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節(jié)
陸離卻不管什么“可能”不“可能”。他立時(shí)攥住程昱的手,急道:“帶朕去找她!馬上??!” 小路子憂慮地道:“可是咱們的將士馬上就要啟程去抓西梁六皇子了,剩下的黑旗將士又要看守俘虜、又要打掃戰(zhàn)場……” 一個(gè)參將提議道:“要不要請北燕的將士們幫忙?” 陸離立刻便要答應(yīng),隨后卻咬牙忍住,艱難地?fù)u了搖頭:“北燕千里來援,那是他們待咱們的情分;這會(huì)兒他們已經(jīng)力竭,咱們沒道理再拿救人的事去攪擾?!寣帨Y暫時(shí)放棄西梁那邊吧,先救阿鳶比較重要!” 程昱聽到最后這句話,終于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他真怕陸離把江山看得太重,再次選擇讓蘇輕鳶“等一等”。 若是那樣,程昱覺得,今后他還能信任的東西真的就不多了。 寧淵很快被請了回來,聽到陸離的命令之后,他卻顯得有些為難:“皇上請三思。為國殺敵是將士們的職責(zé),可是救人就……” “你要抗旨?”陸離黑了臉。 寧淵忙道:“微臣不敢。只是百里昂駒手里拿著咱們的萬里乾坤圖,若是任由他逃回西梁,咱們將來恐怕要寢食難安啊!” 第147章 陸離已死,天下大定 草棚里,蘇清嘉被綁在椅子上,蔫頭巴腦的樣子。 他腕上的血還沒有完全止住,順著手指一滴一滴地落到了地上。 蘇輕鳶注意到,他額頭上的青筋不住地亂跳,似乎正在忍著極大的痛苦。 “二哥?!碧K輕鳶走過去,碰了碰他的手腕。 蘇清嘉睜開眼睛,驚喜地看著她:“四妹?!你……你真的活過來了!” 蘇輕鳶蹲下來替他解開繩子,嘆了口氣。 蘇清嘉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原來母親真的是巫女?這起死回生之術(shù),簡直太神奇……” 蘇輕鳶一臉無奈:“二哥,我都‘死’了兩天了!這要是在盛夏,尸體恐怕都腐爛發(fā)臭了,哪里還有活過來的道理?她說能起死回生,你就信她?” 蘇清嘉呆了一呆:“怎么……沒救活?可你明明是……” 蘇輕鳶扶著他在旁邊的一塊圓木上坐下,無奈道:“‘死人’能救活,說明那人根本沒死透;若是真的死透了,再醒過來可就不一定變成什么東西了!旱魃,僵尸,鬼魅……要不要了解一下?” 蘇清嘉打了個(gè)寒顫,許久才轉(zhuǎn)過彎來:“所以,你其實(shí)沒有死?可是父親明明說……” “果然跟他有關(guān)?是他跟百里昂駒合謀毒死我的?”蘇輕鳶沉聲問。 蘇清嘉不會(huì)說慌,只好點(diǎn)了點(diǎn)頭。 這時(shí)念姑姑正火急火燎地找了過來,蘇輕鳶便抬頭笑道:“原來爹娘早就和好了,我還不知道呢!” “誰跟他和好了?”念姑姑的臉色自然不好看。 蘇輕鳶抿嘴笑道:“休想瞞著我!父親跟百里昂駒合謀毒死我,那毒藥卻是你提供的,你還說沒和好?” 念姑姑一個(gè)箭步?jīng)_了過來:“毒死你?你是說——你中了毒?是綴珠草?” 蘇輕鳶瞇起眼睛,有些詫異。 她以為念姑姑是知道的。 這樣看來,居然還有內(nèi)情? 念姑姑接觸到蘇輕鳶審視的目光,居然瑟縮了一下,許久才道:“你也許不信……我是真的不知道。百里昂駒向我要綴珠草,只說是要用在陸離的身上。” “有區(qū)別么?”蘇輕鳶失笑。 念姑姑瞪著眼睛,怒道:“當(dāng)然有區(qū)別!我還不至于狠毒到親手毒死我自己的女兒!我想殺陸離是不假,可你細(xì)想想,我何曾害過你?!” 蘇輕鳶并不打算深究這句話的真假。她垂下眼瞼,淡淡道:“你要?dú)㈥戨x,也就等于是要?dú)⑽伊??!?/br> “你又跟那個(gè)小畜生和好了?”念姑姑黑著臉問。 蘇輕鳶點(diǎn)點(diǎn)頭,平靜地道:“我以為這是你的安排,畢竟是你的同伙百里昂駒把我送回他身邊去的?!?/br> “百里昂駒——那個(gè)出爾反爾的小人!”念姑姑氣得七竅生煙。 蘇輕鳶抿嘴一笑:“他并沒有出爾反爾,他只是兩面三刀而已。你也不想想,百里昂駒心里裝的是宏圖霸業(yè),他怎么可能只跟你一個(gè)婦道人家聯(lián)手?他此刻的盟友是我爹,以后還會(huì)拉攏更厲害的梟雄。他會(huì)一步一步踩著所有人的尸骨站到最高處,而你和我爹,只是被他利用的可憐的棋子罷了?!?/br> “他休想得逞!”念姑姑咬牙切齒地道。 蘇清嘉在旁小心翼翼地插嘴道:“不管怎么說,如今四妹平安無事,這就是天大的幸運(yùn)了?!?/br> 蘇輕鳶沒有反駁他的話,臉色卻也沒有緩和。 畢竟她還不知道陸離如今怎么樣了。若是有什么不測…… 蘇輕鳶已經(jīng)開始腦補(bǔ)自己瘋狂地殺向西梁的場景了。 念姑姑忙笑道:“不錯(cuò),平安無事就好,百里昂駒那邊,我會(huì)去找他算賬!這會(huì)兒也不早了,你二人隨我去吃點(diǎn)東西——” 這時(shí),外面的巷子里忽然傳來了一聲大笑:“蘇夫人,您的寶貝女兒平安回來了沒有?” 是百里昂駒。 念姑姑丟下蘇輕鳶兄妹二人,拔腿便沖了出去。 這時(shí),百里昂駒已叫人撞開了大門,正跨在門檻上,笑吟吟地向里面張望著。 念姑姑迎上去,面色平靜:“回來是回來了,平安不平安恐怕就只有你六皇子殿下知道了?!?/br> “怎么,”百里昂駒臉色大變,“莫非有什么不妥?” 念姑姑仰起頭,冷冷地看著他:“死了。” 百里昂駒立時(shí)瞪大了眼睛:“怎么會(huì)?她從我手中逃出去,不辭辛苦地追到薄州來,陸離怎么舍得不好好待她——她是怎么死的?” “綴珠草?!蹦罟霉靡е溃蛔忠活D地道。 百里昂駒大驚失色:“不可能!那綴珠草,我分明已交給了令巧兒?!y道是陸離厭倦了她,竟狠心同令巧兒一起對她下了毒手?!該死,我本來應(yīng)該好好看住她的……我早該想到,陸離既然已經(jīng)宣稱她死了,又怎么可能容她活在世上!” 念姑姑低下頭,發(fā)出一聲冷笑:“百里昂駒,你的手段倒挺高明!你毒死了我的女兒,卻推到陸離的頭上……你甚至還假裝好心地向我報(bào)信說陸離要送她回城,讓我到城門外攔截——好手段、好算計(jì)!” “這是怎么說的?這真是千古奇冤……”百里昂駒一臉無辜。 念姑姑冷笑著,逼視著他:“你敢說你問心無愧?既然如此,你可敢走進(jìn)這院子里來?” 百里昂駒略一遲疑,竟果真向前跨出兩步,走了進(jìn)來。 念姑姑臉色微變,態(tài)度立時(shí)緩和了:“你真的沒說謊?真是陸離下毒害她,不是你?” 百里昂駒舉起手,作指天發(fā)誓狀:“昂駒若有心毒害蘇輕鳶,讓我即刻遭雷劈如何?” 蘇輕鳶從草棚里走出來,冷聲道:“可以。但你要說清楚什么時(shí)候遭雷劈?若是八十年后再遭雷劈,你豈不是賺大了?” “你……”百里昂駒呆住了。 蘇輕鳶緩步走到門口,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就算是活見了鬼,你也不必嚇成這個(gè)樣子吧?不是說西梁人大多不敬鬼神嗎?” 百里昂駒定了定神,露出笑容:“原來蘇夫人是嚇我的。我就說嘛……” 念姑姑轉(zhuǎn)過臉來,看著蘇輕鳶:“你又騙我?” 蘇輕鳶嘲諷地笑了一聲:“難怪你這么多年一事無成!旁人裝模作樣地發(fā)個(gè)誓你就信以為真,你自己就沒有腦子嗎?” 念姑姑審視地看著她,眉頭擰得死緊。 蘇輕鳶撇了撇嘴,低聲嘀咕:“陸離總說我蠢,我一直不服氣;如今想來,若是腦子隨娘,恐怕還真聰明不到哪兒去!” 念姑姑在旁聽見,臉色越來越黑。 過了好一會(huì)兒,她終于冷靜下來,怒瞪著蘇輕鳶:“我在門口下了禁制,六皇子若是心中有鬼,斷不能輕易走進(jìn)來。——你如何解釋?” “哦,”蘇輕鳶仰頭望天,“門口的禁制恐怕已經(jīng)不太好用了。畢竟你的本事實(shí)在有限,煮出來的飯都比旁人的餿得格外快些,術(shù)法不太靈驗(yàn)?zāi)且彩浅S械氖?。?/br> 念姑姑平生最恨旁人說她的術(shù)法不靈。——因?yàn)榇_實(shí)經(jīng)常不靈嘛,被人揭短什么的最討厭了。 所以這會(huì)兒她是真氣得嗓子都冒火了。 “二位,”百里昂駒拍了拍手,“這會(huì)兒夜已深了,沒道理為了一點(diǎn)微不足道的小事吵來吵去。昂駒已在軍中備了薄酒,不知二位肯否賞光?” 念姑姑首先皺了皺眉:“百里昂駒,能幫你的我都已經(jīng)幫了,接下來能不能殺掉陸離、能不能滅掉南越,那都是你自己的事!你我的合作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你還跑到我這里來做什么?我可不會(huì)相信你真的是來請我喝酒的!” 蘇清嘉在里面聽得著急,終于不顧蘇輕鳶的囑咐,快步走了出來:“六皇子,你們不是在山里圍剿寧淵的殘部嗎?怎么會(huì)……” 百里昂駒看見他,很快露出了笑容:“原來少將軍在這里!這次你擅自出走,致使左翼將士群龍無首,令尊大人發(fā)了好大一場脾氣呢!” 蘇清嘉的神情有些忐忑,頓了一下才道:“以后我自會(huì)回去向父親請罪。倒是六皇子您,這會(huì)兒不在山上收拾殘局,出現(xiàn)在這里是何用意?” “本王自然是來幫蘇將軍接他的妻女回府?!卑倮锇厚x從容笑道。 蘇清嘉不信。 蘇輕鳶聽著他二人的言外之意,心中忽然有些發(fā)慌。 她不是怕百里昂駒把她抓了交給父親,而是…… 如果父親那邊平安無事,那么陸離的處境究竟如何? 她的疑問很快就解開了。 百里昂駒把玩著手里的馬鞭子,笑得十分溫和優(yōu)雅:“如今陸離已死,寧淵已降,金甲衛(wèi)伏誅,北燕敗逃回國……天下已經(jīng)大定,蘇將軍也該好好享一享天倫之樂才對!他若知道四小姐尚在人世、夫人依舊與他同心同德,定該老懷大慰了!” 蘇清嘉臉色微變,忙走到蘇輕鳶的身邊,攥住她的手腕:“別難過,你還有我們!父親其實(shí)也還是疼你的,只要你今后好好聽他老人家的話……” 蘇輕鳶抿嘴一笑:“二哥,等見了父親的時(shí)候,他若要打死我,你可一定要替我求情?。 ?/br> 蘇清嘉看到她的笑容,一時(shí)有些發(fā)懵:“你……不難過?” 蘇輕鳶笑得更愉快了。 她當(dāng)然不難過。 這會(huì)兒已經(jīng)是二更天了,百里昂駒仍然很有耐心地站在這簡陋的院子里同她說話,這說明什么? 一個(gè)在戰(zhàn)事中大獲全勝的鄰國皇子,有必要屈尊紆貴到這個(gè)地步嗎? 如果陸離真的死了、如果天下真的已經(jīng)大定,百里昂駒作為友邦貴胄,這會(huì)兒應(yīng)該坐在薄州城最舒適的行館里,享受燈紅酒綠珠圍翠繞的慶功晚宴才對! 念姑姑顯然也看出百里昂駒先前的話不盡不實(shí)。她冷笑一聲,不耐地道:“我母女二人不會(huì)再同那老賊有任何牽連。六皇子,你請回吧!” “蘇夫人,本王誠心誠意親自來請,您不會(huì)不給面子吧?”百里昂駒的語氣有些危險(xiǎn)。 念姑姑眉梢一挑:“我還偏就不給面子了,六皇子莫非是想牛不吃水強(qiáng)按頭么?”