是林睿心中的傷處,她尚且不敢細(xì)問,就怕讓林睿難受,這會兒她娘毫不知情的開始刨根問底,楊柳猜測,就算林睿不想提及,但礙于她娘的身份,只怕也還是會說的,即便勉強。 “娘,林睿剛才帶著女兒給爹和您還有弟弟們都添置了東西,您要不要看一下,看看合不合心意?” 楊柳這話說得極突兀,一聽就知道是在岔開話題。白夫人回頭看了她一眼,楊柳沖著她狠命搖頭。白夫人一愣,想起林睿前頭說的那關(guān)于霍家的只言片語,很快就想明白了大約是怎么回事了??戳搜蹢盍亩亲?,白夫人暗自嘆了口氣,笑著接了話,“你們還特意買了東西了?都買什么了?我看看?!?/br> “給您買的是套青玉頭面,給爹買的是鎮(zhèn)紙,至于弟弟們……” 楊柳說起頭面和鎮(zhèn)紙的時候,白夫人的反應(yīng)并不太大,因為家中其實并不缺這個,不論林睿買的是什么,她和夫君也是只看他一份心意罷了。聽楊柳說起幾個弟弟,想起馬上就要歸家了的兒子們,白夫人臉上露出了一個十分慈愛的笑容,“他們啊,面上看著一個比一個穩(wěn)重,其實一個比一個皮實,每回回家……那飯菜吃得兇啊,就像餓了十天半個月一樣?!倍颊f半大兒子吃窮老子,他們白家,大約是累死廚子。為了讓兒子們在家的時候都吃暢快了,白夫人過年的時候發(fā)的賞銀從來都比別家來的多。 聽白夫人這么一說,楊柳挺高興,“那這么說,我們買吃的還算是買對了!” 白夫人起先也笑得極開懷,漸漸地,她就收斂了笑容了。女兒沒找回來的時候,她是天天盼著,日日想著,刻刻念著,現(xiàn)在找回來了,她又開始盼著年底,因為年底的時候兒子們都要歸家,那他們才是真正的一家團圓,可已經(jīng)到了這個節(jié)骨眼上了,林睿卻突然尋上了門。 白夫人看了眼桌上擺著的盒子,剛才覺得有些窩心,現(xiàn)在卻突然覺得刺目,這是要用這些東西換走她好容易才尋回來的女兒嗎? 當(dāng)然,白夫人不傻,并不會問得如此直白,她只輕輕地闔上了擺著青玉頭面的盒子,裝作不經(jīng)意地問道,“你此次進京,是住在什么地方?” “本以為在京城不會待太長時間,所以是直接住在了客棧里頭。” “客棧?。俊卑追蛉税櫫税櫭??!澳恰苯酉聛淼脑?,白夫人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說,只是看向了楊柳所在,恨不能把林睿就撂在這里,只帶著女兒回屋,勸她再在府里住一陣子,至少等到翻年。如果能等到孩子出生,那就更好了。 在這方面,林睿比楊柳通透很多,“小婿初到京城,這人生地不熟的,為了不委屈柳芽兒,只怕還得在岳父岳母府上叨擾好一陣子,待小婿尋到了宅子之后,再帶著柳芽兒母子離開。” 不得不說,林睿的前半段話,真是說到了白夫人的心坎上了,她面上立馬就重新有了喜色,嘴里忙道,“都是一家人,說什么叨擾不叨擾的,你們想住就住吧,宛清的院子也夠大,住得下的。至于宅子的事,你難道有在京城里頭置辦宅子的意思?” 如果可以,林睿自然是想要置辦的,但……沒有足夠的銀子讓他有足夠的底氣應(yīng)‘是?!?/br> “說來慚愧,小婿怕是只能先賃個宅子?!?/br> 若林睿說要置辦宅子,那他就是有在京城落腳的意思,一個‘賃’字,讓白夫人的心里有些打鼓,“那你的意思,是不想在京城久待?” 見岳母望著他的目光又開始凌厲起來,林睿心里咯噔了一下,忙開口解釋,“若是這回沒有遇上柳芽兒,那小婿自然是直接回青遠(yuǎn)城去的,但現(xiàn)在……自然是柳芽兒在哪兒,小婿便在哪兒?!?/br> 一時間,林睿和白夫人的目光就都集中在楊柳身上了。 楊柳這會兒也回過味來了,知道她娘親究竟是要繞著彎子問林睿什么了,她沒有白夫人那么多顧忌,直接就問出了口,“夫君,咱們不回青遠(yuǎn)城,真的可以嗎?祖父那兒,沒關(guān)系嗎?” 白夫人一聽楊柳問得這樣直接,頓時就急了,萬一林睿說要帶著她回去怎么辦?林睿剛才可是說了,青遠(yuǎn)城離京城并不近的,對了,并不近,白夫人突然就想好了說辭,正待開口,林睿已經(jīng)搶了先。 “我和祖父有過約定,若是尋不到你,我就都聽他安排,但我尋到了你,自然是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你現(xiàn)在懷著孩子,身子多有不便,咱們便安安心心地在京城住下便是?!?/br> 若是原來,楊柳自然是肯定林睿的答案的,當(dāng)初若是沒有鄭鐸,那他們只怕會在涌泉鎮(zhèn)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完后半輩子。但這回林睿的祖父于林睿有活命之恩,楊柳就有些不那么確定了。 聽到林睿的答案之后,不論是白夫人還是楊柳都松了口氣。特別是白夫人,心中熨帖地很,因為林睿說的字字句句,那都是以女兒為先的意思。 說句實話,白夫人本來也沒有想要為難林睿的意思,若女兒和林睿只是互有情誼,那么她還有‘耍賴’的余地,但再過幾個月,兩人的孩子,她的外孫都要出生了,且二人看著感情頗好,她何必做那壞了女兒姻緣的惡人呢?因為高興,所以一時半會兒,白夫人都想不到還能問林睿些什么,但好在,林睿說了,他暫時要在府里頭叨擾的,那就想到了什么再慢慢問就是。 這么一想,白夫人就開了口,“行了,你們先回屋去休息去吧,特別是宛清,今天起得那么早,先回屋去好好休息一會兒,待午膳備妥了,我讓人去喚你們。” “好。”楊柳點了點頭,卻并未馬上起身,而是朝著林睿伸出了手,林??戳怂谎?,立馬會意,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她跟前,一手托住了她伸出的胳膊,一手?jǐn)堊×怂难?,慢慢地把她從椅子上扶了起來,確定楊柳站穩(wěn)之后,林睿轉(zhuǎn)頭對已經(jīng)呆住了的白夫人道,“岳母,那我就先扶柳芽兒回屋去了?!?/br> 白夫人愣愣地看著他們遠(yuǎn)去的背影,突然笑了起來。剛才許是她看走了眼,這在家里頭誰說了算,看來還真不一定呢。 往后院走了好一會兒,楊柳伸手拍了拍林睿的手,“行了,可以放開了。我自己能走。”她剛才之所以這樣,無非是想要讓她娘看看她和林睿的感情有多好,讓她生不出拆散他們的心思。但林睿扶著她走,比她自己單獨走著可累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